顶多是防身,她才不敢……
不是,她才不会杀人呢!温恋舒嘴硬。
“我想也是,温家给你嫁妆厚,簪含金量高,硬度就低,用没什么杀伤力的东西防身,太蠢。”魏长稷把玩着床头流苏,漫不经心的。
余光自然瞥见温恋舒下一瞬雪腮鼓起,是又不高兴了。
温恋舒被气急了,只想着金簪锋利,倒是忘了含金量越高,质地越软的道理。
如今被魏长稷提点,猛的一阵后怕。
若用这个东西刺人,尤其是男人。
没有成功,怕还会把人激怒。
知道虽知道,但他不会好好说吗?他才蠢!他全家都蠢!
温恋舒偷偷瞪他一下,又瞥到陆清安道:“我让你把人劈晕,你怎么还把他丢床下?明个儿我怎么说?”
“他睡姿不好,自己掉下去的。”
魏长稷脸不红心不跳,丝毫没提醒温恋舒,陆清安知道他存在的意思,怕是明日一醒来,就知道是他做的。
知道便知道,反正陆清安不敢乱说。
温恋舒蹙眉,“计姨娘把他当嗣子养大,一应规矩尽心规教,如何会睡姿不好?”
氏族名门,但凡注重修身养性,都讲究屈膝侧卧,益人气力,睡不厌屈,觉不厌伸。
魏长稷的理由,根本讲不通。
更何况陆清安生性多疑,定然会怀疑。
“怕他发现?”魏长稷面不改色,“那便说你睡姿不好,把他踹下去的。”
温恋舒脸一僵,她一个姑娘家,把人踹下去……
她不要面子的吗?
但面子的确不如里子重要。
行吧……
那她委屈一下。
温恋舒:“那你把他骨正过来。”
陆清安胳膊肘扭曲,一看骨头就是错位的。
“怎么?你心疼?”魏长稷面上笑着,拳头却有些硬。
温恋舒嗤笑一声,“笑话,我心疼他?”
她恨不得陆清安死,只是睡个觉掉床又骨头错位,不好解释,怕人多想而已。
和离之前,她还是想平静度日的。
听了这话,魏长稷把手松开。
骨头正是不可能正回来的。
他老神在在拍拍衣袖,“人嘛!被踹下去,一不小心错骨,很正常的事啊。”
温恋舒:“……”
魏长稷睨她,“难道你看了不高兴?”
“高兴。”怎么能不高兴呢!
陆清安痛苦,她就高兴。
所以……就这样吧!
温恋舒无所谓了,“那你走吧,天都晚了。”
利用完就赶,好一出卸磨杀驴。
不过的确晚了,她都打瞌睡了,魏长稷站起来往外走。
走到一半摸到什么,忽又转过来。
然后看到――
温恋舒拎着裙,抬起脚,一只绣着红牡丹的绣鞋底,正准确无误停在陆清安脸正上方。
陆清安右脸,赫然已经落下个小小脚印。
四目相对,空气一静。
第十二章
四目相对,空气一静。
魏长稷盯着她,意味不明。
温恋舒眨眨眼,随即迅速收了腿,难得怯怯又心虚的把脚缩回裙底,他没事回什么头啊!
丢死人了。
外头都说她知书达理,温柔贤淑。
这下形象岂不是全破灭了?温恋舒欲哭无泪。
魏长稷嗤的一声,语气狎昵:“怪我把他丢下床,又怪我错了他胳膊骨,现在你往人脸上踩怎么解释?”
什么怎么解释?
这个莽夫,不懂温柔。
他就不能当没看见吗?
算了,跟这厮就来不了温柔。
温恋舒仰起下巴,理直气壮,“那是我的事,你快走。”
魏长稷忍着笑,知道她已在生气边缘,没再追问。而是直接摘下一枚骨戒,递给温恋舒。
“这个给你。”
温恋舒瞥了眼,好丑!
“不比你的金簪好看,但绝对比你金簪有用。上头设有机关,左转可射一枚毒针,右转则能喷小剂量迷药。”
魏长稷明知故问:“你收不收?”
这么一说,又感觉好像不丑了。
她如今处在狼窝,的确需要防身。
“要、要吧!”温恋舒接过,虽说还是讨厌他,但她这人恩怨分明,声无蚊叮说了声:“谢谢。”
别别扭扭的小性子,勉强算可爱吧!
魏长稷心情不错的走了。
他这人虽好色了点,但高大威猛的,很有安全感。或许正是有他赠予的骨节,温恋舒多了份安心,这晚睡了个踏实觉。
翌日醒来,神清气爽。
她做好了被多疑的陆清安再三盘问的打算。
谁知这人听了昨晚她准备好的借口,竟什么都没问,直接相信了,弄的温恋舒不明所以。
由于陆清安错位的骨头一夜未正。
被府医恢复过来还需好好将养一阵。
怕一同就寝再被温恋舒踹,陆清安提出会在书房睡。如此虽说担了个睡姿不好的名声,能不与他同处一室,温恋舒也是高兴的。
而且她的确有事,不想叫陆清安看见。
接下来几日陆清安养伤,温恋舒则日日关起门抄写经文,两人见不了几面,也算相安无事。
其中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计姨娘。
她知道儿子因温恋舒所伤,很不高兴。明着不能和温恋舒发脾气,暗地磋磨了好几个丫鬟。
丫鬟们不敢声张,带伤做工,背地抹了不知多少眼泪。
温恋舒听说了,让立春给丫鬟们各自送去了好些慰问银子。
立夏不解,“反正不是姑娘伤的,姑娘何必担心庆阳王府的丫鬟?这些天我们被计姨娘针对,不也没人帮忙吗?”
甚至她们都在打温恋舒嫁妆主意。
温恋舒可用的人不多,顾了自己,就顾不住银子,至今已丢失好几件宝贝。
细碎的阳光洒在温恋舒脸上,衬得她端庄如画。经文抄的多了,温恋舒越发心平气和。
“虽非我伤,但确因我起,再小的力量集聚起来,总有一天也可能汇成汪洋大河。”
这几个丫鬟若继续铁石心肠,她损失的不过几两银钱。
但若这几个丫鬟来日有一人倒戈,那都是温恋舒赚到。
立夏明白了,给温恋舒研着磨笑。
“才不过六七日,姑娘的字和世子越来越像了。”
“还不够。”温恋舒翻了一页纸道:“且要慢慢练呢!往后吃食上,你和立春多留点心。”
“姑娘是怕有人对你不利?”立夏拧眉。
温恋舒不见慌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薛氏不理事,连带的把姨娘们的心思都纵大了,陆清安此番遭受错骨之痛,总感觉计姨娘不会轻易消气。
明面上的算计,温恋舒倒不怕。
但怕就怕,计姨娘是那种地方出来的,耍些阴私手段,若再像上次那样给她来个合欢鸩毒,那就麻烦了。
这只是温恋舒的一个猜想。
谁知又过了两日,午饭竟真出问题了!!
立春提个鸟笼跑进来,“姑娘你看,这鸟啄吃了米粒,竟然拉稀无力,饭菜肯定有问题。”
闻言立夏赶忙夺了温恋舒碗筷,“姑娘快别吃。”
比起她们一个慌一个怕,温恋舒倒没什么表情变化,怜惜看了眼那笼中鸟雀,“找府医给它看看吧!”
若非无人可用,她也不会连累鸟雀。
立夏:“都什么时候,姑娘快想想我们怎么办?”
温恋舒重新执筷,夹了米粒嗅嗅。
然后不等两人反应,面不改色的送进口中。
立春一骇。
立夏更急得不行,“姑娘你怎么吃了,快吐出来……”
温恋舒挡过她们阻止的动作。
“逃了这一次,还有无数次,那不如直接将计就计,来个一劳永逸。反正银针测过,这饭没毒的。”
凭她多年吃药经验,以及鸟雀反应,无非是普通泻药。
温恋舒:“放心吧!她们不敢要我命。”
立夏抿唇道:“将计就计也不用真吃,多遭罪啊。”
“以假乱真,方得成效嘛!而且会有府医过来诊脉的。”温恋舒安抚道:“别沮丧着一张脸,万一露了馅。等一个时辰后,再去书房禀告。记住!只说我病了,别的什么都别提。”
陆清安多疑,她们哭诉的,远不如他自己查更让他信服。
吃都吃了,立春立夏总不能给她抠出来,只能被迫接受了这个计划。
没多大一会儿,药效上来了。
温恋舒更了两回衣,躺到床上腹痛的直冒冷汗。
立夏当即红了眼,就要提前去请府医。
“回来。”温恋舒抓住她,“你若去了,苦我就白受了。”
立夏才忍着没去,心疼的面色却并不好看,“再没下次了,奴婢就不该同意您胡闹,姑娘何时遭过这罪。”
温恋舒垂眸没有说话。
以前她也总觉不会遭罪,有叔父阿兄在,人生一眼望到头,只会是一帆风顺。可真到遇上变故……
庆阳王府舍弃她,陆清安算计她。
就连花柳之地出身的计姨娘,都敢给她用药。
小小一座邀月院,把她困的寸步难行,温恋舒才知道世道险恶,也才明白……曾经温家给予她的,是怎样的庇护。
所以再苦,不能放弃啊!
要撑过去,离开庆阳王府。
如此才能有机会救叔父他们,温恋舒克制的闭了眼忍住泪。
硬生生熬了整个时辰,立春即刻跑去书房。
此时陆清安的胳膊也还没好,吊着绷带,府医正巧在给他复诊。听闻温恋舒病了,他惊讶一瞬。
随即带着府医赶过去。
陆清安的书房在前院,温恋舒却在后院。
要去看温恋舒,势必要经王府花园。
同样的位置,又是那个凉亭,计姨娘照旧一身偏红海棠裙,摇着折扇和小丫鬟说笑。
陆清安蹙眉一瞬。
什么时候了,她竟还在说笑。
是真怕外面的兵,注意到这里?
陆清安看到计姨娘烦躁。相反,计姨娘看到儿子却很高兴,“世子带着府医,这是去哪里?”
“温氏病了,我去看看,姨娘请自便。”
“温氏病了?”计姨娘愣了片刻,握着团扇的手有些发紧。
她自然知道温恋舒是怎么个病,等在此处就是看热闹。
为什么她算计了人还有恃无恐?
自然是知道温氏礼仪传家。像腹泻这种事情,有碍雅观。
但凡要点面子的女人,谁会跟丈夫说?
温恋舒却说了。
计姨娘顿觉不好,遥看了眼陆清安远去的背影,急急召来贴身丫鬟,“快快,去厨房,把知情的婆子打发掉。”
计姨娘这边忙着善后的时候,陆清安已经到了邀月院。
明明已经做好了温恋舒面色不佳的准备,可真当看见她发白的唇色,还是吓了一跳。
“府医!”
府医赶忙打开医药箱开始诊脉。
陆清安坐到床边问:“怎么样?”
温恋舒勉强笑笑,“还好……你别太担心……”
她一贯骄傲,像个花孔雀,何时有过这般虚弱?
此时安慰他的语气,瞬间激起了陆清安的保护欲,转而对着两个丫鬟发起了火,“怎么回事?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忽然病成这样?”
立春立夏本就担心,闻言“噗通”一声跪下去,不用演都担心的情真意切。
“世子赎罪,奴婢们伺候可不敢懈怠。午饭前夫人明明好好的,不知怎的吃了饭就不对劲……”
“不对劲不立即请府医,任由她这般?”
话音刚落,袖子一重。
低头却是被温恋舒用手扯住。
“不怪她们!我这几日月信将访,最开始只以为是月信。”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陆清安心里却憋着股气。见府医那边好了,又问府医:“夫人怎么回事?”
府医回道:“回世子,夫人食了少量泻药,无甚大碍,老夫这便写个方子,吃了药就好。”
“泻药?”
这东西怎会误食?
随即陆清安又想到立春她们的话,心里一动,“午饭呢?可曾有剩?”
立春看了眼温恋舒道:“剩菜已送回厨房,米粒怕浪费,奴婢就拿去喂了鸟,院里地上应当还有……”
陆清安即刻带着府医出去。
很快证实,米粒上沾有泻药。
温恋舒才嫁进来几天,各处都不曾熟悉,更不会到各处安插人手。她的饭菜跟他一样,出自王府大厨房。
薛氏不理府务,家事分由几位姨娘代理。
再一联想自己骨头错位,计姨娘对温恋舒怨愤,以及人心惶惶的兵乱时刻,计姨娘方才却在与人说笑,颇有些看热闹的意味。
陆清安还有什么不明白?
本来想帮温恋舒出头的热情,瞬间被生母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他心里仿如吃了苍蝇般难受。
可再难受,那是他生母。
陆清安回屋只说了句――
“这事我来查。”
其他再没作任何保证。
等他走了,立夏忍不住问:“姑娘,待世子查出来,会处置计姨娘吗?”
温恋舒表情淡下去,“不会。”
“啊?”立夏不高兴又遗憾,“这样岂不是白费功夫?”
“不会白费。”温恋舒躺着,面色发白,眼睛却不由自主十分明亮,“他不处置,我会让他处置呀!”
第十三章
立夏眼一亮,“姑娘想怎么做?”
温恋舒却没再回她,反闭了眼,“我困了。”
没得到解惑,立夏心里猫抓般的难受。
可比起知道真相,她毕竟更心疼温恋舒。
“那姑娘快睡,奴婢去帮您看着药。”
省的某些藏坏心的,再给药动什么手脚。
一开始计姨娘以为,拉肚子这事有碍瞻观,温恋舒不会说,就偷了个懒没怎么毁尸灭迹。
所以这件事很好查。
几乎是陆清安去厨房没一会儿,就逮到了心虚之人。
很快计姨娘院里,传来了她哀哭的声音。
陆清安回来说:“恋舒,我已把她禁足了,你也没出什么事,姨娘毕竟是我生母,要不……饶她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