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吧,咱镇抚司里,就有个那谁谁,也想调查一番,”颜方表情尴尬,“正好那段时间,镇武侯府在广纳小妾,他手里有条暗线,条件挺合适的,他就让对方,把女儿给送到镇武侯府里去,找机会查出来‘兰归’的身份。”
听到这里,岑归澜的心中突然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29章
想到那个不是很妙的可能性,岑归澜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颜方却误以为他是担心自己所“选”那人的能力,连忙补充:“大人请放心,虽然进入到镇武侯府的只是和我们锦衣卫联系的那名暗线的女儿,但这女子也颇为聪慧,听闻她十五岁时便协助其父打理产业,即便现在进了镇武侯府,听说也十分得镇武侯的宠爱。所以论能力,她一定是胜任的。”
“而且其父早年间便为我们锦衣卫做事,受我们这边利益掣肘,也算是知根知底,能够信任的。”
岑归澜:“……”
“这人,叫什么?”
颜方果不其然吐出那两个字:“明虞。”
岑归澜:“…………”
从岑归澜这一段异常漫长的沉默中,颜方终于察觉出一丝丝的不对,他小心翼翼询问:“指挥使大人,这个明虞……她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换成饶以云,或者那个在远王府宴会上被明虞“撞见”的锦衣卫,他俩肯定会一拍大腿,告诉颜方“有问题,太有问题了”。
岑归澜揉了揉额头,从来没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如此痛过:“就只有她合适了吗?”
颜方也拿不准岑归澜是什么意思——如果真有什么问题,直截了当提出来换人或是别的都行,现在这样把问题反抛回来是怎么?
他呃了一声:“属下核对了两天的卷宗,翻遍了锦衣卫现在的情报网信息……应该……确实……”
岑归澜已经不想再听:“好,我知道了。”
没有驳回,颜方又问:“那属下这便去联系明谷——就是明虞的父亲了?”
岑归澜道:“不用。这件事我亲自处理。”
他还在揉额头:“你先回去忙吧。”
看着一副偏头痛发作样子的岑归澜,颜方也没敢再多问,告退回去继续处理公务了。
不过他的内心还是忍不住升起一股好奇来:话说回来,大人假扮“兰归”的时候,应该是见过那个明虞吧,莫非是对方做了什么让大人印象很深刻的事?
对了,这两日饶以云好像得了大人的吩咐,一直往镇武侯府那边跑,说不定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回头可以逮住问问!
想到八卦的事,颜方回去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不少,空气中登时充满着快活的气息。
*
转眼两日时间过去。
这两日明虞已经基本上放弃了攻略饶以云的任务,毕竟能使的招在最开始两天都已经使过了,现在除了每天找小翠给人送两顿饭,定时定点打卡犹如上班以外,她已经完全放弃了其他努力。
“兰归”前两日给她递了条子,让自己今日去见“她”,明虞便准备趁着这个机会再抱着姐姐的大腿好好哭一顿卖个惨了。
她觉得,“兰归”总的来说还是挺心软和善一个人——虽然先前对付段筝的时候很果决,但那肯定是因为段筝先起的害人之心!
姐姐到时候,应该,八成,大概,不一定,会和她计较的吧?
明虞这么想着,手上搓麻将的动作毫不停顿。
她先前有好几日都没来打麻将,现在正在加紧“劳动”,补还前面的债,顺便还要编出来合理的借口为自己之前的缺席找补。
通体雪白的小狗在明虞的脚下跳来跳去,旁边灵夜姬的眼睛都快看直了:“好可爱啊……”
明虞的态度相当大方:“狗毛不过敏的话随便摸!”
这小狗看大小应该是才断奶没多久,叫声都奶里奶气的,“啾啾”地唤着,差点就要把灵夜姬的一颗心给叫碎了。
想当年她还在江南,没有出道的时候,也养过一条小狗,和明虞的这条小狗还有点像,也是通体白色,不过因为生存条件不怎么样,所以身上总是脏兮兮的,灵夜姬给自己那条小狗取了个名字叫小白,还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小白吃。
不过好景不长,小白毕竟是一条流浪狗,那年冬天下了大雪,小白没能挺过去。发现小白在雪地里冻僵的尸体以后,灵夜姬哭了好久,又认认真真地把小白的尸体埋在了树下,到离开江南之前,她每年都会去看小白。
所以看见明虞的这只小狗,灵夜姬几乎是立即就起了怜爱之心,她将小狗搂在自己怀中摸了又摸,连麻将都不想打了:“明姨娘,你为什么要给宵宵取这么个名字啊?”
其他妾室也连连点头,顺便十分艰难地回想着宵宵的全名:“削、削酸杆游?好奇怪的名字!”
明虞面上笑眯眯:“硝酸甘油,那可是能救命的好宝贝,这正说明着我把宵宵放在心上呀。”
其他妾室们表情有些懵,看起来是不懂为什么这么个拗口的东西能救命。
明虞也不在意这个,只是道:“反正你们嫌大名难念,就叫宵宵嘛,念着也挺可爱的。”
说着她随手掰下来一块手边的糕点,喂给正努力在她脚边蹦跶的宵宵。
顺便明虞开始想:算算时间,好像要到姐姐和她约定的点了——得想个办法溜走才行。
明虞给宵宵喂完糕点,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渣,便准备找个借口先离开,正当这时,小翠匆匆忙忙走了过来:“小姐!”
她面上焦急,先喊了这么一声,但随即就意识到这里大庭广众,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其他姨娘收入眼底,于是小翠当即减小了动作的幅度,咳嗽一声:“小姐,这边有点事儿要处理。”
明虞不明所以,但还是看懂了小翠的暗示,和其他人说了一声,便和小翠走到一旁去。
挡住其他人的视线以后,小翠才小声对明虞说到:“小姐,老爷从府外向您递了消息。”
说着她便将手中一页信纸递了过来。
以往明谷也向镇武侯府这边递过信,不过基本上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且自从镇武侯府内加强安保,明虞不能再随便出门以后,他送来的信里的内容就更鸡毛蒜皮了。哪里值得小翠这么紧张焦急的?
明虞从小翠手里接过信纸,直接展开,发现上面就写了俩字儿:速归。
后面还跟了一连串的感叹号,以昭示写信人的急切。
明虞有点懵,她将信纸展开给小翠看了一眼:“老头子这是什么意思?他该不会是不知道我出不了门吧?”
而且今天姐姐还约了她呢!
小翠咽了口唾沫,语气艰难:“小姐,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您现在能出门了?”
明虞:“?”
她脑子没转过弯来:“什么意思?”
其实小翠也有点儿没搞懂,她只能陈述自己知道的事实:“大概就是,夫人好像也知道老爷找您,现在镇武侯府往明府去的马车,已经等在门口了。”
*
一直到坐上回明家的马车以后,明虞的脑子都还是懵的。
毕竟一个妾室回娘家,不管是偷偷摸摸还是主母知情,这么大张旗鼓、堂而皇之地坐镇武侯府的马车——而且她没搞错的话,她屁股下的还是裴庭平时出行时会坐的那一辆——应该,不是特别合适吧?
明谷这么牛?一封信就能让她轻轻松松出来?
已经有好一阵子没呼吸过府外的新鲜空气,明虞还悄悄掀开窗户帘子,深吸了一口气。
等到了明府门口,明虞在小翠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明谷却没有在门口迎接。
在门口等她的是明芝芝——有一阵子没见,这孩子还是以前的熊样,见明虞下马车,顶着一张面瘫脸,似乎是以为这样显得自己特别酷,不过仔细看看,又不难发现她目光中透着一丝奇异的一言难尽。
最终明芝芝的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你回来了。”
虽然自己也懵,但不影响明虞笑眯眯地摸了摸明芝芝的狗头:“一个月不见,也没长高啊?”
明芝芝:“!”
但她也不甘示弱,很快反击:“一个月不见,姐姐的姿色还是和以前一样平平。”
“无妨啊,”明虞道,“女子最重要的是内在的才华,像我这样当一个普普通通的美女就够了,小屁孩多读书比较重要。”
明芝芝:“那你多读书了吗?”
明虞:“没有。”
明芝芝:“那你教育我?”
明虞摊摊手:“可我有钱啊。”
月光族明芝芝当即遭受暴击。
她眼睛微睁,之前的面瘫脸也不装了,想要再反击点什么,但一想到明虞的那句“我有钱”,又实在找不到比这句话更有力的反驳。
不行,她不能再做一个躺平等爹发钱的富二代了,今年她也及笄了,回头爹的生意,她也要去接手打理!!
到时候想给自己发多少钱,就给自己发多少钱!
明芝芝这么想着的时候,明虞已经往府内走去:“老头子这么着急叫我回来是什么事?”
而且他是怎么叫动镇武侯府的马车的?
明芝芝闻言沉默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具体的,但爹让你回来就去书房见他。”
明虞啧了一声:“明明都是一家人,卖那么多关子做什么。”
明芝芝已经给了明确的指示,明虞便直接朝书房方向而去,到门口时明虞象征性地敲了一下门,随即便推了门进去,同时开口:“老头儿你怎么突然这么能耐了……”
这书房是明谷平时处理事务核对账目用的,明家生意体量庞大,其中涉及到的金银流转是一个巨额数字,所以大多数时候都不会有除了明谷之外的人进去,明虞有原身的记忆,加上明芝芝那句传话,她自然而然地便认为这里面现在也只有明谷一个人。
然而她推开门,却发现明谷并没有坐在书桌后,而是站着,手里托着个茶盘,正小心翼翼把里面上百两一斤茶叶泡出来的茶往桌上摆放。
明谷听见明虞推门走进来,先是把茶杯放好,确保没有一滴洒出来,而后便抬起头,神情瞬间切换为愠怒和惊恐:“叫什么老头儿?!还有没有点礼貌了?”
“家里来贵客了你没看见?!”
书桌那处除了明谷以外没人,明虞眨了眨眼:“哪儿呢?”
与此同时,明谷正在疯狂地朝明虞使眼色。
明谷这间书房很大,书架屏风林立,让人无法一眼将房间内览尽,设计得可以说非常婉转迂回——这得归功于明谷,一来他有钱造得起,二来他的发家史有点像暴发户,整个人也没什么艺术品位,只觉得整成这样看上去非常不明觉厉。
这也导致了,当明虞看见那层层林立的博古架后绕出来的、戴着巨大鬼面的某位非常眼熟的身影时,已经来不及让她把那句“臭老头你别瞎吹牛,来贵客你怎么只泡一杯茶”收回去了。
男人藏在面具后那双眼睛似乎是洋溢着笑意,却没带什么温度:“哦?”
明虞当即啪地一声立正站好:“指挥使大人好!指挥使大人吃了吗?”
第30章
彼时明谷也正在七嘴八舌地解释:“臭丫头开什么玩笑,在岑大人面前我配喝茶吗我,这当然是给岑大人准备的啊……”
明虞当场朝岑归澜九十度鞠躬行大礼:“对对对……指挥使大人好巧,没想到我难得回一次家,咱们都还能在这儿见面呢嘿嘿嘿。”
岑归澜也是毫不介意地一笑:“不巧,是我叫你来的。”
明虞的表情僵了一下。
当然紧跟着她也转过了弯来:她就说,明谷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能把她从镇武侯府里弄出来,但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岑归澜要办到这一点,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而明谷作为锦衣卫的一名暗线,岑归澜这个锦衣卫的最高长官,要叫动他那就更简单了。
不过知道是岑归澜把她弄到这里来的以后,明虞心里的警惕心比之前就要高上很多了。
明谷好歹是这具身体名义上的父亲,而且也只是商人,手里头没有官家的权力,虽然明虞对亲情的信任不怎么多,但好歹他俩彼此之间还是有些利益羁绊的。明谷突然把她叫回来,明虞不慌,但现在这个叫自己回来的人换成岑归澜,她就觉得很拿不准了。
明虞脸上挤出一个微笑,再次九十度鞠躬:“那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岑归澜为什么老是找她麻烦啊?!
之前来镇武侯府,专门找了她一趟也就算了,怎么这次还要把她弄回明家来再点名??
明虞自忖不是个自恋的人,倒不会像什么影视剧里那样觉得这是因为对方爱上自己之类的——再说以他们之前那几次短暂的接触来看,哪里埋得下这种种子?
要说对方想弄死自己,明虞倒是真真切切感觉到一点儿了——但就凭他们之前那几次接触,也没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