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眯眯：“但逢年过节，老头要给我发压岁钱的话，我还是可以回去的。”
明芝芝的嘴巴不自觉张成O型，显然是没想到明虞能说出这种“不要脸皮”的话。
明虞催道：“话问完没？问完了的话就赶紧出去跟庄记说把合作都退了。”
明芝芝却没有听话地立即离开，而是突然蹲下，抱紧膝盖犹如一朵自闭的蘑菇：“姐，你是不是就是在生我的气……”
明虞把人拉起来，直视明芝芝的双眼：“我没生你的气。”
明芝芝眼睛微微一亮。
明虞道：“我是在生老头的气呢。”
明芝芝：“？”
明虞：“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对一个在自己不愿意的情况下，还要把自己嫁出去给人当妾的爹毫无怨言吧？”
明芝芝登时被噎住：“可、可爹他还是很关心你的……”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她的语气比之前已经少了许多理直气壮。
“也许是吧，”明虞蹲下身，心平气和地朝明芝芝道，“所以我也没和他撕破脸皮啊。”
此刻她倒没有像之前对待熊孩子那样给明芝芝一顿“爱的教育”，反倒是和人讲起了道理：“芝芝啊，我知道你呢，心不算坏，但总像你这么说话做事，是会错过很多珍惜的东西的。”
一种很神奇的感觉涌起——也许那是原身残存下来的精神情感，推动着明虞道：“你知道吗？要嫁去镇武侯府，本来不是我的主意，也不是爹的主意。”
明芝芝瞳孔微微一缩，已经反应过来明虞说的这事是谁的主意了。
她伸手往上指了指：“而上面那位大人呢，本来是属意让你嫁出去的。”
明谷有两个女儿，都是已经及笄，到了可成婚的年纪。对于本来是明家上线的黄自仪，谁嫁进镇武侯府都无所谓，反正里面有人就行。
不过因为听说明虞原身在生意上更能帮明谷一些，他才随口提过一句，不如让明芝芝去——这样明谷就能把帮手留在身边了嘛。
然而在牺牲养女和亲生女儿之间，明谷会选择谁根本不言而喻。
这事明芝芝并不清楚，但明虞原身可不是明芝芝那种熊孩子糊涂蛋，她把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不过却没有选择反抗，反而是主动提出来，让自己去。
也许这就是明虞和原身的不同吧，后者聪慧但心软，而她则早在前世二十几年的经历中练就了一副翻脸无情的厚脸皮。
不过她本来也不想把这事拿出来，在明芝芝面前打同情牌，只是见明芝芝这丫头对自己穷追不舍，加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冲动，明虞才讲了出来。
而明芝芝则是不由自主瞪大眼睛，神情里弥漫着一股茫然。
明虞又伸手摸了一把熊孩子的狗头：“我不是一个很有圣母心的人——虽然这事好像也不算是你的错——但是呢，和明家和平相处可以，要让我再回到以前那样，确实是不太可能了。”
其实说实话，让明虞对明芝芝有太多的疼爱之心，确实不太可能：原身出于自己是养女，会对明芝芝百般忍让疼爱，但要明虞来评价，明芝芝这个妹妹做得可不算太乖巧。
虽然也不奇怪，毕竟明家有钱，明谷和明虞原身对明芝芝又是几乎溺爱的姿态，这熊孩子长到现在还没有干出什么草菅人命的事，已经算她没有长歪了。
只是清楚归清楚，明虞又不是那种讲道理的人。
她的判断法则简单又粗暴：对她有好处就是自己人，没好处就滚一边去。
于是明虞收回手，朝明芝芝宣布道：“好了，快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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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明虞这么说了，明芝芝也真的滚，不是，离开了，不过仅仅隔了一天，明芝芝就又上门来了：“姐！！！”
很快，跟在她后面，庄秋梦也带着梁梧急匆匆地杀上门来：“明小姐，你们是什么意思？”
“我庄记是有什么不周到之处吗？明氏为什么要和我们终止合作？”
庄秋梦气得快要发疯：庄记生意在北地做得不错，但要拓展南方的商路，就得依仗明氏，本来两边合作得好好的，昨天大家还一起吃饭呢，怎么转眼明氏就要终止合作了？
眼下曲阳县有两个明家人，其中和她明显有仇怨的就明虞一个，庄秋梦自然第一时间杀上门来，结果不想还碰见了明芝芝在场。
好哇！
这就是捉-奸成双的现场！！
庄秋梦眼中的怒火快要转化成实质喷出来，而本来坐着安然喝茶的明虞，则是没想到明芝芝和庄秋梦先后上门她，刚喝进去的一口茶全部喷了出来：“噗——”
“咳咳咳咳！”
明芝芝连忙冲上去握住明虞的手：“姐，你没事吧？”
明虞差点咳得翻白眼。
如果现在她能说话的话，一定会告诉明芝芝：人呛到的时候，握手是没用的，得拍背！拍背！
庄秋梦倒是也很跃跃欲试要冲上前来的样子，不过也不是给明虞顺气的，倒比较像是想要冲上来乱拳把明虞打死——还好，被梁梧给拉住了。
等明虞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便见着好几双眼睛都紧紧盯着自己：有带着关心的，譬如明芝芝，也有想刀了她的，譬如庄秋梦。
顿了顿，明虞终于开口道：“什么？”
她惊讶的目光转向明芝芝：“你怎么把和庄记的合作退了？”
明芝芝：“？”
明虞又转回头，大义凛然对着庄秋梦：“庄夫人，这事我完全不知情啊！”
庄秋梦：“？”
明芝芝不可置信：“姐？”
然而明虞又猛地咳嗽起来，一副“刚刚我被呛得好厉害，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柔弱样子。
看起来是铁了心地要装死了。
而庄秋梦则是将狐疑的目光挪向明芝芝：“明二小姐……妾身可以问问，为什么要退了和我庄记的合作吗？”
明氏商号要终止和庄记的合作，让她相信这里头完全没有明虞的作用是不可能的，但同样，明虞刚刚说的话，也让庄秋梦想起来，这次明氏商号的队伍北上，明芝芝才是主事人。
所以，要她说，这两姐妹，怕是一个都逃不了关系！！
正好这两人都在这里，大不了她就一个一个都问下去！也不怕谁跑了！
明芝芝被庄秋梦的目光紧紧盯着，一时间也感到非常头大，她想要向明虞求救，然而明虞像是有感觉一样，咳嗽的声音当即更大了。
于是明芝芝只能硬着头皮道：“是、是这样的。”
“昨天我去你府上，你招待我做的那个月饼……太难吃了。”
第70章
明芝芝这么说完之后,还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嗯，就是这个原因。”
庄秋梦：“？”
她还没来得及质问，厅里又响起一声低低的噗嗤来。
小翠连忙捂住自己的嘴道：“奴婢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
“您二位继续,继续！”
庄秋梦：“？？”
她很想一耳刮子扇到明虞这丫鬟的脸上,但事有轻重缓急,现下最要紧的不是小翠的嘲笑,而是庄记和明氏的合作。
于是庄秋梦强忍着怒气，将注意力集中在明芝芝身上：“明二小姐,你这话说得也未免好笑了。”
仅仅因为月饼不好吃就要终止合作？这是什么离谱理由！
还不如明虞和那梅公子二人是私奔来北方的呢！！
“庄记和明氏合作已有多年,这骤然终止,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好处,”庄秋梦道，“我还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对待。”
明芝芝先前本来是硬着头皮胡说八道的，心还有点虚,现在听见庄秋梦这半讲道理半威胁的话，属于熊孩子的叛逆血脉登时被激发：“我考虑得很慎重了！”
“能被庄夫人你用来招待客人的月饼，肯定是你府上厨子精心研制准备的，这种月饼都做得不好吃,我还能指望你们庄记给一般客人准备的产品是好的吗？！”
“以小见大,窥一斑而知全豹,你们庄记的货物都成这样了，还要我明氏捏着鼻子和你们继续合作下去吗？！”
庄秋梦：“……？我们也不卖月饼啊？”
“都说了窥一斑而知全豹了,”明芝芝笃定地道，“你们的月饼不好，其他货物肯定也没好到哪里去。”
庄秋梦差点又想撸袖子了：这都说的什么跟什么！！
“明二小姐此言实在差矣,”关键时刻，梁梧突然出声道,“您说我们准备的月饼不好吃，敢问是哪里不好吃？再者，每个人的口味都有区别，您昨天只吃了一个月饼，那一个月饼没有对上您的胃口是有可能的，但您如何就能断定，剩下的月饼都不合您的胃口，也都不合百姓的胃口？”
“庄府上的厨子都是夫人精心请来的，”他淡淡道，“我对他们的手艺很有信心。”
明芝芝一时被怼得语噎：“反、反正你们的月饼就是不好吃！！”
“您说不好吃，那也行，”梁梧道，“但您又是如何得出，月饼不好吃，我们庄记的货物就一定不行的结论来的呢？”
“须知庄记的生意覆盖整个北地，云朝其他地方也同样有我们的铺子，所涵盖的业务更是极广，如何方方面面都能与一只庄府厨子做出来的月饼扯上关系了？”
“还有，”梁梧道，“就像前面夫人说的，庄记与明氏合作已有多年，明二小姐也许是才开始接手明氏的产业，对这做生意的学问没那么了解——商人以诚信立身，在我们庄记没有任何问题的前提下，你们明氏翻脸便要终止合作，撕毁盟约，是否太过背信弃义？”
“如此翻脸不认人，其他与明氏合作的商号又会作何想？”
他这一番话夹枪带棒，偏偏全部都打在明芝芝难以反驳的点上：她确实是刚刚开始被明谷压着学做生意，看账本都经常还有不大明白的地方呢，对于梁梧说的什么“商人以诚信立身”，确实是有些被震慑到。
“我，我……”
“哎哟！”
后面本来在喝茶水吃糕点的明虞突然捂住心脏，一脸痛苦地从椅子上栽了下去：“救、救命！”
她倒下去的时候哐当一声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掀了下去，发出巨大的声响，把本来还在辩论中的明芝芝三人给吓了一跳。
明芝芝差点跳起来：“姐，你怎么了？！”
闹不准明虞这是故意还是巧合的庄秋梦和梁梧惊疑不定看向她，一时间也闭了嘴，没敢有别的动作：“这是……？”
小翠本来也吓了一跳，但很快，明虞这熟悉的表演就激发起了她相关的回忆。
于是小翠也丢掉手里的瓜子，飞快往前一扑，眼里焦急的泪水已经蓄满：“小姐！！”
她转过头，焦急地冲在场人吼道：“小姐她这是心疾发作了啊！！快去找大夫来！！”
庄秋梦、梁梧：“？？”
明芝芝虽然不清楚明虞什么时候得的心疾，但还是立刻跳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冲要去找大夫，结果却和听闻庄秋梦上门，过来看一眼是怎么回事的岑归澜撞了个正着。
明芝芝一见是岑归澜，当下也顾不得对方可能是锦衣卫里的大人物了，拽起岑归澜的手便前言不搭后语地道：“姐夫！你来得正好……姐姐她心疾发作了！！”
岑归澜：“？”
她又心疾发作了？
厅内躺在地上正在尽力表演心疾发作的明虞，听见那声“姐夫”，也是暗暗眼皮一跳。
愣了两秒钟，岑归澜立即快步往厅内走去。
明芝芝还有点懵：“？？”
等等现在不应该是去请大夫吗？
明虞见岑归澜走进来，心里也是一跳，拿不准岑归澜这是看出来没有。
她正准备找个庄秋梦和梁梧看不见的角度给岑归澜使个眼色，结果下一秒，她整个人便腾空而起。
明虞：“？？？”
岑归澜一把将明虞抱起，转头冲同样懵逼的小翠和明芝芝道：“府上有大夫，我先带阿虞过去。”
说罢，他对同样在厅里的庄秋梦和梁梧两人竟然是理都不理，便抱着明虞匆匆走了出去。
明芝芝：“姐夫你等等我！！我也要照顾我姐！！”
明芝芝追着岑归澜出去了，留下小翠在这里左不是右也不是，于是小翠也咬咬牙：“两位，我们家小姐刚刚心疾发作你们也看到了，今天这个时间实在不赶巧，我也得赶紧去照顾我家小姐了，实在不方便相送了。”
说罢她也转头，狂呼一声“小姐等等我”，随即便也消失在客厅之中。
只有跟岑归澜一起来，此时还站在门口的诸昇：“……”
“两位，请吧。”
*
走出去了没多远，岑归澜就将明虞放了下来。
明虞明显也受到了相当的惊吓，刚一落地，整个人就跟受惊的兔子一样立即蹦开一步。
岑归澜：“心疾好了？”
明虞：“？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在听见岑归澜说“府里有大夫”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没能骗过对方了——这府上有没有大夫明虞自己难道不清楚？
唯一让明虞有点想不通的是，岑归澜怎么能一看就知道自己是装的。
这时明芝芝也追了上来，看见在地面上活蹦乱跳的明虞，整个人都惊呆了：“姐，你刚刚不是……”心疾发作了吗？？
明虞原地蹦跶了两下，以展示自己没有任何问题：“不这样的话，你还能说得过庄夫人他们？”
要是岑归澜不来的话，她还能继续演下去！
明芝芝一噎，发现明虞说得对。
这时小翠和诸昇也一前一后地追过来，前者气喘吁吁：“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