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市集上逛了一会儿，中间有什么明虞看上的小玩意儿，方子明还想帮忙买下，不过都被明虞拒绝了。
再之后大理寺那边来了人，似乎出了什么事情要方子明这边去处理，也因此，方子明只能歉意地向明虞告了辞，又约好下次再见面。
明虞笑眯眯挥手告别了方子明，准备也打道回府。
不过她打眼看了看周围，发现此处离镇武侯府并不远——那再顺便去看看“姐姐”好了！
*
明虞的运气不错，这次她上门，“兰归”恰好便在。
“她”见到明虞时，脸上的神情看上去似乎还颇为放松：“今日怎么有闲情逸致，到这里来？”
明虞笑嘻嘻地道：“我和大理寺的方大人吃完饭后逛逛，正巧到这边附近了，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姐姐你正好在呢。”
“不过我今天也是临时起意，所以点心什么的就没来得及准备，”明虞吐了吐舌头，企图蒙混过关，“姐姐你不会介意吧？”
本来明虞觉得，“兰归”是一个非常大气兼大度的人，肯定是不会对这种事情介意的啦。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这两句话说完以后，明虞突然觉得周围的气温莫名其妙冷了两度。
难道是地龙的火没添够？
明虞左右张望一下，又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而“兰归”也开了口：“大理寺的方大人？”
还是不知为何，明虞好像听见了一阵磨牙的声音。
“你和他一起吃饭做什么？”
明虞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向“姐姐”说过这件事：“哦哦，是干娘她安排的，说是让我相看相看——就是相亲啦。”
“兰归”的声音听上去更诡异了：“相亲？”
明虞点点头，倒是终于察觉出来一点不对劲了：“姐姐你怎么了？”
“兰归”道：“……没事。”
顿了顿，“她”才复又开口：“大理寺的方大人，是方子明吧？”
“听你刚刚说，你和他吃了一顿饭，又一起逛了一会儿，”“兰归”道，“那么说来，你应该对他颇具好感了？”
“还可以吧，”明虞掰着手指数道，“毕竟他长得不错、官职不低、前途也很好，对我也挺尊重照顾的——确实是我见过的质量最高的了。”
随后明虞又有些好奇地道：“姐姐，你认识这方大人吗？有没有关于他的什么小道消息，可以透露给我的？”
——这都已经感兴趣到对人私生活感兴趣的地步了？
怎么就不见她对自己……
岑归澜暗自又咬了咬牙。
他今日恰好在镇武侯府，本来是同裴庭商量怎么让“兰归”这个马甲功成身退的——时近年关，在外游玩的老镇武侯夫妇也该要回来过年了，要是再不帮裴庭把这个事情解决了，估计他俩都有麻烦。
谁想明虞恰巧在这个时候过来，不过到底是披个马甲出来见个人的事，岑归澜便换上了“兰归”的装扮出来。
谁知道一来就从明虞的口中听到这等“噩耗”。
方子明他自然是认识的，朝堂上除了他以外最年轻的五品官员，且因为方子明是走的科举-文官的路子，他们两个人还经常被放在一起来比较——毕竟岑归澜虽说是三品的指挥使，但到底是袭了一半的父荫，那些在他手上吃过亏的，不少都信誓旦旦认为论才学的话，岑归澜定然不如方子明。
不过撇开这些外界的看法，岑归澜与方子明的私交其实不算差。
锦衣卫和大理寺的职责互有重叠关联的部分，所以他们打交道的次数不少，方子明这人有真材料，做事也颇为利落，不像大理寺中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学究，且两人年龄又相仿，因此岑归澜还是颇为欣赏方子明的。
“认识，”“兰归”面无表情地道，“不过我觉得他不怎么样。”
——但在关键时刻背刺还是要背刺的。
明虞“咦”了一声：“是这样吗？”
她打量了几眼“兰归”的脸色，又有些狐疑地道：“姐姐，我怎么觉得你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而且好像是听到我去相亲之后，你才心情不好的……”
明虞琢磨了一阵，突然大为感动地捉住“兰归”的手，又举起自己的右手，珍而重之地发誓：“姐姐，你放心，不管我最后成没成，嫁不嫁人，我的心里都是有你的！！”
“兰归”：“……”
很高兴，但又有一些沉默。
“那听你这么说，”“她”又道，“这段时间，你似乎见了不少人？你觉得他们都怎么样？”
听见“兰归”询问自己的生活，明虞当即热情地讲解道：“啊，还好吧，最开始几天见的人确实比较多，有方大人、秦公子……不过后面大家似乎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有空来见面的没那么多了。”
“不过要不是这样的话，今天我也抽不出时间又见方大人一面了。”
明虞如数家珍地把她见过的人在“兰归”面前数了一遍，又挨个都点评了一下，岑归澜则是听着明虞如此数数：一个，两个，三个……
除了这些相亲对象以外，明虞还事无巨细地说了说她生活的日常：看铺子，管账，教育明芝芝，还有看望照顾张淑宁等等。
然后他发现，在他回京后，连夜整理北巡成果汇报上去，在永平帝面前给明虞讨好处的时候，在他带人查段明成的案子，给明虞报仇的时候，在他还在查明虞的相亲对象，忙着一朵一朵桃花给明虞剪过去的时候——明虞还真是挺忙的！
只是明虞忙的是发财、升官、和家人共享天伦之乐，以及见方大人、秦公子、赵先生等等等等，并且跟他们相聊甚欢，而他……
哦，不仅如此，明虞这段时间的生活几乎包含了她熟识的所有人，比如张淑宁、明谷、明芝芝——甚至连裴庭和饶以云都有出镜，唯独，没有他岑归澜的名字包含进去。
岑归澜本来是觉得，从北地这一趟回来之后，他和明虞之间，最起码也该有些朋友的情谊在里面的。
但现在听明虞这么叙说了一通，他已经开始对这个认知产生怀疑了。
……如此看来，温水煮青蛙这之类的策略，是不太行得通了。
于是明虞说着说着，就发现“兰归”的脸色似乎并没有好转。
不仅如此，好像还变得更难看了一些。
“姐姐，”明虞问道，“你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兰归”沉默了片刻：“不，没有。”
“她”唇角突然扬起了一抹笑容来，语气也突然变得极温和：“刚刚听你这么说，这些日子你已经见过不少人了，似乎，你对成婚这件事并不如何排斥？这些人中，可有你钟意的？”
明虞先是想了想：“还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见白不见。”
随即她又动情地道：“姐姐，你放心，我最喜欢的还是你。”
“兰归”问：“真的？”
明虞：“比金子还真。”
“那好，”“兰归”道，“既然你在相亲，那如果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你见不见呢？”
明虞：“？”
然后她问：“长得怎么样？”
“兰归”那双漂亮的狐狸眼眯了起来：“和我不相上下。”
明虞当场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在哪儿？！”
于是“兰归”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在这里等等。”说罢便起身离去。
明虞：嗯？？？？？难道这个人现在就在镇武侯府？？？
相亲对象，在镇武侯府，明虞的第一反应便是镇武侯本人，裴庭——可裴庭虽然长得是不错，但离和“兰归”不相上下的地步，那还是差了不少的。
而且“兰归”给她介绍裴庭……怪，太怪了。
明虞在脑海中转了一圈，还真有些想不到“兰归”要给她介绍的这个人是谁。
她又焦急又期待地坐在椅子上，心底还夹杂着一丢丢莫名其妙的不安——不过因为太过微小，直接被明虞给忽略掉了。
所幸“兰归”离去的时间并不长，片刻之后，明虞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
“姐——”
明虞欣喜地转过头去，却在看见“兰归”的一刹那，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兰归”还是那张“兰归”的脸，玉刻般的五官，一双高傲冷淡的狐狸眼，鼻子挺直，绝对的女娲毕设作品。
只是“她”的头发已经用发冠束了起来，身上也换了一套绯色的男装，与“兰归”平日里常穿的素色截然不同，少了清冷之态，却更添了张扬之意。
岑归澜走出来，没有立即开口说话，而是想看看明虞会作何反应——譬如，她能认出来吗？
而明虞的表情果然陷入痴呆，只见她手指颤抖地抬起——然后又放下了。
“啊哈哈哈哈哈，”她突然笑了起来，“姐姐你怎么换了身男装啊！”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刚刚你走出来的时候吓我一跳，我差点以为是岑归澜过来了呢！”
抒发完自己的恐惧，明虞还不忘吹“兰归”的彩虹屁：“姐姐，不愧是你，你女扮男装的样子真是超级帅气迷人！！”
“不过你这个喉结怎么做的？”明虞又凑近了上去，直接伸手去摸，“看起来还怪逼真的……”古代的易容技术就这么好了吗？
而在她的手触及喉结的一瞬间，“兰归”也开口了：“明虞。”
声音低沉，宛如金玉相击，但很明显，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不仅如此，这个声音对明虞来说，还非常的耳熟。
岑归澜微微一笑：“你没看错，是我。”
明虞的手突然僵住。
明虞：“……”
明虞：“…………”
明虞：“………………”
明虞：“我草？？？”
第97章
手下男子喉结滚动的触感十分明显,不像是假的。
而“兰归”的脸就在自己眼前，距离近到就算是整容的明虞也应该能看见刀口，也不像是假的。
还有这个身高……
岑归澜这时也终于又开口道：“你还要摸多久？”
比起刚刚说话,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些微的哑意。
明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还在人家的喉结上,立即像触电一样跳开。
好半晌后,她才终于抬起手,颤抖着指向岑归澜：“你、岑归澜……你……”
明虞的目光混乱地在周围寻觅：“姐姐呢？兰归呢？？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岑归澜笑一笑：“你要不要把兰归的名字倒过来念一念？”
明虞：“……”
她缓缓转过身，口中还念念有词：“我是文盲,我不识字,我是文盲,我不识字……”
岑归澜在她背后好心建议：“会念就行。”
明虞：“我是哑巴,我是哑巴，我是哑巴……”
话是这么说，但越是想起来岑归澜这张脸,明虞就越不甘心。
她又倏忽转回身，近乎是恶狠狠看向岑归澜：“那你的声音？”
明虞还记得“兰归”和岑归澜两个人是亲戚的设定——照这个思路下去，他们两个长得很像也是有可能的。说不定岑归澜就是在耍她玩呢！
“兰归”和岑归澜的声音可不一样！！！
于是“兰归”的声音又从岑归澜的口中冒了出来：“一点小技巧而已。”
而后他的声音又切换了回来：“现在，相信了吗？”
配上他的那张脸——以往看见“兰归”的脸时,明虞总有种幸福得快要昏过去的感觉,但现在,脸还是那张脸，想昏也确实是想昏的,只不过不是因为能看见美人而觉得十分幸福所导致的。
她手指颤抖，感觉一颗心脏都快要从喉咙跳出去了：“你——”
此刻明虞只恨，为什么重活了这一辈子以后自己的心脏变得这么好了！
她怎么还没有因为惊吓过度晕过去？？？
明虞眼前阵阵发黑,曾经她在“兰归”和岑归澜面前说过的话交替在她脑海中出现——
对上了，都对上了！
怪不得“兰归”最开始的态度那么古怪,而且自己刚刚认识岑归澜的时候，对方就出了不少难题刁难她！
怪不得岑归澜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一直都戴着个面具，她之前还以为是因为他长得丑，没想到！！！！
意识到这些东西，又想起来自己在“兰归”面前说过多少岑归澜的坏话，以及各种无厘头的大胆猜测，明虞这下是真的双腿一软，整个人差点栽到地上了。
当然，她并没有真的摔倒在地上——岑归澜及时伸手，再次捞住了她。
被半揽在岑归澜的怀里，明虞这下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差异男女有别了，她一个抬手揪住岑归澜的领子，但说话时却有气无力：“你……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