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也有不轻的嫌疑。
“当然了,”说完这个，岑归澜话锋一转,“按照你的那种理解，当然也是可以的。”
明虞的脑子又跟着转了两转，才想起来自己的那种理解是什么理解。
她：“？”
而岑归澜还在谆谆善诱：“你看,比起方子明这个背后小人，应当还是我比较真诚直接吧？”
两句话的功夫,方子明便已经从“有些嫌疑”变成“背后小人”了。
明虞：“。”
她的脸上也倏忽扬起一丝笑意：“说起来这个，我也正想问问你呢。”
岑归澜：“嗯？”
明虞：“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吃饭的？！”
岑归澜：“……一点小技巧。”
明虞：“什么小技巧。”
岑归澜：“这不重要。”
“呵，”明虞发出一声响亮的冷笑，“你找人查探我的行踪，这就只是一些小技巧是吧？就一点都不重要了是吧？”
岑归澜：“……我是想确认你的安全。”
他说这话时微微拧开了脸，那张昳丽至极的脸孔也难得染上了些许难为情的意思。一双高傲漂亮的狐狸眼也撤去居高临下的俯视意味，反而多了几分奇怪的别扭与狼狈。
不过这又似乎仅是一晃眼的错觉，因为下一瞬间，岑归澜便又看向了明虞：“当然，顺便调查清楚你到底在和谁相亲，也是很有必要的。”
“毕竟我说过，”他又重新笑了笑，“我这个人，没多少道德。”
明虞：“……”
她深深提了一口气：“那你记不记得，我也说过。”
岑归澜又“嗯？”了一声。
明虞咬牙切齿：“你这个人，欠揍！！”
说罢明虞这次也没什么顾忌了，当即抬起脚，狠狠地在岑归澜的脚上踩了一下！
*
接下来的日子，明虞就发现，岑归澜不仅可以不道德，他还可以更不道德。
先前张淑宁给明虞安排的那些相亲对象，其中有些人莫名其妙地退却了——起先明虞还不明白，但到现在，她哪里还猜不出来发生了什么？
而那个时候岑归澜还只是暗中“操作”，总还有些人不信邪或者没得到足够的暗示，依然要和明虞见面。
现在一切都挑明，岑归澜行事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有把方子明气走的先例，之后几乎只要明虞出门，她前脚刚坐下，岑归澜后脚便从某个角落冒了出来，然后直接在她旁边坐下，一通“你好我是岑归澜”的介绍下来，坐在明虞对面的人就已经吓得起立准备告辞了。
当然，明虞踹他也踹得更加得心应手——只是这人还是一副无甚所谓的样子，每次被踢了也不生气，不仅如此，他还能反过来将脸凑近明虞问“要不要再打两下解解气”。
明虞这个颜控，哪里是能狠得下心打岑归澜那张脸的？
她最后只能又踩了岑归澜的脚两下解气。
再加上他那些时不时送到明虞那里去的礼物，短短几天下来，半个京城的人都差不多知道了鬼见愁的岑指挥使有了心仪女子的事情了——哦，不仅是心仪，而且是还没追上。
这件事一传出来，整个京城都是议论纷纷。
虽说现在男女大防并不严重，在永平帝推行的种种政策下，风气也是日渐开放，但这种公然追求之事仍旧是不多见的。
更遑论这追求和被追求的两方，身份还都颇为戏剧化了。
其中有一部分人认为，明虞之前在镇武侯府为妾，即便现在出来自立了女户，跟岑归澜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一比，那身份还是远远地配不上，怎么还好意思拒绝呢？
而更多的人则是认为：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堂堂锦衣卫指挥使也有这么一天啊，干得漂亮！！！
不过这些民间的议论暂且都不谈，明虞和岑归澜都不是那种会随便被舆论左右想法的人，真正能对他们生活造成影响的是，他们周围的人也听说这件事了。
明虞这边还好，明谷虽然在听说岑归澜在追明虞后激动得差点晕过去，但他的想法对明虞的生活产生不了丝毫影响。
而明芝芝听说后也很激动，激动得想要提菜刀上门找岑归澜去算账——然而被明谷给拦住了。
还有张淑宁，她在听说以后也挺惊讶的，但到底张淑宁为人比较开明，只是在简单问过明虞这事以后就表示自己尊重明虞的意愿，而后便真的什么也没干了。
至于岑归澜……
“听说归澜最近在追一女子？”永平帝在御花园内闲逛时，突然想起了这事。
秦祥连回答道：“是有这么一回事——陛下您当真是料事如神，就是那位明虞明小姐！”
永平帝对小岑指挥使的关心那是肉眼可见的，更别提对方的终身大事了。所以风声一出来，秦祥便着人搜集了最详细的情报，为的就是能在永平帝问起时，能及时给出回答。
永平帝微微一笑，看破一切的味道尽在其中：“臭小子，之前还跟我倔呢。”
而后他又问：“那那个明虞，怎么说？”
秦祥呃了一声道：“就，她似乎对岑大人，没什么意思……”
这下永平帝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什么？！”
“她不喜欢归澜吗？”
秦祥：“……似乎，是的。”
永平帝的表情中写满“天底下竟然还会有人不喜欢岑归澜”的震惊，秦祥则是在心中暗暗腹诽一番：以小岑指挥使那个性格，没有女子喜欢他，不是挺正常的吗？
之前有位公主倾慕小岑指挥使，主动去接触人家，结果没到一天，就被气哭跑了回来，从此谁再跟她提小岑指挥使，她就跟谁翻脸。陛下您自己不也是知道的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撇开这小岑大人性格中那些比较恶趣味的点不谈，论相貌、论身份、论能力，他的确桩桩件件都是极为出挑的。
秦祥对明虞了解并不多，只是大概地知道她是明氏商号的大小姐，之前曾经进过镇武侯府，总而言之，家境虽然富足，但跟岑归澜的背景比起来，那着实是相差甚远。
她竟然也看不上岑归澜？
恰巧，永平帝震惊了没太久，岑归澜便来了。
他今日是来向永平帝例行汇报工作的，只是待岑归澜行完礼站好，还没来得及再说话，永平帝便率先开口道：“归澜啊，听说你最近喜欢人，结果对方不理你啊？”
岑归澜：“……”
岑归澜：“？”
他本来是准备把整理好的卷宗给呈上的，闻言整个人动作一顿，垂下的头微微抬起，看向永平帝，面上写满了问号。
永平帝当即连连咳嗽两声：“咳咳，我那个，不就是关心关心你嘛？”
他有些色厉内荏：“长辈关心一下晚辈，这不是挺正常的吗？”
而岑归澜则是继续看向他。
永平帝干脆破罐子破摔：“再说了，你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也是可以帮你的嘛！”
岑归澜：“……”
他道：“不用。”
永平帝问：“真的不用？”
“我听说人家姑娘不怎么买你的账啊！”
岑归澜：“……您刚刚已经说过一遍了。”
永平帝摆摆手：“反正是事实，多说几遍问题也不大。”
岑归澜再次：“？”
而永平帝则是又掩饰性地咳嗽一声：“那个，要朕来说，你真的挺喜欢人家的话，朕直接帮你赐婚也未尝不可嘛。”
先把人绑定了，剩下的事情还不简单？
虽然永平帝对明虞的出身着实不太看得上：商家女，又曾经进过镇武侯府，虽说能力似乎还不错，但在偏爱岑家的永平帝眼里，那是绝对的配不上他几乎从小看着长大的岑归澜的。
但如果岑归澜喜欢的话，那永平帝觉得，稍微委屈一下也行。
这样想着，永平帝越发觉得赐婚这件事十分的有可行性：即便那叫明虞的小姑娘还不喜欢归澜，她难道还敢抗旨不成？
他几乎立即就要开口让秦祥下去拟旨，然而岑归澜却突然开口道：“……不用。”
——如果明虞在这里，大概是要狠狠为岑归澜这个回答震惊一把的。
永平帝一愣：“怎么？”
他这办法还不漂亮吗？
岑归澜沉默了片刻，才终于憋出来一句话道：“……感情这种事情，还是你情我愿比较好吧。”
秦祥眼尖地发现，说完这话之后，小岑指挥使的耳朵好像有点发红。
哎呦喂，这可实在是个稀奇事。
而永平帝就更是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稀奇地看向岑归澜：“呦，你还会说出来这种话？”
“朕的起居注官呢，快过来，把这段话给记下来！！”
第100章
生米先煮成熟饭这种事,岑归澜这边拒绝了，永平帝当然也不会强行给他安排上。
“那赐婚不行，让朕见见那小姑娘总是可以的吧？”永平帝又讨价还价道。
岑归澜：“……您见她准备干些什么？”
永平帝语气深沉：“朕准备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谆谆善诱,劝说她一番,让她晓得,嫁给你的好处。”
岑归澜：“……那算了。”
倒不是多个说客不好，只是以他对永平帝和明虞性格的了解,按照永平帝的这个说法,那他们的见面最后肯定不会是这个进展的。
永平帝：“别算了啊,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我们也是可以商量的啊！实在不行还有你爹——”
岑归澜面无表情拿出卷宗：“好了陛下，臣进宫来是为了向您汇报案情的。”
永平帝：“案情可以稍微晚些再汇报，我觉得还是前面的事比较……”
岑归澜：“第一件,是先前易岩柏交代的……”
——最后永平帝可以说是不情不愿地听完了岑归澜的汇报。
当然，不情愿归不情愿，该处理的各种事务，他还是都会做出相应的决策。
岑归澜汇报完事情,又得到永平帝相应的指令,当即马不停蹄地走了,看起来是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待。而在他之后，永平帝也没有得闲,很快宫人便来汇报，说是远王爷进宫。
“陛下安啊。”远王爷今年快六十岁，不过人精神仍旧很是矍铄,他笑呵呵地走近后，又朝永平帝行礼道。
永平帝本来还在眺望岑归澜离去的背影,面容几许惆怅，听见远王爷的声音，又转回头来道：“皇叔，您快起来吧。”
秦祥连忙上去帮忙扶起远王爷。
远王爷站直了身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他捋了捋胡须，摇头晃脑地道：“小九那孩子喜欢李大家的字画，正巧我手底下的店铺收到了一幅，恰好，他生辰也快到了，我便给他送过来，当做是生辰礼物了。”
“正好今日进宫，我也便来见见你。”
永平帝则是道：“皇叔，您也别太溺爱那孩子了。”
永平帝今年四十有一，翻过年关，虚岁也就是四十二，还算是壮年，膝下皇子公主最大的也都还没到二十岁，远远没到夺嫡的那个程度。
只是远王爷好歹是现在皇室直系中辈分最长的长辈，他的态度无疑是会影响到一批人的。永平帝对于自己继承者的人选心中早有一杆秤，自然要提醒远王爷，免得生了不必要的波折。
远王爷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样子：“好好好。”
“我就是想起了我当年，”远王爷感叹道，“小九那孩子也怪不容易的，所以想对他更好点。”
“再说了，我就是送他些字画什么的，也做不了什么。”
远王爷是先帝最小的一个兄弟，他的母妃并不受宠，连带着宋远从小的日子也很不好过。一直到后来元定帝登基，宋远也被封了王，他的生活才说得上是有了皇室应该的待遇。
见远王爷这么讲，永平帝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幼时这位皇叔还经常进宫来陪他玩耍，且因为身份，远王爷手中并没有什么实权，所以大部分时候，永平帝对自己这位闲散皇叔还是比较宽容的。
“对了，”远王爷似乎又想起什么，“陛下您刚刚在想什么呢？”
永平帝叹了口气道：“是归澜。”
远王爷和岑归澜并不怎么熟悉，但因为岑氏父子在永平帝面前的得脸，他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去了解他们的：“小岑指挥使？”
他想了想道：“我刚刚来时还碰见他了，看着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
但一般这种情况，不都是被永平帝端着长辈的架子给教育了一顿，虽然很不爽但君臣有别没办法反驳吗？
怎么你永平帝自己还叹上气了？
永平帝又神神秘秘问：“皇叔你听说过没，归澜最近有个喜欢的女子。”
远王爷想了想：“好像是听说有这回事。那个姑娘叫……明虞来着？是个好名字。”
“不过小岑指挥使若是想要谁，找陛下你赐婚也就是了——且那小姑娘身份似乎也不高，纳为妾室也未尝不可？”远王爷有些纳闷，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吗？
那小岑指挥使今年也二十三，快满二十四了吧，早就是成婚的年龄了！
永平帝摇摇头，倒是没纠正远王爷说明虞身上有品级，为人妾室未免有些侮辱之类的——他这皇叔生性散漫随意，虽说交际时也很长袖善舞，但涉及到什么具体的政策旨令，不了解也是正常。
而且这也不是他要说的重点：“我刚刚想得出神是因为有些感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