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简吻得又急又重,肆意卷走她口中的甜津和酒香,将人缓缓放倒在缎面软被上。
她毫不设防的眷恋和依赖,是能要他命的温柔利器。
他求之不得地俯首称臣,心甘情愿地束手就擒。
指腹滑过她暖潮手心里的纹路,嵌进她指缝,紧紧扣住。
一时间,整个室内只剩气息互渡交缠发出的啧啧水声。
灯烛昏沉,将两人的影模糊地映在墙上。
衣服剥下两件,胡乱堆在床尾,静静听着哼.吟逸出又被吞噬。
敲门声突兀响起。
“王爷,尚衣监丞求见。”
裴简放缓亲吮的动作,安抚着在他身下软得不像话却突然伸手揪住他衣领的小姑娘。
微微分开的唇间隐约有银丝拉扯垂坠,牵出一派靡艳之色。
他又亲她一下,手指捏她软润耳垂,低哑的声在安静的床榻之间有种浓重的欲.色,却是哄她的温柔语气:“我很快就回来,我不走。”
顾灼那双桃花眼沁着水,眨几下,似夜海浮碎星。
她对裴简的话有种本能的信任,轻轻应了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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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衣监丞是来交差的。
几月前,这差事由王府玄卫副首领传摄政王令,秘密吩咐下来。
顾小将军进京前的那段时日,摄政王经常到尚衣监来询问制作进度。
也不催促,甚至专门叮嘱绣娘和工匠,须精雕细琢、尽善尽美,切不可赶工滥造。
但是也足够尚衣监上下感到压力极大了。
尤其是监丞。
回回都提心吊胆,生怕有人答话不妥惹恼了摄政王。
这还是其次。
毕竟他在宫里待的时间不短了,这两年关于摄政王残暴狠毒的流言传得再离谱,也没见哪个宫人是因为说错话就被拉去砍头的。
但是没人不怕摄政王。
那张脸沉下来、浑身散煞气的时候,任谁都得想起两年前悬挂在宫门外墙上的那几颗死不瞑目的脑袋,再在心里悄悄提醒自己一句“阎王杀人不眨眼”。
但是,比阎王冷脸更吓人的,是阎王突然慈眉善目起来。
一开始,监丞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后来观察多了,倒真是有几分确定——
摄政王每次看到那些红锦金纹时,周身气场就会柔和下来。
尚衣监丞是个聪明人,很快想明白其中缘由。
于是,他压力更大了。
摄政王有多看重会把这凤冠霞帔穿在身上的人,他们尚衣监就得多仔细小心精益求精。
这不,完工后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没有任何瑕疵,才敢送到摄政王面前。
之所以天黑才送来,不是他们不知礼数,而是因为先去过一趟将军府。
被告知摄政王和顾小将军今日在王府,尚衣监丞才又带着人匆匆调转了马车头。
把黑漆描山水纹的大小箱子放在外间的罗汉床上,又答了几句摄政王的问话,尚衣监的人就离开了。
惊雨得吩咐去厨房拿了醒酒汤来,放下后也无声无息地出去了。
门“吱呀”一声合上,并没有惊扰内室的两个人。
顾灼躺在枕上,困意浮上眼皮,又舍不得睡,全靠一些执念撑着:“他们来干嘛呀?你待会儿要出去吗?”
裴简蹲在床边,抬手摸摸她的脸:“他们来送婚服。我不出去,我陪着你。”
顾灼的注意力全在他的后一句话上,又醉又困,压根没反应过来“婚服”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得了让她放心的答案,脑子里那根绷紧的弦松了劲儿:“那你陪我睡觉吧,我好困。”
裴简又哄她:“喝完醒酒汤再睡好不好,不然明天起来会头疼。”
顾灼迷迷糊糊地应声,却抱着他的手不松开。
裴简只能把人捞起来,抱到外间去喝。
一勺一勺吹凉了喂,喂到最后,小姑娘没了困意,起了坏心——
含一口不咽下去,贴他唇上要渡给他。
一副小醉鬼的任性样子。
像只小白兔晕晕乎乎地把自己送入大灰狼口中,还抬起爪子信誓旦旦跟大灰狼说:“我要吃了你!”
裴简要被她可爱死,任她为所欲为。她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等她玩够了想离开,他才露出忍了许久的本性,噙住她的舌尖不让她退。
哪有饿狼会放掉送到嘴边的小兔呢?
小姑娘说不出话,只能睁一双软眸狠狠瞪他。
勾人得紧,没半点儿威慑力。
她好甜,裴简觉得再这么折腾下去要失控,才及时停了动作,埋首在她颈间轻嗅着香气平息。
过了会儿,小姑娘无辜又娇气的声音响起,温热的鼻息柔柔地挠他耳尖:“裴简,我想沐浴。”
就她这随时能睡过去的状态,裴简哪敢让她自己一个人去汤泉室,更何况:“喝醉不能泡热水。”
会呕吐、晕厥,严重些可能会丧命。
多年前京城有这么一桩案子,当时母后听说了此事,对他和皇兄耳提面命地叮嘱,他记得十分清楚。
醉着的人大抵都不承认自己醉了。
听了他的话,小姑娘理直气壮地狡辩:“我没醉。”
声音还挺大。
“好好好,你没醉。”裴简顺着她说,像哄小孩儿,“可是只要喝了酒就不能泡。”
“我没——”小姑娘好像知道这话骗不了人,气势渐弱,换了说辞,“就喝了一点点。”
说着还用手指比划。
醉着也机灵得不行。
裴简捉住她的手亲了好几下,扫一眼桌上东倒西歪的空酒瓶,没跟小姑娘讨论这么多酒到底能不能算是“一点点”的问题。
他极有耐心地柔声顺着她说:“一点点也不行,明天睡醒再沐浴好不好?”
可顾灼突然就觉得好委屈。
大事上她没得选,怎么这么一件小事都不能如她的意呢?
她抱紧裴简的脖子蹭来蹭去,浓重哭腔瞬间漫上每个字:“可是我不舒服。”
眼里一下子蓄满了泪,是此前所有的无能为力之感终于找到出口。
裴简也没想到会把小姑娘惹哭,慌乱不已手足无措地哄:“夭夭乖,不哭了,我帮你稍微擦一擦好不好,就忍一晚上,明天一早我就抱着你去沐浴,不哭了,夭夭乖……”
被烈酒粉饰掉的痛苦,与酒液一同发酵,重新占据感官,比先前更难以承受。
顾灼沉下去,耳目混沌闭塞,什么都听不见。
她挣扎着浮上来,在换气的空当不抱希望地哽咽着求救,泣不成声:“我过几天就、就要离京了,我、我不能留在京城跟你、跟你成婚的,我还要带兵、带兵戍边……”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艰难说着:“可是我不想、不想跟你分、分开。”
这句话说完,好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趴在裴简肩头,哭声隐匿闷沉,眼泪洇开的湿迹越染越大,一句呢喃轻得似自言自语:“你以后是不是、会娶别人呀?”
裴简的心随着顾灼颤抖的背,一抽一抽地疼,像被尖刺穿行了无数个来回。
他终于知道,这一整晚,小姑娘身上那种缺乏安全感的脆弱来自何处。
不是因为醉酒,是因为他。
只言片语,足够他推测到很久之前——她刚进京时,那么快地就原谅了他的隐瞒。
还有那些,他觉得她情绪不对劲却捕捉不到原因、于是接受了她所说的诸如“困了”一类的理由,的很多时刻。
她以为他要留在京城,以为他不能陪着她,以为他们会分开,以为他们之间只剩下她能在京中待着的这段时间。
于是她更甜更软,数着倒计时,带着扑火般的放肆燃烧姿态,把他们待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过得热烈。
灼烧的煎熬折磨,她从没提过。
她不想他为难,所以索性帮他做了选择,把他留在京城,连争取一下、问问他能不能随她去北疆,都不肯。
处处为他考虑周全,却擅自让他接受没有她的余生。
可他怎么接受得了呢?
光是想想,就觉得呼吸都在叫嚣着疼。
他的夭夭,替他挡了利刃,血流不止,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将蜜糖喂给他。
直到那利刃穿透她的身体,刀尖血淋淋地触碰到他,他才后知后觉地看到。
她该有多疼。
见良辰美景生出的所有欢喜,堪堪登顶之时,都会被“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的想法拽下来,重重地摔到地上,再被存在感极强的悲伤吞没。
他的夭夭,忍着疼在他怀里笑,他却什么都没发现。
他就是个混账。
小姑娘的啜泣声压抑在他肩上,化成钝刀,将他割得血肉模糊。
他一下一下地抚她纤瘦的背,侧头吻上她耳际,一字一顿,回答她的那句呢喃:
“夭夭,我只要你。”
第68章 辞京(完结-下)
月落星沉, 薄晓熹微,扰美人春睡。
顾灼缓倦地睁开眼,眨两下, 等意识回拢。
惺忪朦胧的视线里, 是卷挂的玉白纱罗帷,是轻蓝未褪的天光, 是裴简棱角分明的下颌,冒了些胡茬。
她侧身躺在他臂弯里, 半枕着他的胸膛。
耳边是沉稳的心跳声, “嗵——嗵——”,仿佛沿着她搭在他身上的指尖, 传至了她心底,与她的心一同搏动。
屋子外头响几声短促啁啾, 时远时近, 像是不同处的鸟儿在相呼相应。
一切都在苏醒,在流淌。
混乱纷杂的记忆碎片在闹衬出的静中逐渐回拢, 拼凑成断断续续、颠三倒四的迷离惝恍。
唯一被她清楚记着的,就只有裴简反复说给她的一句话:“夭夭,我会随你去北疆, 我们不会分开。”
如低沉流转的琴音, 万壑松风般旷远, 温柔地哄着她不要哭。
顾灼彻底清醒过来。
却觉得,被酒意浸染了整夜的思绪, 大概迟钝得无法解读这话里的意思。
她像一条搁浅在软泥薄水里的鱼, 终于等到春和景明冰消雪融之际, 水缓缓涨上来,浅浅没过她。
她迫不及待地摆尾, 想借力摆脱困境,水却不解风情,停滞在此,没了回应。
于是,看到微弱希望而生出的庆幸和惊喜也跟着暂停,一颗心在紧张和怀疑中不上不下。
亟需有人能笃定地向她保证,水会高高地漫过她,她会得救。
她想叫醒裴简,想问问他,想问问他是何意。
他不是轻言寡信之人,不会为了哄她胡乱许下承诺。
他也不是轻谋浅虑之人,不会弃摄政王的责任于不顾。
那他为何会说那样的话?为何会做那样的决定?
复杂滞堵的情绪盘桓在顾灼心头,几息之间,冒出更多疑问。
她撑着肘坐起来,视线溜过滑落至腰间的软被,来不及收住,移到裴简脸上。
几乎是同一瞬,裴简睁开眼,眼底清明,完全没有刚睡醒的混沌。
倒是声音略显暗哑,蕴着慵散和倦意,问她:“醒了?”
说话间,手臂再自然不过地抬起,环住她,灼热掌心隔一层薄薄的布料印在她腰间。
顾灼下意识“嗯”了一声。
她有更要紧的事——
垂首折颈,视线回溯至自己身上,入目绯红。
她急急抬起手掩在胸前,觉得腰间感受到的热度好像渗透了肌骨,一股脑儿涌上她的脸。
先前那般着急想问的话在此种境况下都不得不退后等待。
顾灼羞赧地瞪裴简,娇嗔满面:“我怎么穿着这个啊!”
裴简的目光追着她的动作,闻声,凝在她身上。
绛绡雾縠,红得冶艳,衬她雪腻酥香。几丝乌发拂着玉颈,绕着肩头。
清晨的浅白光亮潜进每一处细小的经纬织孔,将薄透纱缕下若隐若现的轮廓映得明晰,又将边缘的阴影堆挤得惑人。
她挡住的,方才早已扑进他眼帘。
他匆匆一瞥,见娇梅吐蕊,嫣柔轻颤,莹润饱满。
轻软的袖口因她抬手的动作而滑落些许,皓腕凝霜,指尖粉嫩,让人不由想起某种度长絜大的对比。
几个时辰前的记忆争先恐后地占据他的脑海,整夜未散的热再度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一时心荡神迷,难以自持。
明明昨夜未曾饮春,却觉得,深杯满酒,不及她醉人。
裴简坐起来,一手撑床往后退了些,来到顾灼身前合适的位置。
看她脸上酡红殊色,他抬手抚了下,揽着她细腰的另一只手使力,带她又朝他近了几分:“夜里的事儿都忘了?”
顾灼还仰着头,闻言一愣,眼底泛懵:“什么事儿啊?”
就见裴简眸色愈浓,扫一眼横在两人之间的她护在身前的手,噙着笑慢条斯理地开口:“夭夭,这是我们的婚服,昨天夜里,你说要与我成婚,还说……”
话音停下,好似很为难的样子,故意吊着人。
顾灼的思绪被“婚服”二字勾走,忽略了心底冒出的那一丝“说的大概不是什么好话”的警惕念头,毫无防备地问:“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