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在后背上的人适时咳了两声。
沈晚的手揽过萧越的脖颈,仰头在他唇角吻了吻。
“好了,快出去喝药。”
萧越摸了摸嘴角,嘴角一咧。
“好。”
在萧越起身时,沈晚看到萧越胸前又是殷红一片。
“你真是不要命了!”
萧越大步流星走了出去,仿佛没听见一般。
跨出净房后的萧越看着外面跪了一地的医官,问道:“方才谁唤的我?”
有人哆哆嗦嗦出列,“陛下,是臣。可臣一片赤心,臣说的是实话啊,绝无违逆陛下之心。”
“赏一百两。”
第84章 你还真有正宫的气势
沈晚从浴池出来,一沾枕头就泛起浓烈的困意,但迷迷糊糊间感觉脸颊有温热的气息袭来。
一开睁眼,沈晚就看见萧越趴在床沿,一双乌黑的眸子正亮晶晶地盯着自己。
“你做什么??!”
沈晚吓得顿时睡意没了大半。
“我想和你一起睡。”
萧越伸出手指指了指沈晚身后空着的地方。
“你伤还没好,还是自己在侧殿躺着吧。我睡相不好,会压到你伤口的。”
“怎么会呢,你睡相可好了,那天我抱着你睡,你都不动的,就乖乖地缩在我怀里。”
沈晚立时疑惑起来,“那天?除了昨夜,还有哪天我们是一起睡的?”
萧越表情僵了一瞬,“我说的…就是昨夜啊。”
“你撒谎。是你让我倒茶那一天对不对?你对我动了手脚!?”
“我就说我怎么可能无知无觉地就睡过去了,而且那样睡了一晚手脚还不麻,原来是你?”
“你真的要在这个时候与我计较这个吗?”
萧越牵住沈晚的衣袖晃了晃。
“我一个人睡会做噩梦的。”
“你都二十多岁了难不成夜夜做…”
沈晚说到一半忽然顿住。
她记得每回萧越生病了,梦里说胡话都表明他做的梦的确是不太好的。
沈晚愣神的功夫,萧越唇角一扬,径直爬上了榻。
回过神准备起身阻止萧越的沈晚忽然又听见极度没道理的一句话:
“不要动,你会碰到我伤口的。”
沈晚无语至极,“你这会怕碰到伤口了,方才我说一起睡觉我会碰到你伤口,你怎么不应我?”
萧越平躺下去后一脸无辜道:“你躺那边,我躺这边,这样大的一张床,怎么会碰到我伤口呢?”
萧越顺势又往沈晚所在的地方挪了一点,“难道你想对我做点什么?”
“你…你!?”沈晚被萧越自相矛盾又丝毫不要脸面的逻辑惊到说不出话。
“我什么?你又要凶我了是不是?”
沈晚径直躺下,两眼一闭。
“别、说、话、了、睡、觉、吧、”
“好~”
片刻后,沈晚感觉一只大手覆上了自己的手心,那人还要将手指固执地挤进她的指缝十指相扣。
……
算了,随他吧。
第二日清晨,沈晚感觉自己脸上似乎被投下一片阴影,迷迷糊糊睁眼后发觉萧越左臂正插满了银针站在榻前看着自己。
“!”
“有病就治,你这是做什么?到底你是病人还是我是病人啊?”沈晚没好气地问道。
哪个病人大清早就站在人榻前行注目礼呢。
“他们又迫着我喝药了,你喂我吃一个这个。”
萧越掰开沈晚的手,将一颗蜜枣放在沈晚手心。
沈晚浑身都泛着困,眼皮抬不起来视线便逐渐模模糊糊一片,只随意抬起手将蜜饯往萧越那张脸上凑去。
只是凑了半天,那人还不领情。
“你就不能…睁开眼睛看看我吗?”
萧越的声音带了些委屈。
沈晚眯了眯眼,眼前的景物又勉强能够视清了,她发觉自己的手拿着蜜饯正在萧越的眼睫上胡乱抹着。
萧越的那只眼紧紧闭着,一副任她蹂躏的模样。
“哈——”
沈晚忽然一声笑出来。
“你笑了!”
“我没有!”
沈晚将那蜜饯强硬摁进萧越口中,转过身背对着萧越。
“你就是笑了!”
“蜜饯我也喂了!你再不去喝药我就只当你在骗我,下回别让我喂了。”
“不要,我现在就去。”
回到侧殿的一瞬间,萧越方才扬着笑意的脸倏然阴沉下来。
“倒掉。”
跪在地上举着药碗的医官吓得颤了缠,稠苦的药汁便溅出来几滴。
“陛下…还是保重龙体啊!”
“怎么?让孤重复第二回?”
萧越眯了眯眸子,冰凉的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人。
“放心,孤若是死了也不会让你们陪葬的。但是你们若再违背孤的意思,孤立刻送你们下去见先祖。”
“滚出去。”
地上跪着的一众医官都忙不迭退走了。
那碗药汁被倒在殿外养着的那盆芭蕉的土壤中。
苦涩的药味便被泥土吸附,随后被殿内燃着的熏香彻底掩盖。
沈晚再一次醒来后,外面天光已大亮了。
待她一番梳洗用过膳再去侧殿寻萧越时,发觉那人案前堆了许多折子。
萧越一张苍白的面颊隐在成堆的折子后面,眼睑低垂认真地看着。
沈晚不禁顿了顿步子。
这人在她面前没个正形,都快叫她忘了他起得那样早是有事情要忙的,偏还要专程跑来榻前要她喂一颗蜜饯吃。
“你来啦。”
沈晚回过神,发觉萧越正抬头看着自己。
“我都快坐不住了,好想听你说说话,坐到我身边来吧。”
语气里带着一些央求。
沈晚一时没能狠下心拒绝,便在榻前一方黄梨木抚椅上坐下。
“怎么病还没好,就揽这么多折子看?不如索性快点养好病再说。”
“闲着也是闲着,你又不爱理我,都快正午了你才来看我一眼。”
“我多看你一眼又不能治病。”
“你怎么知道不能治。”
萧越一边拿着朱笔御批,一边说些不着调的话。
沈晚接不上话,沉默一会儿见萧越的确是面色越来越白,忙起身按了按他的折子。
“陛下,别再看了,先歇一歇保重身体要紧。”
萧越将手中折子放下,仰头看着案前立着的沈晚,忽然笑得灿烂无比。
沈晚的记忆中萧越很少笑,何况笑得这般开怀。
沈晚一时觉得自己被晃了眼,不由蜷了蜷手指。
“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还真有正宫的气势。”
萧越说完这句话在沈晚发作之前便伸出手指按在自己太阳穴的位置揉了揉。
“啊…突然有些泛疼了,看来还是不能久坐,我先躺一会儿。”
沈晚阖了阖目,将即将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阿晚。”
“什么?”沈晚下意识看向榻上躺着的人。
“你说你不是从前的公主,那你从前的名字叫什么?”
“还是唤作沈晚。”
“那乳名呢?应该不叫晚晚吧?”
沈晚看着榻上神色一脸认真的人,最终开口道:“绵绵。”
“绵绵…绵绵…”
萧越将她的名字的在口中珍重地念着。
末了,萧越轻笑了一声,“倒还真是个很符合你的名字。”
沈晚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她来这里已经第四个年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念她的小名,还念得这般郑重其事。
即便在原来的世界,这个名字也已经多年没有人唤过了。
萧越回过头看沈晚,不禁怔住。
“你怎么…哭了…”
第85章 我回不去了,也没有家
萧越一挺腰从榻上起身,但这回是真的扯到了伤口。
“嘶——”
萧越闷哼一声,也顾不得痛,连忙上前走到沈晚跟前将她拥入怀中。
“怎么这么伤心?是因为我叫你的小字?”
萧越弯下腰,将额头贴着沈晚的额头。
“是不是别人都把你叫晚晚?那以后我就唤你绵绵,好不好?”
“绵绵是从很远的地方来吗?”
“绵绵是不是想家了?”
沈晚听萧越一句又一句无比轻柔的话,什么也答不上来。
积攒了许久的难过让她一开口只能哭得更凶,说了半晌才能断断续续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回不去了..也没有家...”
萧越感受着怀中双肩颤抖着哭得不能自已的沈晚,心里一阵阵揪疼。
他又张了张双臂,将沈晚严丝合缝地拢在怀中,宽大的手掌轻轻拍着沈晚的后背。
“我在这里。”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温热又汹涌的眼泪浸透了萧越胸前的衣衫。
他觉得那些眼泪似乎顺着左心口那道伤痕一直流到了他的心里,将荒芜的心野变成沃土,从此就要生根发芽长出什么来。
“你...转过去。”
沈晚哽咽的声音传来。
萧越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用手背胡乱抹着眼泪将头埋得很低的人儿。
她脸上的脂粉被眼泪冲散,有些狼狈地黏在手背上。
想必是因为爱美了。
“我不转。”
“我转过去,就留你一个人伤心了。”
“你好看,你什么时候都好看。”
萧越伸手抬了抬沈晚的下颌,低头吻在她濡湿的眼睫上。
“现在也好看。”
“你是我心中最好看的人。”
一句一句的温言细语,换来了更汹涌的眼泪。
本来已快止住哭的沈晚,感觉心间被人用什么戳了一下,眼泪又连成线地掉下来。
“哭吧,好好哭一场,不然伤心事总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沈晚将头埋在萧越怀中抽噎着。
“你也有许多...伤心事,可...没有人听你倾诉,你怎么...知道哭出来会好些?”
沈晚的话让萧越脑中有一瞬间的茫然。
是啊…他怎么知道的呢?
半晌,萧越有些犹豫地回答道:
“也许,也许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若你现在痛痛快快哭一场,以后再想起来这些伤心的事,记忆里便不是只有你自己在承受这些痛苦了。”
“你会想起来还有一个人也替你记着这些事。”
沈晚的心忽得紧了紧,她从萧越的衣襟间抬头看向他的脸。
“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沈晚仔细打量着眼前之人的眉眼,恍然发觉这个人其实很好懂。
他从深渊中爬出来,在那腌臜的泥污中历经的一切将他的爱恨嗔痴变得与寻常人不同。
偏执,狠戾,不计代价,充斥着血腥气。
但褪开那一层疯子的皮,依然能找到他身上最原始最洁净的的东西。
——那是爱一个人的本能。
即便不知道怎么去爱,但意随心动,他便也知晓喜你所喜,痛你所痛。
沈晚伸出指尖点在萧越眼尾下方那颗浑圆的泪痣上。
若这个人从小没有经受那些苦难,现在该是什么模样。
南樾的七皇子,若从小金尊玉贵养着,文韬、武略、品性都该不逊色与任何人。
若果真如此,那时的萧越又岂是天之骄子四字可以盖之。
“你再这样看着我,我就要亲你了。”
萧越捉住沈晚的手,眼里漾着笑意。
沈晚心一慌低下头,余光瞥见萧越胸口处一抹殷红。
“血!你又流血了!你先躺下,我唤医官来为你换药。”
“换了药就能亲你了吗?”
“你怎么…一天总想着这些事,你还是先好好养伤吧。”
萧越垂眸,看着耳俏都泛着红推着他去榻边的人,眼底的促狭一闪而过。
若真等他伤好了,可不就是亲一亲就能了事的了。
第86章 就算是下地狱,你也得陪着我
医官来上药,萧越褪了上衣,白色的纱布上又渗了一些血迹出来。
沈晚在一旁净完面后本着担心看了一眼,却发现无法忽略萧越露出的紧实又线条分明的肌肉。
这样的身材,既有张力,又不会显得过分魁梧,每一处都恰到好处。
系统吟的那句诗也不知赶了什么巧,在沈晚的脑中蓦地浮现出来。
便是相思一寸窄,却也绵绵入帝怀。
沈晚立即偏了头。
但她坐的位置正对着床榻,偏过头余光也能看见一片白花花的躯体。
只是若是再扭一些过去,便又显得十分刻意。
萧越坐在榻边好整以暇看着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沈晚,轻轻挑了挑眉。
医官一走,萧越对沈晚招了招手。
沈晚见萧越一脸肃然,以为他有什么正经话要说,就走到榻边弯下腰。
萧越凑近了沈晚的耳朵,“你还说我一天总想着这些事,你刚才又在想什么?”
语调低沉又蛊惑,带着十足的暧昧。
“你!”
沈晚猝然直起身。
“我没有!”
“是么?可是你脸都红到脖子根儿了,沈绵绵。”
沈晚立时感觉一阵燥意往上涌,面上烧得慌。不用萧越说她也知道,现在自己的脸一定红得快滴血了。
萧越知道沈晚面子薄,见人臊得实在厉害了便也收了一副浪荡模样。
“方才哭了那么久,累不累?过来躺一会儿。”
哭的确有些费体力,沈晚这会儿倒真的有些乏,只是...
“我自己去正殿歇着。”
“好啊,你去正殿那我跟着你去。”
萧越捂着心口,作势要颤颤巍巍起身。
沈晚按在他肩头,“好了,你别动...我过来就是了。”
沈晚松了松头上的珠钗置在案上,背对着萧越躺下。
片刻后,一只手揽过沈晚垂落在锦被上的青丝,绕在指尖把玩着。
“你所来之地,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和这里很不相同,虽然春夏秋冬之景是一样的,但我来的地方,寻常百姓并无三六九等高低贵贱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