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从小董开始吧，说说这几个月的财务情况。”
姜铭全本想和女儿坐在一起，又怕和她太过亲密，对董启不够尊重，最终还是放弃难得和女儿亲近的机会，回到冰冷孤独的董事长位子上。
“目前我们的资产构成全部是初期的启动资金，暂时没有负债和股东权益等等，我就不做赘述了。
值得注意的是，我们的流动资产占比非常低，按照预估，今年最好的情况下，也只能达到2%，总体来说，整年都会处于亏损的阶段。”
董启顿了顿，眼神扫过姜铭全，又看向姜秋齐。
两人似乎都不意外。
“看来两位姜总对这点都有预估，我也不再解释了，游戏行业确实如此，也正是因为前期投入过大，很多公司在投资撤走后，立刻原地解散。”
他刚接触到这种奇怪的财务模式时，还不太习惯。
游戏公司全是虚拟资产，甚至在亏损三年的情况下，上线后盈利额是成本的几倍。
而医疗器械行业，起步时虽然也需要投资器械，但都是实体资产，哪怕日后折损，也是值钱的。
“这些我知道，所以前期小齐公司也不需要考虑太多盈利，她不是想搞什么发行吗？那个赚多少是多少，主要是为之后铺路。”
姜铭全大手一挥，示意董启可以跳过这部分，进入下一环节。
“嗯……除了这些，目前两个月的花销208万，除去一次性租金，和办公用品采买，在人员结构这部分，每个月的薪资消耗在70万左右。”
“也就是说，之前的五百万，最多再花三个月，就不够了？”
姜铭全总算知道董启和姜秋齐的来意。
“后面你们打算怎么办？”
他不提给钱，想看看两人都是什么想法。
“这个嘛，如果能拉到投资，自然更好。”董启接话。
“不过按照小姜总的想法，投资会影响公司决策，尤其是项目组的一些设计决策。所以她不愿意。”
董启知道，这么说有点出尔反尔。可他心里还是更喜欢姜铭全。且不提他的知遇之恩，和小姜总比起来，他可成熟稳重多了，这样的老板，做什么决定他都愿意听。
可是小姜总不一样，她的很多想法都是一时兴起，甚至明月昕这样的大佬都不是很喜欢她。
为了她的公司，实在不值得他背锅。
姜秋齐突然被出卖，一时无语。董启这是要她一人做事一人当，她的方案没过，可不能影响他的事业发展。
“这样啊，小齐你说说，不拉投资，你有什么办法？”
姜铭全看出两个人之间有猫腻，还是选择听听姜秋齐的想法。左膀右臂他当然信任，只是女儿更年轻。年轻人，总会有些鬼点子，有时候也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嗯，我确实有些想法，只不过需要用我名下的房产做为投入。”
姜秋齐拿出计划书，放在姜铭全桌上。
“姜总，这是我的想法。总体来说，就是使用付费获得抽奖资格的手段，利用赌徒心理，让更多人自愿投资，直到达到指定数额，再从众人中抽出一个，给予奖励。
国外有很多这样的拍卖案例，我觉得值得借鉴学习。”
姜铭全没接话，拿起资料，仔细阅读起来。
“你写‘有利于公司人气积累’，这是什么意思？因为这样的噱头，就会有更多人愿意为你们的游戏买单？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
姜秋齐没直接回答他的质疑，她站起来，把手机往地毯上一丢。
办公室里的两人奇怪地盯着她，也没提问，只是等着她下一步行动。
“姜总，你看，我只是做了个匪夷所思的动作，就成功吸引了你们的注意力。”
姜铭全停顿一秒，然后笑了。
她说的没错，只要够离奇，总会有人持续关注呢。
“好，出发点没问题，但你们游戏上线还要很久吧？你怎么保证这样的吸引力，能够持续到两年，甚至三年后？”
第104章 父女
“这点确实需要持续运营的能力。目前我们还缺少点助力，我回去和项目组商量一下，看看下个月能不能出个概念片之类的，先拉一波人气。”
姜秋齐先认同姜铭全的说法，再提出进一步的解决措施。
“嗯，看起来还是可行的，里面的一些细节，比如募集周期、宣传方式、备案等等，你就和小董探讨吧，我不再深究。
另外，你写的预期结果，是本金的三倍，有没有加上那套房产这些年的维护费用？还有很多隐形费用，比如装修等等，这些我希望是包含在你本金里面的。”
“嗯，具体的金额我会再和董大哥具体盘算，到时候给您一份更具体的。”
姜秋齐自知这套方案制作得过于仓促，想要尽善尽美，还需要时间，也更需要专业人士的支持。
“不过现在您手里的方案，已经是今天董大哥从早上开始加班，给我提建议，讲道理，我才修改出来的。”
虽然董启摆了她一道，不过说的也是事实。她言出必行，承诺他不会抢攻，就一定会在方案被认可的时候提到他的帮助。
“嗯，他本来就是派去帮你的，有什么问题多和他交流。”
工作告一段落，姜铭全合上方案，重新审视面前的女儿。
怎么才工作几个月，人憔悴了这么多？这眼睛下面黑乎乎的，总不能是化的妆吧？
他瞪大眼睛，眉头紧锁。
“小董，你还有其他事吧？先去忙，之后需要汇报，我们随时联系。”
姜总开始赶人。
“好的姜总。”董启也不啰嗦，收拾好东西，抬脚走人。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姜铭全从桌后绕出来，俯身盯着姜秋齐的脸看了半天：“你这是几天没睡了？之前的护肤品不好用了？再给你换几套试试。”
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姜秋齐尬笑两声，抬手摸了摸脸。
这段时间又是体力消耗，又是熬夜写方案的，今天出门连防晒都忘记涂了，手感的确比之前粗糙了不少。
之前她还不懂，为什么论坛说，做游戏的女生大多都素面朝天，现在她总算有所体会：根本没时间顾及其他啊！
“最、最近可能疏于管理，确实粗糙了点。”姜秋齐往远挪了挪。
“爸！晚上我还没吃饭，要不去吃点东西？”
她赶忙转移话题。
姜铭全也没再纠结，心里想着再给她多准备点化妆品补品的，再和那几个老家伙说说，多照顾她点，之后一定不能让女儿这么辛苦。
“行，正好我也没吃，你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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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姜秋齐导航，姜铭全开车，经过遥远的路途，终于在老父亲耐心耗尽前到达。
“这是什么地方？”
姜铭全看了看周围，除了商场看着还算像样，其他全都是破败的老房子。不知道谁家在做饭，老旧的防护网连着抽油烟机，轰隆隆直响。
“到了就知道了！那边停车！”姜秋齐故弄玄虚，就是不说答案。
宠女儿的姜总也没多说，停好车之后，任由姜秋齐拉着他，往不认识的地方走去。
姜秋齐带他来的，是之前和句家兄妹逛过的市集。
“爸！有没有一种回到童年的感觉？”
她看着姜铭全陷入回忆的眼神，就知道这地方爸爸也喜欢。
“我的童年虽然没有这么多种吃的，不过小时候能到这种地方，和过年没什么两样。”
姜铭全声音轻柔，将过去娓娓道来。
“你也知道，我是继承了你爷爷的资格，在药厂打工，只不过有想法，一步步从小工走到今天，还恰好在对的时候买了股份，才有了今天的成绩。
你爷爷人很老实的，对工作没太大追求，成天只想着下班回家，陪老婆孩子。这也间接导致了我叛逆的时候，成天都不想见到他。”
这些姜秋齐知道。直到爷爷过世，姜铭全都没能从愧疚中走出来。
即使他在事业有成后，给爷爷买了一套又一套房子、新衣服，过去没有陪伴的遗憾，始终无法弥补。
眼看姜铭全越来越难过，姜秋齐赶忙转移话题：
“爸，你看前面那些小吃，都是平时妈妈不让吃的，趁现在赶紧尝尝，来一回不容易。”
她带姜铭全来这里，是希望他开心的，可不是要看年过半百的老父亲，回忆起过去泪流满面的。
“哎，走吧。”姜铭全吸了吸鼻子，重新挤出笑容。
“今天就做一遭老小孩，体验一把返老还童的乐趣！”
“出发！”
姜秋齐也不再多想，两人向着食物前进。
只是姜氏父女的美食计划，在第二站就被迫中止。
吃完句滇最爱的虾滑后，姜铭全腹部一阵绞痛，不到一分钟，脸上已经布满细汗。
“爸？？！”姜秋齐慌了，忙掏出手机，作势就要打120。
“没、没事，那边有厕所，我去一下，你在这里等我。”
姜铭全咬牙强撑，一人钻进公厕。
姜秋齐愣愣地看着父亲的背影，突如其来的酸涩感哽在喉咙。
前几年，父亲经常带她出去吃饭，虽然比这里的小摊看着干净些，总归也是唐知凉口中的“垃圾食品”。
她怎么不知道姜铭全的肠胃这么脆弱了？还有他佝偻着的样子，和她印象中昂首挺胸，总是自信从容的父亲形象大相径庭。
岁月的痕迹在此时完全显露。
姜秋齐呆在原地，有些无措。
她只顾着实现梦想，忙着自己的生活，忘记曾经给她、给家里遮风挡雨的人，在逐渐老去。
以后也要多花点时间，和家人在一起才行。姜秋齐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不要重蹈覆辙，像父亲一样，人走了还在悔恨。
没多久，姜铭全又神清气爽地出来了。
“小齐啊，你看，我这壮年的人，说不舒服就不舒服了。这次是我自己扛过来了，情况不危险，如果哪天突然危险了，谁来照顾你？”
姜铭全意有所指。
刚才那一瞬间难过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姜秋齐抱住眼前的父亲，声音里带着哭腔：
“不行！您要好好注意身体，不能危险，要活到九十岁、一百岁！”
老父亲本意是想劝女儿也谈谈恋爱，找到可以相守一生的人，谁知姜秋齐误会了，还哭了。
他宽厚的手掌有节奏地拍在女儿背上，安抚道：“没事啊，爸爸一定争取活一百岁，别哭别哭。”
第105章 反常
回到家后，姜秋齐久久不能平静。
她打开微博，登录小号，写下今天的感受：“你有没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曾经的依靠，某些像参天大树的人，突然就不年轻了？如果是你，需要多久去接受，接受之后，又会怎么做呢？”
这段话写完，她心中又是一阵酸涩。
犹豫再三，她还是按下发送键。既然没有办法倒转时光，那就做好当下和未来。
刚发送完，手机弹出电话界面，是董启。
“小姜总，还没睡吧？”董启先开口。
“没有，你说。”
“嗯，关于你的方案，主要规划和细节，接下来由我补充，你负责审核就好。如果有拿不准的地方，我们可以一起找姜总再看一遍。”
姜秋齐愣了一下。
之前董启还不是这个态度，而且宋眉柳也和她说，希望她能多分担一点公司上的工作，怎么现在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难道是欲拒还迎？
“呃……董大哥，你有其他事情需要忙，我可以找时间写方案，绝对不会太久。”
“不用了。你也挺辛苦的，项目组那边也不少活儿，两头都顾，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一场空。你专心去项目学习，这些交给我。”
董启异常坚定。
“对了，如果之后还有其他想法，可以直接发我个大概，具体方案我来做，不用小姜总亲自写、亲自改了。”
说完，不给姜秋齐说话的机会，他直接挂掉电话。
看着逐渐黑掉的屏幕，姜秋齐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不用她了？是方案有很多问题，改起来太麻烦？还是“四大天王”有别的想法，准备架空她？
她有点慌。
没等她想明白，又一个电话进来。
是宋眉柳。
“喂？小齐，睡了吗？”
……这开场白，怎么莫名熟悉。
“没有，小妈怎么啦，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就是啊，那个，昨天我不是和你说，让你多顾及一下公司的事情嘛，是我的问题。”
宋眉柳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愧疚。
“你去项目组学习本身就很累了，我们几个人来这里就是为了帮你，怎么还能为难你呢。之后你就专心学习，公司的事情知道个大概就行，有我们几个处理，不会出错的。”
姜秋齐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难道接下来明月昕、田清，也要一个个给她打电话，说让她在项目组好好干，再表个衷心？
不行，她要问清楚。
“小妈，公司的事情我确实该管，是我之前关心太少，之后会多关心一点，也尽量帮你们分担压力的，你别多想，这也是我的责任。”
先揽责。
“不过刚才董大哥也给我打电话，说了差不多的话，你们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呀？我可以改的。”
再装可怜。
“没有没有，你别多想啊小齐，小妈怎么会对你有意见？咱俩向来是有话直说的。”宋眉柳有些着急，语速比刚才快了许多。
姜秋齐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再次施加情绪压力：“那……小妈能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改主意了吗？”
“还不是……唉，还不是看你太辛苦，你黑眼圈那么重，谁看了不心疼啊！我们几个虽然年纪大了点，可是处理这些事情还是得心应手的，也不用熬夜。”
宋眉柳试探性问：“要不，我给你买几个好用的眼霜？听你爸说你皮肤也粗糙了，我知道有国外定制的护肤品，哪天带你去做个全面检测，换一套试试。”
终于明白其中的猫腻，姜秋齐语气恢复正常：“不用了小妈，有做检查、去定制的时间，还不如多看点方案，学习一下呢。”
“嗯，不过刚才的事情，别告诉你爸爸啊。”
宋眉柳叮嘱。
“当然！”
原来是姜铭全。
姜秋齐把手机丢到一边，又想到什么，抓回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万一其他两位也要打电话来，她可真招架不住。尤其是明月昕，不知道又要阴阳怪气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