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秋齐是被关门声惊醒的。
她回过神来时，眼前除了爸爸，还有四位长辈。现在，他们全都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
周围的温度在几人凌厉的目光下瞬间变低，姜秋齐不禁一阵发抖。
这场景，仿佛在哪个表情包里出现过……她调整状态，从沙发上起来，凭借着儿时的记忆开始叫人。
“田叔叔、董哥哥、明姐姐……小妈，好久不见。”
这四位长辈是姜铭全公司里，分别掌管发展方向、财务、人事和行政四方面的老大，员工们亲切地称他们为“四大天王”。
田清和姜铭全年纪相仿，两人一同开公司，分管业务实施和规划，亲如兄弟。
姜秋齐口中的“小妈”，是唐知凉的大学同学，毕业后，她放弃三甲医院的邀约，选择做医疗器械。也正是因为她，才有了姜家父母的初相遇。
其他两位被叫做哥哥姐姐的人，实际也比姜秋齐年长至少十岁。两人从大学毕业后，就开始在姜铭全的公司工作，一路晋升，比同龄人更早步入公司高层。
姜秋齐很久没来爸爸公司，但也知道，不是重要的事情他们一般不会同时出现。
今天这是什么情况？她只是想和爸爸探讨一下报告的合理性，最多延伸到开公司的可行性方面啊！
他们应该……不是冲这事来的吧？
姜秋齐话音刚落，内心还在祈祷，爸爸千万不要说把这四个人给自己用，就听这句话从姜铭全嘴里飘了出来。
怎么办，她能不能拒绝？
“哈哈，爸爸您的玩笑好好笑啊，他们四大…”姜秋齐把天王二字咽回肚子里，改口继续，“…得力助手，您肯定不舍得给我，对吧。”
姜秋齐眼巴巴地看向姜铭全，试图通过眼神，传递自己不想要的信息。
“你们也都认识啊，我女儿，小齐，她想开一家游戏公司。”
信息传递失败，姜铭全自顾自地说起来。
第11章 征服？
“我刚看了她写的报告，确实有一定合理性，但还要更深入分析。”姜铭全无视掉她的眼神求助，转而向四人道，“我知道你们对这个领域也不了解，但有些基本的东西是共通的，尤其是公司前期搭建这部分。
我的女儿要做，我不拦着，我还必须尽全力支持她。你们四个是我最信任的人，也是整个公司最有能力帮助她在短时间内做起来的人，我相信你们。
资金的部分，我会从私人款项中取出一部分，做为小齐公司的启动资金，后续将以公司的名义注资。所以，你们相当于是在给子公司铺路，明白了吗？”
四人齐齐点头，脸上的表情却各有千秋。
年长的两位，早已擅长隐藏情绪，却无法控制向周围散发的低气压；年轻的也大小是个领导，即便隐藏得没有太好，也不会让姜秋齐太过难堪。
一个清冷内敛的声音突然提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姜秋齐听出董启语气中的小心翼翼，他看向姜铭全的眼神里，还带有一丝拖延的希望。——他想留下，哪怕只是多拖延一阵子都好。
没办法呀，她要是明着说不需要，不是太狂妄了吗？
姜铭全找这几人帮忙的原因她明白，天下父母心，还是希望她能够安然成长，不要走弯路。
她不禁联想到爸爸之前误会到寝食不安的样子，再硬的心肠也无法拒绝这天底下独一份的父爱吧。
姜秋齐在心里叹了口气，看起来，接下来的“合作”，不会太顺利。
“就现在！”姜铭全大手一挥，把姜秋齐推到四人面前。“现在，你可以和他们简单讲讲情况，说明需要注意的问题，然后给他们安排工作内容，决定成果交付时间。”
本以为是两人的讨论会，现在突然升级成为公司第一次内部会议，虽然公司尚未成立，姜秋齐已经紧张起来了！
身后的姜铭全拍拍她肩膀，像是安慰，更多则是鼓励。
姜秋齐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快速调整好状态。
“有没有会议室？我们边演示边说。”
带着身后四名猛将，姜秋齐昂首阔步，向会议室走去。
开公司，说干就干！
装订好的四份报告被送进来，姜秋齐接过，一份份交到四大天王手上。
随后插上U盘，打开PPT。
姜秋齐现在无比庆幸，要不是昨天晚上姜铭全的反常，她还不会连夜准备成立公司一系列的宣讲资料。
如果是盲讲……姜秋齐赶紧摇摇头，不敢想，不敢想。
“咳咳，首先说明一下，我希望成立的是游戏公司，从调研结果来看，目前易上手的方向是游戏发行。
另外，如果公司希望在行业内有核心竞争力，还需要自己的研发团队，用真正的产品证明实力。发行和研发也是相辅相成的，我也准备按照这个思路进行筹备。
如果这方面没有异议，我就继续了。”
姜秋齐的视线从四人脸上一一扫过，没人提出问题。她松了口气，正准备按照PPT的内容，顺着把她能想到的计划都讲一遍。
“你刚刚讲到的，我大致理解为公司的投资部分，所以产出的部分在哪里？按照你刚刚说的，先算作有多方面产出，他们的长线短线占比是多少？每个阶段的回报率是多少？从什么时候开始盈利？”
年长的田清不急不缓地开口，慢悠悠地提出一连串问题。
对于他来说，管了一辈子发展规划，不管是做什么行业，用什么思路，底层需要理清的就是这些问题。没钱，没回报，就不能叫做开公司，那是做慈善。
他隐约听说过，现在的年轻人喜欢做“梦想”。
梦想能当饭吃？
姜秋齐嘴唇紧抿，无形的压力如山般压来。
这几个问题看似简单，背后却是公司运营起来不可或缺的整体性。而如果回答不好，很有可能，会被当做没有价值的项目废弃掉——即便有姜铭全支持。
他们是必须要过的一道坎，姜秋齐心里明白得很。
不过，姜秋齐并不觉得他想要的是具体的规划，毕竟如果她都自己搞定了，哪里还有金牌天团的发挥空间？
这位田叔叔，爸爸在家经常叫他“田平等”，因为他很看重对方的态度。
记得有一次，爸爸回家后气急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电话打了一宿，给当晚吃饭的合作公司老板道歉。据说在酒桌上，因为对方敬酒的姿势太高傲，田清酒一口没喝，坐下来就开始讲合作公司未来几年将会如何走下坡路，每年的盈利下降估值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更可怕的是，他磕巴都没打一个。
席没吃完，那个老板就气急败坏地走了。
姜铭全舍不得一起打拼多年的兄弟，也舍不得赚钱的业务，只能低下头给人道歉。
这件事最后的结果如何姜秋齐不太清楚，这位田叔叔的脾气，她至今印象深刻。
知道对方的软肋，姜秋齐准备扮猪吃老虎。
“如果我在肖叔叔面前，卖弄几天恶补来的知识，就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了。首先，我想明确表达一下我的观点，收入必须有，回报也是。
游戏可以贩卖梦想，可以用爱发电，但我们要用钱吃饭。”
姜秋齐满脸认真，一双大眼坦诚地看着田清。她拉开旁边的转椅，坐到田清旁边，一字一顿道：
“我爸爸信任您，我也会像他一样，之后不论您做什么选择，我都会尊重、理解，就算再离奇，只要您解释，我就信。
对于公司，尤其发展规划方面，您的经验和能力是没人能匹敌的。我不敢说向您学习，只是在我的小鸟笼里，我会给您最大的自由。”
田清的脸色由阴转晴，他想要的，确实只是承诺，不是方案。
他点点头，左手一摆，示意姜秋齐可以回去继续了。
能屈能伸，能屈能伸！姜秋齐在心里默念两遍，为自己的卑微找好安慰。
姜秋齐还没这么委屈过。在此之前，她的做事准则一直都是：与其委屈自己，不如压迫他人。可是，她为开公司准备了这么久，眼看希望近在眼前，又怎么舍得放弃呢。
第12章 和“大人”博弈
她用力吸了口气，把情绪收好。随后转身向另外三个人道：
“我知道几位也有问题，不过我们可以稍后再进入提问环节。我的PPT也许会解决你们的部分疑问，同样的，可能也会有其他方面的思路产生。
我的介绍结束之后，还请几位前辈赐教一二。”
三人几番对视后，齐齐抬起头，看向投影上的内容。几人的想法终于在此刻达成短暂地一致。
“刚才我的介绍，简单从‘是什么’方面，说明了游戏公司的主要业务，现在我将继续顺着话题继续，首先阐明进入游戏行业的合理性，以及如何正确进入行业的一些思路。”
姜秋齐的脑中，逐渐浮现出计划的全部脉络，她从主干延伸到细枝末节。需要展开的，连标点符号都不落下；暂时不那么重要的，也不多说一个字。
另外四人也开始做记录，在某些地方，还会叫姜秋齐再重复，生怕错过关键信息。
原本最不服气的董哥哥，董启，现在正摸着下巴，思考起公司的财务结构。
“……以上，就是关于成立公司的全部内容。”姜秋齐翻到最后一页PPT，诚恳地致谢。“也感谢四位从百忙之中抽身，和我一起，应对新公司的开始。
那么，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提出来。”
正值日落时分，大雁的孤影在夕阳下显得更加修长。在落寞、孤独的衬托下，它能找到队伍，并且回归应有的位置，就显得格外温馨。
就像现在，她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
姜秋齐明白，真正做事情的人，从来不会被情绪左右。虽然另外三人对她的态度不算明确，可从他们的状态可以看出，公司的事情，他们已经在想、在了解了。
这样的结果，在短短一下午的接触后就能达成，姜秋齐已万分满足。剩下的拉拢工作，就在今后的相处中逐渐开展吧。
会后的讨论又进行了将近两小时。
咕——
姜秋齐腹腔内突然发出的一声长鸣，打破在场所有人的思路。
她尴尬地笑笑，打起圆场：“讨论这么久，大家都辛苦了，我们先去吃饭，剩下的内容，之后再约时间进行吧。这样我们也可以再多些时间，收集需要的资料。”
几人认同地点头，把桌上的资料收好就离开了。
姜秋齐死死盯住身材窈窕的小妈，等其他人走后，一把拉住她的手。
“小妈~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被姜秋齐称作小妈的女人，本名宋眉柳。她听到熟悉的撒娇语气，回过头，一改刚才严肃的样子。只见她眉眼弯弯，唇间带笑，看上去亲切长辈。
姜秋齐一哆嗦，这副表情，看起来她要遭殃了……
“我知道附近一家日料很不错，稍等，我打电话约一下。”像是看穿姜秋齐的恐惧，宋眉柳直接定下吃饭的地点，没有给她留下任何找借口的机会。
姜秋齐嘴巴开开合合，还没来得及说话。宋眉柳打着电话扭着细腰，一步步走出会议室。只留她在背后做尔康手状。
算了，不论如何，开公司的事情不可以让妈妈知道，就算是鸿门宴，她也得咬着牙参加！
日料店距离公司有些远，姜秋齐坐在宋眉柳的副驾驶上，手和眼睛都开始无措起来，不知道该放哪里，又该看什么。
要不要说点什么？姜秋齐在心中盘算，如果只是她有求于小妈，按照小妈的个性，绝对不是吃顿饭这么简单，甚至根本不会有这顿饭存在。既然她选择吃饭，还选了吃起来更安静的日料店，是不是说明，她也有什么心思？
姜秋齐决定绝不做先开口的那个。旁边这位只长年龄不变老的女人，得有八百个心眼子。要是一不留神落了下风，以她的修行，大概率是斗不过的。
正值晚间，路灯整齐地照亮前方。穿梭在公路上的汽车，如同姜秋齐的小心思般，左扭右拐，最终免不了被红灯拦下的命运。
“说说吧，怎么突然要开公司？日本不去了？”
姜秋齐正打算装睡，就听旁边的人这么问道。
该来的总会来的，躲也躲不掉……她不说，人家还不会问吗？先发制人这一招她怎么就忘了呢！
“哈哈……因为，我想做点有意思的事。恰好最近了解到游戏公司，研究了一下，觉得可行。”
姜秋齐语速放缓，转而委屈巴巴地说道；“您也看到了，爸爸看似支持，实际还是找了这么多监工来，表面上我是老板，实际上我就是傀儡呀。
小妈~我委屈，需要一个温暖的拥抱。”
旁边的女人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抬手揉了揉姜秋齐脑袋，说道：“摸摸头，不怕。不过，以后在公司呢，我还是会像今天一样，这是我的原则。”
路口的指示灯由绿转红，女人一脚刹车，稳稳地停在界限内。
“不过我猜，你在意的不是我的态度，是有什么想要我保密的事情，对不对？”
姜秋齐身体一僵，转过头谄媚道：“怎么会，我只是想和小妈亲近一下嘛，我们也很久没见了呢。”
上个月一起吃的饭，怎么能不算久呢？
这么直接的问法，不就是在说“我已经猜出来了，你坦白吧”？姜秋齐选择嘴硬，就算确实被猜中，她也不能说！
车子再次启动，驾驶者没再说话，姜秋齐也识趣地假睡。
到达目的地，停好车，两人一前一后下车，手臂亲昵地挽在一起，就像刚刚的沉默没有发生过一样。
相识多年的默契大概就是，早晚会知道的事，绝不影响感情。
两人刚进餐厅，服务员就一脸歉意地跑来道歉。
“什么？没座位了？”
宋眉柳秀眉紧蹙：“我提前定好的，如果提前沟通也会出现差错，可能贵餐厅不是很适合做会员制。”
她抬眼看着服务员，顿了几秒，直白地问道，“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说，大厅还有位置？”
闻言，服务员和姜秋齐都难掩惊讶的神色，齐齐向她看去。
宋眉柳唇角轻扬，温柔的红唇开始陈述残酷的事实。
“是你们经理叫你来这么说的吧？有别的客人临时要用包厢，人数至少6位。所以他嫌我们两个人利润不够高，更想要我们坐大厅？”
服务员涨红了脸，呼吸略显局促。他无助地看向远处柜台后的经理，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经理说这样是万无一失的说辞，怎么会被发现？眼前的女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他逃也不是，留也不是。
“去吧，把你们经理叫来。”宋眉柳及时解放服务员，顺口安慰道：“我这么了解你们经理，说明我们可能是旧识，你也不用太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