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问卿抬眼扫了圈欣雪,没伤着也没搁着,不由的松了口气。
后者正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王平宴,气他一个大男人还将自己推出去,这会儿这满脸委屈的给跟着经纪人打去电话。
之后的事,轮不到姚问卿插手,她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宁宸渊的手。
“快让我看看!”
宁宸渊连忙收手避了一下,只轻描淡写道了一句。
“无碍。”所有人都看到他流血了,此时要是没了伤口,可就不好解释了。
姚问卿哪管得宁宸渊心理活动,不由分说一把拉过他的右手,手上用上了几分力道,动作却极轻的掰开了他的手指。
只这一眼,姚问卿的眼又红了!
在宁宸渊的掌心中,是一刀不浅的口子,血正不停往外溢出。
不消片刻,连他雪白的衬衣袖口上,都浸上了血,姚问卿眼泪再也控制不知,一下子滴了下来,打在宁宸渊袖扣上。
满脸的愧疚与心疼,姚问卿忙擦了擦,生怕滴在宁宸渊的伤口上。
“还说没事,伤口这么深!”
诧异的不止姚问卿,最意外的要数宁宸渊自己了。
他的伤竟然没有复原?千百年来,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这怎么可能,这点小伤,放平日里,不消几秒便会愈合的,今儿是怎么了,竟然没有丝毫修复的意思?
满眼的吃惊,宁宸渊任由姚问卿将自己按在椅子上,拿过碘伏替她洗了两遍伤口,纱布一圈圈的缠上,替自己做着简单的包扎。
霜朔站在身旁欲言又止了几次,宁宸渊阻止了她联系陆章的动作。
手心一阵阵传来的疼痛,不断的提醒着他,他手中的伤并未愈合,他的愈合能力果然停滞了!
副导在一旁将闲杂人等通通清离场。
出了这等事,他们并不希望事情扩大,所有拍了照的全部删掉,禁止外发,之后说不得还要准备发布会,事情大条了。
将眼杂人等拦到门外,等着警察的到来。几个受伤的被紧急的处理着伤口,准备立马送去医院。
而行凶的女人被人拿过绳子反手绑着,按在一旁的椅子上。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个凶手,你个杀人凶手!”
非常漂亮,众人还没来得及问明原因,这凶手倒先控诉了起来。
众人寻着她的目光,齐齐看向一旁正被脱下上衣,由一群医护伺候的主。
“你不要血口喷人了!”
王平宴的脸色一变,矢口否认。
这顶帽子扣下来,自己这个艺人还做不做了!
“就是你!我看见了!你上个月开车出了车祸,撞死的正是我女儿!她才六岁,六岁!那是我女儿!
我正牵着她的手你就直接撞了过来,喝了酒你大约不记得了吧!你不仅撞死了我女儿,你还撞到了我!我看到了!是你撞的!才不是你什么劳什子的司机开车!车上明明只有你一个人!”
女人坐在椅子上几次都想站起身子扑上来,被人死死的按了回去,发丝凌乱的如同一个疯婆子。
她满眼布满了血丝,眼角不断流着眼泪,深深凹进去的眼眶,像一个从棺材中爬出来的怨鬼!
众人闻言,脸色一变,纷纷想起了前不久的新闻。
王平宴的司机疲劳驾驶,在寒隐寺附近的某街口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造成了一个女孩重伤。似乎后续报道的确是抢救无效,死亡了。
公司十分悲痛,承诺不推卸一切责任,与家属协商赔偿并妥善处理好后续工作。
记得当时只是一则简单的新闻,连头条都没有上。
“是你自己开的车!你竟然让人顶包,不要以为用钱就可以堵住我的嘴!王平宴,你这个凶手!你赔我女儿的命来!杀人凶手!”
此时的歹徒,只是一个崩溃的女人,一个失去女儿伤心欲绝无助的母亲!
这一声声控诉,刺进在场每个人的心扉,所有人都看向王平宴。
后者的脸上满是惊恐和躲闪,连演员最善于伪装的本能,都被他丢到一边,这种毫无底气的否认显得是那么苍白。
所有人都能看出女人说的是事实!
“我没有,你在说谎!我要告你诽谤!你才是想要杀了我的凶手!”
王平宴顾不得后背的疼,猛地站起来指着女人,一脸的恼羞成怒!
“王平宴!难道你看不见么,我女儿的鬼魂一直跟着你喃!她就一直站在你的背后,你难道就没感觉她一直盯着你么!”
女人近乎疯狂的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扭曲着,像一个精神病人一般,连她的嗓音疯魔了似的!
王平宴背脊一寒,下意识的扭头左右看了看。
顺着女人的视线,姚问卿望向王平宴方向,之前自己并没注意到,而此时那个方向,的确出现了一个不太清晰的影子,正满身是血的站在角落里,直勾勾的盯着他!
制片哪里听得这等疯话,忙叫人拿布将女人的嘴堵上。
姚问卿朝欣雪那靠了靠,声音有些发怵,在后者耳边小声的道了一句。
“那里真有个鬼。”
欣雪闻言身子一怔,不由从原地快速朝中心人群靠了靠,离那个角落远一些。
霜朔走到宁宸渊跟前,朝他低声道了一句,“爷,外头来人了。”
现场恐怖的气氛一度凝滞,所有人都看着她的动作,这会子听到她低声的话语,都下意识的将头望向门外。
不消几秒,外面传来了一些骚动,人是被外面剧务极为恭敬请进来的。
欣雪看着都愣了一下,而后立马乖觉的站起身,低声的唤了一句。
“魏总。”
来人正是欣雪所属公司的老板,魏霁阳。
一旁的导演与制片真没料到,来人竟然是投资方的老大。这时心思也活跃了起来,赶忙上前把事情交代了一二,将自己的责任撇了个干净。
魏霁阳脸上始终挂着谦和笑容,侧头听着,连眉毛都没皱上一分。
对他来说,不过是件小事,其实这事情顶天了,也报不到自己这头来的。
“嗯,知道了。交给警察查清楚就是了。这边先整理清楚再拍,耽误不了几天,不打紧的。别再出这样的事了。”
投资方这边开了口,制片心底有了些底也知道怎么办了。
当下与导演一对眼色,便出去安排事情了。
“你们都没事吧?”
关怀的眼神扫了一圈屋内的人,魏霁阳的目光停在王平宴的身上。
眼神有些探究,那目光看似温和,王平宴却觉得在这双眼睛之下,自己被蛇盯上了一般,一时如芒在背!
自己不是魏霁阳公司的人,是另一家投资方塞进来的。比不得这位占比70%话语权的投资方大佬,这会儿也只能乖巧的伏低做小。
失血有些多,王平宴的脸色不是太好,整个嘴唇都有些泛白。此时的他不由的向后缩了缩,他明显感觉到魏霁阳的不悦,暗自腹诽大约在怪自己给他添了事。
“没,没什么大事。”
答完话王平宴有点站不住脚,整个脑子也有些飘忽,感觉有些失血过多,连忙拖过椅子再次坐下。
“别等救护车了,直接开车送医院吧。”
将视线从王平宴身上移开,魏霁阳朝着一旁的导演吩咐了一声。后者应了一声,连忙搀着人先出去了。
魏霁阳目光却回到了一人身上。
他盯着眼前的人半天没有说话,像是探究,又像是从对方的眼中看清什么似的。
宁宸渊看着魏霁阳的脸有些恍惚。
这张脸,该算是故人。
或许该说,曾经的故人。
定远侯嫡子,湛安公主的驸马,而后的毅德皇帝——李怀!
第27章
不同的只是发型与衣着罢了,一开始自己只觉得熟悉。
再看这双眼睛,自己立马想起了,真是如出一辙的戾气!
当年的事,如走马灯一般在宁宸渊的脑海中浮现。
宁宸渊知道眼前的人与当年李怀并不是同一个人,说到底,最多也就是个转世。可这张脸,太像了,甚至不该用像这个字眼,的确是一模一样的脸!
魏霁阳向前走了两步,朝着对方先伸出了手。
“鄙人魏霁阳,未请教先生贵姓?”
魏霁阳与宁宸渊的右手轻轻一握。
“宁宸渊。”
宁宸渊不想跟来人有所接触,当年那些事,并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回忆。
手掌交握,宁宸渊感觉手指尖传来的力道大了许多,对方并未马上放开。
后者像是才发现纱布一般,将宁宸渊的手执起看了看。
“哎哟,宁先生这是受伤了?严重么?”
不着痕迹的将手收了回来,宁宸渊微微点头致谢。
“无事,小伤。”
宁宸渊看着眼前这张脸,他不知道对方这是有意还是无意,眼前的人行为似乎对自己有些刻意了。
魏霁阳连脸色都未改变,至始至终都是那副谦和的笑容,像极了商界养就出来的虚假,却让人觉得这是最平常时候的他。
“那您可得小心些喃。”
这话语旁人听着像是关怀,可宁宸渊不知是否自己多心,怎么听都觉得像在警告自己。
宁宸渊的目光一直没从这张脸上移开,而魏霁阳却微微弯起眼角,依旧回给了他一个礼貌的笑容。
“欣雪,今天拍不了戏了,同我一路回公司。有些后续的事需要安排一下。”
欣雪在一旁听了这句,自然的应了一声。能得到魏总的好感,对于自己在公司的地位是有益处的。
魏总可是国外留学回来的,年纪轻轻能接手这么大的企业。
甚至不到一年,便将公司发展的有声有色,还往影视业进军,而自己也是半年多前才签入公司,就立马被捧了起来。
这般钻石王老五,是公司里每个女人肖想的对象,更主要他洁身自好,目前还是单身!
自己得不得垂青不重要,能多与自家老总亲近些,怎么都是好事。
今天剧组出了这事,要是捂不住,说不定不多时就得上头条,怎么也要回去公司让公关部拟个方案出来,统一个口径的。
不带任何留恋,魏霁阳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和欣雪这便离了剧组。
一时,房间里便只剩下宁宸渊,姚问卿,霜朔与凶手,以及按住凶手的保全。
“我的伤不用放在心上,也别跟陆章说道了。一会我自己去那边就好,你回吧。”
回眸眼神温和了许多,宁宸渊低头向霜朔道了一句。
霜朔哪里肯,“可是爷您的手……”
“无碍的,你身手不错,我很满意。不用担心我,回吧。”宁宸渊反而还安慰了她两句。
这话听到霜朔的耳里,也不知怎么的,竟有些红了脸,连忙低头应了一声,将车钥匙留下,便出了门。
宁宸渊眼光微闪,将霜朔遣走自己还有旁的事情要做。
“宁宸渊……那鬼?”
姚问卿有点懂宁宸渊的意思,抬手拉了拉他的袖口。
见宁宸渊抬手一动,指尖凌空虚划了出了一个三角,姚问卿感觉有一阵气流从自己身前拂过,似乎周围的空间有什么不同了一般,连屋外的声音都渐渐小了,像是被隔绝开了似的。
“宁宸渊?”
姚问卿连忙松手,向着四周张望起来,看这样子,似乎有点当初在东郊废墟时候,那只恐怖厉鬼搞出来的像是自我空间的东西,有点结界的意思!
她没想到,宁宸渊这么厉害,连这个也会!
宁宸渊缓步走到歹徒跟前,一把扯出她塞嘴的粗布。
女人凶狠的抬起头盯着宁宸渊,她满眼的血丝,里面是满满的不甘心与绝望一般的悲伤!
“两次了,你为什么总要阻止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闻言宁宸渊并未回话,只是将女人身后的绳子松了绑,仅仅这个动作,他手心的伤口又浸出了血。
说来也怪,在女人身后的两位保全仿佛什么都没察觉似的,一直站在椅子后面,愣愣的发呆,眼前的事像是根本看不到。
“我知道我会下地狱,可是女儿怎么办!怎么办!她还那么小,只要再一点点我就能杀了他,你们为什么要帮着他!你们都是帮凶!”
女人的眼泪在眼眶中决了堤,这段时间以来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哭过了多少次,这双眼几乎要被她哭瞎了。可她没有办法,她控制不住。
甚至像是幻觉一样,自己女儿的鬼魂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就这样盯着自己,她的心都要碎了!
她只能看到她模糊的身影,摸不到,抱不到。
女儿似乎在对自己说些什么,她听不到。
她唯一能感到的便是女儿的不甘心,女儿的怨!
她寻了偏方,试着超度女儿的魂。
她要杀了凶手,哪怕赔上自己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宁宸渊一声轻笑出口,在眼前这悲伤的场景里甚为突兀。
“你可知,你女儿被束缚人间,无法投胎转世,全是因你而起?”
宁宸渊的话,让女人一时竟忘了哭泣,只能傻傻的盯着他。
“你说什么……?”
这样的话语,女人不懂她的意思,但是她并不怀疑宁宸渊的话。
在她看来,宁宸渊是有大能耐的人,甚至自己几次动手都是被他阻止。可现在对方却告诉自己,女儿无法投胎转世是自己的原因,这叫她如何接受!
“你的怨念,你的执着,才是束缚死者亡魂的关键。已经这么久了,她都没能去鬼门关排上号。若过了七七四十九日,她依旧无法去往黄泉路,便将永远留在人世,直至魂飞魄散。当然若被执念与怨怼缠身,也会化为厉鬼祸害人间。”
女人听着这些话,有些呆住了。她一直以为是自己没能为女儿报仇,才使得女儿含冤化为鬼魂来找自己。没想到这一切是自己的缘由。
心中有着一些坚信的东西似乎一瞬间蹦碎,女人像是失去了轴心骨一般,整个人顺着椅子一下子滑坐在地。
“我的确不甘心,明明该死的是王平宴,为什么有钱就可以这样为所欲为,找人顶包自己还能活的如此逍遥!难道好人就该不长命,坏人都不会遭报应的么?”
宁宸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句,因为在他漫长的人生之中,这种事情经历了太多。
否则怎么会有枉死这词,又怎么会有尸煞,寿终正寝一直是人长寿的最终愿望。
这个世间,最恐怖的东西,永远都是人心。
“或许这便是她的命数,但这不是你的命数。”
宁宸渊劝了一句,能否领悟便由不得他了。
比上袁经纶,自己从来不是能普度众生的那一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