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一笑:“最好这样。”
同学们陆陆续续走进教室,苏然见时候差不多了,回到了座位上。
没过多久,沈锐回来了。
“你的书,温以宁让我给你的。”苏然把书搁在桌上。
沈锐一愣:“她让你给我的?”
“嗯。”
他翻了翻,在新学的一课上,单调的印刷字体边又多了许多笔记,字迹清秀,带点行书的连体。
他知道温以宁每次都会帮他记,所以他只是听讲,不记笔记,在写作业的时候,就能照着温以宁的字抄写。
字如其人,她写的字可真好看。
还有一个隐秘的理由,这样一借一还的,便能多听温以宁说几句话了。
看到沈锐脸上温柔的表情,苏然安慰自己.
只是一本书而已,像沈锐这样不学无术的学生,才不会在乎一本历史书。
“对了,以宁还让我转告你几句话。”
成功引起了沈锐的好奇:“哦?什么?”
“她说,她从今往后都不会再用你的书了,有什么需要,她会和林翔张晨这样的好学生去寻求帮助,你让她感觉很麻烦。”
“因为你们的生活,本就是天差地别。”
沈锐手一松,历史书滑落在地。
地刚刚蹲过,还沾有水渍,他也没有包书皮,书一下就被洇湿了。
好像哭了一样。
沈锐一怔,弯腰拾了起来。
书摊开,晾在桌面上。
他的目光在书页上停顿,声音沉沉的:“你少他妈挑拨。”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章 草莓味
苏然哭了。
这事还是蒋文玉告诉她的,因为什么原因,还不知道。
林捷想凑上去安慰,又不好意思和女神说话,在座位上踌躇了半天,一会低声叹气,一会四处张望,简直是坐立不安。
被林捷晃得眼晕,温以宁干脆放下笔。
她忽然想起厕所隔间里,沈锐看夏谷音哭泣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被丢在角落里的破布娃娃。
不耐烦,甚至还带着点厌恶。
温以宁身子一冷。
她问:“林捷,你们男的,不是都挺烦女生哭的吗?”
“分人的好吧,看我女神,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怎么会让人觉得烦呢。其它人我不清楚,但要是你哭的话……”
林捷托着下巴沉思,缓缓吐出评价:“鬼哭狼嚎,如芒在背,令人生厌。”
“……”温以宁都懒得和他计较。
蒋文玉正好过来,她可不纵着林捷,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说什么呢,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我看不见得吧,沈锐不就被她哭得烦走咯。”
沈锐,好像是没在座位上。
温以宁:“她为什么哭啊?”
蒋文玉把林捷拉开,坐在她的身边:“我来就是要和你说这事儿,好像是被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是哪位英雄好汉,不声不响地干了一件天大的好事,简直大快人心!”
林捷:“……”
林捷:“蒋文玉,我还这儿呢,你能不能别太……”
嚣张还为说出口,蒋文玉又一巴掌糊了过去:“林捷,我就奇了怪了,你眼也没近视啊,看来是脑子进水了,我帮你打出来。”
“蒋文玉!你就不怕嫁不出去么!”
“呸!老娘有钱,养十八个小白脸,你管得着嘛!”
“……”
林捷的损,在蒋文玉这儿占不到丝毫便宜。
见到林捷吃瘪,温以宁心情愉快,她无奈地笑了笑,收拾好卷子想要给老师送过去。
忽地,一只大手压在了她的肩膀,将她重重地按回了座位。
蒋文玉和林捷顿时不吵了,都看着近前的这个不速之客。
蒋文玉先开口:“王宇,你干嘛?”
王宇:“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你崩管。”
温以宁不知道王宇来干什么,像是冲着自己来的,且来者不善。
王宇抢过她手里的卷子:“哟,还有心情学习呢?”
卷子狠狠摔在了桌面,锋利的纸页刮在她的脸上,在下巴上划出一条小口子。
温以宁皱了皱眉,还不知道已经流了血,她看着王宇:“什么意思?”
王宇是班里臭名昭著的混混,平时和她们井水不犯河水,话都没说过两句,怎么今天来找茬。
蒋文玉看不下去了:“王宇,有话好好说话,你这是干嘛,吓唬谁呢!”
“说了没你的事儿,瞎掺乎什么。”
王宇不理蒋文玉,他直视着温以宁:“你他妈的把苏然欺负成那个样子,她现在还哭着,你怎么还好意思搁这儿学习呢?”
温以宁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下巴上的疼痛,可当下也顾不得了。
她扯了扯唇角:“我,欺负苏然?”
“大家伙都看见了,阿然是和你说完话没多久后哭的,他妈不是你是谁!”王宇指着她,“你最好去和苏然道个歉,老子不想打女人。”
蒋文玉站起身,护在温以宁的身前:“不是王宇,你神经病吧,血口喷人也就算了,大家都是同学,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与此同时,林捷也上前拦住了他:“行了兄弟,不值当的。”
“谁他妈跟你是兄弟!”王宇人高马大的,对付林捷就像对付小鸡崽似的。
温以宁的前后左右围了一圈人,有少数在劝,但更多的是看热闹。
孙浩走过来,正看见王宇和蒋文玉拉拉扯扯,他忙跳上去给了王宇一拳。
“王宇,你动谁呢!”
王宇挨了打,一看是孙浩,更是怒气上涌。
孙浩不过是比他成绩好那么一点,老师就没选他当班长,他心里头早就不服气了。
“你他妈管老子动谁呢,想打架啊,来啊!”
都是血气方刚的高中生,一句话,彻底激化了矛盾。
孙浩扑了上去,和王宇扭打在一团,连桌子都掀翻了。
蒋文玉有心拦着,又觉得王宇该打。
打着打着,孙浩居然不占上风,王宇经常打架,专门往人的痛处打,孙浩比他壮实,却不占上风,但王宇也不能完全地把孙浩打趴下。
再打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
林捷和几个同学拉王宇,蒋文玉去拉孙浩。
这么多人,愣是没拉开这俩。
有机灵的同学跑去告诉老师了。
老师过来,看到这样的场景,俩人都得挨处分不可。
蒋文玉第一次这么头疼,林捷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温弱的一声从密集的人堆里传来:“够了。”
大家都被激烈的打架吸引住了,没有人注意到。
温以宁猛地站了起来:“我说——够了!”
蒋文玉呆呆地看着她,喊了声:“以宁……”
打架的还在打,可同学们已经转移了目光。
温以宁平常说话温声细语的,林捷那么损她,她都只是淡然一笑,不放在心上,而此时……
温以宁:“让一下,谢谢。”
同学:“哦哦好。”
她绕到讲台上,拿起教鞭,在铁皮柜上重重敲击了三下,铁皮柜里边是空的,重击下去,陡然发出雷霆般的剧响。
三鞭过后,她扬起手,教鞭直指着台下扭打在一处的两只狗熊,深吸了口气。
“我当你们是学生,你们当自己是畜生,加起来四十岁的人了,还学人家幼儿园的小朋友打架,你们是不是还想喝奶粉啊!”
她的语气,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王宇和孙浩都停住了,回头齐刷刷地望着讲台上怒目而视的少女。
她穿着校服,手持教鞭,一米六五的小矮个子,恍惚间却有着二米高的气势。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没一个人敢笑。
沈锐走进来时,正碰上这诡异的场景。
看见少年的身影,温以宁坚不可摧的内心忽地涌起一丝委屈。她咬了咬唇,教鞭从手中滑落,摔在了讲台上:“好了,没事了。”
然后从讲台上走了下来,掠过一张张呆若木鸡的脸,重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上课铃声响,时间刚刚好。
沈锐不明就里,但隐约察觉出不对,他皱着眉回了了座。
人散了,苏然还在低声抽泣,见沈锐来了,哭得更凶了。
沈锐没打算搭理她,这节课是历史课,他翻开历史书,认真地听着。
碳素笔搁在课桌里,就没拿出来过。
下了课,沈锐抱着书朝温以宁走了过去。
不等他开口,温以宁开口说:“我记得,我托苏然告诉你了,谢谢,笔记我已经誊抄完了,以后不用再麻烦你了。”
沈锐扬眉,来真的啊。
他笑笑:“你误会了,刚才那节课我有点没记上,想借你的书看看,可以吗?”
林捷哼了一声,嘟囔:“文质彬彬,人模狗样。”
沈锐没和他计较,只是看着温以宁,她小脸苍白,下巴上还有一道红,那是……
沈锐眸光一沉,却不知该如何寻问。
“沈锐,你在这儿站的干嘛,也想给苏然出气啊?我告诉你,有我蒋文玉在,你想都别想!她哭了和我们以宁有什么关系,凭什么一个两个都来找以宁的麻烦!”
蒋文玉直接横在了温以宁的桌前。
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沈锐明白了七八分,他的眉尖愈蹙愈紧,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一本书递了过来,温以宁轻声说:“给你。”
沈锐眉尖的乌云倏然散了,他接过历史书,学着温以宁的样子,说:“谢谢。”
转过身时,又恢复了方才的冷色。
暂时没了危险,蒋文玉瞥了一眼林捷,林捷没废话,自觉地为她腾出了座位。
蒋文玉亲昵地拉着少女的胳膊:“以宁,你知不知道,刚才在讲台上你可把我吓了一跳,孙浩还跟我说呢,你让他在那短短的两秒钟回忆起了他童年的噩梦——一个打到他连爹妈都不认识的语文老师嘻嘻。”
温以宁低垂着头,好久没说话。
蒋文玉蓦然发觉她手臂的僵硬,愣道:“以宁,你还好吗?”
“我没事儿。”
“仙女……”温以宁声音压得很低,“抱抱我好吗?”
蒋文玉立马抱住了她,安抚说:“以宁,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咱们就去找王宇去。我蒋文玉的好朋友,凭啥被他欺负啊,让他给你赔礼道歉。”
她靠在蒋文玉的肩,脸埋进头发里,低声说:“仙女,我没有欺负她,我真的没有欺负她……”
她没有欺负苏然。
她从来没有,欺负任何人。
-
温以宁记得,那件事发生的第二天,王宇断了一条手臂,打着石膏来上课。
而沈锐,他请了三天假。
温以宁吞咽下去最后一口鲜奶馒头,玻璃杯中的牛奶也空了。
她站起身,主动收拾碗筷:“我去洗碗。”
沈锐按住了她的手,笑:“闹呢,都几点了,你第一节 还有课,我先送你去学校,碗等我回来洗。”
的确不早了。
可白吃白住还不干活的话,怪不好意思的。
“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在夜里多多梦见我。”沈锐凑到她的耳边轻轻说。
“……我还能决定晚上梦见什么?”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白天多想想我的好,晚上自然就会梦见我了,如果没梦见的话,只能说明你对我沈大善人的感恩之心,不、够、诚。”
可是,她已经梦见了呢。
别墅离学校的距离开车仅七分钟,有一半的时间,温以宁都在望着窗外走神。
沈锐从后车镜里瞥见少女的脸,她昨晚做了一夜的梦,眼下浮现出淡淡的青,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他收养的流浪猫,好像有点忧郁呢。
主人应该多喂点好的,补一补才行。
劳斯莱斯稳稳地停在了马路边,温以宁回过神来,想要下车。
“等等。”喊住了她,沈锐摊开掌心,“钥匙拿着。”
温以宁:?
“别墅的钥匙,拿好了。”沈锐轻轻一掷,钥匙滑进了她的口袋。
钥匙没什么分量,温以宁却觉得口袋里塞了一块巨石。
脑海中忽地飘来孟嘉的那句,她是不是傍大款了。
当时觉得很生气,现在看来,好像是。
见少女面露迷茫,沈锐温声说:“我不是居无定所,无家可归,你也不是,如果在宿舍住得不开心,欢迎来沈大善人的流浪猫救助站,保准给你喂得白白胖胖的。”
他好像真把她当小动物了。
逗猫似的,轻轻勾了一下她的脸。
被勾过的地方烫了起来,温以宁的眼里弥漫着雾气,嘴唇蓄力似的抿着。
原来他什么都猜到了。
她在宿舍遇见了烦心事,却把气撒在了他的身上,他带她回家,很早起来给她做饭,现在还把家钥匙给了她,告诉她不开心随时都可以来。
“沈锐。”
“嗯?”
温以宁伸出手,沈锐以为她要牵他的手,还把手往出递了递,没想到她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努力的!”
“……”
画风不对劲,沈锐缩回了自己那只多余的手。
温以宁离开后,沈锐琢磨了片刻,点开度娘搜索:爱情和革命友谊的区别。
网页马上就要加载出来了,沈锐又突然锁了手机。
“有病。”
他在骂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章 草莓味
校门口人来人往。
师大的校区建在东泠市中心,周边的居民房、公寓楼都不少。
看着电话亭里张贴的租房广告,温以宁存了几个号码。
刚把手机放回去,就响起了震动声。
温以宁以为是沈锐,打开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东泠。
“喂,您好。”
“以宁啊,还记得我吗,王姐。”
原来是王姐,温以宁忙说:“当然记得,沈锐给了我您的联系方式,我怕您忙,一直没有打过去。”
电话中传来笑声:“小姑娘,怪客气的嘞,你的作品啊,我已经给我们公司的专业人士看过了,他们都说非常好。我们商议后决定,要赞助你们在东泠办一场商业展,不仅如此,还要把东泠的美术名家全都请来,让他们也看看年轻人的风采。”
那顿饭之后,王姐一直没联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