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味心动——温小别【完结+番外】
时间:2023-08-22 23:14:54

  “嗯。”
  “从前,每当旁人问我吃什么时,我只说随便,有老幼的话,一定要先问孩子老人想吃什么,这是礼节,并没有错。”温以宁轻轻吸了口气,笑了笑,“你瞧,你选得电影实在是好,好到我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你不是胡言乱语,你是又生了顾忌,唯恐自己说多了话,可在我这儿,你不必怕。”沈锐温声说。
  天冷,说话时传出洁白的雾。
  温以宁冻得红彤彤的,笑起来牙齿发冷,心头却如同被温泉浇过似的暖。
  沈锐送给她一个名为“真诚”的礼物。
  而她又有多少年,没被人认真对待过了。
  温以宁主动揽住他的手臂,迈开步子,边说:“走,我们去吃面。”
  喜欢吃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她尊重地问了一下她的胃,胃说,它喜欢吃面。
  有一次和同学们出去聚餐,大家竞相说着要吃什么,有喜欢吃麻辣的,有喜欢吃酸辣的,温以宁沉默地不出声,仿佛不参与这项活动似的。
  旁人问起,她只微笑着说:“我都行的。”
  其实她有肠胃炎,吃不得辣。
  面馆的名字很有趣,叫“倍儿有面”,火锅麻辣烫落满大街小巷,爱吃面的人不多了。
  “等回怀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削面。”
  沈锐来了兴致:“哪家?”
  温以宁摇了摇头:“那家面馆没有名字,我妈妈喜欢吃,总是去。有位老爷爷常常坐在柜台边收钱,做面的婆婆是他的妻子,因为老爷爷只剩下一条手臂,我们就给这家面馆取名叫做‘独臂老人’。”
  “我妈生前也喜欢吃面,”沈锐顿了顿,眼底闪过一瞬的落寞,“她是得癌症去世的,肺癌。”
  “对不起,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人终有一天会离开的。”
  “我爷爷也是因为肺癌去世的,疾病总是防不胜防。”
  温以宁回想起那个停在回忆里的慈祥老人,眉宇间浮现出愧疚之色,嘴唇微颤,欲言又止。
  “我爷爷很爱我,但我那时年龄小,不懂得怎么爱他。”
  还是三年级的时候。
  学校离爷爷家近,小以宁中午下了课,就走到爷爷家吃午饭。
  爷爷不大会做饭,总是煮方便面。
  小以宁吃腻了,嚷嚷着难吃。
  可如今,面馆再多,方便面的牌子再多,却再也不会有和那一晚面条一模一样的“难吃”味道了。
  这时,年轻的服务生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走了过来:“您二位点的清汤面。”
  汤面上漂浮着一层辣油。
  沈锐要了个勺子,把上层的辣油撇到自己的碗里:“我能吃辣的。”
  “谢谢。”
  “同桌,看过托尔斯泰的《复活》吗?”
  温以宁目光一滞,缓缓说:“身为贵族的聂赫留朵夫,回头看去,他对不起曾经那个天真的农奴私生女,聂赫留朵夫以一生来忏悔……”
  “人这辈子,总有对不起的人,也会被人对不起,请不必活得小心翼翼。”
  沈锐把那碗撇干净辣油的汤面推到她的跟前。
  温以宁没说话,眼眶酸涩,含着泪吃掉了那碗面。
  有时是一碗面,有时是一张车票,有时是一个交叉路口,明明渺小甚微,却又牵扯着一个人二十年、三十年、百年。
  犹如现在,手臂牵拉着伤口的疼痛。
  沈锐察觉有异:“受伤了?”
  “小伤而已。”
  温以宁想撩开袖子给他看,然而血迹干涸,黏住了衬衫,轻轻一扯,就是一阵撕裂的痛。
  在沈锐愈来愈沉的目光下,温以宁咽了口唾沫,嗫声说:“就是碎玻璃划了一下,出了点血。”
  “嗯。”
  “真……没事儿。”
  沈锐莞尔:“回家吧,小伤也应该处理一下。”
  血痂黏住了,处理起来会比较麻烦。
  沈锐拿了一把剪刀,延着她手臂的曲线,全神贯注地一点点剪开。
  他动作轻柔,温以宁几乎感受不到疼痛。
  电话铃声响起,是温父打来了,温以宁接了电话,将音量键按到最小:“爸爸。”
  “以宁啊,学校是不是快放假了?”
  “嗯,今年放得早,我们已经结课了,有一周的考试周,考完试就可以离校了。”
  “嗯,你是怎样打算的?”
  温以宁翻开订票的软件:“我一会儿就看看高铁的票,买不到的话,只能做火车了。”
  温父沉默了一瞬,说:“以宁,我和你妈一致认为,你寒假可以先留校学习,顺带在学校附近找一份假期工,提前进入下社会……妹妹还没有期末考试呢,她马上就要升初中了,这次的考试至关重要,你就不要回来打扰她了。”
  衬衫袖子已全部剪开,只差撕下黏在伤口上的那一层不知从何撕起的染血白布。
  沈锐犹豫着,不知从什么地方撕,她不至于很疼。
  听到电话里的要求,沈锐微微一顿,抬头看向温以宁。
  “以宁,你在听吗?”
  “好的爸,我知道了。”
  没说再见,挂断了电话。
  温以宁嘴角垂在两边,灯光照不到她乌黑的眼底,睫毛映在眼下的乌青上,卸掉笑脸后,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沈锐蓦然想起,为了心动国风画展,她好几个晚上不曾安眠。
  房间静谧,女孩的叹息声清晰可闻。
  她退出订票的软件,手机丢在一边,低头看到了手臂上的伤口。沈锐处理得很干净,多余的血已经拭去了,只剩一点布料顽固地缠着手臂。
  边缘卷着血红色的边。
  温以宁咬了咬牙,捏住边角,闭上眼快速地扯了下去。
  她的动作过于粗暴,伤口撕裂得更为严重。
  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粒,然而她浑然不在意,轻声说:“沈锐,我不疼。”
  他怔住,望着那条纤瘦的血色手臂,喉咙发噎。
  温以宁拢紧了双腿,空调29℃,牙齿却在轻微地打颤。
  “其实高铁票我早就订好了,我很期待这次回家的,我想我姥爷,想我的姥姥……可为什么他们都不愿意让我回家呢。”
  女孩把头埋得低低的,淡声说:“去年起,寒暑假我就再也没回过家了。”
  上个暑假是做家教。
  上个寒假是打零工。
  偶尔给爸妈打个电话,多半无人接听。
  好似考上了大学,就和他们彻底隔开了似的。
  一旦考完试,他们又必定会立刻打过来,询问考得怎么样,不论好与坏,都是一通家庭教育。
  可她真的很想很想回家。
  “温以宁。”沈锐的声音。
  她动了动,却没抬起头。
  “乖,我送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中的英文和翻译皆出自俄裔美国作家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创作的长篇小说《洛丽塔》。
第28章 心动了
  送她回家。
  温以宁的脑袋像是灌进了汽水,之后发生的什么,都被汽水泡得发烂,记不清了。
  只是回家的字眼,便足以令她思绪紧张。
  送她回家是什么意思,温以宁想不通。
  也许是她方才伤心,他说出来安慰她的话,不作数的。
  温以宁叹了口气,钻进被子里,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看她小迷糊的模样,沈锐轻扯唇角,把床上的药品收拾进医药箱里,临走前,掩上了门。
  回屋便拨通了张恒的电话。
  “哥,快过年了,我想请几天假。”
  张恒半梦半醒:“嗯,几天?”
  “两个月。”
  张恒迷蒙地睁开了眼,自我催眠:“妈的,这一定是噩梦,噩梦!”念咒似的说完,挂掉了电话。
  沈锐:“……”
  他不厌其烦,又打了过去:“哥。”
  “你他妈是老子祖宗!”
  沈锐含笑:“我是你祖宗,那你怎么能是我老子?”
  张恒语噎,咬牙道:“得,我也没你这种狗儿子,恋爱脑有等级的话,你他妈绝对博士后。”
  “多谢夸奖。”
  “我呸!”张恒再气,也没有办法,“俩月肯定不行,你走了公司怎么办,一个月,一个月后见不着你,你就给你老子我收尸吧。”
  “得嘞,棺材指定给您做个最好的。”
  草草结束了这出“父慈子孝”,沈锐头枕在胳膊上,侧身躺着。
  她好像,在慢慢地信任他了呢。
  沈锐的唇弯不自觉地勾起。
  张恒说他恋爱脑,那就是吧,他求而不得的、整整渴望了六年的女孩,自当和他的生命融为一体。
  -
  温以宁没想到一进校门,便看见了司旭。
  他站在警卫室边,身穿着格子衫西装裤,黑框眼镜平直地架在鼻梁上,手拎着一个公文包,还有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子,不知道里面装得是什么。
  不远处,温以宁低着头,挤入了人流。
  司旭瞥见了她,忙追了上去,路上不停地有学生向他问好。
  人多口杂,“以宁”二字还未喊出口便吞咽入腹。
  “温同学,请等一下!”
  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温以宁不便拂了他的面子,慢吞吞地转过身:“司老师。”
  走近了,司旭压低了声音:“以宁,手臂上的伤……”
  “多谢司老师关心,已经处理过了。”
  司旭被截断话茬,微微一怔,把手里的塑料袋递了过去:“嗯,这是一些药用品,还有酒精纱布,你拿上吧,即便现在用不上,留在身边备着也好。”
  温以宁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谢谢你,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去上课了。”
  “以宁。”司旭手指微缩,说出了那个他想了一夜的问题,“听说,你和沈锐住在一起?”
  “是,我是和沈锐住在一起。”
  意料之外的,女孩回答声坦荡。
  司旭的脸上涌起一抹憎恶的神色,旋即,又被愧色取代,深深地垂下头:“怪我,来得太迟了。”
  温以宁不禁回想起2015年的夏风,司旭那时还是个少年,瘦瘦小小的,在人群里几乎看不到他。
  他们的第一次接触,是在初一开学前。
  他们认识得比谁都早。
  在Q/Q上添加后,便开始了私聊,无非是一些寒暄似的问候。具体的温以宁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男生言语间腼腆得像个女孩子。
  晚自习,同学们都到齐了,点名时,彼此偷偷地看了对方一眼,像是网友会面。
  他一直都腼腆如女孩。
  如今岁月也舍得在他身上沉淀,平添了些许温文。
  “当年的事,原就是一群人的闹剧,而非一个人的游戏,但我谁都不怪。我不是想放下了,我是想放过了,放过我自己。”
  风吹过,手中的塑料袋发出呜呜的声响。
  温以宁叹了一声,脸上挂着释怀的笑容,说出的话却是针锋相对:“如果硬要怪自己的话,便怪好了。毕竟当初,是你在我和钟萌之间模糊不清。”
  时隔多年,她再次提起了那个女孩——钟萌。
  司旭摇了摇头:“不是的以宁,那时候的我们年纪太小,我尚不明白什么是爱。”
  “可是现在我非常确定,自始至终,我爱的人只有你一个。”司旭拧起眉头,露出了愤怒,“沈锐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人,我发小和他初中在一个班,他告诉我说,从那个时候起沈锐的女朋友就没断过!”
  上课铃声响了,栅栏边静悄悄的。
  司旭移转了视线,下意识抬了抬平直的眼镜框,用授课的语气轻声说:“以宁,我有些激动了,可也是真心的为了你好,我总不会害你。”
  他的情绪一波三折,心完全地乱了。
  女孩安静得站在原地,脸上的微笑淡淡的,远远看,就是一对师生在洽谈,仔细瞧,才能发觉出女孩唇角边的嘲讽。
  她嗤笑了一声:“害我?”
  “……”
  手臂上包扎好的伤口似乎又撕裂了,不然为什么四肢百骸都那么的痛。
  “司旭,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么?”
  司旭一怔,耳膜被风蒙住了般,有点害怕她的答案。
  温以宁又笑了,指骨在猎猎寒风中泛着青白色,像是在回忆一个古老的故事,徐徐说道:“你考上重点高中的实验班了,之后再也没回到过原班级,你根本不知道我后来经历了什么。”
  “听说过吧,很火的一个词,校园欺凌。”
  司旭彻底魔怔了:“有人……欺负你。”
  温以宁不说话,只是有点可怜看着他。
  他的肩膀还是那么得窄,紧绷的时候内扣着,不曾烫染过的发丝在肩膀外虚浮着,找不到着陆点。
  温以宁叹了一声,白色的雾气飘散开来。
  “司旭,你惦念着我,我心里是感激你的,只不过,沈锐待我很好,他从来没有做过伤害我的事情。”甚至,一次又一次地保护她。
  司旭张大了眼睛,哆嗦着手,从公文包里翻出一份文件,边说:“我对不起你,你可以不信我,可是我有证据……”
  温以宁蹙了蹙眉,不知道司旭又想搞什么鬼把戏。
  直到,那份文件摊开了摆在她的面前。
  是一张老旧了的医院b超检查单。
  司旭的声音从寒风中猛冲了进来:“沈锐曾经让一个女学生流产,我知道一张检查单并不能说明什么,可我还找到了一张照片。”
  公务包掉在地上,顾不得捡,司旭手忙脚乱地点开手机,递给她:“你看。”
  照片上的人,的确是沈锐。
  和高中时候一样,高高的个子,有点瘦,穿着黑白条纹的半截袖。这件衣服,温以宁也曾见他穿过的。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女生,看不清脸。
  他们离得很近,照片才把能把两个人都圈了进去,以及头顶上方的诊室的牌子:妇科。
  “以宁,你好好想想,你真的了解沈锐的过去吗?”
  沈锐的过去,他不曾提过,她也没有身份问。
  “你我十几岁就认识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受人蒙骗而不知,沈锐他绝不是你看到得那般光鲜亮丽,娱乐圈的水多么深,沈锐一路蹚来,哪里还是清清白白……”
  “这些只是我现在查到的,接着深挖下去,绝对能让他身败名裂——”
  司旭的脸上洋着得意的笑,和那双温儒的眼睛极不相衬。
  听到最后,温以宁猛地一颤。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