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月的手在摸到u盘的那一刻僵住,她怔愣半瞬,伸手,慢慢将u盘摸了出来。
看着手中的u盘,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命运,巧合;一场误会,一只无形的手牵动着她去发现这一切,从医院到酒店,从家里到拳馆,让程月从天堂掉落到地狱。
收好东西,当她满身疲惫回到医院里时,病房外,站着的是哀痛的程母和秦姚。程月心下一紧,连忙上前,
看见程月来了,程母声泪俱下,“月月,妈妈没有爸爸了。”
就在程月上楼梯的这个时间,程老大撒手人寰。
一开始门口的两人以为只是单纯的情况不好,就像这么多天的每一次抢救一样,她们乐观的以为自己和他都能挺过去。
直到医生宣布了死亡时间。
明明早上精神还这么好,说了这么多话的人,过不到几个小时,已经气息全无。
而刚走到病房门口的程月,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支撑不住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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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老大的丧礼是回地越镇举办的,从厂子到镇里,白幡飘了一个多月。
人虽然早已下葬,但按照厂子里老一辈的意思,灵堂要在厂子内侧旁摆设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陆陆续续有外地的朋友赶回来吊唁。而程月因为时间刚好和自己会见投资人的会议撞上,所以她当初在参加完葬礼仪式后,赶忙就顺着任子意的车又回了省城,在省城呆了快要半个月才终于空闲,手上的事一解决好,她立马就赶了回来。
这一个月,不仅仅是她,所有人都在高速运转,每个人都筋疲力竭。
问过冉怡厂子最近的情况后,程月顶替了程母的班,独自一人坐在了灵堂里。
没有棺木,没有花圈,灵堂简洁却不简陋,过了今晚以后,这里也要拆了。程月点燃一根烟,心情郁结的拿着板凳,坐在了门口。
包里有程老大留给她的一封信,当初收拾他的物品时在柜子里翻出来的。一个月了,一直被程月贴身携带的这封信,却始终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一只手拿着烟,一只手摸着包里信封的一角,程月深吸一口气,股足勇气拿出了它。
展开平整的信纸,上面是程老大遒劲的字迹,一笔一画。
即便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程月还是哭着从第一句看到最后一句。信里说了很多,但程月的关注点始终在信中爷爷所描述的奶奶身上。
那是一个坚韧聪慧的女人,但程月从来没有见过她。
早年她因为身体不好而去世,彼时连程月的母亲也只是个小女孩,所以这么多年程月也只能通过爷爷和妈妈的叙述中来认识她。
而吸引程月的是爷爷在信中提到的,夜抓刚叔的那一晚,他做了一个梦———那是一个美妙的梦,有自己的爱人和小孩,一家人相亲相爱的坐在桌前正准备动筷,一双筷子制止住了程老大准备夹菜的手,
是奶奶。
她笑容和蔼的看着程老大:“月月需要你。”
那时的程老大还在奇怪,“月月是谁,我不认识啊?”
一直到他被迫醒来。
跟着爷爷的描述,程月渐渐又回想起那晚;
空调房,沙发上,那个在自己快睡着时拍醒自己的双手。原本脑子里那晚恐怖的氛围渐渐转变为温馨。
程月起身望向房里的黑白照,心下有些释然。
其实离去不一定是永远伤心吧?
就像程老大去世以前,病床上的他一直保持着笑脸。
……
锁了门,跟门口的保安打声招呼后,程月独自一人走在镇子上。
从大门出来,再到穿过街口,程月心里默默计算着脚步:“671,672,673……”她用这种方式来分散着脑子里的注意力。
走到河边,她又上了桥,在桥上打了几个转,站在上面,程月抬头往上望去。
又是一轮皎洁的明月。
月亮跟那天晚上的一样,或者说,月亮一直是这样。
也是这样的一个晚上,那天她第一次见到陆奕良,男人帅气,英挺,第一眼就吸引住了自己。
徘徊在桥上,程月心里七上八下,听着桥下湍急的河水,忽然,程月很想去看看火锅的还在营业吗。
下了桥,走在熟悉的道路上,不一会儿便到了火锅店门口。
走过记忆中的转角,程月慢慢的打量着不远处的店铺。
没有诧异,没有难过,其实早在程月匆匆赶回来的那天,她就已经看见这里的景象了。
紧闭的门锁,冷清的环境,从那天到现在,一如既往。
陆奕良好像再也没有回来,就像他再也没有联系过自己一样。
站在对面,程月拿起手机。
翻看着半个月前刘漾发来的一长段消息,程月心情复杂;她解释的很清楚,从动机到预想的后果,再到程月的突然出现,一步一步都跟着她的计划走……除了陆奕良的流泪。
这一长串内容,刘漾像是把自己当作了解语花,一字一句的向她描述他们的曾经。而他们的过去,也确实就像周道当初说的那样,轰轰烈烈,相偎相依。
程月内心复杂的不是他们美好的过去,而是如果经历了这么多的恋人,最终都不能走到一起的话,
那他们俩呢?
从俩人发生争执后的这一个多月,陆奕良一直没有联系过自己,没有电话,没有短信,也没有解释,看着空空的手机,程月只能想说是,都累了吧。
看着四通八达的路口,程月想,如果当初自己有另外一条路可走的话,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掉头,然后路过这家火锅店。
而如果他当时也有的选的话,那他的选择又会是什么呢?
夏天快要过去了,空气中的温度越来越低,夜晚的冷风拂过,激的程月打了个寒战。
等程月从思绪里回过神后,她最后再深深的看了一眼门口的招牌,不知又愣了多久的神,最后她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这里。
夜晚的地越镇,跟程月记忆中的那个小镇一样可怕,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走在路上,程月老感觉身后有人在跟着她。
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程月心里勉强有了点底气。
不敢回头,她就这么举着手电筒,从一开始的慢走到后来的快步,最后在她甚至都快要跑起来的时候,她仿佛真的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像是穿着一双沉重的马丁靴?走起路来哒哒哒的,沉闷又压抑。
不确定是自己的幻听还是什么,程月现在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跑。等她终于撒开丫子往前跑的时候,身后面的人仿佛也跟着她一起跑了起来。
程月心里慌张,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突然,就在要走到新修的路灯旁边时,程月竟一个不留神,被马路边的坎阶跨倒。
手机滑落,正当程月以为自己要狼狈的摔下去时,一双有力的臂膀拉住了她。
在四周都无人的街道突然被人触碰,程月心里顿时毛骨悚然,而当她转被迫转过身时,却跌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心里已经有了预测,程月从男人的怀中忐忑的抬起脑袋。
是他。
男人眼圈乌黑,双眼血丝遍布。
乌黑的眼圈中,一双黢黑的瞳孔一直锁定着程月,嘴角微微颤抖,他哽咽开了口,
“你终于回来了。”
程月看着面前憔悴的男人,顿时呼吸紊乱,可还没等她开口问他怎么也在这时,身后,一根粗壮的木棍砸到了男人的后背上。
木棍应声而断,而挨了这重重一击的陆奕良,也就这么毫无准备的跌倒在了程月的怀里。
“陆奕良!”
程月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响起。
第41章 终章
男人一个趔趄扑倒在她怀里,程月双眼大睁,吃力的扶着怀中的人,
“陆奕良?陆奕良你没事吧?”
陆奕良自从半个月前回镇子以后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本就休息不好,现在背后还突然遭了一记重击,他现在只感觉手脚发软,全身无力。
趴在程月肩头,他努力调动着呼吸,“没事,你扶着我点儿。”还不知道身后是谁,所以现在他不能倒下去。
程月听到他的话后,连忙点头紧紧抱住他。
穿过陆奕良的肩膀,程月与身后的男人对视。她目眦欲裂,牙齿紧咬,忍着性子开了口,
“冉怡真是没说错你。”
身后,男人尖锐的笑声响破天际,
“说我什么,说我是个变态吗?”话刚说完,他又一脚猛踢到陆奕良背后,
“那她说对了,我不仅是个变态,还是个不怕死的变态。”
这一脚用尽了全力,陆奕良连带着程月一起,双双倒在地上。男人的身体重重压在自己身上,沉重的身体使得程月呼吸困难。
陆奕良见程月被自己压在身下,他连忙忍着痛翻了个身。扯过程月,
“你没事吧?”
程月憋红着脸,摇摇头。
见程月没事,陆奕良收回眼。抬头,他看着对面的男人。
双手撑地,陆奕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对面的人见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早就笑开了声,
“你不是这么能打吗?就这么一点力道就站不稳了?”
说着,男人扔下手中那半截木棍,一手握拳,猛地朝陆奕良挥来。可是拳头还没接触到陆奕良的脸,就被一双大手死死攥住。
面前的陆奕良满脸阴鸷,完全没有刚才那股柔弱劲儿,
“你真的很蠢。”
他捏着男人的拳头,反手一拧,只听咔擦一声,男人的手臂脱了臼。扯着男人的手臂,陆奕良一脚朝他的肚子踢去,手一松,男人被踢飞了半米远。
见男人没有了抵抗能力,陆奕良赶忙将程月从地上扶了起来。他拉着程月,上下打量,“你没伤着哪儿吧?”
程月摸着摔疼的屁股,摇摇头,“没有。”
等她站稳,话还没说两句,四周窸窸窣窣,突然窜出好几个手持钢棍的黑衣男。
拉着陆奕良的手抖了抖,程月一脸震惊的看着周围突然出现的男人们。从没遇见过这种像□□火拼的情形,她骤然慌了神。
而陆奕良则是站在路灯下,沉默的盯着对面的男人,一言不发。
他将程月拉到自己身后,低着头靠近她,“一会儿我拖住他们,你先跑。”
“不行。”
陆奕良转过头,一脸严肃的看着她,“这里离派出所不远,你跑出去了就去报警。”他轻轻拍了拍程月后背,“能跑一个是一个,你要是不跑我怕是也活不了了。”
双手汗湿,豆大的汗珠从程月的额头滑落。她不想留陆奕良单独一人在这,但是他说的对,她不跑出去,那他们俩就只可能都被打趴下。
对面,男人们将躺在地上的人扶了起来。相互耳语了几句后,他们的眼神犹如一道利剑朝陆奕良齐齐射来。
陆奕良面色镇定,在预感到对面人快要冲来前,他眼疾手快的将程月推了出去,
“快跑。”
程月被推出去后就死命的朝前跑,身后的打斗声渐渐传来,她的眼泪也一直迎着风没停过,可是她不敢停下,也不敢回头。
看着程月越跑越远,陆奕良最后的顾虑也终于消失。脱掉上衣,他活动了下肩颈。
对面,一个黄毛率先冲了过来。
手持钢棍,他朝陆奕良挥来,钢棍还未挨到男人,被陆奕良一个侧身堪堪躲过,陆奕良伸手拉过黄毛的手臂,往前一扯,黄毛一个趔趄,被陆奕良抢了钢棍。
一闷棍下去,黄毛被打倒在地。
对面人看到自己人吃了亏,全都一拥而上。
陆奕良深呼吸一口,缓缓往后退了一步。
人群一个接着一个冲上来,陆奕良右手拿着钢棍,一边提防着身旁其他人的进攻,一边努力和面前人周旋。
正当陆奕良聚精会神应对身前人的攻击时,在他的左边,一个纹满纹身的肌肉大汉突然扔下钢棍朝他冲来,陆奕良眼疾手快的挥动钢棍使劲砸到肌肉男脸上,谁知男人不但没躲,硬是忍着痛冲了上来,扑倒陆奕良。
见他被扑倒,所有人都压了上来。
陆奕良双手撑地被压在最下面,远处,一个拢拉着半边手臂的男人,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他走到陆奕良面前,一只脚踩上他的脸,狠狠碾磨,语气阴狠,
“现在谁蠢呢?”
程月坐着警车赶到这里的时候,对面一群男人正按着地上的陆奕良打,也许是看到了警车,众人立马四哄而散。
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程月憋了一路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等到车子停稳,她猛地拉开车门,冲到了陆奕良身旁。
男人脸着地,四肢无力的趴在地上。他光着满是伤痕的上半身,整张脸早被鲜血覆盖,
程月忍着哭声,跪在他身旁。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陆奕良的脸,
“陆奕良...”
男人没理她。
程月断断续续抽泣,眼泪滴在他的脸上,“陆奕良你说话啊。”
身下,男人的手从兜里掏出那串琉璃手链。
强撑着睁开双眼,一只手缓缓向上,他颤抖着将那串带着血迹的手链戴到了程月的手上,
“你的。”
......
睡梦中,陆奕良梦到了许多人。
梦中,刘峰他们匆匆赶到,站在他身边,语气着急,“陆哥他没事吧?”程月安慰了他们没事后,众人又一哄而散。过没多久,李盎又凑到他身旁,“死了吗?没死就起来开店。”
打个盹的功夫,陆家和程月坐在旁边,再一睡下醒来,刘漾也站在一旁。
等他真正从睡梦中苏醒时,房间里空无一人。
程月这时正拿着保温杯进来,刚刚送走了刘漾,害怕病房里没人看着,她接了热水后又急忙赶了回来。
刚一开门,包满的白头纱下,一双黑黢黢的眼珠正盯着自己。
程月放下保温杯,连忙迎了上去,“你醒了?”
陆奕良没理她。
程月坐在病床前,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的出来话吗?”她以为陆奕良躺了好几天,口干舌燥,发不出来声。转过身,她在床头柜前给他倒着温水,
“我没有。”男人干涩的开了口。
程月拿杯的手顿住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我知道。”她将水杯靠近他的嘴唇,慢慢喂着男人将水喝下。
等她将水杯放回去后,陆奕良的眼睛还追随着她。
程月沉下心与他对视。她将手上的手链取下,慢慢为陆奕良戴上。
“我相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
历时一个半月,小城终于是名义上的完结了(有番外)。首先我想谢谢坚持看到结尾的小伙伴们,你们的每一次点击,对我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