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都没有,现在唯一一个没找过的地方就是陆奕良的拳馆了。
她边开车边给陆奕良打去电话,男人不知道是还没起床还是怎么样,手机一直无人接听。程月深呼吸一口,她给他发去语音,然后放下手机,她加快速度到了他店里。
车子停在街道旁,程月拿着手机走近拳馆。大门没锁,钥匙还放在她早上扔着的那个桌上,她推门而进。
昨天在哪些地方呆过?沙发、浴室,程月一一找去。
外面的人还在翻着沙发,动静不小,而屋里的陆奕良听到外面有动静,立马在床上清醒了过来。一觉睡到现在,他整个脑仁都在酸痛,双手揉搓太阳穴,他懒懒地翻了个身。
他以为外面的人是刘峰,他以为身旁的人是程月,他以为门还是昨晚上了锁的那样。
直到他听见开门的声音,抬头看去,门口站着的是程月,
转过头,再一瞧身边,躺着的是刘漾。
陆奕良这一刻呼吸停滞,他的手还搭在刘漾的腰上,程月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
男人解释的声音如流水般灌入程月的耳朵,一切都如同一幅诡媚的万花筒浮现于她眼前,天旋地转,上下颠倒。手腕虚弱的扶在门框旁,程月觉得自己需要马上离开这里,扔掉手中的抱枕,程月踉跄的往外走去。
可是男人的手一直紧拉着她不放。程月挣脱不开。
陆奕良此刻多么希望程月能说一句话,可她就像是失声了一样,一句话都不说。他解释,请求,轻哄,而程月只是红着一双眼盯着他。
眼泪滴下,烫到了陆奕良的手。他默默松开紧握着程月的双手。
得了自由,程月立马跑了出去。
屋子里,刘漾刚穿好衣服,她眼神清明,不像是睡了一觉的样子。她慢悠悠地穿着鞋,打开门,准备好迎接这场风暴。
吱呀一声门响,刘漾走了出来。陆奕良背对着她,一直看着门外。
“陆奕良。”她叫他。
男人没有转过身。
“陆奕良。”她又叫了一声。
沉默许久,他转了过来。
刘漾以为他会生气,会发怒,会恨不得撕了她。
但是他没有,他在哭。
是的,跟她在一起好几年从来没有掉过眼泪的男人,此刻正在哭。
瞬间涌来的悲伤占据了陆奕良整个大脑,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开始落泪的,也许是在看见程月心如死灰的眼神时,也许是程月头也不回跑出去时。
墙上的时钟仍在滴答响,一下一下敲进陆奕良的心里,他在这一瞬间开始反思。
糟心的家庭,复杂的前任关系,每一样都是陆奕良强加于她身上的。如果不是自己,她将会拥有一段顺心的,安稳的两性关系,如果不是自己,她生活的应该更加顺遂。
刘漾不想放过自己。
但现在,看着程月祈求的眼神,落荒而逃的背影,他想放了程月。
泪已经流了满面,陆奕良现在的面庞不算好看。转过身,他满脸疲惫的看着刘漾,开口,嗓音沙哑,
“你走吧。”
陆奕良真的吓到她了。
刘漾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她浑身颤抖,弱弱走上前,想抱陆奕良。
而陆奕良没有拒绝,他只是眼里的泪没停,嘴里话也没停,
“你走吧刘漾,我原谅你了。”
第39章 小城
这是陆奕良不声不响与众人相处的第二周。
拳馆里,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周围的空气都像是凝结了。李盎已经打了很多个电话来催他回去,然而陆奕良每次只是敷衍着说,再等一会吧。
再等一会儿,李盎不知道还要再等多久,是一个月还是一年,还是像以前一样,逃跑、失联。
“火锅店的生意越来越好了,你不管谁管,我自己还有烧烤店要处理,哪有那闲工夫照看两个店?”
陆奕良此时正躺在床上,昨晚宿醉,今早醒来胃部抽搐,整个脑袋都发晕,
“知道了。”
“知道就赶快回来,就算是关店你也得有个信儿吧?”
他挂断手机。
关店,陆奕良也不是没想过,但是他想给自己留个理由。一个回去的理由,如果连店子都关了,那他与镇子的唯一联系也就断了。
翻看手机,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新消息。
陆奕良知道自己的期盼没有意义,可即便心里已经有了预设,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还是捞过手机,查看有没有未接来电。
他期盼程月能在某个喝醉酒的夜晚想起他,然后打给他,骂他,这样他就有理由去安慰她,触碰她。
可是一次都没有。
关系结束的太快,快的好像两人从来没有在一起过,陆奕良不清楚这算不算分手,又或者只是一场短暂的游戏,玩儿到结尾,大家各归各位。
门外是刘峰忐忑的敲门声,
“陆哥,十二点半了,菜都已经凉了。”
陆奕良躺在床上,虚弱的回应了一声,“好。”
放下手机,他强撑着精神起了床。
打开门出去,昨晚四处散落的空酒瓶被整整齐齐摆放在纸箱里,店里,众人安静的坐在桌前,见他出来,一脸平常的盯着他。
陆奕良忍着反胃的感觉,
“怎么了?”
“你那火锅店不开了就关了吧。”众人考虑了很久才说出这句话。
“回来生活,兄弟们都在这儿。”
陆奕良拿起桌上的水杯,平静地喝了一口,这才勉强的压下了胃部的不适。
他坐下,眼神紧紧盯着满满一桌子的菜,沉默了许久,又像是突然松懈了下来,
“好。”
众人心里的石头落地。
互相对视,大家最后都看向刘峰。
刘峰把筷子分好后,认命的坐了下来,开口道,
“我明天去一趟镇子帮你处理好。”
......
陆奕良没有吃饭,吃了两颗药后他又躺了回去。
店里现在每天开店的时间越来越晚,从一开始的九点到后来的下午一两点。
开店的时间越来越短,但陆奕良站在擂台上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是在自家的擂台上,有时是在地下的拳馆里;攻击,暴力,酗酒,每天追求肾上腺素的极度发泄,这种自暴自弃的行为又让他幻视了自己刚和刘漾分手的那几年。只是时间太长,记忆太模糊,他也忘了自己当年是怎么走出来的,细细斟酌,一切都好像从看见程月大晚上一个人还在拳馆门外喂猫的时候开始。
坐在昏暗的拳馆里,只有手上的烟头猩红闪烁,陆奕良就这么窝在沙发里,耐心的看着外面的程月喂猫。有时是她一个人,有时会带着一个男生。
一开始是朋友,他知道,因为他们总是隔着一段距离,一直到后来,他们离得越来越近。然后牵手,最后男生偷亲她。
再后来陆奕良就不看了,但凡有俩人的时候他都会选择躲开。
直到有一天,她又是一个人前来。她看起来很着急,穿梭在灌木丛里,像是在找着什么。看着她临走前一脸失落的表情,陆奕良猜她没有找到。
等她走后,他取下手套,打开了门。
正是夏天,灌木丛里蚊虫繁多,陆奕良找了没一会儿身上就瘙痒难耐。
直起身,他打量着周围;面积不大,也很空,搜寻半天都没找到,估计没有掉在这,更何况...他连她掉了什么都不知道...
正当他跨腿想要离开这里的时候,草丛里,程月一直喂的那只小猫叼着一串手链走了出来。它眼睛发亮,一直盯着陆奕良。
......
陆奕良侧躺在床上,手链正放在他的身旁。
他回想起自己当初拿到这条手链时一副宛若珍宝的模样,有点好笑。
见到程月后,他一直在找机会还给她。
最初,他将狼狈的程月带回店里,十分期待她看见前台上挂着的手链的反应...只是女人呆怔了许久,想象中的激动并未出现,那副陌生的模样,像是忘记了。
陆奕良一开始有点生闷气,她怎么能连自己的东西都忘记,可是气消下来,他又开始冷静分析,
或许..这根本就不是她的?
也或许他和程月从来就没有过什么缘分,就像现在这样,一切只不过是个巧合,是他一厢情愿的追随。
看着手中的闪闪发亮的琉璃手串,陆奕良脑子混沌,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下午要开店的时候,他艰难的支着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
换好衣服,他走了出去。
而房间内的垃圾桶里,正静静躺着那串手链。
接下来的几天,陆奕良像是整个人看开了一样,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表现的十分正常,正常到店里的兄弟们都害怕。
就这么安静的过了不久,刘峰也从镇子里回来了。回来那天,大家都以为他会大包小包提着不少东西,但刘峰进店时两手空空,只背着一个猫包。
小肥猫这段时间呆在李盎的烧烤店里,每天四处乱跑,身材健康了不少。
陆奕良抱起轻了不少的小肥,
“都处理好了?”
刘峰沉默的坐在一旁,脸色不算好看,“嗯。店铺刚好到期,房东已经转租了,只是房子还差一个月,现在还空着。”
停顿许久,他转头看向陆奕良,“那屋子里还有你的衣服什么的,你自己回去收。”
“怎么不一起帮我打包了寄回来。”
“你自己的东西,自己收。”
陆奕良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回去,但是他还是开了口,“好。”
晚上,抱着小肥躺在床上,陆奕良又下意识的拿起手机查看,看不到一会儿,察觉到自己又在做这种没意义的事,忍住蠢蠢欲动的手,他将手机放了下去。
伸手向枕头底下摸去,空的,他忘了手链已经被自己扔了......
外面,众人站在店门口,刚准备离开,只听见嘭的一声,隔间门被大力打开,陆奕良冲了出来。
他拉开大门,“你们收了房里的垃圾?”
人群里,一个男人开了口,“早上你去王哥那里拿器材,我就帮你打扫了一下房间。”
陆奕良双眼发红,他走到男人面前,“那垃圾桶里的东西呢,你扔了吗?”
男人一脸疑惑,“垃圾桶能有什么东西?就是垃圾啊,我打包好了一起扔了。”
“扔哪了?”
男人指着不远处的垃圾点,“刚刚才扔到那边。”
话还未说完,陆奕良已经冲了过去,只留下现场呆站的众人。
“你扔了什么啊?”
“就...垃圾啊...”
众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等到他们都跑过去时,陆奕良已经在恶臭的垃圾堆里翻找了起来。
刘峰站在众人身后,看着陆奕良这副模样,心情复杂。
那天他到了地越镇的时候,李盎这边事情都快处理的差不多了。员工被他遣散,店里的桌子板凳也都被二手处理掉,整个店里只剩个空骨架。
走在店里,冷清,阴暗,与以前热闹的景象截然不同,刘峰心里竟然生出一丝悲凉。而当他出了店,正跟着李盎去陆奕良的出租屋收拾东西的时候,刚好路过了醋厂。
人群聚集,他诧异的看着门口,“这?怎么回事。”
李盎则是头都没转,直接开车路过了这里。
刘峰坐在车里,越想越心慌,“要不跟陆哥说一声吧。”
李盎将车子停在楼下,转身,他冷漠的看着刘峰,“说什么?这里的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了。”
说完,他冷静地抽出一根烟递给刘峰,“别让他掺和这些,他现在有多痛苦你也看到了,你想让他又回到以前那样吗?整天自虐,全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好长一段时间走路还得靠拐杖。他好不容易逃出漩涡,结果又要陷进去?”
李盎的话还在刘峰耳朵里脑袋里盘旋,等他回过神来,对面的陆奕良已经从垃圾堆里走了出来。
他头发杂乱,全身散发着臭味,走出来,面对着众人,他的胸膛快速起伏。刘峰仔细观察,只见他手上死死攥着一条粉色手链。
心里一惊,刘峰定定的盯着陆奕良。
陆奕良经历了一场情绪的大起大落后,现在十分的疲惫,他摆摆手,“没事了,我找到了,你们都回去吧。”说完他正准备走,刘峰此时却站在他身后,叫住了他,
“陆哥,你抓紧时间回镇子一趟吧。”
-
第二天早上,陆奕良开着车抵达地越镇。
顾不得奔波了一整夜的疲惫,陆奕良驾车直朝醋厂而去。
忍着内心的酸涩,他将车停到了厂子对面。
街对面,白幡随着微风飘动,而厂子里,正哭声四起。
坐在车里,对面的哀乐不停奏响;哀天叫地,凄入肝脾,一阵一阵,震掉了陆奕良手中的香烟。
冷静许久,陆奕良哆哆嗦嗦的拿出手机给程月打去电话。
关机。
拿着电话,他努力思考着自己和程月的其他联系。
冥思苦想半晌后,他挫败的双手抱头。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除了一部手机,两人没有任何共同朋友。
抬起脸,陆奕良满脸泪痕的看向对面的醋厂。
不知道她现在在哪,伤心吗?难过吗?还是说已经心碎了。
第40章 夜未眠
程月那天跌跌撞撞从拳馆逃出来后,狼狈的回到了车里。坐在车里冷静一下后,她才惊觉自己满头大汗。
汗水混杂着泪水不断滑落,她抬手勉强擦了擦,接着坐在车上定定神后,程月连忙驱车逃离了这里。
车停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后,她才有多余的精力回想发生了什么;
一男一女,毛毯盖过下半身,他们就这么半身□□的躺在床上。光是回想起那香艳的画面,窒息感就犹如潮水般涌来,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关于陆奕良的印象就这么在程月心里轰然倒塌。
程月坐在位子上不停回想着刚才发生了什么,试图缓解内心的惘然。
浑身颤抖,呼吸紊乱,狭窄的车内空间让程月感觉呼吸困难,她艰难的张大嘴巴,企图吸入更多氧气。
脸庞仍然湿润,眼泪一直没停过,过于猛烈地悲伤让程月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付诸了过多的情绪在一段感情上,只是转念又一想,自己认真对待一段关系能有什么错呢?如果真诚以待也能是自己指责自己的理由的话,那这个社会就没有正常人了。
才刚堪堪压下内心的苦涩,程月转瞬又想起u盘还没有找到。双手胡乱擦着脸上的眼泪,她连忙焦急地伸手在车上四处摸着纸巾,不管怎么样,先整理好心情办正事要紧。只是翻找半天,纸巾没找到,在她西装外套的夹层里,她摸到了自己找了一上午的u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