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喝水，一边在心里默念：“陈山野，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留着命替我收拾林家的兄弟，他们欺负人。”
赵勇心里在疯狂吐槽，可对着林世通的时候，一张脸笑得比花还要灿烂，脸上分明写着“虚伪”两个大字。
林世通呵忒一声，重重啐了口唾沫，最讨厌这种两面三刀虚伪的小人。
赵勇瑟瑟发抖：我太难了。在心里又把陈山野埋怨了一通，闲着没事干什么不好，非要跟着林世通去卖猪。
这下好了，俩人都失踪了，一路上林家这两兄弟就一直在放狠话，好像是陈山野掳走了林世武一样。
“要是大哥真的出了什么事，肯定和陈山野脱不了干系，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大哥报仇。”
林世通放的狠话，陈山野已经听不到了。
男人躺在雪地上，松开了一直攥着缰绳的手，脸色几乎要和周围的皑皑白雪融为一体，白得吓人。
四天没有吃饭，饿了就捧一把地上的雪含在嘴里，用口腔的温度把雪融化成水，等到雪水被口腔蕴含得温热的时候才咽下去。
男人瞳孔已经有些涣散，弥留之际，只觉得耳畔响起清甜的童音：“陈山野，我有给你带好吃的了。”
陈山野重重地闭上了眼睛，清楚地知道自己这辈子恐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尝到林俏俏送的东西了。
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人难免会把很多事情逐渐看淡。
本来脑子里像是有一团乱麻一样，乱哄哄的，他拼命想解开，却找不到头尾，只能任由她这么乱糟糟的。
这团麻绳就是林俏俏，陈山野有时候觉得自己还挺贱的，林世武他们好几次差点把他打死，可她却还对林俏俏念念不忘。
赵勇没少因为这件事情挤兑他，指着他脊背上的伤疤，阴阳怪气：“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怎么，你还想往林俏俏跟前凑，是怕林世武他们打不死你吗？”
陈山野轻轻起扯了扯嘴角，他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其实这里距离炮兵团的营地不过二十公里了，要不是林世武这个大包袱，或许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先走，然后回来救林世武，可他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走到营地，更害怕林世武被大雪掩埋，找不到。
就只能拖着他走。
套用赵勇的话说，他这次真的是被林世武给害死了。
不过陈山野也不后悔，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再怎么后悔都晚了。
陈山野把乱糟糟的麻绳理顺，自己也想明白了。
与其说他喜欢的是现在的林俏俏，还不如说他念念不忘的是那个在阴暗童年给他温暖的小姑娘。
他喜欢的一直是那个小姑娘，才不是现在的林俏俏。
陈山野在短短的两分钟内把自己和林俏俏的关系捋顺，无牵无挂地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猛地睁开眼睛。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了距离林世武有三米远得地方。
他这辈子，下辈子，哪怕是在阴曹地府再也不要跟林家人接触了，就让那个单纯又善良的小姑娘，永远活在他的记忆里好了。
……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山野是被细细的软管捅醒的。
睁开眼的时候，差点被一双瞪大的眼珠子吓死。
女人好似也受到了惊吓，跳着脚缩到了墙角的位置，小声说：“你醒了？”
陈山野腹诽：这不是废话？没醒的话，他这俩大眼珠子是出气的呀？
他脸上立马挂上了一副温和又谦逊的假面，柔声说：“这是哪里？是你救了我？”
其实陈山野已经猜出来了自己是在炮兵营了。
“嗯嗯。”缩在墙角里的胖女人重重点点头。
“你是军人？”是很明显的疑问句，不怪陈山野不信，这女人个头不高，少说有二百多斤，比林俏俏最胖的时候还要胖不少。
这体格要是上战场的话，估计一打滚都能压死好几个敌人。
胖女人白了他一眼，没好气说：“我不是军人，我爹是大头兵，我没地方去，团长就让我在后厨帮忙。”
“哦哦。”陈山野还想问什么，就看那少女耳朵猛地竖起来了。
像是一阵龙卷风一样卷了出去。
陈山野还是第一次看一个胖女人跑得这么快，跑出了残影，看来是个灵活的胖子。
没一会少女就气喘吁吁地过来了，麻花辫散开了，衣服也皱巴巴的沾了不少灰尘，像是在泥窝里滚了几个圈。
“来，你吃。”胖女人递给她了一个铝饭盒，里面是刚出锅热气腾腾的饺子。
陈山野也没客气，一口塞了两个下去。
把饺子吃完，他也了解到事情的完整经过。
这个胖女人叫周灵灵，那天本来打算宰了养在猪圈的几只野猪，给炮兵们包饺子，中午吃饺子，晚上喝猪杂汤，本来都计划好了。
可是一只黑猪从猪圈里跳了出去，撒丫子就往雪地里跑。
本来就是野猪，摆脱了猪圈的束缚，就像是鱼儿跳出了鱼缸，跃进了海洋中，人哪里能追得上。
野猪虽然没追回来，可是却捡回来两个快要死的人。
“你救了我？”
胖女人点点头，大眼珠子转了转，很是耿直地说：“也不算是我救的你，我就把你拖回来放到床上，每天给你喂点米汤，是你自己好的。”
“不管怎么说，都谢谢你。”
男人笑起来的时候，光风霁月，周灵灵这辈子还没见到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对，就是好看，耀眼得像是天上的星星，眼睛里像是两把小钩子，勾得人心神荡漾。
周玲玲今年刚好十八岁，正是少女含春的年纪，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用这么柔和的眼神看。
第一次对“小鹿乱撞”这个词汇有了切身的感受，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看我干什么？”
第84章 我们一家都是畜牲
她无辜又惊恐的眼神，直接把陈山野逗笑了，他甚至从这个小姑娘的身上看到了林俏俏小时候的样子。
要是当年的小姑娘没在哥哥的溺爱下长歪，应该也是周灵灵现在的样子吧，质朴单纯。
周灵灵低头看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头发散了，乱糟糟的跟个疯婆子一样，连忙把麻花辫重新绑起来。
可手边并没有皮筋，只能双手握着发梢，急切地东张西望。
那纯良的眼神，像是掉进土坑里茫然无措的肥兔子，陈山野再一次笑出了声，朝她勾了勾手。
“肥兔子”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干什么？”
“给你扎辫子。”
周灵灵看他长得这么好看，应该不像是坏人，半信半疑地走了过去。
五分钟之后，周灵灵对着镜子，瞳孔震惊，傻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妈耶，这这还是她吗？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美。
分别从左右两侧取过一小缕发丝，变成蓬松的鱼骨辫，把鱼骨辫的发尾收到四股麻花辫中，麻花辫在后脑勺交叉缠绕，固定在后脑勺。
头发全部被绑起来，无形中拉长了脖颈线条，显得人清爽干净了不少。
交叉绕过头顶的麻花辫，视觉上显高了几厘米，两鬓还故意扯松了几缕碎发修饰脸型。
慵懒中又带着点随性的发型，配合她那张珠圆玉润的小脸，竟然出奇的和谐，颇有几分秀色可餐的意味。
“你，你是个男人怎么会辫头发？”周灵灵从臭美中回过神来。
陈山野垂眸，眼神晦暗了一瞬，他的扎辫子的手艺，还是从林俏俏脑袋上练出来的。
林家的几个兄弟都是粗人，笨手笨脚的，每次扎辫子的时候，林俏俏都疼得呲牙咧嘴，后来陈山野就揽下了这个任务，一扎就是好多年。
扎辫子的动作已经形成肌肉记忆。
“你喜欢就好。”陈山野从回忆中抽离，笑意盈盈地望着她，眸子里好像是藏了万千星辰。
周灵灵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脑袋：“你怎么不问跟你一起来的男人，他是不是你的朋友？”
“不熟，不认识。”陈山野表情很是决绝，经过这次死里逃生，他已经想通了，他和林家那些人就像是平行线。
等到日当镇这边的路段修完，以后江湖不见。
“哦，那个人，他们家人找过来了，被他家人带走几天了，有个小个子要留下来照顾你，被其他两个男人强行拽走了。”
陈山野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林世通他们找过来了，滚了滚蓦地发紧的喉结，终究是没忍住：“他们来了几个人？有女人过来吗？”
“没有，来了三个男人和四条狼狗。”
陈山野点点头，林俏俏没跟着林世通一起过来，只有一种可能，压根不知情。
他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冷嗤一声，林俏俏的命还真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四个哥哥在她冲锋陷阵，甚至林世武失踪这件事都瞒着。
陈山野现在半点都不想跟这家人打交道。
“你能教我怎么扎这种辫子吗？”
陈山野笑着应了一声：“那是当然。”周灵灵可是救了他命。
“你想要什么东西？”他一边编头发，一边问。救命之恩，口头上的感谢似乎有些太过单薄。
看周灵灵呆萌的模样，没忍住又补了一句：“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我应该都能满足你。”
陈山野说的还是很保守，他眼睛是在看周灵灵，可思绪明显不在她身上。
“什么东西都行？”
“当然。”陈山野重新示范了一下，在发梢处打了一个漂亮板正的蝴蝶结。
“那你……”
周灵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女人打断了。
看着两个人亲密的动作，还有陈山野对女人纵容又宠溺的态度，林俏俏鼻尖有些泛酸。
不过她有什么资格难过的，自己的几个哥哥这些年差点把陈山野打死，人家还不计前把林世武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是的，自责又愧疚的大哥醒来之后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了。
原来陈山野背上的那些伤痕与曹爱琴无关，而是她几个哥哥的杰作。她在家的时候已经把几个哥哥狠狠揍了一顿，擀面杖都打断了好几根，根本下不来床。
尤其是想出来这个馊主意的林世通，伤得最重。
难怪小时候有时候遇到沈万山的时候都见他脸色煞白，或者是好几天都不见人影。
一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对自己几个哥哥下手太轻了。
周灵灵看着情况，明显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替两个人带上门。
林俏俏一时间百感交集，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小女朋友挺有福相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答案。
氤氲着一层水汽的乌亮眸子就那么直勾勾地望着他，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陈山野知道她是误会了，也不想解释，反而顺着她的话说：“还不是女朋友，我还在追她。”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他又极快地补了一句，“我这次差点死在雪灾里，是她救了我，这段时间也是她一直照顾我。”
“哦，你们还挺配的。”林俏俏哽咽了半天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那忏悔、愧疚、感激……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那种要哭不哭的表情，看了就令人莫名烦躁。
他声音也冷冰冰的：“哭什么哭，你哥不是没死。”
要是平时林俏俏早就怼上去了，可现在她对陈山野很愧疚，别说说她两句了，就算是对她拳打脚踢，林俏俏也不敢有怨气。
要是真挨一顿打，说不定能好过一点。
虽然打人的事情，是他几个哥哥干的，可是要不是她太过骄纵，娇气，四个哥哥也不会干出这种事，反正她是脱不了干系的。
“对不起。”她再也绷不住了，眼泪顺着圆润的脸颊无声地滑落，语气里满是愧疚，“我都知道了，你背上的伤是我哥打的，我们一家人都是不是人，是畜牲。”
林俏俏一想到自己当年还差点投喂老鼠药，把陈山野活埋，就觉得自己应一声“畜牲”不亏。
第85章 傲娇帝
陈山野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个遍，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眼帘微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男人抬眸，斜斜睨了她一眼：“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怎么，就你自己来了，另外几个畜牲呢。”
“来不了，我知道这件事之后打了他们一顿。”
陈山野冷嗤一声，还打了一顿，就她护犊子的心理，舍得下手才怪呢，也就骗骗他而已。
不过是真是假，陈山野都不想追究了，过去了的事情就过去了。
当林俏俏说自己知道一切的时候，陈山野非但不觉得自己是沉冤昭雪了，而是觉得很丢人。
对，就是丢人，被人打得跟孙子一样的确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他千转百回的心思，林俏俏自然是看不到，往他身边走了几步，和他打商量：“以后交通饭店挣的钱全是你的。”
这是她过来的时候想的解决办法，这件事不是几句对不起能解决的事情，必须得拿出自己的诚意。
金钱补偿是最有效和最直接的办法了。
“全部的钱？”男人眯着眼睛看他，眼底是林俏俏看不懂的情绪。
“对，全部的，交通饭店每天打烊之前我会准时把钱给你。”她早就算过了，大哥养殖场的钱，加上二哥的倒卖羊绒的钱，还有三哥开诊所挣的钱。
基本上能覆盖交通饭店的日常运营的成本，把盈利全给陈山野，就相当于他们兄妹免费给他打两年的工。
也算是让他几个哥哥长点教训。
不得不说林俏俏提出的这个补偿很具有诱惑力，众所周知饭店是暴利行业，光是青菜以前就要消耗不少，这大西北的青菜甚至比肉还贵。
陈山野在心里快速算了一下，如果饭店的经营成本由林家兄妹出，自己收钱，不出两年挣的钱，都够换一批大型机械设备的。
他想着林俏俏既然敢夸下海口，肯定能搞到钱，林世武的养殖场的规模只能算一般，大头肯定是林世通出，他没忍住问了出来：“林世通倒是挺能挣钱。”
林俏俏有一瞬觉得茫然，觉得陈山野的关注点有点奇怪，还是点点头。
她二哥现在倒腾羊绒，低价从牧民这里收购山羊毛。
然后把里面的杂草和粪便挑选干净，把羊毛和羊绒分开，挑出来的羊绒按克卖，一克5块钱，一个月也不少挣钱。
“你觉得我缺钱？”
林俏俏等了半天，等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不，这答案明显是在拒绝。
她当然知道陈山野不缺钱，可是她除了给钱真不知道给什么，总不能给人吧？
陈山野又不喜欢男人，再说了，人家现在都有女朋友了，自己再贴过去也不合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