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春再次合上了书页。
门口传来脚步声,临春立刻将书卷放回去,藏好,假装若无其事。谢明峥推门进来,有些奇怪地看了两眼临春,“你的脸……?”
临春扇了扇风,道:“我有点热。”
她从床榻上跳下,奔到桌边猛喝了两杯茶,大抵是她做贼心虚,总觉得这茶味道有些奇怪。两杯茶下肚,面颊的热度消退不少,她重新回到床榻上,将金钩落下,垂下帷幔,预备入睡。
谢明峥亦躺下,但心中清明,毫无睡意。
他能在军中闯出一片天地,除却他有计谋会带兵,当然也因为他自身武艺高强。薛冰的武功也不弱。谢明峥几乎胸有成竹,依据他的计划,不久之后他入睡,那些刺客会有所行动。而他与薛冰,应付他们绰绰有余。到时候要尽量留活口便留,逼问出幕后黑手,到底是他哪一位好兄弟。
谢明峥假寐,听见身侧的少女频繁翻身,似乎也睡不着。
临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热,热得出了一身的汗,根本毫无睡意。
她不停地翻身,将身上被子尽数掀开,胳膊露出袖子外,还是热得受不住。
难道是因为她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么?
临春强行忍住,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入睡,煎熬着挨过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她猛地睁开眼,还是睡不着,并且身体里一股异样的感觉升腾而起。
临春挠了挠脖颈,挠出一圈红痕。
夜深人静,不止临春一人睡不着。正当此际,乔启文估摸着时间,偷偷摸摸地带着人靠近临春他们房间。而盯着他们一整天的那些尾巴们,也仿佛一道道影子,隐没在无边的夜幕之中,渐渐向这房间逼近。
而隔壁的薛冰亦睁开眼,轻手轻脚起身,从旁边摸出自己的佩剑。
夜月无声,疏影横斜,一缕晚风撞开窗棂。
身侧的谢明峥猛地坐起身,把临春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没睡啊?”临春跟着坐起身,却被谢明峥抛来的衣袖兜头盖住。
他声音比平日里更冷三分,仿若十二月雪:“衣服穿上。”
临春不明所以,拿着那件衣服并不情愿穿,她真的很热,热得要晕倒了。而且这大半夜的,干嘛要穿衣服?
片刻之后,门板的横飞解答了临春的疑问。
临春短促地尖叫一声:“啊——”
她下意识往谢明峥身边靠近,虽说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一眼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情况。
“谢明峥……这什么情况啊?”
谢明峥并未回答她,只是眸光更为冷厉,盯着面前横空出现的黑衣人。黑衣人们对视一眼,也有些诧异,没想到自己的行动竟然早就被察觉,但事已至此,他们不过两人,黑衣人们仍旧扑上来。
谢明峥将临春往床榻里推,他挡在前面,以自己的胸膛给临春营造出一个绝对安全的范围。临春已经吓傻了,抱着枕头缩在墙角,看着眼前的谢明峥手起剑落,剑影寒光,鼻尖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她不由得颤抖起来,忽然想到关于谢明峥的那些传闻。
她忽然觉得,应当都是真的。
谢明峥他在此刻,当真如地狱修罗一般,杀人如麻……
但临春却并不怎么害怕,她反而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因为谢明峥在保护她。
那一瞬间,她再次觉得谢明峥成了自己人。
谢明峥是大英雄,而她是那个美。
英雄救美,倘若笔墨发挥一下,也能成一段佳话吧。临春其实脑子都转不动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到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至少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而言,是无关紧要的。
临春紧张极了,心都快跳出来了。
她渐渐抓不住手里那个枕头,她本以为这是因为她太过紧张,所以才会抓不住。但很快她意识到不对劲,她的身体正在失去力气……
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临春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唤了声:“谢明峥,我好像中毒了……”
她充满怨念,不是,篡位找谢明峥啊,怎么还带给她下毒的……
谢明峥闻言脸色一变,回头查探临春情况,灯都暗着,看不清什么,但手背贴上少女额头,烫得吓人。
谢明峥忽然有些慌张,有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一丝后悔。
他不该将临春牵扯进来,倘若她出些什么事,他压根无力承受。
谢明峥觑了眼当下情况,原以为他们只带了一些人,但他们的人手远比谢明峥想象的多。倘若临春没什么事,以他与薛冰之力,倒也能游刃有余应对。
可现下情况生变,临春情况不对,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中毒了……倘若是剧毒,时间便是性命。
谢明峥迟疑片刻,单手搂住临春细腰,将她带进怀中,“抱紧我。”
临春照做,搂紧谢明峥的脖子,已经吓哭了,胸口颤抖着,小声问谢明峥:“我不会死吧……”
她哭得谢明峥心烦意乱,他坚决道:“不会。”
临春原本慌乱至极,可不知怎么,听了谢明峥这句话,心竟然安稳几分。她吸了吸鼻子,将头埋在他颈间,热泪落进他颈间。
谢明峥看了眼薛冰,而后选择从窗台跳出,带着临春先行撤退。他得先带她去找大夫,这些人不会愿意将事情闹大,所以只需他进到一个繁华热闹之所,他们必定不会再追。
大楚有宵禁之策,过了子时,便不许再随意于大街上走动。但这宵禁之策并不完全禁止过了时辰还做生意,生意可以照常开,但来往却不能继续。因此那些花楼楚馆,以及某些酒肆,都可以彻夜开门,只需要客人留在店中。
因此,寂静的街道之下,其实暗藏着几处热闹之所。
谢明峥眼神冷静,很快抱着临春拐进一家花楼。
花楼大门紧闭,早已经不接待新客,但内里却灯火辉煌,笙歌曼舞依旧。谢明峥带着临春,推开一扇房间的门,左右环顾一圈,最后躲进了衣柜中。
房间无人,谢明峥心跳得有些快,他迫切需要甩开那些人,带她去寻大夫。
他抬手探她额头温度,仍旧热得吓人。衣柜里没有光,看不清她的脸色。谢明峥语气焦急:“阿宝,阿宝?你振作一些,别急,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
临春嗯了声,靠在他怀里,腔调带着泣声:“怎么办,谢明峥,我好难受……”
她声音都轻下去,且变了音调,愈发柔媚动人。听得谢明峥怔了怔,想到她这会儿功夫主动往自己身上贴,燥热不安,且绵软无力,似乎明白了什么。
方才打斗之间,他记得出现过几个不是黑衣人的人,而那装扮,隐约有些眼熟。是下午在茶楼时见过的人,谢明峥当时便注意到他对临春眼神不善。
倘若是他贼心包天,似乎可以解释得通了。
谢明峥为确认自己的猜想,问临春:“阿宝,你哪里不舒服?除了无力和热,还有什么症状?”
临春摇了摇头,“没有了。”
这症状,怎么有些熟悉……
她脑内灵光一闪,想到了自己偷看的那本话本,不就是女主角中的那种药吗!
她哭得更厉害了。
话本里写,中了那种药,如果不和男人做那种事,会死掉的。完蛋了,她不想死,岂不是只能和谢明峥做?
临春呜咽出声,又忍不住往谢明峥身上贴。
谢明峥……谢明峥他有病的,万一他待会儿不行,那自己岂不是死定了?
她慌得很,语无伦次和谢明峥说这些话。
谢明峥亦有些烦闷,在他的一千零一个梦境里,可没有一个梦是与她在逼仄衣柜里。他观察着外头的情势,想着人应该走了,正欲推开衣柜门,带临春离开,好歹寻一处舒适些的地方。
才刚有所动作,便听得门口有些动静。
他只好退了回来。
“嘘,有人。”谢明峥小声道。
临春止住哭声,怕自己忍不住,用双手捂住自己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因方才动弹那下,他们二人的姿势发生了些许变化。
临春坐在了谢明峥膝盖上,他腿微曲着,抵|在她双腿之间。
而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脚步声从门口传来,细碎的,伴随着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
“哎呀,死鬼,这么猴急做什么……”
紧跟着,两道身影跌进粉色床幔中。
临春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声响,好似在鼓掌,又好似在搏斗。
她试图思考些什么,但自己的脑子也实在不行了,整个人越来越绵软无力,完全瘫倒在谢明峥身上。她歪着身子,因而双腿更垂在谢明峥膝上。
那种难以接受的感觉再次袭来,且比以往更汹涌,仿佛叫嚣着什么。
她脑子里已经变成一团浆糊,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随着本能在行动。
临春没什么力气,捂在嘴上的手也捂不住,发出些细碎的娇泣。但好在整座花楼歌舞喧天,且房间里的人也动静极大,听不见这个逼仄衣柜里的动静。
谢明峥从未想过会在这种场景。
一点都不舒适,于这位小公主而言大抵极为委屈,但情势所逼。更何况,面对临春,谢明峥一向失控。
她的眼泪仿佛流不完似的,又不能哭出声音,谢明峥有时候用嘴巴堵住她的嘴,有时候用手捂住她的嘴,感受到她一颗颗眼泪落进掌心。但感受更深的,是另外的地方。
原来比梦里还要快意百倍。
娇柔少女仿佛变作一滩水,在他掌心里滴答流淌。她的呼吸与喘声都像梦里,眼泪也像,也唯一不像的,是她的依赖。
她应该骂他,用鞭子抽他,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紧紧依赖。
房间里的人何时结束的,没人在意。临春整个人都像水里捞出来的,从里到外湿透,谢明峥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将长袍解下,将人罩住,趁房间里那两人玩到净室去时,悄声抱着临春离开。
临春毫无力气,任由谢明峥抱着她离开花楼,在夜色的掩护下,寻到另一家客栈。客栈的门早关了,谢明峥强行闯进去,撂下一锭金子。掌柜的见到金子,小心翼翼看了眼他身后无人,赶紧叫他进来。
“准备一间客房,尽快送热水上来。”
“好的,客官。”
掌柜的见他们二人大半夜还来住店,又出手阔绰,有些诡异,不由看了眼郎君怀中的少女。被那俊朗郎君恶狠狠瞪了眼:“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掌柜的一阵哆嗦,被他那凌厉的眼神吓得不轻,赶紧领着人往楼上客房走。
谢明峥踹开门,“你可以滚了。”
掌柜的连声应是,赶紧走了。谢明峥单手将门合上,放临春在床侧坐下。
她虚软无力的长臂挂在谢明峥脖子上,体内的药效显然还没过去,难受地哼哼了两声,又往他身边贴。脸颊蹭了蹭谢明峥脖子,张嘴咬|住他喉结。说是咬,其实根本没力气,更像是吮|啃。
第49章 第 49 章
谢明峥喉结滚动, 看了眼客房的净室,小二还未送热水过来,她的换洗衣物也无从准备。至于福来客栈那里, 薛冰虽于人情世故上略显呆笨, 但对付那些刺客应该应付得来。
正想着, 窗牖之外, 寂寂长夜被力道火光点亮, 是薛冰的信号弹。薛冰算得上谢明峥心腹, 今夜之事,谢明峥已经交代过薛冰,更部署好安排。看见信号弹后, 玄甲卫右统领文朝会带人过去支援,将那些刺客捉拿。
喉结忽地被舔了下, 将谢明峥思绪拉回眼前。怀中少女声息渐娇, 一双柔荑沿他胸口攀附而上,眼神焦急, 却又毫无章法。
谢明峥喉结再次滚了滚,眸色渐浊。
廊中传来脚步声, 停在房间门口,是掌柜的送热水上来。
“客官, 您的热水。”
谢明峥将临春身上自己的外袍拢得更紧, 将她整个裹住, 怕她乱动,将她放倒,转身去开门。
掌柜的仍记得当时那个男人骇人的眼神, 这会儿站在门口,后背还有些发凉, 心里不住地犯嘀咕。他是为了那锭金子才将人放进来,可看这两人的样子,莫不是什么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