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有耳疾——叶紫【完结】
时间:2023-08-24 23:01:56

  邵卿洺装着刚醒的样子,睡眼惺忪地说,“都快过年了,还不让朕轻松几天吗?”
  “奴婢觉得圣上这偷懒劲儿,同从前不想去御书房读书,是一个样。”熙宁看着还在赖床的邵卿洺,想想就好笑。
  “所以你就把冰块放朕怀里,在朕在朕耳边敲锣打鼓,有一次还叫人把朕的床抬到院子里?”邵卿洺说起旧事,看似在埋怨,眼里心里可都是笑意。
  “偷懒就会被太傅打板子,奴婢还不是为圣上着想,”熙宁在心里叹息,那时他是不受宠的皇子,日子虽然过得清苦,可是很自由,哪像现在这般受约束。从前大不了是被太傅责罚,现在可是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天子难得不上朝,就是天大的罪过。可也没见邵卿洺少批几本奏折,所有国事不也处理的迅速妥当吗。
  “好了,朕这就起了。”
  熙宁给邵卿洺更衣,一名小宫女端来了洗漱用的水盆。
  熙宁看她一眼,“新来的吗?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没见过你?”
  “回姑姑的话,奴婢名叫流清,前几日乾清宫人手不够,李公公将奴婢从慈宁宫调来,许是见奴婢还算机灵,就将奴婢留了下来。”
  熙宁点点头,乾清宫太大,每年年前都要调其他宫的宫人来帮忙一起洒扫,也算是种惯例了。
  流清端着水盆出去时,不小心撞倒了桌上的花瓶,花瓶应声落地,发出一声巨响。
  熙宁被吓了一大跳,还没反应过来,流清已经跪地求饶,“圣上饶命,圣上饶命。”她哭得泣不成声。
  邵卿洺不耐烦地问,“你哭什么。”
  熙宁心里一惊,方才那么大的响声,邵卿洺居然没听到?可他不是装聋吗?花瓶落地就在刹那间,他是如何做到毫无反应,不露任何声色的?
  邵卿洺这时注意到了地上的碎片,蹙眉,“这地上怎么回事?”
  熙宁对流清说道,“你先出去吧,下次小心些,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流清忙磕了几个响头,“谢姑姑,谢姑姑。”
  熙宁看着流清离开后,才问邵卿洺,“圣上,您方才当真没听见响声?”
  邵卿洺摇头。
  熙宁手都在颤抖,难道邵卿洺真有耳疾,之前都是自己误会他了?她忙搀扶邵卿洺坐下,“现在呢,您听得见奴婢在说话吗?”
  邵卿洺按了按太阳穴,“嗡嗡的,听不清。”
  熙宁顿时紧张起来,捧住了邵卿洺的脸,“圣上,我说慢点,您仔细听。您最近耳朵有受过什么损伤吗?书上有记载,重响声会导致耳朵失聪。”下一刻她直接覆到邵卿洺耳边轻柔地唤道,“圣上圣上。”
  邵卿洺还是没有反应。
  熙宁脸都黑了。
  她想到了一件事,“圣上,都是奴婢的错,莫非是当初奴婢在您耳边敲锣打鼓导致的,奴婢真是罪该万死。”
  她一张小脸皱成一团,泫然欲涕,邵卿洺心疼坏了,立即搂住她的肩膀,“怎么会是宁儿的错呢,和宁儿完全没关系。”
  熙宁面无表情,“圣上您又听得见了?”
  邵卿洺:“……”大意了。赶紧找补,“朕这耳疾时好时坏的,吓坏宁儿了吧。”
  熙宁无语。
  行,你就继续装吧,看我怎么整治你。
  流清出了乾清宫寝殿后,直奔慈宁宫。她不时看向身后,生怕被人发觉。此时,她的脸上早就没了眼泪,眼神淡漠。
  慈宁宫。
  映雪禀告正座上衣着华丽,身份尊贵的容德皇太后,“娘娘,流清回来了。”
  容德颔首。
  映雪将流清带进来,她跪下,说出早上在乾清宫的所见所闻。
  “当真一点反应都没有?”容德微微有些失神,连送进嘴里的是凉掉的茶水,也无所觉。
  “回太后娘娘的话,千真万确。”
  “你先回去,有事再来报。”
  “是。”
  容德呆坐了一下午,映雪也不敢喊她。
  须臾,容德吩咐,“笔墨伺候。”
  她匆匆写了张字条,“你这就让人送出宫。”
  “奴婢领命。”
  同一时间。
  邵卿洺让熙宁准备膳食,又让李安守在门外,他唤道,“顾晓春。”
  暗卫顾晓春拜倒在地,“属下在。”
  “你即刻出宫寻访名医,带来见朕,记住,越是乡村野外,远离京城是非的越好。”
  “属下明白。”顾晓春顿了顿,关切道,“圣上可是哪里不舒服?”
  “未雨绸缪。”
  “属下明白,这就去办。”顾晓春已飞上房梁,想起什么,又禀,“圣上,属下不在的日子,就让副统领沈岸贴身保护您。”
  “准了。”
  顾晓春几个跃起就不见了踪影。
  邵卿洺五指紧握成拳。
  方才那宫女分明是在试探自己是否患有耳疾,既是慈宁宫借来的,自然出自容德皇太后的授意。
  只是花瓶碎地的巨响声,他的确没听到。
  这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了,之前在湖心亭也曾有过,如此便不是偶然,引起了他的警觉。
  他让顾晓春寻找宫外的名医,是不想让御医知道他的真实情况,以防传到容德皇太后甚至荣亲王耳中。
  前世,容德皇太后虽同他不亲近,倒也未曾算计过他,而且她只在后宫作威作福,并没有干涉前朝的事,自己也就由着她。而如今,她力保安亲王,已然插手了政事,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前世的这个时候,熙宁已出宫,荣亲王也已伏法,自己迫于御史台的压力,同意大婚。容德皇太后的侄女张依依是公认的最合适的人选。张依依似乎也钟情自己,每日嘘寒问暖。
  熙宁离开,邵卿洺娶谁都无所谓,便答应册封张依依为皇后。
  大婚前夜,他得知熙宁惨死,随之吐血身亡,重生到一切祸事都尚未发生前。
  他本以为荣亲王是最大的变数,如今看来,容德皇太后也是不可控的,自己耳疾一事,倒是说不准,谁才是罪魁祸首。
  邵卿洺蹙起浓眉,重活一世,他不仅要护熙宁周全,也会保宛国国泰民安。
第13章 荣亲王
  子夜。
  荣亲王府。
  暗卫聿呈上一个用蜜蜡包裹的丸子,“王爷,宫中密函。”
  邵淮安拿手轻轻一捏,蜜蜡分离,露出里面的纸条。
  那是宫中才有的彩宣,质地考究,上头还有印花。
  纸条上用小楷写着:圣上耳朵时好时坏,多次试探,确认病症不轻。
  “倒是比本王预期中发作的更快,”荣亲王正在同自己下棋,话音有如玉子轻落棋盘。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执起一枚白子放在黑子旁,只见棋盘内,黑子已被白子牢牢包围,岌岌可危。
  “聿,你说黑子还能脱困吗?”邵淮安轻抚手上的青玉扳指,滑动时偶尔可见虎口上的厚茧,原先,这里一直被扳指严密遮盖住。
  聿抱拳道,“王爷高明,白子棋高一着,黑子再无翻身可能。”
  “不枉本王筹谋多时。”
  昏暗的烛火掩映下,宛国女子最想嫁的人,排行榜上位列第一的男子,面色如玉,宛若谪仙,冰为肌,玉为骨,桃做面来,花点唇,竟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他着一身素白长袍,此时,倚靠在紫叶檀木榻上,阖眼淡笑,出尘绝世。
  “王爷英明。”
  “太医怎么说?”邵淮安轻描淡写地问道,又放下一颗白子,吃掉圈内全部黑子,自此黑子全军覆灭。
  “太医查不出病症,圣上大怒,差点砸了乾清宫,若不是熙宁姑娘求情,王院史也险些被砍了,”聿不敢抬头,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脚上。因为他知晓面前男子真正的性情,可不是世人所见到的那样。他也不敢心存任何侥幸,唯有办好荣亲王交代的每一件事,才能保自己以及家人的平安。
  “熙宁……”邵淮安玩味着这个名字,像是在低唤自己的情人,眉眼一弯,有说不清的风情万种,转而话锋一转,面露讥诮,“邵卿洺啊邵卿洺,你越是暴躁,死的越快呢。”
  却在这时,一阵铃铛的响声从窗外传来。
  “王爷,外面有人。”聿立刻警觉起来。
  邵淮安拧眉的模样,带了几分阴鸷,同邵卿洺有几分相似,毕竟是叔侄啊,他使了个眼色,聿飞身而出,擒拿住窗外之人。
  随着一声女子的娇呼声,人被聿扔在了邵淮安面前。
  她是邵淮安这次游历越国带回来的美人桃姬,以一曲越女舞而闻名。她听闻邵淮安是宛国最英俊的男子,且清心寡欲,身边从未有过女人。可他才见自己第一面,就买下了自己。桃姬难免得意洋洋,当晚就献身于邵淮安,将他迷得神魂颠倒。
  只是回到京城已数日,他还没有碰过自己,是自己伺候的不好吗?不会,桃姬久居风月场,邵淮安当时眼中的灼热和流连,她可是熟悉得很。
  她当然不甘心,买通了丫鬟,打听到邵淮安一直待在书房,打扮一新就过来了。
  只是似乎听到了些不该听到的。
  但这些事同她有什么关系,她只需要伺候好邵淮安,还怕没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吗。
  邵淮安偏着头打量桃姬,她身着粉色薄纱,身上有若隐若现的异香,手足皆佩戴铃铛,婷婷袅袅的,被聿擒拿进屋,还在假装镇定。
  桃姬见邵淮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羞红了脸,下一刻就挺了挺丰满的胸部。她对自己的身材可比对脸蛋更有自信呢。
  几日未见,这位荣亲王更飘逸出尘了,白衣翩翩,温润如玉,超凡脱俗。
  虽然天很冷,她穿着薄纱,身子一直在微微颤抖,可为了这俊逸男子,一切都值得。她一定要把邵淮安的心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
  “桃姬见过王爷,”桃姬直接攀上邵淮安的身躯,身子就像没骨头似的,倒在他怀中。
  “桃姬是吗?”邵淮安挑起桃姬的下巴,注视她嫣红的嘴唇,眼看着就要把持不住。
  桃姬暗暗窃喜,越国的秘药缠丝雪果然好用,没有一个男子能逃得了。
  “王爷,奴家因在桃花盛开之时出生,母亲就给奴家取名桃姬,”桃姬媚眼如丝,涂着鲜红色丹蔻的手不安分地想要伸进邵淮安的衣衫内,“王爷喜欢这个名字吗?”
  邵淮安眯起眼,他的双眼本就生的狭长,如今更增添了几分妖媚感,他一把握住了桃姬的手,“这么主动?”顺势在她手背上抚摸了一把。
  “王爷……”桃姬娇嗔道,“王爷都不来找桃姬,那桃姬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下一秒,她雪白的脖颈就被一只手掐住了,那原本捻棋子的纤细玉手,力道竟大到惊人。
  “都听到了什么?嗯?”
  原本温润的男子化身恶魔,眼神肃杀,早就没有了之前的温柔和迷离。
  “唔……唔……什……么……都……没……没……”
  桃姬的瞳孔一点一点的放大,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眼,却已经听不清了。
  邵淮安又加重了几分力气。
  桃姬的气息越来越弱,再也说不出话,她脸色发紫,很快香消玉殒。
  “可惜了这么个美人,”邵淮安只享用过一次,但她出现在不该出现的时间和地点,本身就是个悲剧。
  邵淮安冷漠地松开手指,拿起一方丝帕擦拭,每个手指的缝隙都不放过。曾经同床共枕过的女子,如今却被他如此嫌弃。
  “抬出去,埋了。”他冰冷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还在荣亲王府外徘徊,等待荣亲王回京的众臣子,哪会想到,翩翩文雅的贵公子早就回来了,还随意了结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他话音刚落,两名暗卫出现,将桃姬的尸体抬了出去。
  在此期间,聿一直低着头,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邵淮安的注意力回到之前的事上,沉吟片刻,“聿,去告诉解浩海,有些事该准备起来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
  “等到他完全听不见,就到我们动手时了。”
  邵淮安转动着青玉扳指,自言自语道,“至于熙宁……”
  聿还在等待邵淮安吩咐,可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答案。
第14章 将计就计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熙宁更加努力“治疗”邵卿洺的耳疾。
  这一日,熙宁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些黑乎乎的东西,贴在邵卿洺的两边太阳穴上。
  邵卿洺嗅了嗅,“哪来的怪味?”
  熙宁忍住笑,“圣上,这东西虽然有些丑陋,还有点臭,但据说对治疗头疼和耳鸣有奇效。”
  邵卿洺这才反应过来,“你说这怪味是朕身上散发出来的?”他又用力闻了闻,脸都黑了。
  可他又不敢撕下来,毕竟熙宁一心为他着想,驳了熙宁的好意,她又要出宫,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只能斟酌着说道,“朕乃一国之君,被人看到贴这个,还不笑掉大牙?”
  熙宁温婉一笑,露出浅浅酒窝,“一国之君怎么了?一国之君就不需要吃喝拉撒了吗?一国之君就不会生病了吗?再说了,您今日又不上朝,除了奴婢和李公公,还有谁能瞧见?还是说您信不过奴婢和李公公?”
  李安之前一直装聋作哑,现在可装不下去了,忙道,“圣上,老奴的嘴可是严实得很。”
  邵卿洺除了接受还能说什么。
  而这样的事几乎每日都会发生。
  翌日。
  邵卿洺吃完熙宁端来的药,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宁儿,今日的药为何那么苦?”
  熙宁淡定道,“因为加了八仙草,黄连,并且用地龙做药引。”
  八仙草和黄连,邵卿洺知道,可地龙是什么?
  邵卿洺用眼神询问熙宁,熙宁笑而不语。
  “李安,你来说。”
  李安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回圣上的话,地龙就是蚯蚓。”
  邵卿洺:“……”
  李安又加了一句,“就是昨日圣上贴脑门上的黑乎乎的东西。”
  邵卿洺:“……”
  他想起昨日被臭味支配的恐惧,他可是足足沐浴了三遍,用了几十桶热水,方洗去那揪心的气味。
  “宁儿,朕想同你商量件事,”邵卿洺抚额说道。
  “您说。”
  “往后你开的药单,能先给朕看看吗?”邵卿洺决定亲自把关,他可不要再喝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熙宁笑得高深莫测,“没问题,但其实奴婢不给您看是为了您好。”
  直到第二日,邵卿洺才明白熙宁这话是什么意思。
  英明神武的帝王坐在御案前翻阅药方,“甘草,当归,杭菊,夜明砂……”他疑惑道,“宁儿,夜明砂是何物?”
  熙宁边制药丸边说道,“夜明砂的主要功效是明目消翳,圣上最近用眼过度,耳朵已经不好了,眼睛可千万要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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