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须,得意洋洋地笑了。
熙宁将刚沏好的蒙顶山茶摆放在邵卿洺的右手边,邵卿洺正在批阅奏折,抬起头看她,两人相视一笑。
熙宁转过身,刚要离开,突然被邵卿洺一把拉住。熙宁诧异转身,对上邵卿洺紧张的神色。
“怎么了?”熙宁习惯性地想要摸自己的脸。
“别动!”邵卿洺喝道。
他一把将熙宁背对着推到了墙上,力道之大,甚至弄疼了熙宁。
熙宁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觉得邵卿洺粗暴的样子有些吓人,记忆中,在凤栖山上发生的一幕,似乎又要重演。
熙宁下意识想要逃,邵卿洺捉住她的双手高举过顶,沉声道,“朕说了别动!”
熙宁颤声道,“到底怎么了?”
邵卿洺没有回答。
熙宁感觉到自己的衣领被缓缓扯开,邵卿洺探入一只手,熙宁浑身僵硬。
邵卿洺继续动作,手往下,抚过熙宁颈部光滑细腻的肌肤,熙宁脑子如同炸开了一般,他又要像上次那样强迫自己吗,甚至比上一回还要恶劣。
熙宁还在思忖之时,邵卿洺忽然放开对她双手的禁锢,抓着她的衣领,用力一扯,只听“撕拉”一声,领口被撕开,露出肩头大片的白皙。
熙宁脑子嗡嗡作响,神情恍惚,邵卿洺他竟然……
熙宁不再犹豫,一掌狠狠挥在邵卿洺的脸上。
回身的同时,却看到邵卿洺两指之间捻着一枚银针。
李安听到动静适时冲了进来,见到邵卿洺脸上清晰的巴掌印,和衣冠不整的熙宁,头皮发麻,他怎么老遇上这种事。
“李安,去请叶先生!”
李安逃也似地飞奔出南书房,宁姑娘再同圣上闹几次别扭,他的老命怕是要不保了。
熙宁看了眼邵卿洺手上的银针,再看了看他的脸,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他,嚅嗫道,“抱……抱歉圣上……我……我不知道……我……”
她语无伦次,为错怪邵卿洺而懊恼不已。
邵卿洺轻叹口气,“宁儿,朕知道自己之前做错了,又怎么会重蹈覆辙,再次伤害你。”
“对不起……”熙宁除了道歉,再说不出其他话。
原来邵卿洺无意间看到了熙宁衣领上的银针,脸色大变,生怕告诉她,她会害怕,反而坏事,才当机立断将她按在墙上,想要取下银针。
可因为熙宁的挣扎,银针也随之没入几分,邵卿洺无奈之下,只好撕开她的衣领,这样才能快速准确地找到银针。
“无妨,你先去换一件衣服,”邵卿洺拿着银针,不敢轻举妄动,需等到叶先生检查后才敢放下。
乾清宫密室中还留有熙宁的衣服,她赶紧去换,等她回来时,叶天祺也赶到了。
叶天祺不敢怠慢,先用白布抱着手指接下银针,又让邵卿洺服下一颗解毒丸,这才开始验毒。
“圣上,针上涂有剧毒,如果只是表面接触则无碍,若是扎入皮肤,随体内血液流通,少则一两日,多则七日,必定七窍流血而亡!”
熙宁冷汗涔涔,连发丝都似乎黏住了。
邵卿洺牵住她的手,幸好自己发现的及时,才没酿成大祸。
“这种毒在西域比较多见,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同之前谋害圣上的毒药,来自一个地方。”
毒害邵卿洺的是荣亲王,可他已死,毒又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接手他势力之人,也同时拿到了这些毒药?
气氛无比凝重,可此时叶天祺抬眼看到了邵卿洺脸上的红印,诧异道,“圣上您的脸怎么了?”像是被人打的巴掌印,可普天之下,有谁敢掌掴皇帝呢?
有,熙宁还不止掴过他一次。
邵卿洺面不改色,“方才有一只蚊子盯在朕的脸上,朕就掴了自己一掌。”
熙宁低下了头。
李安眼观鼻鼻观心,这才初春,哪来的蚊子,圣上您撒谎也得考虑下实际情况。
叶天祺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对了,这不是针灸用的银针,只是一枚普通的缝衣针。”
熙宁是皇帝身边的宫女,她的衣物是送入浣衣局统一清洗的,目前看来,浣衣局的人嫌疑最大。
邵卿洺一个眼色,沈岸已带人前往浣衣局。
第151章 貌合神离
叶天祺则把毒针带回星云殿,要同付天成一起再研究一番。
邵卿洺将熙宁纳入怀抱,“宁儿,看来此人不夺你性命誓不罢休,太危险了,你最近这段日子不要离朕太远,最好是寸步不离。”
熙宁虽然全身抖得厉害,还是坚定地摇头,“那就永远都无法引出要害我之人了。”她主动握住邵卿洺的手,“圣上,我知道您关心我,可只有找出他,才能一劳永逸。”
邵卿洺何尝不知,可他做不到,方才的事让他胆战心惊,倘若这件事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他反而不会害怕,还会积极去面对。可换成熙宁,他着实紧张。因为对他而言,熙宁是远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的存在。
他只能多派人手,加强对熙宁的保护,在看顾好熙宁的同时,将此凶手捉拿。
熙宁一抬眼就看到邵卿洺脸上的印记,巴掌的痕迹已经退了下去,可留下了一片红色,熙宁心中过意不去,伸手抚了抚,“疼吗?”
邵卿洺摇头,“不疼。”他倒也没说假话,当时他只顾着取毒针,熙宁这一巴掌又打得突然,他都被打懵了,只是事后才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熙宁又连声道歉,他就只剩下心疼了。
熙宁小声道,“怎么会不疼呢,我用了那么大力。”
她当时以为邵卿洺又要轻薄她,使出了吃奶的力道,因为不敢置信,比上一回在凤栖山时用的力气更大。
可邵卿洺完全不在意,他对熙宁一直都是宽容和迁就的。
邵卿洺无所谓地笑了笑,“本来是有点疼,不过宁儿你揉了以后就不疼了。”
熙宁失笑,“我哪来那么大的本事。”
“在朕这里,你就是这样的神奇。”
邵卿洺唇角微微牵动,目光灼灼,熙宁低下头,“还是用些膏药吧,不然如何见李大人雷大人他们。”
李安十分有眼力见地送上清凉化瘀的药膏,熙宁本来想让李安帮邵卿洺涂抹的,李安又不傻,放下药膏就跑远了。
熙宁只能自己上手,她动作轻柔,轻声询问,“会不会太用力了?有没有弄疼你?”
她靠得很近,刚换的衣服是从前的旧衣,她这段日子清减了不少,衣服太大了,空荡荡的,邵卿洺个子高,从他的角度,刚好能从领口往下一览无遗,将熙宁的冰肌雪肤,蜿蜒的曲线,尽收眼底,邵卿洺心怦怦直跳,想看又不敢看,只好闭上了双眼。
得不到邵卿洺的回应,熙宁奇怪地看过去,见他紧闭双目,眉头紧皱,还以为自己动作太大,弄疼了他,越发温柔,抹完药膏,还在伤处轻轻吹气。
她吐气如兰,身上馨香扑鼻,对于邵卿洺真是一种甜蜜的折磨。他终于忍不住捉住熙宁的小手,哑声道,“好了,可以了。”
熙宁点点头,要去净手,邵卿洺却不放开她。熙宁示意自己手上都是药膏,邵卿洺毫不在意,只是深深望住她,良久方道,“宁儿,你何时才能接受朕呢?”声音很低,似乎是在问熙宁,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
熙宁其实听见了,但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还故意问道,“圣上在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邵卿洺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终究还是松开了手。
熙宁松了口气,邵卿洺总是替她着想,从来不会让她为难。
很快,沈岸就带着结果回来了。
经手熙宁衣物的有三人,经过排查,宫女璇玑的嫌疑最大,从她这里,又查到与她对食的太监姜福瑞身上,一番拷问后,姜福瑞招供,是受敬事房主管太监唐一忠的指使,把毒针扎在熙宁的衣物上。
“怎么没把唐一忠带来?”
“褚沛霖已带人去捉拿唐一忠,敬事房里里外外都被控制住,他跑不了。”
唐一忠这个名字,熙宁自然是知道的,可自己同他并无交集,是哪里得罪他了。
褚沛霖回来时,脸色难看,他跪在地上,懊恼道,“属下去晚了一步,唐一忠已服毒自尽。”
原来褚沛霖抵达后,发现唐一忠反锁了房门,他一脚踹开门,只见唐一忠躺在地上,已没了气息。
“能确定是自尽吗?”邵卿洺问道。
“房门反锁,我们的人又将敬事房围了个水泄不通,如有人暗下杀手,一定逃不过我们的双眼。”
唐一忠一死,最后的线索又回到了姜福瑞的身上。
姜福瑞是唐一忠一手提拔的,帮他做事时卖力得很,出卖他时也是不余遗力。姜福瑞边磕头边交代,“据奴才所知,唐总管是因为熙宁姑娘知道了他私卖宫中之物,才要杀她灭口的。”
熙宁一头雾水,唐一忠是敬事房的人,而她一直在乾清宫伺候,两人平时打照面的机会都极少,自己又怎会知晓他的秘密。
邵卿洺问道,“还有其他动机吗?”
“其他的,奴才就未听唐总管提起了。对了,之前在熙宁姑娘的屋里放入毒蛇,以及推她入水的事,也是唐总管的手笔。”
私卖宫中之物是大罪,倘若是这个原因,倒也说得过去。
可为何他会联系到熙宁身上,还是有蹊跷之处。
沈岸把璇玑和姜福瑞送去慎刑司接受他们应有的惩罚。
叶天祺对唐一忠的尸体进行检查后,证实他所服用毒药和下在银针上的毒是一致的。
事情走到这一步,看似是结束了,可邵卿洺和熙宁还是心存疑虑。
现在只能说明毒针一事同唐一忠有关,他的杀人动机也站得住脚,可熙宁其实并不知道他的秘密,他为何会误会熙宁,是有人误导他,还是他自己有什么途经,犹未可知。
他身后是否还有其他人,也是个未知数。
最重要的一件事,并没有证据表明熙宁数次循环的经历是唐一忠造成的。
熙宁和邵卿洺一致认为,唐一忠是临时起意,因迫在眉睫,所用方式简单粗暴,同夜晚迷烟杀人的方法相去甚远。之前是他们想错了,才会把两者混为一谈。
如今唐一忠已死,表面的危机是解除了,可更大的危险仍旧存在。
邵卿洺忧声道,“宁儿,你仔细想一想,有没有无意间得罪过什么人?”
“我实在想不到,唐一忠为何会对我恨之入骨,我也是倍感莫名。”
邵卿洺目光凝在她脸上,最担心的是她因自己而受到牵连。
总之,他要将熙宁留在身边,好生看顾,直到危机彻底解除。
城外庄园。
此处原本没有名字,张依依第一次来时,见庄内梅花开得正好,便给起了个名:倚梅园。
黑衣人觉得这名字同景色相得益彰,欣然接受,还亲自写了牌匾挂在门楣上。
张依依今日来得早,黑衣人还未回来,她便独自坐在窗前想着自己的心事。
不知唐一忠这蠢材事情办得如何了,自己可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他要是再办砸了,自己怎么向姑母交代。
再转念一想,这一次不一样,即便没有十成把握,八九成也是有的。
正琢磨着,黑衣人推门而入,张依依迎上去,刚要接过他手中的大氅,黑衣人狠狠一掌掴在她的脸上,她脸颊发麻,迅速鼓起了一块,眼前金星乱冒,人也被掀翻在地。
“夫君你为何……”张依依捂住脸,眼睛泛红,泪花在眼眶中涌动。
“为何?”黑衣人怒气冲冲,“张依依你干得好事!”
张依依心中咯噔一下,“夫君,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黑衣人唇角浮起冷笑,气氛令人窒息,“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准轻举妄动?你所求之事,我必会办到,但需要时间。你却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张依依知道东窗事发,可还是得装糊涂,“夫君的话,我怎敢不听,这其中是否有误会?”
“误会?”黑衣人微微眯起眼,有细碎冷光刺出,“我问你,内室暗格里的东西是不是你拿的?”
“什么东西?”
“你还装?”黑衣人一把拎起张依依的头发,将她往里拖去。
任凭张依依如何呼痛,他都置若罔闻。
黑衣人把张依依扔到墙前,按下机关,墙上出现一层暗格,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
这是他从荣亲王别院的暗室里拿回来的西域毒药,他还没来得及动用,就差点被张依依坏了大事。
“除了你,还有谁敢动我的东西?!”
张依依抱着脑袋,哭泣道,“夫君,我真的没有!我根本不知道这里还有个暗格。”
“呵呵呵,”黑衣人笑得恐怖,“若不是宫里出了事,我还真就被你骗了!”
“宫里……出了什么事?”张依依停止了哭泣,呆呆望着黑衣人。
“你肯认了?”
张依依不敢接话。
“唐一忠是你的人吧,要不是我提前得到消息,将他灭口,这把火就要烧到你身上了!”黑衣人倒也不是想帮张依依,只是怕牵连到容德太后和他自己。
张依依瑟缩了一下,之前她无意间碰到机关,打开暗格后发现了那些毒药,便偷拿了一瓶给唐一忠,制定了银针淬毒毒杀熙宁的计划。
她自以为安排的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可她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那熙宁死了吗?”
黑衣人抄起一瓶药朝着张依依掷去,张依依吓得抱头鼠窜。
从打碎的药瓶里流出的液体,泛着幽幽的蓝光,张依依看得直打哆嗦。
“难怪邵卿洺看不上你,论智商和相貌,你如何同那熙宁相比?”
“你说什么?”这话踩到了张依依的痛处,她目露凶光。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黑衣人重复了一遍,他还在气头上,没给张依依留一点颜面。
张依依缓缓起身,“邵卿洺不要我,我才会委身于你,你心里没一点数吗?”
“你!”黑衣人万万没想到张依依敢回嘴,用力捏住了她的下巴,“你再说一遍!”
张依依的下巴被他捏得生疼,还是倔强道,“你我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高贵!”
黑衣人被她激怒,狠狠将她甩了出去,张依依的额头撞到墙角上,顿时血流如注。
她仿佛感受不到丝毫的疼痛,不怒反笑道,“不,我说错了,至少旁人都知晓我是容德皇太后的亲侄女,你呢,除了姑母,谁能证明你的身份?”她笑得凄厉,“没有姑母,你如何能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
黑衣人拳头紧握,胸口剧烈起伏,许久才控制住情绪,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神色逐渐温和,伸手去搀扶张依依,张依依躲着不肯起身,黑衣人索性打横抱起她,将她搂在怀里耐心诱哄,“疼吗?”却恶意地去碰了碰她额头上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