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瞥了瞥远处,又瞄了瞄那触目惊心的伤痕,一口答应涂山尧:“好,我帮你上药。”
然而,在她点头之际,一阵剑鸣声惊起,引玉剑被抽出剑鞘,寒芒四射。
动作蕴含沉沉怒气,卷起刺骨的寒意。
剑芒耀白生辉,田桃被闪了下眼,慌忙拉着涂山尧向后躲去。
好可怕,江冷星奈何不了她,准备拔剑威胁人了。
但没想到,涂山尧先一步把她拉入怀中,纤长身躯覆下,挡住了震荡而来的剑意。
料想中的伤害并未到来,根本没人理他两。
转身一看,江冷星早已背过身去,他嗓音清冷,犹如淬了冰。
“说,还是不说?”
隔着十步之遥,他一身藏不住的怒意,声音不大,却把在场所有人都震慑住了。
一柄沉寒的玉剑抵在喉间,柳飘飘吓蒙了,编着辫子的十指止不住的颤抖。
她差点扑通一声跪下,哆哆嗦嗦道:“我说我说我说。”
哎呦,小郎君被谁惹着了,她正安分杵在一旁,怎么蓦地朝她发火啊。
被剑指着情况下,柳飘飘细无巨细,老老实实把事情交代清楚。
江冷星站在一旁,听得却不是那么仔细。
余光中,两道身影已经其乐融融坐在一处。
他自讨没趣般,收剑入鞘,闷闷在木凳上坐下,让情绪一点一点冷静。
其实,也并非是何大事。
小桃妖和他无同门情谊,也无故亲,平日相交甚少,她愿和不清不楚之人亲近,与他无半分关系。
仅是有那一夜的纠葛,才让他上了心而已。
剑气犹在,树下簌簌刮下几片绿叶,飘飘然坠地。
眼不见为净,江冷星索性闭目养神。
另一边,柳飘飘被吓得花容失色,小郎君心似捂不暖的冰山,她决定安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
于是,将注意打到另外二人身上。
她把目光瞥向白飞鹭,早就见过这人画像,今日一见,本人还要生得好看。
听说他是妖界之主,地位尊荣,若是能成为妖王妃,她也不必如此辛酸了。
像他这般的男子,和她这般娇艳的女人在一起,才是天生一对。
白飞鹭在木凳上落座,不敢和祝卿卿靠太近,也不想离太远。
他正纠结找话题之际,发现身上多了道炽热的视线,歪头一瞧,对上一双魅惑的眼眸。
柳飘飘一边走近一边和他抛媚眼。
外界莺莺燕燕,在白飞鹭眼底皆是一个模样,几乎分不清有何区别。
他性子直,回瞪一眼:“你看我作甚?”
柳飘飘应对自如,语调柔媚:“山主手背受伤了,我这正好有些灵药,不知您是否需要?”
说完,她从腰间摸出一枚瓷瓶,瓶身精美细致,留有她的余温。
白飞鹭起身走到她面前:“需要,谢谢。”
他弯腰致谢,将瓷瓶接了过来。
柳飘飘心中一喜,像是抓住了一丝希望:“我略懂医术,我来给您上药。”
白飞鹭后退一步:“谢谢,不必。”
接着,他抱着瓷瓶,屁颠屁颠走到了祝卿卿面前。
“你用吧。”
祝卿卿接过药罐,拨开瓶口检查后,确定无毒,然后把药粉倒在他手上:“我身上的伤不碍事,你涂吧。”
白飞鹭为了救她,手上落了伤,她一声不吭地把药抹在他伤口处。
“谢谢你。”
“不客气。”
柳飘飘:有点无语……
兜兜转转,她只好把目光放在最弱的涂山尧身上,没想到又碰壁了。
柳飘飘刚一靠近,田桃十分警觉。
她凶凶地召出抛砖,横在身前,将涂山尧护在身后:“不准过来。”
“哦。”
柳飘飘法力被封,一个也不敢得罪,只好灰溜溜离去。
涂山尧被她逗笑了,闭眼猛夸:“阿桃好身手。”
田桃美滋滋:“你也觉得我厉害吧?”
“对啊。”
“哈哈别笑了,不然要扯着伤口了。”
“那麻烦阿桃快帮我上药吧。”
“好。”
木桌上摆着几株灵植,花瓣上泛着灵光,旁边还有一个瓷碗。
捣药并不难,可田桃确实一点也不会,有点为难:“可我不会捣药诶,要不你教教我。”
涂山尧笑意柔和:“好。”
他轻声细语,将捣药步骤一步一步讲解,十分细致,有问必答。
趁女孩低头摆弄灵药时,他视线一偏,望向右侧。
不远处,白衣少年长指按在剑身上,微微低着头,一脸云淡风轻,目光却一瞬不瞬看向他们。
他似乎很在意阿桃?
田桃在瓷碗中加了一株灵草,脸上有点小兴奋:“是这样吗?”
捣药讲究力道,她对一切新奇事物充满乐趣,捣得正起劲。
涂山尧视线游走在她脸上,倏然间轻笑了一声,伸过手去,捉住她一根手指,往上提了提。
“是这样。”
他意犹未尽般,并未立即松开她的指,而是笑着悄悄瞥向一旁。
白衣少年目光落在二人相碰的手上,眼底凌厉稍纵即逝,不过仍是被捕捉到了。
田桃不着痕迹抽出手指,抬起头:“你在笑什么?”
涂山尧:“我在欣慰,阿桃很聪明,一教就会。 ”
田桃一点也不谦虚:“哈哈哈,我果然做什么都很有天赋。”
“是呢,阿桃最棒了。”
一刻时辰后。
灵植悉数捣好,瓷碗中渗出许多青汁,浓郁新鲜的香草气息飘荡在空气中。
田桃取纱布沾了药汁,起身弯腰,准备上药:“有点疼。”
涂山尧微微颔首,对上她的目光:“我不怕疼。”
既然他不怕疼,田桃就没有那么束手束脚了,也不用担心力气太大而有负罪感。
她将纱布叠成方形,在瓷碗中蘸了蘸,顷刻间,洁白的纱线被染成暗绿色。
随后,纱布在於痕周围打圈,用尽了她毕生最温柔的力道。
冰凉的触感在唇角蔓延,涂山尧薄唇微张:“阿桃,你和那位江师兄关系好吗?”
田桃眼睛盯着裂痕:“一般般吧。”
“我看未必。”
“嗯?”
田桃动作一滞,一脸疑惑。
涂山尧情绪难辨,有几分探究之意:“若是一般,那他为何一直盯着你?”
“啊?”
田桃直起腰,立即扭头瞄了一眼。
江冷星抱着剑,一个人安安静静远离人群,正低头用手帕擦拭剑鞘。
他很爱惜这把本命剑,时刻保持剑身的纯净,就如他对自身的苛刻要求一样。
引玉剑说是他第二个老婆也不例外。
从她的角度,只能瞥见他轮廓清晰的侧脸,长睫垂落,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引玉剑上。
田桃一脸怀疑:“他有看这边一眼吗?”
“也许是我看错了。”
涂山尧笑容温和,没有多说什么。
他怎么会看错,那人分明一直留意这边。
经过漫长的一段时间,瓷碗中的青汁终于涂完了,田桃扭了扭腰,坐回原位。
“还疼吗?”
“阿桃,我说过的,我不怕疼。”
涂山尧略显苍白的唇瓣轻启,脸上并无半分不适,即使在药汁抹在伤口处时,他眼也没眨一下。
他表面仅是一介文弱散修,不见他锋芒毕露,遭遇柳飘飘毒手,也不见他消极沉沦。
田桃表示敬佩:“你好厉害,不像我,我可怕疼了。”
涂山尧:“有我在,阿桃以后都不会疼了。”
他一脸真切,语气诚恳,说出的话仿佛真能做到一般。
两个人还没熟到这种地步,田桃微微躲开他的视线。
出来混都是要还的,涂山尧有意护她,她可没心思再反过来回报他。
毕竟要保证自己的小命就已经很艰难了。
涂山尧突然凑近了点:“阿桃,你脸上沾了药汁。”
“哪里?”
田桃抬指去抹,但忘了两手都碰了灵草汁,这下脸上更多了。
涂山尧被她傻里傻气的模样逗笑了:“我帮你擦掉。”
“哦哦,行吧。”
田桃跑到他面前,弯下腰,把脸凑上去。
涂山尧手里捏着手帕,正要帮她擦掉,突然想到什么,眼含笑意,改用手指。
微风徐徐,天光明媚。
田桃闭着眼,正等着脸被擦干净时,肩膀登时被人掐住,让她原地转了个角度。
睁眼一看,江冷星正提着剑站在她面前。
“我没惹你吧?”
她吓了一跳,以为这人是来寻仇的。
却不料他脸色不自然,犹豫道:“我帮你擦。”
田桃: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第048章 私聊
站在身前的女孩忽然离开, 炽热阳光与轻风随之而来,格外晃眼。
涂山尧僵在半空的手指,停顿一瞬, 才慢慢悠悠地收回。
他揉着唇角的伤痕,眸子微挑,扫向少年不太和善的面容。
接着, 眼底闪过意味不明的笑:“那就有劳江少侠帮阿桃擦脸了。”
他语气坦然,丝毫没有被人半途截胡的窘迫。
江冷星眸光微闪,不予理会。
暖风躁动,弥漫空气之中,眼前画面仿佛带着毛刺般, 令人浑身不适。
田桃感觉这两人怪怪的, 从见面起仿若天生宿敌, 气场不对付, 又说不出缘由。
她衣袖被两根苍白的指揪着,连拖带拽到了一个偏僻处。
此处一丝风也没有,静到她能听到两人轻浅的呼吸声, 氛围一如既往地沉默。
脸上有点痒, 她挠了挠,眼一抬就撞进江冷星的双眸之中。
他站在身前,微微低着头,眼神清越如往常, 只是添了一丝看不懂的寒意。
田桃抓着痒, 向上瞥去:“找我有事?”
“嗯, ”江冷星淡淡应声, 看着她,“你和涂山尧很熟?”
他一贯不擅长说废话, 问题都是单刀直入,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田桃略微思索,其实她不太能界定“很熟”的概念。
她一介小妖,初来乍到,在异界得积攒人脉,加之本身爱结识新朋友,和谁都能聊上两句。
大家一起和和美美,彼此算是熟悉的。
当然,眼前此人是个例外。
思考完毕,她给了一个模糊回答:“还行吧。”
“还行是何意?”
江冷星打破砂锅问到底般,非要她给出明确回答。
田桃手腕用力,把自己衣袖拽出,两指抚平褶皱,组织了下话语。
“还行就是指一般般熟,但也不太陌生的那种。”
“既然不熟,为何让他帮你擦脸?”
江冷星稍显固执,言语间透露着责备之意,好像她犯事了一样。
田桃:?
这人问这么细干嘛,他怎么一副很在意她和别人接触的样子。
拜托,这样容易引起误会的。
她上下瞅了几遍,觉得今日江冷星尤为奇怪,情绪起伏很大,连柳飘飘都要比他淡定。
现在又问这番话,酸里酸气的。
“师兄在关心我?”
田桃一脸琢磨,两只眼睛在他脸上打转。
江冷星否认:“……不是。”
他俊颜沉静,眸光清冷疏离,不见半分温柔,没有撒谎痕迹。
田桃暗自“咦”了一声,直白道:“是这样嘛,可师兄为何不让旁人给我擦脸,还老是偷偷看我?”
问出这几个字时,她脸不红心不跳,仿佛在说什么平常之事。
江冷星却截然相反,心里微微震惊,像被人偷窥了秘密般。
随即反问:“我何曾偷看过你?”
田桃:“就我给涂山尧擦药时。”
虽然她未逮着他偷瞄画面,但涂山尧的话她是相信的,毕竟他没有理由在这件事上骗她。
二人擦药亲昵景象随之浮现脑海,江冷星看向手中的剑,嗓音平静:“你多虑了。”
随即解释:“我确实有注意你们不假,但并非偷看。”
田桃没想到他如此诚实,一脸问号:“嗯?”
江冷星盯着她略显呆傻的脸一会,接着眸光掠向不远处的青衣男子,脸色逐渐凝重。
他有一瞬迟疑,但仍是开口:“此地灵力波动异常,危机四伏,一言一行应当小心谨慎,即使是涂山尧也不例外。”
妖界震荡,大妖现世,从猋妖出现那刻便现端倪,这太平景象怕是又要乱了。
如今添上柳飘飘一事,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可她竟无半分防备,第二次见面便涂药擦脸送手帕,把自身之事交代得一清二楚,世间哪有这么傻的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