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柳飘飘笑完后,提了个损招:“既然小郎君不记得,不如和我等各吻一次,如此也能解决问题。”
接着她正义凛然,假装委屈:“我也不想占你便宜,但生死攸关之事,我只能做个小小牺牲了。”
“所以,从我开始吧。”
柳飘飘唇色殷红,仿佛刚补了口脂。
“从你开始死吗?”
剑鸣声响起,引玉剑被飞速抽出,架在柳飘飘脖子上,江冷星眸光冷厉,杀意十足。
池眼已找到,留着柳飘飘用处不大,她再敢放肆,休怪他剑下无情。
“我错了,我不敢乱说了。”
柳飘飘认怂飞快,脸色吓得惨白,赶紧拄拐走远点。
余下几人,皆不敢多问,只能再缓缓了。
入夜,众人歇在竭灵池。
田桃闲来无事,又拿出灵叶来看,这时一道绿光闪烁,像一个小夜灯。
是涂山尧来消息了。
“阿桃。”
朗润好听的低音响起。
她心中一喜,正要开始回话,阴魂不散的柳飘飘不知何时凑了过来。
柳妖对准灵叶,开始造谣:“小修士,小桃妖今日说喜欢你。”
田桃: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她赶紧握紧灵叶,生怕被涂山尧听到,同时召出抛砖,想一鞭子抽过去。
柳飘飘反应迅速,颤颤巍巍撑着拐杖挪走了。
翠绿的灵光从指缝中倾泻而出,同时冒出的,还有涂山尧的笑声。
他定是听见了。
田桃脸都红了,心扑通扑通跳,朋友之间最怕开这种玩笑,太尴尬了,日后都不知如何相处。
“涂山尧,你别听她瞎说,是白日她问我,说是假如……”
她语无伦次,愈急着解释,另一头的低笑声却越来越明显,带着一丝惬意。
灵叶的光亮忽闪忽闪,让她心里更加慌乱。
涂山尧似乎心情不错,许久笑完后,语调轻轻松松。
他的声音随着夜风钻入耳朵:“阿桃说什么,我都信。”
不知是竭灵池的夜太过魅惑,还是涂山尧嗓音太有磁性,她总觉得这句话,格外撩人。
田桃头脑清醒,用平静的声音打破氛围:“信就好信就好。”
灵叶那边静了一会,她也没有主动说话。
她表面平静,心里还是被柳飘飘的话扰乱了思绪。
这究竟是什么品种的柳妖,破坏力这么强。
过了会,涂山尧问:“阿桃,今日想我了吗?”
“我……”
刚聊完那种事,她不想引起误会。
涂山尧的话异常直白,每个字都裹着思念般:“今日我想起你了,阿桃。”
田桃:“……”
温柔的语调再次响起:“也许,不止今日。”
第054章 深夜
竭灵池夜色朦胧, 凉风习习。
修仙人士体魄强健,随意找了一丛灌木旁,幕天席地, 倒也不觉艰辛。
就是偶尔刮过的夜风,有点吵闹。
涂山尧后半句话,田桃没有听清, 不过那句“想她”,让她不太好意思。
她一时间沉默,灵叶也随之安静。
因为蛊毒一事,众人无眠。
一行人围着一团篝火,野火黄澄澄, 照亮了苦闷的面容。
白飞鹭捡了许多木柴, 堆成一座小山, 一根根添进火堆上, 足以燃烧至次日清晨。
他进入竭灵池有两方面原因,一是因祝卿卿,二是为了阻止灵力外泄。
身为妖王, 这是他必须要做的, 和上一辈一样,维护仙妖两届和平,避免杀戮。
不过他能力受限,只会闯入竭灵池, 却不懂如何在灵力受损之下离开此地, 因此十分被动。
他打不赢江某人, 只好听安排行事。
好在身旁有祝卿卿陪伴, 即使全程无交流,心里还是比较满足的。
想罢, 他又朝火堆中丢进两根木棍,不一会儿,火势旺盛。
祝卿卿抱着双膝烤火,心底暗自叹气。
纵使她不太了解江师兄,可从众师兄师姐口中得知不少,他心思敏锐,紫云宗第几只寻妖铃,响了几遍,他都知晓。
明若观火的他,怎会忘记上一瞬发生之事,除非他刻意隐瞒。
他不愿用此恶俗方式解咒。
江师兄性格执拗,他不想做之事,无人可强迫他,只怕助他解咒之人,身份不简单。
思索半晌,她只好往柳飘飘身上猜,心底不禁对江师兄充满同情。
祝卿卿轻声问:“师兄,明日我们将如何行事?”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催一下江冷星,同情归同情,但主要任务需趁早完成。
“阵法摧毁后,此处会聚大量恶灵,欲逃到人间作恶,需先将其铲除。”
低低的嗓音在夜中响起,伴随轻吟的凉风,略微有些沙砾感,一粒一粒从心间划过。
此和素日冷静干脆的语调,有一丝差别。
田桃抬眸扫过去。
视野越过跳跃的焰火,落在模糊的灰暗处,江冷星刻意远离人群,歇身在火光将要消失之处。
灵絮如银,树影婆娑,泛白的光柔和似月华,如一层轻纱,笼罩在少年身上。
他侧身而坐,微微垂首,侧脸朦朦胧胧,垂在石面上的宗服,紫云绣纹隐隐可见。
长久藏在雪峰中的脸颊,染上白玉般的色泽,隔着层层夜幕,如蒙上云层的月,遥不可及的神秘。
有心事时,他习惯性把剑抱在怀里,指骨分明的手触摸剑身,让寒意凝聚的指腹,愈加冰寒。
此番来竭灵池,中圈套了。
除了蚀心蛊,其余两蛊早已被人动了手脚,替换成恶咒,且内容不耻,皆和情字有关。
有人处处针对于他,目的性极强。
他若如实照做,只怕是日后都要受制于人,将会有数不清的祸乱在等着。
只是有一事不明,那人如何设计,让这四人中,指定一人成为解咒人。
是在赌,还是他多思多虑了。
隔着太远,田桃分辨不出他脸上细微表情,于是慢悠悠收回目光。
原来江冷星已有谋划,他准备待上几日,把此处的麻烦解决掉。
可是,他却一字未提解咒之事。
中咒之人,需要三日之内解咒,若一日不解,每日修为将封印两层。
三日后,毒咒自会消失,可那时的江冷星最多只剩四层灵力,恐怕应付不了竭灵池的恶灵。
届时,不说把一大帮子人送出去,能不能保住性命都不确定。
田桃小脸忧郁,不论身在何处,身为底层妖修的她,都要为自己的小命担心。
这实在是太苦命了。
她穿来这,拿的不会是底层打工人的剧本?
对了,江冷星答应教她法术的,到时她修为就能蹭蹭蹭地飞升,实现阶级跃迁。
不过照目前情况发展,先出去再做梦吧。
众人以石板为床,铺上一层树枝,勉强不硌后背,田桃仰躺下去,瞪着头顶的夜空。
其实,她不太害怕会丧命于此,男女主都在这,还没到大结局,先苟着再说。
祝卿卿等人正在商议明日事宜,断断续续的声音飘荡在暗夜中,江冷星不时接几句话。
没有电子网络的世界,夜晚是空洞乏味的,身上唯一有趣的高科技,就是涂山尧留下的灵叶。
怎么又不亮了,信号不好吗?
田桃把叶片摘下,捏在手中,起身在火堆旁观察了一下,并没有找到开关按钮之类的。
她躺回草叶上,感觉无聊到要发霉了,正要戴好灵叶时,倏地一抹翠绿的灵光乍现。
“阿桃。”
涂山尧的声音有一丝沙哑,仿佛刚睡醒一样。
田桃立即回话:“我在。”
停了一会,灵叶飘出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我以为阿桃不理我了。”
田桃侧躺着,双手捂住法器,放在脸颊旁,红润的脸颊印上碧绿的光,一双眼睛亮闪闪:“啊,你为何这么想?”
“方才是我唐突了。”
田桃挠了挠脸,虽然不知道要讲什么,但是这种和好友语音通话的感觉很奇妙。
她笑了笑:“唐突什么?”
“怪我嘴笨,一股劲直言想阿桃,细想一番,是我冒犯了。”
涂山尧这几句话,让她无懈可击。
此前,她也觉得挺冒犯的,但现下他再次提起此事,她却怪罪不起来。
田桃毫不在意道:“没事啦。”
涂山尧笑声轻轻柔柔:“谢谢你,阿桃。”
半晌,灵叶那头的笑音淡去,响起瓶瓶罐罐碰撞声:“阿桃,其实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田桃:“嗯?”
她屏息凝神,准备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以前刚交了网友,她也乐意和人连麦,小小年纪的她,成为网友心中的知心大姐姐。
“我父母皆亡,是师傅收留了我,他教我炼药,救人性命,弥补我童年缺失的关爱。”
涂山尧像是在捣药,一边和她闲聊,追忆往昔。
田桃适时开口:“师傅他老人家真好。”
涂山尧趁机赞美道:“阿桃也好。”
随后继续说:“嗯,师傅他是至善之人,可惜走得早,此后只剩我一人。”
他怅然叹气,触碰到悲伤回忆,心情如绵绵阴雨:“自我九岁那年起,便独居山中,学着去峰顶采集露水,也不害怕在黑夜里独行,身上总是旧伤未愈,又添新疤。”
“我只想把师傅的医术传承下去,并为此付出,从未放弃。”
太可怜了叭。
田桃想象力丰富,脑海中构造出这样的画面:瓢泼大雨,幼童背着竹筐爬山,在半山腰摔了一跤,鲜血沾湿了衣衫……
谁能想到,涂山尧背后竟有这样一个故事。
初始他时,性情温润,长相俊美,一身青衫简朴,像读了十几年卷轴的书生,误入了森林。
他对彼时是陌生人的她,及时相救,哪怕面对世间草木,都怀抱善意。
一双漂亮的手被割伤了,也只是采了几片草药,默默敷在伤口上。
涂山尧尾音扬起:“如今只觉幸运,阿桃能听我说这些。”
“不客气,再多说点也无妨。”
“阿桃真好。”
“哈哈,阿尧也好。”
到此田桃才明白,难怪只见了几面,涂山尧会对她这么好,想和她云游,直言不讳说想她。
原来是因为他童年不幸,孑然独行,缺乏太多,才会抓住一点温暖就想要靠近。
好惨的一个娃,和江冷星有得一拼,这个朋友,她交定了。
田桃感慨颇深,擦了两滴泪,准备了一箩筐的话,想要安慰一番涂山尧。
登时,发现附近的聊天声消失了。
她心里一惊,怕突现什么妖魔鬼怪,不料起身一瞧,八只眼睛正聚集在她身上。
“有事?”
柳飘飘一直在旁听,白日得罪了人,夜间不敢放肆。
不过,她正等着看笑话,捂着嘴笑道:“小桃妖,和情哥哥说悄悄话怎么也不躲着点,大伙都听见了。”
田桃掩耳盗铃般,把灵叶藏进衣领中:“听见什么了?”
柳飘飘笑意加深:“不就是你想他,他想你啊哈哈哈。”
“……”
田桃下意识想要解释,转身一瞥,正撞上一双捉摸不透的黑眸。
不知何时起,江冷星围坐在火堆旁,距离近了几分。
他整个人异常安静,浑身上下淡漠矜贵,白俊清冷的脸庞,染上橙橘的光。
一双素白的手,捡起一根树枝,不时挑弄边缘的木炭,随着他的动作,柴堆噼啪作响,炸起几粒火星子。
在她昂首刹那,他恰好掀起眼睫看过来时,双眸冷淡深邃,寒意逼人。
火焰跳跃时,眸底似有火燃烧。
视线微转,轻轻滑过她胸口,短暂驻足一瞬,复又移开。
田桃霎时就像个瘪了的气球,心虚道:“和朋友聊天,不犯法吧?”
江冷星垂眸,盯着火芯,罕见接话,声音淡然:“不犯。”
说完,他长指一划,火堆猛地灭了大半,只留一点微火,依稀照亮四周。
该入睡了。
众人一天劳累,连柳飘飘都闹腾不起来,悉数歇下了。
田桃再次躺下,拿过一片巨大的树叶,蒙住脑袋,然后从胸口拿出了灵叶。
她睡不着,准备继续和涂山尧聊天。
“在吗?”
“在的。”
涂山尧闷哼了一声,像是克制着痛苦。
“你怎么了啦?”
灵叶中响起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陶罐被打开了,接着是纱布撕裂声。
“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