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时间，阿姆斯特丹还是早上。通常来说许琦都刚刚起床，忙着准备出门，或是刚到学校打开电脑，没有时间跟我逼逼赖赖。
而且她发过来的第一句话，也看上去格外奇怪。
姐妹，你最近忙吗？
你不是天天和我聊天？我顺手打了一行字过去。突然这么客气，搞得好像很久没联系了一样。
我被叫去参加一个seminar。她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
好事儿啊。
我回道。seminar通常都是免费食宿，而且是social的好机会。
你有空和我一起吗？是个online。她紧接着就问道。
第78章
◎被人倾听和肯定，还是给我带来了巨大的成就感◎
我和你？参加什么seminar？
我一个已经进了industry、不再混学术圈的世俗人, 为什么要去听seminar这种与我无关的事情。
毕业工作了半年，我算是终于明白当初和professor以及几个phd学长聊天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会说一般人工作之后不会再去选择读博。
工作和读书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虽然很多时候两者都需要不断解决问题, 但工作上的问题有明确的始点和终点, 事情通常都可以在较短的周期内结束，不需要很长时间都focus在同一个topic。读博做研究, 更像是在垒砖, 高深的学术需要前期的基础作为积累。前者只以金钱为目标, 拿到钱结束，开始下一个项目。后者，如果不是真的学术型人才, 恐怕很难体会到其中的乐趣。如果只是为了钱，前者很明显要简单直接很多。
一个自动驾驶的研究探讨会, 欧洲几个学校, 还有美国那边也有学校参加，反正挺有意思的一会。许琦直接拨了个语音电话过来。来嘛, 一起参加呗，听着就很好玩儿。你不是也正好在研究这个吗？
谁跟你说我在研究这个。我拿着手机走到楼梯间接起来语音, 翻了个大白眼。工作上的具体内容，严格意义上都属于商业机密, 我从来没跟她聊过这些。许琦能知道我在研究自动驾驶，消息来源肯定是祁珩。
邮件我转给你了啊，周末两天, 不耽误你上班。你要相信我，绝对是好事儿, 好事儿我才想着你呢。许琦拖长了尾音道。
一听她这个语气, 我就知道绝对不是好事儿。
你怎么不找祁珩去啊？既然是好事儿, 别也只想着我啊。
许琦冷笑一声。就他那个不知道打哪儿批发来的塑料英语，能去干什么？seminar有分享环节呢，你看看邮件，提前准备一下，啊？
我真没兴趣，姐姐。我上五天班，周末还得跟着你参加学术研讨是吧。我仰头长叹一口气。我现在看到英文就烦！你懂不懂！
一个lv。许琦开出了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暑假回国给你带，我去法国，啊不，全欧洲你随便点名，指哪儿打哪儿，你说哪儿我就去哪儿给你买。
预算多少？我瞬间就有兴趣了，主动开口问道。
不封顶。许琦刚说话便立马改口。不行，你，我还是封个顶吧。我说的就是正常的普通款，你别他妈给我要个稀有皮。三四万吧，预算。
周末有点事做也好，免得回家去被我爸妈缠着问傅瑜之去东杰的事情。
智行自动驾驶这个项目，模型张铭已经搭建得差不多了。主要的部分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模型测试的环节了。智行前期就是我主要在跟，祁珩又被大王总调到了另外一个项目上，因此模型测试的工作都交到了我这里。
工作不复杂，就是选取不同的模型点进行测试，然后将结果记录整合，写成报告。而我要完成的，就是报告的初稿。后面模型的阐述和内容的升华，会由模型的主构建人张铭去做。
许琦这边的seminar的邮件，我在回家前仔仔细细的阅读了好几遍。也是凑巧，最近为了做自动驾驶这个项目，前期读了不少英文文献。不然半年不接触英文，让我读paper，肯定会头大一圈。
如果说要直接用永联给甲方智行做的模型结果作为分享内容，那许琦这个seminar我说什么都不能参加。但根据邀请函的内容，应该就是各所高校分享自己对这方面领域的了解和未来主要的探索方向。许琦叫我一起，是想看看我能不能帮她分享一些对世界已有的自动驾驶领域研究的了解。这一部分恰好就是我前期做research的topic，专业对口，内容可以直接拿来用，也不用担心涉及商业机密。
而且，参加这个seminar，还能借机了解更多有关内容。虽然智行的项目我们已经完成了将近百分之八十了，但以后说不定也会有其他项目用得到。况且项目后期少不了各种汇报、总结，相关领域的知识肯定是了解得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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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兰和国内有六个小时时差，但这是个国际范围的online seminar，时间用的是美国中部时间CST，两天分别对应的是周日凌晨到早上六点，和周一凌晨到早上六点。
许琦那边虽然也有时差，但终究是没我这边时差这么死亡。
算完时间之后我真的想要quit，哪怕我已经用邮箱填了邀请码报名，会议的主办方也通过了我的申请、发了zoom的link过来。
你可以周一请假。许琦来了一句显而易见的建议。
肯定得请假啊，上完夜班连着上白班，我又不是超人。我倒在沙发上用力的蹬了两下空气。你知道这样一搞会严重影响我的生物钟吗！危害我的身体健康！甚至还危害了我家可爱的身体健康！
所以给你lv补偿啊。许琦马上讨好道。第一天应该都是大佬分享，你可以开着不听。第二天，第二天后半段吧，才可能会点到咱们。你稍微准备一小段分享就行，十分钟左右，不用share screen。
领导要是不让我请假呢？我长叹一口气。上周才请过假，这周又来。这要是让我妈知道，她能比小王总先过来嘎了我。
没事儿，你又不是没假。这样，你要是因此被开除了，我让我爸妈的公司收留你。许琦豪气道。
我他妈可真是太谢谢你了。我一口老血快要吐出来。谢谢许总，给小的一份工作。
许琦不要脸道。不客气不客气，这都是作为姐妹应该的。
周末不回家，跟我爸妈我只是笼统的说了一句工作上有点事要处理。我爸妈去公园遛弯的路上绕来了我家一趟，过来帮我换走了我这辆限号在周一的小破车，顺便带着可爱下楼转了一圈儿。
我妈看到我电脑屏幕上的一堆英文资料，凑近多看了几眼。
你们现在上班还用得着英文啊？
屏幕文档下面的一小块区域，露出来我常年开着不关的码字软件。我下意识的心虚，迅速点了文档最大化。
是啊，做项目要查的资料。
码字的事情不用想就知道，绝不能让我妈看出来蛛丝马迹。不然少不了一顿被骂不务正业不说，说不定还会被断了租房的经济支持，她肯定会觉得我租房是白浪费钱，省出来的时间都没用在正事上。
好在我妈并没有察觉这些，她见我周末还这么刻苦工作，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她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
哎，你问没问傅瑜之，东杰的事儿？让他准备着投简历了。
啊，那个啊。我装作一副忙忘了的表情。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
说着，我便皱着眉抽空看了一眼屏幕上我妈看不懂的英文。
过两天啊，过两天说。这阵子实在顾不上了。
我的忙碌不像是作假，我妈只好作罢。她招呼可爱过来抱起来玩了一会儿，便和我爸一起准备动身离开。
那我们先走了，你忙吧。
好。我站起身来，把人送到门口。拜拜！路上注意安全！下周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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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可以用来分享的几点内容列了个提纲，我关上家里所有的窗帘，准备提前把晚上的觉睡了。
可爱从我拉窗帘就开始在我脚边叫，在我一盏一盏灭掉家里的灯后，叫得更加慌张了起来。
不识字，不认表，突然发现一天的时间变短，刚睡醒就被拉下去遛，然后天就又黑了，这换谁能不惊慌失措？
我俯身将它抱起来，认认真真的和它解释了一遍我为什么要现在睡觉。
孩子打小就乖，虽然也不知道它到底能不能听懂我的解释，但被关在卧室外的一片黑暗里也没怎么叫，可能也跟着我一起睡了。
睡觉，吃饭，再睡觉，再吃饭。晚上十一点，我的起床闹铃响起。我翻身下床，打了一杯咖啡，然后坐在了电脑前。
Seminar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难熬。虽然是夜里，但因为是不用开摄像头的online，可以想怎么听就怎么听，就算是躺在床上也不会被发现。而且内容比我预想得要有趣许多，可能是相关领域我确实已经有了一部分基础的了解，所以大佬的分享基本上能听懂六七成。听得懂，参与感上来了，自然也就驱逐了睡意，并且会觉得有意思。
半年没接触英语，我听力没怎么退步，口语却稍微差了点。毕竟之前虽然在国外待了两年，但一大半时间都是自己在家上网课，练英语口语全靠打电话和customer service掰扯。
第二天主持人点到许琦所在的学校、轮到我做简要分享的时候，我几次险些卡住，手舞足蹈的找不到用来表达的词汇。但好在有惊无险，虽然说得有点磕巴，但因为提前做了准备，分享的内容还算完整。后面其他学校做分享的时候，甚至还有人cue了一下我提到的内容，看来是真的有人在听。
尽管早就下定决心不做学术，如今也已经和学术圈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但被人倾听和肯定，还是给我带来了巨大的成就感。
以至于第二天的seminar结束，我本该倒头就睡，结果却兴奋得失眠。许琦刷屏一样的给我发夸夸，说感谢我救她一命。
谭嘉柚，我感觉你不接着读博真的可惜了。不然你考虑一下，过来找我吧？
不考虑。虽然对这样的seminar并不反感，但我还是斩钉截铁的拒绝。没钱，我忙着挣钱呢。
我给你讲，荷兰这边的work life balance真的巨好。我这边每天不到四点就能回家了，早上十点才上班，周末也完全不加班。啊当然，这种seminar是没办法。我在准备下周周末去趟德国。
什么时候去法国？赶紧把要给我的包买了。我打断她的炫耀。
许琦倒是也没赖账。着什么急，我暑假才回国呢，回国前肯定给你买了，你先提前看着吧。看好了随时发给我，我估计下个月就会去。研究生咱俩待的美国那个小村子实在是太破了，还是欧洲爽。
你又有钱了？我忍不住泼她凉水。
有钱啊，我读博有工资的好吧。再说了我是出来读书，家里肯定也给钱啊。
隔着屏幕，我都能感觉到许琦的快乐。
她接着说道。所以我才喊你也一起过来啊，比起工作，读书还是挺爽的。
第79章
◎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Seminar虽然是为了帮许琦去的, 但我也确实受到了不少启发，写模型测试的报告都顺畅了许多。本来应该两周完成的工作，我一周就完成得七七八八。初稿出来之后, 我也没拖着, 检查了几遍感觉没有问题之后，便发给了张铭, 同时抄送给了现在智行的负责人孙总。
杨昊那边, 离职已经办理完成了。他人从上周起就没再进过永联的大门, 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离开了北京。
智行这边的工作做得差不多了，小王总便给我安排了新的项目，这次是跟着他干。入职这么久了, 虽说是小王总带我，但项目上我好像都一直在跟着杨昊。
初稿给到的是张铭, 没想到先收到的反馈意见却是来自孙总。
周一一早, 我人还没到公司，就收到了智行群里孙总的艾特。是个新发的群公告, 通知大家现在去会议室开会。
我看了一眼时间，九点上班, 这才不到八点五十。新来的这个孙总，虽然之前一直没表现出来什么特别, 没想到比杨昊还要严苛。
上班没迟到是事实，但开会迟到了也是事实。
我没想到大家上班都这么积极，就连八点五十开会都能赶上。会议室里除了祁珩气喘吁吁和我一样像是刚刚赶过来的之外, 剩下的其他人都气定神闲的坐在桌边。
孙总没等人，会议已经开始。我欠了欠表示歉意, 猫着腰跑到祁珩旁边坐下。
和杨昊不同, 孙鑫博开会的风格要冗长不少。
杨昊手里的项目多、事情也繁杂, 所以开会通常都是只捡重点的说，听汇报，也通常都是听结论。
孙总开会，有种因为没有准备稿子而显现出来的漫无目的。也有可能他接触智行的时间尚短，所以各方面都想了解。
项目都进行到了几乎尾声，他却还在讲一些前期相关的内容。张铭作为模型的主要构建人，一一回答他的问题。我坐在长桌的最远端，渐渐的有些昏昏欲睡。
九点到九点半，是我早C晚A中的coffee time，也是我一天中最重要的快乐时间。
而今天因为着急过来开会，我没来得及经过公司楼下的星巴克，直接上了十三层。早起到现在水没喝上一口，饭也没吃上，台上领导的讲话又让人抓不到重点，这真的很难不走神。
但会议室总共就这么几个人，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相隔不过几米，要是就这么睡着了，之后在公司也就别想混了。我只好悄悄在笔记本电脑上登陆微信，点开和许琦的对话框，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我他妈真是困死了。
这应该是每天早间时段在我和许琦的对话框里出现频率最高的一句话。
然而就在我借着开文件的空隙想要打下第二句废话的时候，我敏锐的感觉到不远处的孙总，语调突然变了一些。
像是从本来的不夹杂什么情绪，变成了质疑和不满。
那这部分数据的清理过程，日志为什么没有体现呢？这部分内容很重要啊。孙总看着离他最近的张铭道。
听到数据清理几个关键词，我和祁珩下意识的对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
下一秒，我俩果然就被张铭cue到。
数据清理这部分的日志是嘉柚和小祁两个人负责的。张铭说着，就看向了桌子尾端的我和祁珩。你们两个，看一下工作日志的第三十五页。
虽然数据清理这部分内容是我和祁珩共同完成的，但我俩并不是一起写的，而是按照杨昊的分工，一半内容主责，一半内容复核。而很不幸，孙总问到的第三十五页的这个部分，是我主责完成的，祁珩只是复核。
因此孙总这个问题，理应由我这个主责人员回答。
祁珩给了我一个祝你好运的眼神，然后收回了原本微微前倾的身体。
我在心里长叹一口气，开始思索怎么回孙总的话。
工作日志这种东西，本来就有很强的个人风格。日志主要是用来给项目的总负责人审核用的，因此哪部分内容详写，哪部分内容略写，完全要看项目负责人的个人习惯。而我的这部分内容之所以这么写，是因为杨昊给我们的模版就是这么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