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江师弟，我们刚回来，还没来得及询问妖王的事。”他转头望向江晦，低声道，“那边如何？”
“和我们想得一样糟。”江晦道，“不过和魔族联合攻打人族，并非妖王本意。”
“妖王也被魔族控制了。而且魔族的布置，远不止我们看到的那些。”江晦简要讲了讲妖王现在的情况，并暗示了一些人族妖族合作的打算。
“可要书信一封写给宗门？”
“大师兄，你真觉得宗主他们......对这些全然不知么？”江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两人眼神相触，似乎想在同样幽深的眼瞳中看清些什么。
——“其实你们不是第一个找到我的人族。临走的时候，百里旭突然把他们叫住，表情微妙。他看向衣落落，突然笑了：“有这样炉火纯青的傀儡术，你定不是妖族。”
之前的胡扯百里旭自然没有信，而后他转向江晦：“你的体内倒是有妖族血脉，这也是我选择暂时信你们的原因之一。”
——“人族很奇怪，想得太多，肯说出来的又太少。”百里旭摊开手，“多年前有人族找我，递来一封信。那时我还没有被控制得像这样严重，可是那信的内容我不喜欢，就把它烧掉了。”
——“你们人族对魔族，知道的说不定比我还要多。”
有些话江晦没有说，只是冰雪相触的瞬间，一些本来模糊的东西却变得清晰了。
“那便等师尊他们过来再说。”谢蕴之收回目光，手指蜷起，“映月合会时，他们都会来。”
*
定云宗。
“还是没有许妍的消息？”申犀表情严肃，看向对面主位坐着的许昙。
“还没有。”许昙咳嗽两声，脸色有些苍白，“蕴之今日传来消息，妖都中心没有她的踪迹。”
“那看来只能等映月合会了。”申犀眉间的褶皱更深了些，“人多些，搜寻也会全面仔细些。”
“这次映月合会，去的人还是之前的配置吗？”映月合会举办的位置让申犀不喜，因而语气比平时还要差一些。
“不。”许昙喝下一口茶，压下喉间的不适，“这次我也会去。”
叶长老有些担忧：“宗主的身体——”
“无妨。”许昙摆摆手，“这次除了镇山长老，其余的都要去。”
众人闻言脸色骤变，半晌，叶长老才试探问道：“魔族那边......有新消息了？”
“嗯。”许昙没有多说，“这次八圣都会前去映月合会，这次的大比，提醒诸位弟子，都警惕些。”
“这次启程后我会开启护宗大阵，任何人不得闯入。所以该带的东西......都带全了吧。”许昙低叹一声，“稳中生乱，或许已到了不得不乱的契机。”
众人散去后，他回到自己闭关的洞府，这里冷冷清清，空空荡荡。
画像仍挂在墙面上，上面笼罩着一层屏障，让画面这么多年没有任何变化，还是如刚画出的时候一样。
许昙站在画像前，抬起手指，终于触上画中的人。
“许妍还未找到，映月合会时我会亲自去寻。”
“那件事我已经等了太久，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我想到了新的办法。”
“我想......它应该更好。”
楚月宗。
公冶荪虽然已经清除了宗主灵台中的傀儡丝，但是灵台受损加之以往犯下的罪行，他已经无法再担任宗主一职。
公冶荪不喜宗主之位，宗门内只能抓另一个稳重的长老当临时宗主。
新的楚月宗宗主展开灵鸟传来的密信，感觉自己头上的白头发又多了几根。他长叹一声，吩咐下去：“这次映月合会只挑最精英的弟子，让他们做好最充足的准备，把保命的法器、符篆都带着。”
“怕会引起恐慌？”
“就说妖族下了狠话，说人族这边都是群废物，会输的很惨。”宗主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若还是不行，就等到时候找公冶圣尊处理吧。”
“对了，护宗大阵那边准备好了吗？”
“行，我一会儿就去。”宗主又叹了一声，差自家弟子退下。
他现在愈发觉得当宗主简直是天下最讨厌的差事。映月合会间若有机会，他一定要再找公冶圣尊好好谈一谈。
法衍宗。
“人皇那边派的队伍人数不对？”了然听着弟子上报的消息皱起眉头，“还探知到了队伍中的灵力？”
“魔族在人皇地域中活动已久，这是不是和他们有关？”了悟眼瞳幽深，压低声音，“若是如此，恐怕映月合会上会生变数。”
“生变数已是必然，魔族虎视眈眈，战事无法避免。这次映月合会，人族八圣都会到。妖族那边情况不明，但若按以往，妖族的六圣也会来。”
“血色降临，不知会落在何方。”
“师兄算了吗？”了悟垂眼，手上的佛珠被快速拨动。
“无需算。”了然望向身边的了悟，声音轻缓，“多年前，师弟不是已经看见了。”
“暗沼生朗日，乱局之下，能扭转变数的不是我们，也不是他们。”了然手掌翻转，掌心出现一个太阳的虚影。
“听说空安已经去妖域了？”
“是。”了悟应道，“和几位朋友一起，多余的事我没有过问。”
“许弈尊者的那位徒弟也在？”
“我不知。”
了然没有再问，而是话锋一转：“通天石还是没有修好吗？”
“没有。”
“过去这么久，或许已经到了封存的日子了。”了悟负手而立，“若有幸回来，就把通天石处理了吧。”
“神谕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
映月合会的举办地是在人族和妖族交界处。这里像是圆台状山的顶部，终年白雾缭绕，只有举行映月合会的时候才会白雾消散。
人族和妖族的队伍陆陆续续到达这里，在宗门的空间法器中修整。
江晦一行人也从妖都到了这里。这里聚集的都是人族和妖族的精英，衣落落目前身份是一只实力低微的松鼠妖，出现在这里实属突兀。好在江晦同众人说他有一个空间法器，可以让衣落落住在里面，不被发现。
“那那个拖油、道友呢？”胡灵终于想起来好像还有一个人，又问了一嘴。
“法器不止一个，他已经进去了。”江晦沉默片刻后如此说道。
举办地地域辽阔，纵使聚集了许多人族妖族，还是颇为空旷。不仅如此，人族妖族因如今微妙的关系，两族中间隔得很远，再没有之前映月合会两族交叉驻扎的景象。
出了妖域后他们身上的妖族伪装就消失，谢蕴之把圆珠还给胡灵，手指轻轻触上她的掌心：“你......还和我一起吗？”
“你不愿意见到我了？”
“自然不是！”谢蕴之不自觉提高声音，脸上全是慌乱。素来稳重的大师兄扯着衣袖斟酌了许久，才道：“这次妖族和人族的圣者都会到，我是害怕你的身份......”
“没事。”胡灵笑着拉住他的手指，“不会有事。”
最终他们回到了各自的宗门，江晦脑子里装着衣落落，衣落落的储物空间里装着楃晅，并放进江晦的蚌壳空间里寄存。
一晃江晦已经离宗近两年，如今回到人群之中，除了陌生和不适，那些并不好听的声音又开始萦绕在耳边。
显然随着魔族的布局深入，人族中对于魔族阴谋的讨论愈发热烈，对于没有任何证据的谣言的热情也是无法遏制。江晦作为明面上唯一和魔族有过碰面的人，自然是讨论的焦点。
“两年了，他们脑子中的水怎么还没有排尽。”衣落落听着一路的窃窃私语，原本平静的情绪又开始变得暴躁，许久没有翻过的《友好骂人语录》似乎又要跳上舞台。
而且除了这种谣言，对于江晦半妖身份的讨论也开始变多。映月合会是人族和妖族的切磋平台，原本还好，可现在两族关系很差，半妖身份更为尴尬，不管代哪一方出战都容易惹争议。
“若是他们知道你体内一点人族血脉都没有，岂不是要炸了？”衣落落觉得有些好笑，“可人族的好名次，可还要靠你呢。”
江晦闻言笑了笑，压抑的郁气舒出。
“江师弟，那些话......当做没听到就是。”谢蕴之走在江晦身侧，听到那些话后皱了皱眉。他虽已出言制止，但是那些话不是他能压住的。
“没事，我不在乎。”江晦随口道，“大师兄是要前去面见宗主吗？”
“一会儿去。”谢蕴之点头，“之前师尊传讯给我，让我等八圣会谈结束后再去。”
转眼便到了分叉路，谢蕴之继续向前，江晦和胡灵则在这里停住。谢蕴之朝两人颔首，视线在江晦处短暂停留后，转身离开。
“这次架势好大。”胡灵揉了揉脑袋，“看来我真要注意些，不能和八圣碰面。”
“七尾红狐，就算被发现也不会怎么样。”江晦道，“那些老东西，活得越久，越在意这些。”
“而且我猜......他们也不想和妖族结怨。”
江晦口中的老东西们仍在开会。
唯一的八阶圣仙正在闭关，并未来到这里，因而八圣中目前实力最强的付圣坐在主位主持会议。他已是七阶圆满，只是久久没有突破八阶瓶颈。
“除了修士内部，魔族竟还和人皇有了勾当。”付圣叩了叩桌案，声音沉沉，“人皇派来的队伍也已经到了，他们是寻常人族，没有灵根，身上却确实有灵力。”
“那就不是障眼法，魔族怕是使了其他手段。如此一来，我们可谓腹背受敌。”左侧的一位王圣脸色难看，叹了口气。
“妖王鲜少露面，我们也摸不清他的态度，只是听说他的宫殿外守卫森严，不知是何意。”
“管那么多作甚？若是打过来，我们打回去便是！”慕圣在沉郁的气氛中越呆越难受，直接喊了一嗓子，“有我们在，我不信那些魔族能打得过！”
短暂的沉默后，终于有人开口：“慕圣......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慕金近些年主要处理生意事，并不如其他人一样关注三族之间的动态。他的认知还停留在人族一族独大的时候，并不是现在的魔族早已将人族内部侵蚀得千疮百孔。
“其实慕圣说得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待到那时，定会有应对办法。”许昙修为受损后，已是八圣中实力最末，许多非八圣的修为都比他强。如今有参会资格，一是因为之前的名号，二是因为他的身份。
他并不常说话，今日突然开口，竟是附和慕金。
连付圣都有些意外：“许宗主，你这是......”
“实不相瞒，兄长陨落前，其实在定云宗留了一张底牌。”许昙低咳几声，唇色愈发苍白，“这底牌，一定会让人族和妖族之间的关系缓和。”
“哦？”其他人听完都来了兴趣。许弈生前的名号整个穿云大陆都知晓，他留下的底牌的分量，不用细说都一定很重。
“不知我们何时能见到这底牌？”
“底牌总是最后一步，还是先从妖王入手，若这次妖王还是老样子，再动用也不迟。”
“况且......时机也快到了。”许昙轻笑，“何不先看看这映月合会呢？”
江晦不知也不在乎那些八圣在谈论什么，他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间，并立刻在房间周围布上屏障。不知何时，这已成为他的习惯。
“映月合会什么时候正式开始？”定云宗法器中的房间比外面的豪华许多，衣落落环视一周，而后问道。
“若按往常，是三日后。”江晦收拾好东西坐在床榻上，调出灵府之中的肖云诀。
这是要修炼？衣落落胡乱扫过肖云诀，才发现不知何时，肖云诀的第八层竟然已经亮起。她不知因果境中江晦已然参悟了八阶问天。
“你八阶都会了！”衣落落的声音因惊讶而有些响亮，“那你岂不是能把那些八圣压着打？”
江晦闻言低笑一声，眉梢含笑：“倒也不至于，我的修为许久未巩固，
还不稳定。”
不过稳定后，就不一定了。
好家伙，衣落落只知江晦强，但没想到已经不知不觉快要成为人族中最为粗壮的大腿。不过不知道现在的江晦，能不能打得过楃晅。毕竟那只魔，是衣落落目前见过的穿云大陆最强大的存在。
“映月合会的比赛模式是什么样？”
“书中应有记载，你不知道？”
“我懒得翻。”衣落落说得理直气壮，“不如你直接同我说。”
“......”
“其实每场大比的模式都差不多，只是这一次的参赛者是人族和妖族。”江晦一边看着肖云诀，一边低声同衣落落解释，“人族和妖族参赛的人数相同，第一轮便抽签，两族之间两两对决。”
“待最后剩下二十人时，十人一组，每组内抽签，两两对决，不再严格要求人族和妖族对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