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察觉不到!”
“我也是!”
“那位大人呢,连他都察觉不到吗?”
落霞峰,晦坐在木屋正中,庞大的神识网络又一次拓展,彻底将整个穿云大陆笼罩。这样释放神识对任何生灵都会产生极大的负担,即使是实力强大的善兽。
年轻的领袖面色苍白,身上的衣衫几乎被汗水浸透。
“魔域的魔族没有异常,我察觉不到的只有这次潜入的魔族。”江晦很快把魔域上方的神识撤回,继续停留若被魔族察觉攻击,会产生极为严重的后果。
“如果这样,查不到的原因只有一种。”衣落落沉吟片刻,开口道:“你当时未人族和妖族制造了一批净化魔息和秽气的灵符。”
暂时休战后,为避免魔息和秽气残留,江晦将自己的力量调出,注入灵符中交给各宗。使用灵符可以清除体内或者一定范围内的秽气和魔息,若之后魔族突然来袭也可以用上。
江晦对魔息和秽气极为敏感,饶是楃晅如今也很难不被他察觉。如今这般搜寻未果,只会是被蒙蔽——被自己的气息蒙蔽。
有人里应外合,将魔族传送至人族区域之中,并用他绘制的灵符掩盖魔族气息。
“还是有奸细。”
“除了我们想的人之外,还有魔族的奸细。”江晦深吸一口气,平复灵台中的剧烈刺痛。
位高权重之辈中,究竟是哪一个?
可没有时间容他们细想,坏消息接踵而至——付圣死了。
八圣中战力最顶尖的一位圣尊,死了。
付圣战争以来一直伫立在前线,这段时间里也一直和人族妖族的圣尊商议后续对付魔族的办法,可却突然被发现死在自己的洞府之中,脖颈处还有残余的魔息。
能悄无声息杀掉这位人族中八圣首位,魔族至少也会是魔君级别。难道有魔君也悄悄进入了人族区域?可为安全起见,付圣此时居住的洞府位置保密,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晓,且这些人大多也是德高望重的战斗主力。
付圣的死让现在的局势更为扑朔迷离——
是魔族探听到消息暗派魔君出手,还是有人出卖信息剑指同族,亦或是......杀害付圣的,根本只是自己人?
可谁有这样的实力?目前人族之中,能战胜付圣的,似乎只有一位。
这一次的轩然大波在修士中掀起,定云宗稍好些,因为他们知道落霞峰之上的屏障一直没有撤下。
可很多人还是不可避免地想着:以那位的本事,就算不离开宗门,是不是也能达到目的。
或者:谁知道他有没有出去,他那么厉害,屏障之中有没有可能一个人都没有了?
然而这些疑问猜测很快被冲天而起的魔息冲散。
人族区域处处混乱,各大宗门弟子势必要出去支援。可渐渐那些弟子发现,为何这次一个定云宗的弟子长老都看不见?
“魔息,是魔息!”
“好像还有秽气!”
“比上次的还要多!”
惊慌的呼喊在定云宗每个角落响起,弟子们纷纷祭出灵器和魔息对抗,可收效甚微。这次的魔息似乎全部出自高等魔族中的大魔,剑光纷乱中黑色却无丝毫变化。
之前江晦和各位长老对宗门进行过彻底检查,确定没有任何潜藏的秽气和魔息。护宗大阵开启,外界的气息也不会进入宗门。那现在这些魔息究竟从哪里来?
“是许妍吗?”
“不应该,各位长老都确认过了,她体内没有魔息。而且她现在身体虚弱,如何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那会是谁?”
“谁知道呢。”弟子低声叹了口气,眼睛却瞟了一眼落霞峰的方向。
“你可以吗?”衣落落握着江晦的手,语气担忧。之前的神识追踪消耗了太多的力量,加之现在江晦还要抽出不少力量护住定云宗中所有人的灵台以防被秽气侵蚀。
“我无妨。”江晦低咳一声,深深望向对面的衣落落,却是反问道,“但是落落......你还可以吗?”
衣落落一怔。
这段时间她神魂衰弱的速度确实快了不少,可能到了新的阶段,可能时间
已经对她有些不耐烦了。只是她觉得自己掩饰的很好,不应该有什么地方露馅,怎么江晦还是感受到了。甚至按照江晦的性格,他现在问出这句话,证明这件事他已经默默想了很久很久。
衣落落百思不得其解。
可现在这个时候,风雨俱来之时,她不可能同他坦白。
“我没事。”衣落落踮起脚,弯着眼睛摸了摸江晦的头发。
江晦闻言视线却没有挪动,而是抬手覆住她的手。他抿了下唇,喉结上下滚了滚:“落落,你的任务......现在还没有成功吗?”
“我向你保证,你担心的事情绝不会发生。”
“你.....可以放心。”
他不明白任务的背后究竟是什么,他做梦都想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可如果留在这里会伤害你自己,那请你放心离开。
这段时间本就是他偷来的,他将永生铭记,不能、也舍不得让任何人将它毁掉。
尤其是他自己。
“我一直放心。”自许妍那日衣落落就撤掉了显示数值的光幕,一是因为现在这个神魂情况已经不能支撑这种东西,而是因为她确定江晦就算情绪有波动,也会保持在安全范围。
只是现在的形势之下,衣落落不敢赌自己是不是江晦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若是告别,也要选一个合适的好日子正正式式地告别,衣落落“自私”地想着。
“你嫌我烦了?”少女松开搂着脖颈的手,恹恹道:“你想把我送走?”
“怎么可能!”江晦知道衣落落这话明显是故意问的,却还是不自觉提高了些坚决否定的声音。
“那就不要说这样的话了。”衣落落顺势道,“虽然不知道你还在好奇什么......但有些事,等战事平息后,回来说。”
“现在他们需要你。”
即使需要之上,笼罩着大片大片充斥恶意的阴云。
衣落落把江晦推到门边,宽大衣袖中的手捏紧了江晦给她的一块玉佩。这里面存了江晦灵力,若遇到危险可抵圣尊级别的百击。江晦还想要多搞几块,但实在找不到更多能承受善兽力量的载体。且战争开始之后江晦体内的灵力几乎从来没有满过,许多源源不断供给外界。衣落落不想让他有更大的负担。
这段来之不易的安稳不仅因为魔族之前的失利,也因为边界之上持续释放威慑的善兽之力。
“我现在帮不上你。”衣落落朝他摆摆手,自嘲道,“就不去拖你后腿了。”
江晦轻轻点头,抬手又在木屋之上加了一层结界屏障,而后离开落霞峰,化为兽身飞至定云宗上空。
他像之前一样释放气息和灵力净化魔息和秽气,只是这一次的过程注定没有那么顺利。
“出来了?”
“不愧是善兽,被骂成这样还急着奉献自我。”
浓郁魔息之中,许妍发出轻轻的讽笑。她几乎被黑色遮挡住全部身躯,可体内运转的灵力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甚至灵府之中的力量越来越充足。
她的身体变大了许多,皮肤碎片之间裂开缝隙,整个人像是被扯开露出孔洞的皮料。若是仔细些看,就会发现那些魔息和秽气的来源,似乎就是那些缝隙。
半晌,许妍舒出一口气,活动活动身体后,如重组的模型一样变回正常的身体样子。左眼墨色眼瞳朝下一缩,露出空洞的眼眶。墨蓝色的气息从这里涌出,与黑色混杂在一起盘旋飘向上空。
就算不是处在最佳状态,善兽的净化能力依旧很是强悍。宗门中的黑色愈发稀薄,弟子和长老们终于可以依稀看清上方的天空的江晦。
持续不停地窃窃私语少了些,不少人仰望着那颗“太阳”,游移不定的心安稳了些许。
只是某个时候,许多仰着头的弟子不约而同地看到一个诡异的场景。
黑息消散后,其中裹挟的一团墨蓝色的气息径直飞到最高处,悄无声息涌入江晦的身体。通体雪白的巨兽身上,突然现出驳杂的黑色绒毛,而甚至身后的羽翼之上,有一侧变成了黑色的羽翼。
异象没有出现太久,雪白的善兽很快回归,可是方才持续的时间长度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是一瞬间的眼花,而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场景。
善兽身上......为什么会有黑色?
善兽为什么可以吸收那团墨蓝?
而且那气团,还诞生在魔息之中。
处理完定云宗后,江晦没有停留,直接动身去了外面。除了那些偷偷传送过来踪迹难寻的魔族,新一波的魔族大军也蠢蠢欲动。狂风起,海浪翻涌。
外面的情况比宗门中严重很多,严重的不仅是破坏程度,还有对善兽身份的质疑和恶意的揣测。
江晦已在外面战斗了好几日。他已经尽最大的可能清除所有遇到的魔族,只是仍有些携带玉符藏在暗处,时不时出来给百姓或者修士一击。甚至有的时候,他们抱着必死的目的藏在江晦附近,当着他的面砍下人族的头颅。
这种失职失责的原因只有江晦一人知晓,他必须等到玉符上的力量彻底消失后才能精准感知到所有魔族,现在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
可这样的事情在其他人眼中,便多了些私心包庇的意味。
这魔离你那么近,为什么你还是感知不到,任由他屠杀我们的同胞?上次战争中你明明不是这样,为何这次就变了?
江晦日夜不停四处游走,可随之而来的猜忌越来越多。且随着定云宗弟子的离开,有些人有意无意透露出江晦之前身上的变化,于是关于江晦血脉的讨论又热烈了一个程度。
“可就算有魔族血脉也不代表什么啊?他一直以来,做的都是有益于人族的事情。”也有人这样说,可很快被嘲讽天真。
“别傻了,血脉是骨子里的东西,流淌着魔的血,怎么可能是什么好东西?”
“而且善兽一族已经灭亡了万年,这会儿突然冒出来一个他,万年了,谁知道他是真是假?”
“而且我可从未听说有什么活了万年的大能,这么多年后才将孩子生下来,这根本不符常理!”
“可他能净化秽气和魔息。”
“若这是串通好的呢?演给我们看呢?”
......诸如此类。
甚至以那只队伍为首传出这样的话——江晦现在的一切行为都是在在掩饰。他是魔族安插在人族中的奸细,善兽只是假象,真正的他是一只恶魔,若时机已到,他会和魔族一同让整个穿云大陆覆灭。
无数的恶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可江晦像是没有听见一半,动作不停,心无旁骛地清除魔族。
有人还在等他回去。
有些答案他还没有得到。
他心中有一块沉甸甸的宝石,只要它待在原位,地基就永远安稳,高楼也永不会坍塌。
可若这块宝石消失了呢?
第127章 我的 ,魔神大人
江晦在边境感知到了玉牌和屏障的异动。
魔族大军又一次降临, 而长老支援迟迟未到,他被黑云一般的魔族包围。甚至有些弟子远远站着不敢上前,那些传言说得太过恐怖, 纵使他们不信,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影响。
于是很多人停在稍远的位置,和外围的魔族对抗。
江晦恨不得立刻离开, 可是力量一旦松懈,那些魔族就会如潮水一样涌入附近的城镇,屠戮看到的一切生灵。
说实话,这些对于江晦而言并不重要。只是心中隐隐的猜测让他不能毫不犹豫的离开——这些东西,这个世界, 对她而言可能很重要。
他用最快的速度将阻挡行动的魔族斩杀, 抽出大半力量化为虚影留在这里继续战斗, 保证这些魔军不会立刻突破防线。而他的真身则如风般离开, 如一流光向定云宗的方向飞去。
身体中的力量所剩无几,可他根本不敢放慢速度。能让衣落落使用玉牌,对方来者不善, 且绝对实力不弱。
距离越近感知越明显, 没等他回到定云宗中,就被迎面而来的人墙挡住。
许昙站在最前方,身边是一众长老。原来那些没有去支援的长老都在这里,原来那些圣尊都在这里。几乎每一个人身上都挂了彩, 只是有的伤轻些, 有的伤重些。
不好的预感愈来愈强烈, 江晦眉间出现深深的沟壑:“你们为何都在这里?”
“我们也想知道, 为何善兽大人抛下局势紧张的边境,这样快地赶了回来。”慕金站在人群中间, 冷笑一声。
“内乱不除,如何抵抗魔军?”
江晦不欲多言,可前路被阻,大半力量不在身,时隔许久他又一次陷入这样的困境。而且这次最为险恶,因为未知之中是衣落落。
“近来界中有许多关于善兽大人血脉的讨论......甚至讨伐。我们极力阻止,可实在是有心无力。眼看魔族大军压境,为了避免后续的问题,我们不得不前来找许宗主问个清楚。”
“没想到这次祸乱的源头竟真的让我们找到了。”慕金手掌翻转,灵光闪烁,人墙面前出现一个狭小的囚笼,里面蜷缩着一个人,血迹斑斑的手侧,有一块颜色黯淡的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