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话紧紧围着“因为他对你好,所以我觉得他好”这个中心展开,毕竟她深感自责,便主动多加一些“爱的感化”。
掉下去的好感度又重新升了起来。
江晦重新闭上眼睛,冷哼一声:“幼稚。”
衣落落:“???”
这是什么意思?
她正想再问一句,却感受到浓浓的疲倦感突然袭来。衣落落听着少年愈发平稳的呼吸,默默闭上嘴,没有再说话。
她闭上双眼,和他一起陷入深眠。
江晦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三天下午,连续的比试和遭到重创的伤口让恢复功能无比强大的半妖都要撑不下去。况且他目前处于成长期,身体的迅速发育让他消耗掉比之前更多的能量。
个人战决赛的名单已经发到了每一名弟子的手里,江晦开窗拿起灵鸟衔来的名单,在第二排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个人战初赛中,获得三场连胜的人并不少,基本都排在名单的前几行,后面大多则是两胜一败的弟子。
落败的弟子可选择回宗门或者留下观赛,他们中的大部分都选择了留下来。但慕青......听说醒来之后直接被慕家家主接回了家。江晦看着那瓶加了逆灵露的药膏,选择将它丢进蚌壳空间里。
昨日晚上进行了个人战决赛的抽签,江晦由于仍在沉眠,他的抽签由谢蕴之代替进行。谢蕴之的手气和江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抽到的三人中有两个是晋级名单上吊车尾的选手,还有一个是老熟人楚阔。
简单来说,江晦进入团体赛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在这十天的修整其间,弟子可以自由行动。卷王们可以继续训练,想透一口气地可以自己出去玩,在比赛之前赶回来就可以。
不过申犀下了命令,门禁时间在修整期间依旧作数,定云宗的弟子不可以夜不归宿。
江晦的腿是在第六天彻底好的,比医者预计的时间早了几天,或许和泡了一会儿的温泉有关。这几日他一直在蚌壳空间中和房间里来回待着,鲜少接触外界的空气。
衣落落每天竭力寻些话题和江晦交谈,少年的回应不热络也不算太冷淡,每次对话总是没说几句就结束。时间让衣落落的情绪逐渐平复沉淀,她重新审视调换药膏一事,意识到“罪人”这样的称呼加给自己还是有些过分了。
罪人是慕青。
持续让自责与愧疚吞噬自己只会让前方演变为可怕的泥沼,衣落落明白自己有责任,她未来也一定会把这份责任还回去。
但现在,她对于这件事需要一个彻底的了断。
第七日,正好赶上迦南州的纳凉节。这一日迦南会极为热闹,百姓在街上载歌载舞,还会制作特色甜汤。
江晦在早上拒绝了谢蕴之和胡灵的游玩邀请,缩在屋子里面安安静静地看着书。灵植手册已经看完,他换上一本新的《妖族百科》。
能获得新的知识让衣落落很是开心,但持续闷在屋子也着实有些难受。况且今天还是节日,不出去逛一逛实在可惜。
衣落落盯着书册上的狐族概要突然开口:“江晦,你还在生气吗?”
江晦翻书的动作停下,少年冷冷的声音传进耳朵:“没有。”
没有?衣落落兀自在心里学了学江晦的冷淡语气。她不管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决定一鼓作气趁热打铁。
少女的声音轻软,还带了些难以察觉的可怜兮兮:“那如果你不生气了,可不可以请我喝一碗迦南城的甜汤?”
“吃些甜的......会让心情好一点。”
*
迦南城,灵鹿街。
城中装饰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太阳一落就全部亮起,将各条街巷衬得明亮又好看。
江晦穿着简单的白衣缓缓走进长街。街上几乎各家店铺都推出特色甜汤售卖,热情地招呼着来来往往的客人。
江晦随意寻了一个甜水铺坐下,点了一碗甜汤。甜汤碗底铺了一层碎冰,汤中有芋头、淤泥、仙草、红豆等配料,吃起来清甜又爽口。
少年慢条斯理吞咽着食物,喉结上下滚动,紧绷着的脸色也柔和了不少。似乎吃些甜的,真的能让心情好一点。
衣落落在他脑中发出兴奋的欢呼,虽然少了亲自品尝食物的快乐,但是能尝到味道已经很不错了。
“这个甜汤真好喝!”她感叹道:“和那个凉茶简直天差地别!”
“江晦,我觉得你可以再喝一碗。”
“贪得无厌。”江晦在心中冷冷拒绝,却显得毫无威慑力。
衣落落很快又没有声音了,这几天她总是这样,只要自己语气稍稍硬一点就不再说话。江晦剑眉微拧,咬下一块芋头,稍稍放软了些声音:“所以你现在,除了痛觉,其他的感觉依旧和我互通吗?”
他抿了抿唇,舌尖舔舐掉唇上沾着的芋泥与甜水。
“是啊。”衣落落也觉得这种感知机制很是神奇,一边享受着甘甜一边解释道:“这种感觉很像是我们的灵魂已经合二为一。当你吃甜汤的时候,虽然我没有亲自喝这碗甜汤,但我可以身临其境一般感知到它的味道和你食用它的方式和节奏。”
“比如刚才,我清晰感受到你的舌头和嘴唇——”
“咳咳咳、咳咳咳!”
衣落落的话被少年惊天动地的剧烈咳嗽打断,江晦似乎猛地被甜水呛到,神色惊慌,白皙的脸通红,眼角湿润,凝成几滴剔透的生理性泪水。
呛到的感觉很是不好,衣落落也用了一会儿时间才换回来。她刚想问问江晦突然怎么了,却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听上去确实有些诡异。
“......我不是这个意思。”衣落落下意识想要解释却发现这玩意解释不清。
她还是闭上嘴好了。
“......我知道。”
江晦草草回应,快速地将剩下的甜汤喝完,付完钱后略显狼狈地逃离了这家甜水铺。他冲出去后看着人声鼎沸的街巷有些不知所措,犹豫一会儿才向中央的花灯展走去。
可很快他就觉得不太对劲。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迦南城的百姓在街巷中穿梭,其中年轻男女占了大半部分。江晦走的这一路上,得到无数年轻姑娘的注视和抛洒过来的鲜花。
难道这也是纳凉节的习俗之一?
江晦垂着头避过汹涌人流,一盏花灯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一名陌生的女子满眼期待的仰头望着他,脸上泛起淡淡的薄红。她提着花灯,小声问道:“公子容貌出众气质绝佳,令我心生仰慕。敢问公子如何称呼,目前可有婚配?”
江晦一时愕然,他仓促地扫了一圈四周,发现像他这样的情况并不是个例。街巷中,成双成对的男女相对而立,手中皆拿着一盏花灯。他们或是热情或是害羞地向对方表达仰慕,渴望成就一段美好姻缘。
“今年的纳凉节比去年热闹得多啊?”旁边树下躺椅上的两位婆婆的交谈被江晦捕捉,他听了片刻,终于明白纳凉节除和甜汤之外的另一个隐藏习俗——提灯寻良缘。
这一天未婚配的男女会提着花灯在街上寻觅如意对象,遇到喜欢的可以上前递灯。若是对方接过了你的灯就代表其愿意和你相处,若是拒绝也无需难过,毕竟下一个更乖。
江晦知道如果再不回应就太过失礼,在这样的尴尬情形下,江晦脑中不知想到什么,微微俯下身脱口而出道:“姑娘,我今日不是一个人来的。”
那姑娘一愣,看了眼四周并没有找到和他同行的人。她试探问道:“和公子一起来的,是......”
“是我喜欢的姑娘。”江晦余光看到旁边的珍品阁:“我过来想给她买一个玉簪。”
江晦面不红心狂跳地扯着谎,礼貌拒绝道:“多谢姑娘厚爱,姑娘会找到更合适的人。”
那小姑娘收回手上的花灯,脸上有些失望。毕竟像这样好看的郎君着实难找,不过今天街上多了不少英俊男子,或许她还能找到合眼缘的另一个。
她很快调整好心情,脸上重新挂上笑,临走前祝福道:“那就祝公子和喜欢的姑娘长长久久,永结良缘!”
少女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衣落落感受着江晦逐渐和缓的心跳,由衷佩服道:“你好强!”
这一方式既表示他未婚配,也无形中拒绝了那位姑娘的示好,修炼成精的双面莲花,是有几分话术在身上的。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你确实不是一个人来的,灵台里还有我这个倒霉蛋。”衣落落看着漂亮的街景遗憾道:“若是你配合一点,我说不定真能变成个人陪你逛逛。”
江晦闻言顿时止住脚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衣落落随意道:“我之前和你讲过,我需要你的配合,我也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我的使命和你有关,随着任务的不断进展我也会得到相应的奖励,这些奖励可以反过来帮助我完成任务并且给你助力。”
“你需要我......怎么配合?”
“更爱这个世界一点吧。”衣落落轻轻道:“虽然很难。”
如果说她之前觉得任务难且恶心,但是还有实现的可能;那么经过这一事之后那份希望已经消失了大半。这样漆黑、令人窒息的泥沼之中始终仰头努力抓住天光,太艰难也太痛苦。
衣落落现在有些迷茫,没有生死之忧后她一定程度上卸掉了伪装,以一种更真实、更随意、更敞开、更没有攻击性的方式和江晦相处。她有时随心所欲,却在重要的时间节点上被迫按照着小洛的建议行事。
她不知道她能不能顺利完成任务,但这是目前最稳妥、最省力的方式。
听完衣落落的话,长身玉立的少年没有作声。
衣落落也不指望听到他的回应,毕竟上一句话可能已经把对话后续堵死。她看见少年重新行动起来,长腿一迈走向左前方的店铺。
她看着江晦奇怪的前行的方向发出疑惑:“你去珍品阁干什么?”
“买玉簪”,江晦简洁道:“戏要做全。”
缜密平静的行动将他混乱的心绪尽数隐藏,无人知晓他那句脱口而出的谎话,是源于脑中一闪而过的声音——
“我们的灵魂已经合二为一。”
第27章 随机分配
珍品阁里有不少人。江晦一眼看中澄澈苍绿的灵簪, 快速买好后重新回到街上。衣落落要的甜汤已经吃到,按理来应该直接回山庄。可江晦走到卖花灯的铺子前,买下了一盏兔子花灯。
他提着灯回到房间, 钻进蚌壳世界里,将其悬挂在桌案前的灯架上。兔子灯精致又可爱,倒显得和这处空间有些格格不入。
江晦的第三次成长期反应在今晚再次到来。黑化瓶的数值不知不觉又下降了0.9%, 衣落落驾轻就熟地化成实体安抚少年。这一回,除了尾巴和耳朵,江晦的眼睛也变成了金色的妖瞳,手上长出白色的绒毛。
衣落落手法得当,仅用了半个小时就让江晦重新平静下来, 甚至还留下了一些剩余的能量。
第二日江晦照常醒来, 看着四周比上次多上数倍的毛絮沉默了很久。
他依旧什么都没有说, 似乎从第一次询问无果后就接受了衣落落的“是神祇做的”的说辞。
之后的两天许多外出游玩的弟子都重新回到山庄, 有的选择休息,有的选择临阵磨枪抓紧时间多多练习。
很快,个人战决赛正式开始。一共三百名弟子, 比赛共三天, 排名靠前的一百五十名弟子将有资格参加后续的团体战,争取进入茯苓秘境的资格。
江晦的三场比赛很是集中,全部在第三天。一天进行三场比试并不是轻松的事,但幸好江晦这次的对手实力远在他下, 并不会应对得太过吃力。
个人战决赛第三日, 十一号斗法台。
江晦的前两个对手都是剑修, 并似乎在短短几日成为江晦的剑迷。江晦每次出手都会看到对方一些奇奇怪怪的反应。
“这剑, 虽其貌不扬,但打在身上真是通体舒畅!”
“江道友, 就让这剑风,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江道友,请狠狠刺向我吧!”
“......”
少年冷着脸干脆利落地将两人挑下台,在其哀怨的、写满“这不够”的眼神中走向下一场比赛。
楚阔比上次见面时长高了些,看着却比之前憔悴。他没有穿楚月宗的宗袍,只着了一件简单的白衣,,远远看着和江晦很像。
两人踏上斗法台,楚阔颔首道:“江道友,好久不见。”
江晦闻言礼貌回应:“楚道友。”他仔细探查了下其周身的灵力,轻声道:“恭喜。”
和上次比,楚阔周身的灵力浓郁了数倍,可谓进步神速。或许这也是他一个原本遭人嫌恶的弟子有资格参加这次伏山大会的原因。
“......谢谢。”楚阔听懂江晦的意思,脸上却没有多少笑意。垂在身侧是后搅动着衣袖,似乎有什么东西迫切想要冲破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