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很快开始,傀儡师的灵技占灵瞬间使出,只是这一次,并没有像上次一样成功占领江晦的意识。灵台的拉扯感比之前多了不少,但依旧是杯水车薪。
眼花缭乱的各式灵技都被楚阔使了出来,灵力渐渐空虚,他的脸色也逐渐苍白。江晦在无形的傀儡丝中穿梭,步履散漫地停在了楚阔的面前。
失败已成终局,但楚阔的脸上却显出几分轻松。
斗法台毫无感情的成绩播报声中,楚阔侧脸贴向江晦耳侧,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手指紧紧攥在一起,指尖被在压力之下变成青白。他深吸一口气,说这句话似乎用尽了全部的气力。
“江晦”,他竭力保持声音不剧烈颤抖:“楚月宗的宗主,是一具傀儡。”
*
江晦和楚阔的第二次交手引来定云宗和楚月宗弟子的极大关注。他们疑惑于曾经赢过江晦的楚阔这次竟快速落败,也开始重新审视江晦的实力。
是他最近进步神速,还是上一次......他有所保留?
所有的比赛结束之后,团体赛的名单很快就出来了。江晦接过名单,不出意料地在上面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一百五十个进入团体赛的弟子中定云宗占据了二十个,有着极为明显的优势。视线继续下移,他也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楚阔、无尘佛子、赵千澄也都进入了团体赛,总体而言,参加团体赛的弟子实力依旧保持在所有参加伏山大会弟子的前列。
团体赛将在茯苓秘境群中的开放秘境中进行。这里原本是一个历史久远的秘境,经过无数代勘探探寻之后将其完全开启,并逐渐变为伏山大会团体赛的举办场地。秘境中设置了各种关卡,放置了多种妖兽,堪称综合试炼场。
弟子们可以极大地增强团队协作能力、实战能力,气运绝佳的人甚至可以在被探寻过无数次的秘境之中找到前人忽略没有发现的秘宝。当然,这种概率极低,这么多届伏山大会中只有一人有这样的好运气。
按照往年大赛的规定,进入团体赛的弟子将在三天后集体前往茯苓秘境周围的城池,并在十天后正式进入秘境。这两天则在山庄进行关卡抽签和自由组队。
像定云宗这样参赛弟子较多的大宗门通常都会直接进行内部组队,定云宗一共二十人,如果五人一队正好可以组成四队。但一些宗门一共只有一个两个零星弟子参加团体赛,只能与其他宗门弟子一同合作。
规范而熟悉的同宗正式小队和相对而言默契较少的野队相比,前者的实力往往会更强,这也是历届大会中有名气的大宗门独占鳌头的原因之一。
江晦前两场中出色的比赛让定云宗的许多弟子的想法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他们有的转为江晦的欣赏者希望和他一同组队,有的即使依旧对他的身份心存芥蒂,但为了胜利还是会倾向选择成为他的队友。
当然,也有一些曾经过分欺侮过江晦的弟子......心生懊悔却也毫无办法。
按照申犀之前设想的安排,定云宗一共将组成四个小队,其中一队分配全部顶级战力,确保获取胜利。剩下的三队按照弟子实力平均分配,有强有弱,最大程度让其晋级。
可惜申犀的战略安排还没有告知弟子,接下来发布的通知就让其化为了泡沫。
大赛主办方突然临时修改规则,为促进大赛进一步公平透明,并最大程度提高弟子能力,原本的自由组队改成随机分配。此外强调,此次团体赛全程禁止一切随队长老、老师的参与,弟子具有全部决定权。
主办方会派出专门的监督人员,各种之间也可以相互监督,发现任何影响随机分配的违规行为可以直接举报。被举报并核实违规的宗门将直接失去参赛资格。
上有监察不可怕,可怕的是被无数对手暗中凝视。
各种长老虽然心有怨气,但也没有其他选择。
这样奇怪的安排也引起许多弟子的关注。历届大会都没有这样的规定,为何这次突然下达严苛规矩?
仅仅是因为......主办方口中的两个原因吗?
但随机分配还没有开始,大会的进程就被迫中止。
在准备启程前往茯苓秘境的前一晚,主办方突然通知团体赛延缓一个月举办,理由是最近迦南州出现了魔族踪迹,恐其影响比赛正常进行。
魔族近些年异动频频,许是经过万年的休养生息已经积攒足够的实力,对大陆的分布亦或是其他有了更多的想法。
但是他们的手段大多低级而“温和”,精锐安安静静待在魔域,只派出些无甚用处的小喽啰出来弄些乱子。
伪装成弟子潜入宗门之中常有,但是除了实力强劲的高等魔族,大多掀不起什么风浪,也常被宗门中的弟子与长老发现。
人族并不是很在意那些小喽啰可能传递回去的信息——毕竟真正重要的东西他们绝不会有机会接触。
之前许妍被魔族所伤之事,可以说是这么多年中最为严重的案例。
但迦南作为大会的主办地,监管严密,一直是一片净土。
可如今这片净土也遭到了染指。
人族长期以来对魔族的轻视似乎无意中酿出恶果——他们或许比想象中在人族里潜藏得更深、更广。
主办方建议各宗直接从山庄返回宗门,一个月后在茯苓秘境集合,避免意外发生。这次不仅是防范,也有机会对宗门内部的进行检查与清理。
带队长老们迅速地开了个会,最终同意主办方的建议。灵舟此起彼伏升到空中,快速地驶向四面八方。
江晦随着人流神色如常地登上灵舟,准备回到定云宗。少年站在栏杆边看着天空,胸口微鼓,里面装着数张和楚阔的通讯符。
江晦不知道楚阔为何突然这样冒险地对他说出骇人之语。他们二人不属于同一宗门,除了上次比试和交谈也再无其他交集。
楚阔......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说的话又有几分真?
楚阔临走之前塞给他一大摞通讯符,表示这一个月内会与他仔细交流。江晦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只是安静地将其接过。
灵舟行驶三天,巍峨连绵的山峦再次出现在眼前。
从盛夏到寒冬,从满眼绿色到荒芜与雪白。江晦迎上凌冽的寒风,灵力运转,在周身架起屏障,温暖将他全部包裹。
他想要立刻回到木屋,闻一闻落霞峰上的竹香。
可一下灵舟,前方就传来蕴藏灵力的暴怒之声。
一袭金色长袍、头戴金冠、脖子手腕挂着无数金灿灿法器的中年男人气势十足地站在灵舟前,重重将手里的金色大锤砸向地面。
“谁是江晦!”
第28章 黑白颠倒
江晦脚步顿住。
这样夸张的穿衣风格……他对此人的身份已基本确定。
应当是慕家的人。
都说慕家家主脾气暴躁爱子如命, 而且尤其疼爱小儿子慕青,难不成......江晦看着面前被金色环绕的男人,皱眉想着:难不成慕家家主亲自来了?
根据慕青对江晦“穿得最穷酸的那个”的描述, 慕金精准捕捉到弟子中一袭简单白衣的江晦。他拎着锤子两三步走到江晦面前,磅礴的灵力直接朝他身上压了下去。
这灵力波很大,甚至殃及到周围的弟子, 他们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互相扶住才稳住身躯。而灵压中心的江晦直接被压得半跪在地,诛神瞬间幻化而出,嵌入地面作为少年的支撑。五脏六腑重压下翻滚,血丝溢出唇角。
人族目前的顶级战力之一, 恐怖如斯。
慕家在修真界有这么高的地位、这么强大的财力, 归根到底是因为慕家家主慕金是当今人族八圣之一。
穿云大陆以九为满, 九阶圆满后可化神飞升, 各宗的功法大多也为九阶。后战争时代各族的战力和之前相比都有一定程度的差距,这些年中竟无一能触碰到化神的门槛,甚至连达到八阶都成为几乎所有生灵的奢望。
目前魔族形势尚不明朗, 人族和妖族只各有一位八阶圣仙, 但皆常年闭关不问世事。人族、妖族的大权基本掌握在达到七阶圆满或趋于圆满的人族八圣和妖族六圣手中。
其实前些年人族共有九圣,只是其中一位已经陨落,另一位苦厄缠身,虽名号犹在, 但已没有之前的分量。
功阶的提升早期简单, 越往后却越难。五阶算得上一道分水岭, 如果能越过去, 就能有攀登到顶点的可能。但大多数的修仙之人停滞于五阶,在此挣扎数百年后最终无奈死去。天赋出众的行至六阶, 此后每一寸进都比之前难上数倍。
虽现在对于所有六阶以上的都可尊称一句“圣尊”,但谁都清楚,真正能担得起的只有上面那几位。
申犀走在弟子后面,察觉到外面肆意的灵压快步走下飞舟,运起灵力接过大半威压,让弟子们终于得以喘息。
江晦感受到背部猛地一轻,虽然压力犹在,但至少他现在可以重新起身。他擦拭掉唇角的血迹,扶着剑艰难地挺直身躯。白光一闪,灰黑的诛神回到储物袋。
“慕圣,您怎么屈尊来此,也没同我们说一声。”申犀布满沟壑的脸上堆起难看的笑,他走到江晦身前,负在身后的手随意地拂去江晦身上的最后一部分灵压。
慕金注意到申犀的动作,却也没太在意。他冷笑着收回灵压,道:“申长老,原来这次伏山大会的带队长老是你啊。”
“你来的正好,我正打算找你评评理呢。”慕金视线转至江晦身上,眸色冰冷:“就是你,伤了我儿,还毁了他的佩剑?”
阴冷目光好似毒蛇,江晦剔除掉不适,轻声道:“是。”
“哼,年纪不大,本事倒是不小。”慕金拎着金锤毫不客气地把申犀扒拉到一边,在江晦面前停住。江晦垂着头,清晰地看见下方通体金色的定制长靴。
申犀脸色微僵,重新调整好表情后站到江晦身侧,笑着道:“慕圣,这伏山大会本就是弟子比试的地方,这小子虽然违背了我的命令没有弃权,但终归不算犯了大忌。还望慕圣您......不要和小辈计较。”
申犀不断压抑着心中对江晦的厌恶和愤怒,可现在他代表的是定云宗,至少现在他不能让慕金直接对江晦动手。如果慕金想要杀死江晦,也就是动动手指的事。可无论他再讨厌江晦,都改变不了他身为定云宗亲传弟子的事实。
“我不计较,我家青儿怎么办!”慕金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分,几乎响彻整座山峰:“江晦的剑风割裂了青儿的灵脉,我家宝贝现在还躺在床上无法起身!”
七阶圣尊的力量毫不保留地溢出,连申犀都觉得胸口涌上剧烈的疼痛。他听到慕金的话,面色一变,担忧道:“那慕青现在如何了?”
“亏得慕家别的不多,就是钱多。我寻来神医未青儿诊治,受伤的灵脉已经修补完毕,只是现在仍不能下地行走。”慕金冷凝的声音中透出几分庆幸,而后话锋徒然一转:“可若神医寻不到,我家青儿的修仙之途可就彻底毁了!”
“这弟子心狠手辣,蓄意伤害同门,必须要严惩!”
“所以今日,我亲自来此为我儿亲自讨个说法!”
江晦自然知道慕金口中的灵脉受伤全都是彻彻底底的假话。他比试全程没有近慕青的身,更别提用剑风割裂灵脉。能伤到灵脉的剑风需要极大的灵力支撑,而江晦害怕暴露诛神的本体,从未注入过这样多的灵力。
申犀自然也知道慕金说得多半不是真话,可是八圣之一的他不远千里亲自到定云宗,定是不达到目的不会罢休。
八圣鲜少出山亲自处理事务,慕金此次以位压人的行为甚是可以说是晚节不保。他是为了给儿子讨回公道,还是想顺便把当年和许弈的账一同算到江晦头上,申犀心知肚明。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珠峰,心中更添焦躁。宗主本应在今日闭关,他并不想让这件事惊动到那里。许昙身子骨本就不好,全靠闭关积攒灵力。若是骤然影响闭关规律,怕是对身体更加不好。
申犀盯着蕴藏浓郁灵力的大金锤,突然大掌一挥,重重拍向江晦的背脊。少年又一次跪倒在地,他艰难仰着头,在双重灵压下一次又一次尝试挺直身躯。
“江晦,还不快跪下给慕圣赔罪!”申犀厉声吩咐着,俯身朝慕金行了个礼:“这件事是我的失职,我会重重责罚这心狠手辣的弟子,并且自请受罚,端正宗门的风气。”
“同时,我会给慕青送些蕴养灵脉的灵药,最大程度促进他的完全康复。”
“慕圣,这样的处罚您可满意?”
慕金看着眼前不断挣扎、尽显丑态的两只蝼蚁,心中涌出无尽畅快。他深知八圣的头衔在修真界的威力,成名之后和其他圣尊不同,他很喜欢亲自出面。他不介意那些不好听的话语,攥到手里的好处和畅快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