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八......]
桌案开始主动倒计时。
江晦死死盯着琉璃瓶，周身的戾气几乎将整片秘境填满。
[我都说了，请保持情绪稳定——]
倒计时还剩三个数的时候石案朝江晦发出警告，与此同时，江晦手中的琉璃瓶突然放光芒大盛，璀璨的绿光逸散，落在脚下的草地上。
浅粉色的身影忽地出现，被江晦眼疾手快捞进怀里。
脚下地面颤动，强烈的失重感再次袭来，只是这一次没有突然降临的黑暗，只有重新清晰的、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
他们回到了断崖之上。而下方的秘境破碎消散，化为点点金光飘进洛海之中。
怀里的人很安静，头埋在他的颈窝之中，江晦能够感受到她身体仍在轻轻颤动。他试探抬起手，犹豫片刻还是抚在她的背上。
他不知道衣落落的考核是什么，该是多可怕的事，才会让她有这样的情绪波动。
“没事了，我们已经出来了。”低沉的声音格外温柔，终于让胸腔中的撞击声安静了些许。
衣落落终于抬起头，看见江晦眼睛的一瞬便道：“你服下两仪草了？”
“通过考核之后，两种血脉释然，两仪草就自动融入我体内。”江晦没有松开手，依旧把人拢在怀里，“你......遇到了什么考核？”
“我需要做一个选择。”衣落落抿了抿唇，“我选对了。”
第105章 杀車鱼
衣落落只说了这一句, 而后轻轻将江晦推开：“我们回去吧。”见她不欲详谈，江晦也没有再问。他重新化成兽身，只是又变成最开始衣落落在灵府之中见到的团团的样子。雪白的毛发中夹杂许多墨蓝色, 长角生长而出，背后的黑白双翼蓦地展开。
衣落落被江晦极为熟练地抛在背上，这次她不止能趴着搂住毛绒脖颈, 还可以选择握住刻满繁复暗纹的双角。
巨兽跃入长空之中，羽翼蔽天，掠过深渊。衣落落握住长角，直面劲风。冰冷欺身，心脏的位置似乎还残留着被利刃刺入的锐痛。她垂下眼, 因果境破碎时响在耳边的那道声音在脑中盘旋：“果然还是做了同样的选择......”
“因果相承, 只是不知.....是否能遂你心愿。”
衣落落没有询问的机会, 那耳语缥缈空灵, 很快就散尽在点点碎金之中。
在快要靠近月狐所在的地方时，江晦提前把衣落落放下并变回人身。身体覆上层白光，他瞬间幻化成来时的模样。
找两仪草的过程比他们想得顺利得多, 早上离开, 没到晚上就已经回来了。白溪看见远处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人也有些错愕，他抬眼看了看还没有完全消失的落日，主动迎了过去：“二位的办事效率......格外高。”
“你们取到两仪草了吗？”这么短的时间便回来，白溪想着可能是在那里找了一圈没有收获。可没想到面前二人齐齐点了点头。
“找、找到了！”白溪惊讶道, “没想到真的有两仪草。”
“那你们是否需要现在炼化服用？”
“不用。”江晦摆手, “已经服......服用完了。”
白溪身体又肉眼可见地僵了僵。
这速度未免太过惊人。
“所以江晦道友现在......”
“他血脉已经融合了。”衣落落替他回答道, “现在外面那种大妖, 他能打十个。”
这话听着很夸张，但白溪开启神通扫视一圈如今的江晦, 觉得他身上的气息比之前还要可怕。而原本金色的妖力也出现变化，像是山脉倾倒汇入白黑交织的深海。
“那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们还想暂时在这里留着。”江晦道，“等得到消息，直接在领地内动手。”
“如果白溪族长不介意的话，我们还想再了解一些关于月狐族的事情。”
“乐意之至。”白溪颔首。
不过他们并没有在月狐族这里停留太久，第二日一早，手环颤动，江晦和衣落落收到了空安传来的信息。
【外面来人了，里面的妖族也没有出去，现在应该所有妖族都进入月狐族领地了。】
【我感受到了大妖气息，正朝禁地方向过来，速度很快。】
【你们情况如何，需做好准备。】
“时间提前了。”衣落落看着手环上不断弹出的信息，皱眉道，“那只車鱼提前突破了？”
“应该是。”江晦道，“或者是......妖王那边开始着急了。”
昨晚他们又和白溪聊了许多关于月狐族的事，原本认知网络中的小小缝隙也不断被填补弥合。
如若逼杀所有月狐族，只需在领地入口处把守，或者才推测的位置处等待。剩余的月狐大多是实力较弱的幼年期月狐，并不会很难处理。
就算他们迟迟未现身，一直在隐秘之处休养生息，等出来的时候外面估计早变了样子。可为何妖王持续催促，迫切要找到全部的月狐？
入口的位置堆着许多月狐族的尸体，已尽数腐烂。可月狐族这样成天地灵气形成的种族，即使身死，也不会如寻常人族一样迅速腐化。除非他们的妖丹被取走。
妖丹承妖族大部分的修为，可传承，可炼化。
妖王莫不是......还想要获得月狐族的妖丹？甚至要屠杀全部的月狐才能足够？
江晦手指在手环上点了点，快速回复。
【我们这边结束，随时可以行动。】
【好。】
【不过我这边多了个拖油瓶。】
【？？？】
【是个丢失修为的人族修士，出来详说。】
人族修士怎么会出现在月狐族领地？
衣落落和江晦皱起眉对视，总觉得有些不妙。
“佛子行事素来谨慎，他竟不觉得奇怪？”衣落落很是疑惑。
“可能外面复杂，他无心顾忌太多，见没有什么异样就留在身边。”江晦轻声解释，“空安本心虽然和不沾凡尘的佛子不同，但普度众生、喷薄欲出淡淡慈悲也一点都不少。”
好怪，又像是讽刺又像是赞美。
罢了，还是等出去再说。
白溪站在一旁看到江晦手环上的对话，犹豫片刻试探开口：“江晦道友，你们口中的行动，是什么样的行动？”
“大体就是，我们出去打，你们在这里等我们的消息。”
“你们三人......打全部？”还包括那只很不好搞的車鱼？这比打十个都吓人！
“是。”江晦点头，脸上现出笑意。血脉彻底融合后，他头一次感受到灵府中的灵力深不见底。妖力和魔息合成黑白色的灵力，全部供他所用。除了血脉本身的力量，这些年修炼时因血脉带来的修为停滞与难以充盈亦不见，似乎那些“逃走”的灵力也回来了。
加之在因果境中参悟肖云诀八阶问天，剑指青空，一剑可御万军。
还有衣落落。
回来的路上，被锁死的诸多限制终于消失。她现在可以自由切换身体状态，可虚可实，也可直接回到江晦灵台中。
除此之外，她第一时间看向总台光幕上的各项数值。江晦以妖身存在的时候，黑化值已经很低，她可以使用的能量也已经很高。可没想到江晦血脉融合后，黑化值竟比这还要低。
“还剩10%，衣落落，任务成功在即啊。”小洛发出欣慰地感慨，虽然在冰冷死板的电子音中很难听出来，“再加把劲，你就能回去了！”
“我也好意外。”衣落落还有些发愣。充斥在身体中的能量让她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像是干涸的沙漠中终于得到的足够的甘霖，这样的感觉可贵而熟悉，提醒她光幕上的数值并不是幻觉。
她明明没做什么，怎么江晦的黑化值突然就降到这个地步了？之前虽然也一点一点下降，但加起来都没有这次下降得多。
“看来和血脉和解的力量是无比强大的。”衣落落兀自想着，“用爱感化，谈恋爱什么的，实在是下下策！”
小洛很想翻白眼，也很想说衣落落口中的下下策不也不知不觉、莫名其妙应用到了江晦身上。可惜它没有眼睛，也懒得再和某个迟钝的木头争论。
到底谁才是人工智能......真是让它操心。
白溪看着面前神色平淡，丝毫不觉得三人杀一窝加老大的事情有多么离谱，还是努力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他没办法离开，禁地里有一堆孩子需要他照顾。
“那......祝愿你们顺利。”他想了许多措辞，但终究只挤出来这句干巴巴的话。江晦他们虽然得到了两仪草，但他们和月狐族无关，本无需蹚这趟浑水。可他们不仅加入了，还加入得极为彻底。
“会顺利的。”江晦神色散漫，眸中却划过凌厉，“我们会杀干净。”
白溪：“！！！”
“好！”他忽而跪地，朝江晦和衣落落行了最正式的大礼，“白溪在此承诺，若日后你们有任何需求，我们月狐族定会鼎力相助！”
“......好。”
【过来了。】
没过多久，手环再次震动。江晦和衣落落站在入口之处，身后是被许弈剑气劈开又潇洒题字的巨石。
“白溪族长......这禁地，应如何出？”
“许弈师尊竟没告诉你这个么？”白溪有些意外，但很快就为他找到了合适的理由。进来的密令已经很“神奇”，出去的更为炸裂，许弈师尊不愿意说，也是正常的。
白溪清了清嗓子，凑到江晦耳边，压低声音：“许弈，你爹出来了。”
“......什么？”江晦脸上出现微妙精彩的表情，他怔了怔，开口确认道。
“出禁地的密令是——许弈，你爹出来了。”白溪有些尴尬，又重复了一遍。
“好。”江晦轻轻叹出一口气。
这位阵法大师对师尊的执念，真是格外惊人。
“许弈，你、你爹出来了。”江晦捏着微热的耳朵，念出这句大逆不道的话。而后他和衣落落身影一闪，消失在禁地。
白溪看着身边空荡的草地，攥紧拳头蹲在地上，直到手被毛茸茸的小月狐撞了撞，露出布满红痕的掌心。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小月狐的脑袋。
“希望他们平安顺利。”
“我说你怎么像个死人一样，一点气息都没有。”空安被突然拍在后背上的手吓得几乎要从树上掉下来。下方已经聚集了不少妖族，越过了许多山脉，停在禁地面前的空地上。那个让感觉气息十分危险的妖族在最中央，此时终于露出真面容，干巴橘皮一样的脸上有数道狰狞的伤疤。
空安早早就爬上附近最高的一棵树，希望枝叶能够遮掩些许气息。他收敛气息，手里握着江晦给他的那个铭牌。他正紧张地观察下方情况，身后却突然被人一触。江晦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从禁地中出来，戏谑嘲讽地瞥他一眼，然后在他身边空着的树干位置坐下。
“月狐族在里面？”空安想传音，却害怕下方的妖族听到，只能在江晦掌心写字。那妖身上的气息比之前还要危险，应当是这几日有了新突破。
“没事，可以直接说。”江晦却是嫌弃把手抽回，而后直接开口说话。
空安再次被吓晕，抬手捂住他的嘴，手却被人再次拍开。
“我设了屏障，他听不见。”江晦手在衣衫上拍了拍又擦了擦。
空安孤疑地念了几句佛经，下方果然没有一点反应。
“你的修为又进益了。”他打量着江晦，低声说道，“魔息也清除了。”
虽然准确来讲魔息不是消失而是彻底融合，但江晦无法纠正，只随意点了点头。
“你说的那个拖油瓶呢？”江晦隐晦扫过空安周围，并没有看到什么人的影子。
“我暂时把他转移到其他地方了。”空安低声道，“这里危险，他现在修为尽失，若是被发现或被卷入战局，估计人直接没了。”
“你确定他是人族？”
“他身上没有任何灵力波动，也没有其他的气息。”空安叹了口气，“等你看到，就知道了。”
江晦的神识朝空安说的方向探过去，果然如他所说，什么都没有感知到。
“对了，落落姑娘呢？”江晦的身后空空荡荡，没有看见衣落落的身影。
“她......还在禁地里呢。”神识并没有完全收回，而是留了一些在那里观察。江晦将注意力拉回来，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谎，“她修为不高，我担心她受伤，就没让她出来。”
灵台中的衣落落发出一声冷哼。
“如此也好。”空安赞同，“一会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一会儿？”江晦挑眉，“有什么可等的，现在打就可以。”
“......我们两个对下面的全部？”空安看着下方的妖族，不可置信道。
“对。”江晦利落回应，而后直接闪身跃下高树。
空安：“！！！”
短时间被惊吓数次的佛子攥紧手中的佛珠，深吸一口气后也一同跃下。
“大人，需要小的们做些什么？”一个身材魁梧的犀牛妖站在車鱼身后，恭敬问道。
“还没到时候。”車鱼声音嘶哑，喉管仿佛被烈火灼烧过，“那些月狐藏在里面，要破开这屏障才行。”
“那我们——”
“你们没用。”車鱼摇头道，“我之前就隐隐感知到他们藏身在此，可突破无门，直到现在才多了些把握。”
“你们先退后。”
車鱼周身很快出现光团，每一个里面都是磅礴如海的妖力。他的修为和定云宗的长老差不多，在妖域中也是很强大的存在。
那些光团渐渐凝聚在一起，四周挂起狂风，蓝天消失，太阳被厚重的乌云挡得结结实实。灰黑色的云层之下，凝结成一体的光团忽得被抬起，飞速向上刺穿天空！明亮危险的光团在云层背后忽隐忽现，似乎随时会降下狂暴的闪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