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什么侠真可恶,你那么念着他,梦里还叫着他的名字,关键时刻他却都不在。”
“哪像我,一天十二个时辰随叫随到,任打任骂,绝无怨言!师琳姑娘你评评理,是不是我要好一些?”
哪有这么比的啊,怎么还自卖自夸起来了呢?师琳快给他气笑了。
想对他说不许说那个人的坏话,但嘴里被他的手腕堵着,什么也说不出来,她背对着他,也无法用眼神制止。
钟离靖见她精神果然好些了,放心了少许。
他不想说自个儿的坏话,可眼下只有这个话题能牵动她的思绪,以他现在的身份,对自己的另一个身份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他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恶气,兀自往下演:“那个人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不顾,我看啊,他就是个王八蛋!师琳姑娘,你可得擦亮眼睛了,仔细瞧一瞧,看清谁才是真正待你好的人。”
他想如法炮制缓解她的痛苦,但这个方法不是时时奏效。
师琳体温在升高,肌肤泛着淡淡的红色,什么话都没听进去,她痛极了,也热极了。
没有什么办法有效的止痛,但可以试着降温。
她意识模模糊糊,什么面子,什么礼仪,什么男女之防全都顾不上了,只想在热死之前想办法凉快一些。
师琳身子疼得颤栗,手指被本能趋势,哆哆嗦嗦地解开裙带、抽出腰带。
钟离靖起初不知她要做什么,直到她脱外衣脱了一半才反应过来,探上她的额头,被过高的体温烫到了。
他皱紧眉头,想制止她脱衣的动作,但左手被她咬着,单单一边右手又阻止不过来。
“师琳姑娘,你冷静点,不可如此!”
深秋的夜风携带着寒气,倘若她真的脱下,这一冷一热的刺激,怕是对她的身子骨有影响。
师琳快被折磨疯了,满脑子只想降温,他的话全都没听进耳朵里。
二人一番手忙脚乱,半盏茶的功夫过去,她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里衣,衣襟在二人角力间敞开了少许,露出桃红色的肚兜一角。
钟离靖睁眼看是失礼,闭目就两眼抓瞎,怎么做都不对,视线也不知往哪儿放,连体温也跟着升高了。
他清了清嗓子,结巴道:“师,师琳姑娘,我不是有意的……”
话还没说完,理智全无的她又热得开始脱里衣了。
之前那些也就算了,这可真脱不得!
他情急之下翻了半个身,把她压制在下,阻止她进一步的动作。
二人紧密相依,师琳面色酡红,本就快热得快爆炸了,混沌之中只想伸手推开身上的热源。
推了半晌没推动,好像听到什么人在同她说话,她在新一轮撕心裂肺的疼痛中紧紧咬牙硬挺,根本听不清楚。
贝齿狠狠嵌入左手的皮肉里,血液淌下,钟离靖闷哼出声。
师琳感到心口除了灼痛还忽然奇痒无比,不再执着于脱衣,而是改为抓挠胸口,一下比一下用力,大有不挠穿衣物和血肉誓不罢休之势。
钟离靖暗道不好,中了灼心散的人几乎都是死于自己挠破心脏,再这样下去,她怕是会步上那些人的后尘,得想办法尽快唤回她的神智。
他点了她的定身穴,无效,点睡穴,亦无效。
他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回想关于灼心散的所有信息寻找线索,想到破庙那夜的经过时,眼睛一亮。
不知道管不管用,总要试试才清楚。
钟离靖再次点上她颈下的穴道,在她被迫张口之时抽离手腕,垂下头颅,唇瓣取而代之地覆上去。
她下意识紧咬牙关,但贝齿被顶开,无法合上双唇。
二人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相互交缠,唇舌你来我往的嬉戏,他衣物上的熏香和她身上清幽的花香融合,汇成一股极为魅人的香气。
冷风从窗口灌进来,稍稍冷却了由心而生的燥热。
师琳感觉好受了许多,痛楚仍源源不断,不过体温在晚风的加持下勉强能忍受。
意识稍微清醒,她懵懵懂懂地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对上了他从始至终冷静的目光。
双腕被他紧紧握着压在脑袋两侧,身体在时不时颤栗,她分不清是疼痛之故,还是唇舌交融所致。
师琳大概知道在发生什么事,可脑子乱成一锅粥,委实无法对当前的情况作出相应的反应,在一潮盖过一潮的钝痛中,只能紧紧地抱着他,犹如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钟离靖的动作停了一瞬,观察她目光迷离、无意识的依赖着他的爱娇模样,他微微勾唇,眸中流过潺潺笑意,接着埋首,含住她情不自禁发出的微弱痛吟。
门内情火熊熊燃烧,门外众人一无所知。
*
翌日晌午。
师琳悠悠转醒,全身酸痛,喉咙如火烧,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师琳姑娘醒了!”
彩繁喜出望外,跑到门口又喊了一遍,回来扶她起身,接过另一个丫头托盘中的药碗,体贴的给她喂药。
师琳努力喝下,有了药汁润喉,感觉声带好受些了,有气无力地开口:“请问我睡了多久?”
“才半日呢!”彩繁舀了一勺药吹凉,又喂过去。
她咽下,嗓音嘶哑地说:“姐姐,你能不能先帮我把玄洺叫过来?我有急事要拜托他。”
“您是要他去打听您朋友的回信吧?您放心,玄洺早早就出去了,他要我向您代为转达,让您别着急。”
不愧是大户人家的下属,不用手把手教都机敏的领悟到下一步该干什么了,师琳放下心来。
喝完药,彩繁喂了她点稀粥,她精力不济,再度睡了过去。
第二次毒发后,她清醒的时间明显减少了,不过到底记挂着竺香豆的结果,没能睡安稳,一个时辰里醒来二三次。
是以,窗口传来异动的时候,师琳刹那间惊醒。
小拾站在上次的窗边,歪头打量室内布局,而后慢悠悠梳理翅膀上的羽毛。
彩繁时时刻刻守在房内,第一时间发现了这只扁毛猛禽,本想驱赶,见它腿上挂着东西,又把扫帚放回原处。
师琳很想下床,然而身不由己,一动就疼得慌,宛如骨头要散架似的,于是对她道:“姐姐,麻烦你帮我取信过来。”
彩繁应了好,走过去解信桶,那扁毛的小东西不高兴地啸叫,伸头一啄,她“啊”了一声缩回手,险些被它伤到。
它认人,不让别人碰,哪怕只是信桶也不许别人动一下。
师琳只好慢吞吞的起床,亲自走过去,在彩繁的搀扶下她依然行动困难,十步的距离硬是被她拖成了三十步的时间。
她解下信桶,彩繁自觉回避,抱着房中她家少主昨日新送的一大瓶鲜花换水去了。
小拾可能知道这次也没有肉肉吃,信被取走后就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师琳激动地打开信桶,手指止不住地颤抖。
舒樱的信照旧简短,第一行是“成了”两个字,后一行简短概述了此次行动。
收到她的信后,舒樱就留意此事的动向,在九儿顺利接下任务后,她悄悄跟在九儿后面,亲眼看着九儿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启王的安神汤里下灼心散。
由于灼心散发作缓慢,她在九儿走后,又给启王下了蒙汗药,催发了灼心散的毒性。
加了料的安神汤已经有人试过毒了,启王怎么也没想到不过两个眨眼的功夫,汤里就被下了两次毒,没喝完就厥过去了。
王府有不少大夫,很快就诊出他中了灼心散,启王虽疑心是银面侠为了他手中的竺香豆而来这么一出,但到底是性命重要,马上着人取竺香豆制作解药。
他很谨慎,拿了适量竺香豆后,把剩余的豆子换了个地方储藏,并加派了人手暗中看护。
这一切都落入了舒樱的眼中,若不是她一直潜藏在启王府,怕是也很难找到他藏豆的地方。
那些守卫的武功远不及她,所以她顺利拿到了竺香豆,遗憾的是,启王太狡猾,几颗豆子分别藏在一个屋子的几处角落,时间紧迫,她在守卫换岗之前只来得及拿走一粒。
好在她聪明的拿其它差不多大的豆子在墨汁里滚了一遭,放入她取走的那颗竺香豆的空盒里去冒充。
这段时间启王担心银面侠去盗竺香豆,安全起见,他短时间内不会派人去藏竺香豆的地方翻出来查看,以免给来无影去无踪的银面侠留下破绽,因此,启王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后才会发现丢失了一枚竺香豆。
师琳有点失望只拿到一颗,不过聊胜于无,心知她们已经尽力了,她该心怀感激。
而且难得启王没有发现,要是启王中毒和竺香豆遗失的消失传开,她手中又莫名多了竺香豆,她就得在钟离清面前编无数个谎言才能圆过去,搞不好还会惊动当今的天下第一高手钟离辉祎,那她以后的日子就精彩了。
这个结果,算是好坏掺半吧。
她烧掉信,从信桶里倒出一块裹缠严实的素帕,轻轻一捏,从手感上判断出里面是一枚豌豆大小的东西。
还没来得及打开看个究竟,彩繁来敲门:“师琳姑娘,佘大夫来了。”
正愁如何去请他,他这下来得正好,她心中一喜,温声说:“请进。”
佘三刀一身灰衣,背着个小药箱,进门就斜睨,嘴上不饶人:“呦,还活着呢?”
师琳皮笑肉不笑:“托佘大哥你的福,昨夜只去了半条命。”
他搁下药箱,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没有多言,坐下给她把脉。
师琳从敞开的两个窗口往外看,见彩繁忙着给花草浇水,这个距离下,她不可能听得到屋里的声音,现下再适合谈话不过,当即把攥在手心里的帕子摊开给他瞧。
“佘大哥,我托朋友帮忙寻到了据说是竺香豆的东西,你快些瞧瞧看是不是真的。”
不是她不相信舒樱,而是启王太狡诈,又有太医院药库的假竺香豆在前,不得不慎重一些。
佘三刀惊讶地抬眼望她,将信将疑的接过,打开层层包裹住它的帕子。
素帕的正中央躺着一粒椭圆形的豆子,黑乎乎的,除了有股淡淡的特殊气味之外,看起来平平无奇。
师琳是首次目睹竺香豆的真容,它出自启王府,即便是假的,那也应当和真的长得相差无几。
她的目光变得复杂,就为了这么个小东西,惹得她和钟离靖吃了不少苦头。
说到钟离靖,脑海闪过昨晚的某些片段。
那并非是他们第一次亲密,在破庙的那次她记得不是很清楚,只模糊的记下了有发生过这么一回事。但昨夜那次就不同了,她有过很短的一段清醒的时间,对于她而言,昨夜才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初次亲密接触。
师琳怔怔地抚上还有点肿的红唇,那上方仿佛还残留着当时的触感,连同他的气息与缠绵,都在这一刻无比清晰的回忆起来。
在她脸红之前,佘三刀打断了她的回想。
他拈起豆子仔细端详,凑近闻了闻,点头:“不错,是竺香豆,从哪得来的?”
师琳甩掉脑子里不合时宜的黄色废料,如实相告:“启王府。我用你匀给我的那点灼心散托朋友下给启王,套出了这一粒竺香豆的下落。你放心,我们做得很隐秘,不会连累他,也不会牵连钟离庄。”
这个“他”指的是银面侠。
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上,隐门是专业的,而且极有职业操守,即便任务失败被擒,隐门的人宁愿自己身死也不会透露买主的任何信息,这就是隐门一跃成为业内第一组织的原因。
何况隐门的人根本不知道此次的买主是她,可以说除了她和舒樱外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任何人因此受累。
佘三刀的视线落到她身上,定定瞧了许久,眼神陌生,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相识以来,他们两个的关系就像岳父和女婿,越看越不顺眼,当然,她是那个讨嫌的“女婿”角色。
师琳爱屋及乌,想和他打好关系,这首要的便是交心,只是从前苦于没有机会,目下的氛围倒是合适。
她注视着窗外纷落的枯叶,语气淡淡。
“我不想骗你,我为了自己活命给别人下了毒,可你要知道,我不会凭白无故害人,更不会祸及无辜。实不相瞒,启王害死了我李氏一族,他死有余辜,若是有机会,我想亲手替家人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