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岷上前一步拦住郑扶苏：“郑总！虽然你们是夫妻，可人家是母女啊！论监护人，你俩一边儿大。大小姐大难不死刚回来要跟亲妈说私房话儿，你这样不合适！”
郑扶苏看也不看地推开宋岷：“妈！十来年了，南南一直和我睡的！她跟你……不方便……”
黎丽冷笑：“哟，不叫黎总了？”她捋着怀里女儿的长发，满脸不咸不淡：“可是董事长不想和你睡了。”
郑扶苏急得要哭：“妈！南南都这样了！您还要玩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那一套吗？您放手吧！南南现在经不起这个！”
黎丽对郑扶苏怒目而视：“郑扶苏！苏家的天子你挟了十来年了！可你别忘了，她是我生的！你玩儿砸了！活该出局！郑总！我劝你早点儿回去休息！明天董事会，我有的是话问你！”说完，黎丽揽着神色迷离的女儿头也不回地回卧室去了。
苏淮南恍恍惚惚地被妈妈搂回了西苑，她其实不太确定自己就是苏淮南，但是她确定郑扶苏是个骗子！连她是谁他都说谎！怪不得他口口声声要送她移民！奈良好地方啊！在日本都不算大都市！她要是稀里糊涂跟他去了那里，谁还能发现她本来是谁呢？天天口蜜腹剑的，他到底要对她做什么？她都不敢细想！
而回房之后郑扶苏还是那套说辞！他给她擦眼泪，他帮她换衣服，他赌咒发誓说他爱她爱得要生要死！他这么干都是为了她好！他没告诉她原本的身份，他有苦衷的，这苦衷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他说不清楚！可他做得出来！
这样坑蒙拐骗地得到她，那他和樊贵的区别又在哪里？无非是樊贵明买明抢，他暗箱操作！亏她这些日子还那样惴惴不安地讨好他，想着自己是多走运才遇到了大天使！
想到这里，又惊又怒，苏淮南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她坐在妈妈床上瑟瑟发抖，她其实自己也不太确定自己深夜跑过来是不是对的？
她拿不准……难道妈妈……就是好人么……
深深地抱住自己，她觉得好冷！
如果和郑扶苏在一起，他一定已经用被子包住她了。可是她妈妈没注意到她的需求，妈妈喜滋滋地满屋张罗，到处喊人，好像在炫耀她得了个什么了不起的宝贝。
她甚至看见妈妈特看不上地捅捅那个司机：“你还在这儿戳着干嘛？没眼力见儿的！我闺女回来了，你就别赖这儿不走了……”
虽然有点儿狐疑为什么司机这么晚了还在妈妈卧室里？但是她并没忽略姓宋的被妈妈轰出去时脸色明显不悦。所以……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啊！她的头又疼了，可她妈完全没发现她的不适！
妈妈忙着叫保姆做事：“齐姨？齐姨啊！大小姐回来了！从今往后她跟我睡！你给我重新铺床！要换新被褥新枕头！被子要雁鸭绒的，大小姐怕冷。我去陪她洗澡。别忘了给她拿牛奶！再给弄点儿吃的暖暖胃！算了！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去！把东边儿的赵姨叫起来帮忙！”
也不知为什么，苏淮南听到“齐姨”两个字，心里莫名一哆嗦。
她抬头看了看那个被叫做“齐姨”的女子，四十来岁、眉眼端正，虽然穿得朴素了点儿，但是颇有几分姿色。大概是她这么盯着人看有点儿不太礼貌，齐姨怪不自在地别过了脸。
东苑
郑扶苏懊丧地坐在东苑的沙发上，他双手捂脸，知道自己现在情况不妙！
被西边儿齐姨叫起来的赵阿姨在苏家工作很久，算看着淮南长大的，知道家里水深水浅。今天看见大小姐冷不丁死而复生已经莫名惊骇！再看大小姐居然肯和黎丽相依相偎，她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在东边别墅工作的赵姨跟郑扶苏更熟惯些，看姑爷心情不好，她难免过来劝劝：“扶苏啊，大小姐死里逃生刚回来是喜事。她跟亲妈说说话儿也是人之常情。阿姨给你弄点儿吃的暖暖胃，你早点儿休息吧。哎呀，你手怎么了？我给你包一下儿吧！”
一路推着郑扶苏上楼回到卧室，赵姨才劝了真心话：“扶苏！你急什么？别说那边儿还有宋岷碍眼。就黎总那个脾气，大小姐能受的了三天才怪呢！她俩要是慈母女孝这些年还能出这么多事儿？”赵姨找出医药箱给郑扶苏裹伤口絮絮叨叨：“那……你这些日子不回来……人人都说你在外面找了个活似大小姐的相好儿……难道就是……”
郑扶苏失神地点点头：“就是大小姐。”
赵姨察言观色：“阿姨照顾大小姐十来年了，一路跟着她从南京到了这儿。这些年你家的事儿，我心里有谱儿。你的心啊我多少知道些。你是担心那边儿……”她朝西边别墅努了努嘴：“没安好心？”
郑扶苏疲惫地垂下了头，眼圈发红：“阿姨，我不瞒您。我想带她更名换姓远走高飞……是我错了主意……”
赵姨怔了怔，叹了口气：“唉……你的顾虑我明白……那个姓宋的啊……黎总也是……就找不到好爷们儿了吗？忘了十年前的事儿了？也难怪闺女不待见她！”
郑扶苏眼里含着泪水：“这些年您护着我们，我和大小姐都知道。阿姨……大小姐……以后就拜托您了……她太娇了……全得指着您照顾……”
赵姨一笑：“看这傻孩子！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你想多了！大小姐回来了你的靠山就回来了！快洗澡去吧！阿姨去煮个面，吃饱了好好睡，明天大小姐醒过来，肯定一溜烟儿地跑来找你。她呀！离不开你！”
郑扶苏长长地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黎丽卧室 半夜
豪华香软的四柱床上，苏淮南睡得极不安宁。
黎丽睡不着，她单手支颐，好稀奇地打量着女儿：你说她都这么大了！
想想她这当妈的几乎没和她一起睡过。女儿生下来不久就被她爷爷奶奶抱走了。她都快忘了拥她入眠的那段时光了。
黎丽轻轻地拿起了淮南的手，慢慢地贴在了自己的脸上：“南南！真的是你吗？”眼泪点点滴滴地打在了她昂贵的鹅绒枕上，黎丽吸吸鼻子：“我的孩子……真好……你没死……真好……你自己回来了……”
有人给她拭泪，黎丽陡然警觉，躺在她身边的苏淮南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好奇地看着她，居然还轻声安慰：“别哭啊，别哭了。你那么漂亮，哭肿了眼睛就不好了。对了，你难道真是我妈妈么？”
黎丽本来还挺感动的，听到最后一句，顿时泄了满腔柔情：“我不是你妈是谁啊？！说了这么半天你怎么还不信呢？算了！明天咱们去做DNA！让科学教育你！”
窝里的苏淮南撅起嘴，好像有点儿小委屈：“可是我觉得你很小啊……你能做得了我妈妈么？说是我姐姐的话我就相信了……”
这话说的！让黎丽哭笑不得！
她顺手女儿搂在怀里：“你这孩子，死而复生怎么嘴这么甜了？不许说话了，睡觉！”
苏淮南闷闷地“哦”了一声，果然安静地不说话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黎丽还是睡不着，她不抱希望地喃喃自语：“南南……那跟姐姐睡觉好不好啊？”
一直安安静静的南南居然也没睡着，她用力点头：“好啊！姐姐又香又软！”
黎丽“噗嗤”笑了出来：“你也是又香又软啊！”
黑暗里，苏淮南眨着眼，声音娇嗲：“所以我们百合了么？”
黎丽完全听不明白：“什么百合？你说老娘像朵花？”
然后，她就听闺女细声细气地给她解释：“就是蕾丝边啊，就是拉拉，就是女孩儿和女孩儿相好。现在可流行这个文儿了。女尊的！”
黎丽气得面红耳赤：“滚！有跟自己亲娘胡来的吗？”
苏淮南顺势搂住黎丽，她撒娇得有点儿刻意：“妈妈……”
黎丽倒是挺受用地“嗯”了一声。
苏淮南继续讨好：“妈妈你真漂亮。”做了半年编辑，她挺知道女人都爱听什么。
黎丽满意地理着女儿的头发：“你也漂亮啊，傻孩子。”
苏淮南沉默了一会儿，说：“妈妈，对不起。”
黎丽一愣：“又怎么了？”
苏淮南小声问：“我一走半年，害你担心了吧？”
黎丽一把搂住了苏淮南：“放屁！那叫担心吗？你老娘都快哭瞎了！”
苏淮南顺服把头伏在黎丽胸前：“妈妈，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虽然我想不起你是谁了。可是能重新遇到你……真的很好！”
黎丽狠狠地吸溜了一下鼻子，她搂着她想：算了！去他妈的五亿五！谁让这是我生的呢！
被妈妈紧紧地抱着，苏淮南无声地挑了挑嘴角：妈妈，我们昨天下午就重新遇到了，不是吗？真好啊……
第三十章 扑朔迷离
次日清晨，淮南大小姐并没有如赵阿姨预言的那般出现在东苑。郑扶苏思量再三，沐浴更衣，换了一身淮南最喜欢他穿的休闲装，慢慢地向丈母娘的那边走去。
他和淮南的相处方式就是这样的：他会穿她审美偏好的衣服；他会为她要的安全感而自律健身；淮南喜欢更清秀的面孔，他就比普通男人更注意护肤保养。
在苏家，他要讨南南的喜欢；在外面，北北总想讨他喜欢。
所以北北是郑扶苏一生求而不得的美梦，也许他要为这场梦付出惨重代价。
但是他总有侥幸，觉得可以向南南解释清楚的。毕竟他们十年相守，五年夫妻，恩爱异常。就算她是北北的时候他们也相亲相爱不是么？他爱了她两辈子，事情总该有些不一样的。
可郑扶苏没料到的是，丈母娘这边儿出来挡他驾的居然是齐阿姨。
郑扶苏就见齐阿姨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笑里甚至带了揶揄：“大小姐还没起呢。昨天晚上和黎总娘儿俩又哭又笑说了半宿的话，累着了。黎总说，不让叫。”
郑扶苏一怔：“黎总也没起？”
齐阿姨随手往客厅方向一指：“刚起，让警察同志们叫起来的。听说是来咱家核实情况的。毕竟南南死了又活了，是大喜事儿也是新鲜事儿不是？”说到这儿，她话里有话：“姑爷，听说……大小姐没死的事儿……是您先发现的呀？”
郑扶苏懒得搭理丈母娘身边儿这保姆，南南在的时候就跟他说过齐阿姨这人阴阳怪气的。
郑扶苏刚要进去看看淮南，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宋岷的声音：“小郑啊！黎总叫你呢！”
他们配合得恰到好处，好像刻意拦要着他。
想是这么想，郑扶苏还是跟了宋岷去见黎丽了。现在这个时候，他不好太过忤逆丈母娘。
卧室里苏淮南自软床上披衣坐起，这座大房子里的床很舒服，她已经不头晕了。
她听见了外面的对话：看来郑扶苏真是“她丈夫”。真好啊，她哪个ID都不缺老公！难得她老公个个不是东西！
苏淮南艰难地抿了抿嘴，昨儿个那个弃她而去“妈妈”已经暂且安抚住了；这个骗得她好苦的“丈夫”……她还没想好要如何应付……
以及，她真是“苏淮南”么？她怎么自己都不太信呢？
其实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有些恍惚：我是不是当林淮北逃出无门，所以精神错乱把自己想成生在云端的苏淮南了？
咬咬指头，疼是疼的。
转念一想，苏淮南有些好笑：随便吧，如果被樊贵抓回山里去生孩子，那还不如踏踏实实沉浸在幻想里当个疯子好。如果哪天醒过来，睁眼看见自己给捆在樊贵身边，那再一头撞死不迟。在派出所她就豁出去了不活了！
西苑别墅客厅
黎丽端坐主位，六位警官分坐两边。
郑扶苏觉得怪异：怎么来这么多人？比南南车祸的时候来人都多？
然后，他就看见丈母娘笑容可掬地指着一边儿三位介绍：“这些都处理车祸案件的警官同志。”
郑扶苏礼貌地朝他们点点头，另外一侧的三位警官没有说话，他们默默地打量着郑扶苏。
处理车祸的警官确实是来核实情况的。他们非常迷茫：合着出事儿大半年，来个大BUG！要是苏淮南回家了，那林淮北哪儿去了？那是旅游淡季，一辆中巴车上算司机就九个人。捞上来了四具尸体当场做了DNA确认，四个幸存者身上都找到有效证件，另外一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直到如今，大概率是让海潮卷走了。
如果生还的是苏淮南，那失踪的得赶紧改成林淮北。这事儿很重要。失踪人口两年之后要报死亡的，何况还牵扯给家属赔偿的问题！
而且就如黎丽所说：林淮北的双亲收樊家三十万彩礼，如果是为自己的女儿安排婚事。虽然不合法，勉强还算民事纠纷，道德问题。他们要是收了三十万，把别人家闺女给嫁了，那就是买卖人口！苏淮南就算车祸失智，也是有夫有母。黎丽口口声声要追究到底，让他们坐牢。这么一目了然凑KPI的案子，警察同志也不愿意坐视。
综上所述，警方要求：黎丽和苏淮南赶紧去指定检验中心做个DNA鉴定！你说是母女就是母女么？我们已经上当一次了！
黎丽低着头儿想：这事儿还真让宋岷说对了。可见这人也不是样子好看，没有见识。不过这事儿于黎丽来说并无不可：真金不怕火炼，亲妈不怕化验。费点儿时间罢了。倒是董事长回来了，以后怎么办是个大事儿。难道还忍气吞声让郑扶苏挤兑后半辈子？
想到这里，黎丽温婉一笑，扭头嘱咐姑爷：“扶苏啊，你看警察同志都要求了，我今天得跟南南去做鉴定。你就赶快去公司吧。昨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孟源、玘墨、张律师肯定都有一大堆事儿，你先替我处置一下儿。董事长生还了，咱们不能瞒，也瞒不住。那么并购还做不做？美源会不会要求变更谈判对象？你我都不在，他们级别不够，做不了主。”黎丽打量了郑扶苏一番，明显话里有话：“没睡好吧？年轻轻儿的，怎么精神儿不济呢？”
郑扶苏还没来得及体会丈母娘的笑里藏刀，就听她吩咐：“老宋啊！还不送郑总去公司？”
宋岷明显觉得对黎丽这个要求有些悻悻。
郑扶苏却莫名觉得：黎丽不喜欢宋岷和淮南在一个屋里。算她有点儿长进！
既然丈母娘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回去工作，左右南南回家了，他还愁见不到她么？她两辈子离不开他！
目送郑扶苏走远，黎丽回头看着另外一侧的三位警官笑容可掬：“抱歉啊，让三位经侦的同志久等了……”
隐身在帘幕之后，睡衣散发的苏淮南好奇地听着母亲在和警官先生们说着什么：贪污……非法占有……有证据……
她满腹狐疑：他们在说什么呢？是谁犯罪了？怎么苏淮南的生活这么复杂么？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她发现了件怪事：唉？我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帘子可以偷听客厅？她好像对这座房子的布局有点儿熟悉。
好在客厅里的事没持续多久，苏淮南还是没听明白那些打击经济犯罪的正事儿。倒是她妈口口声声马上去带她做亲子鉴定。锦华实业一贯奉公守法，该走的流程肯定落实到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