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羽——宁阿肆【完结】
时间:2023-08-26 23:14:43

  薄翼不爱吃汤圆,特别是夹心汤圆,甜得齁。
  周女士清楚她的喜好,专门给她煮了一碗没馅的糯米小圆子,又加一些醪糟,不额外加糖,酸中微甜,她就愿意吃。
  糯米粘牙,又不容易消化,食道癌手术之后,薄翼外婆的喉咙里装了类似过滤器的东西,只有细碎的东西能过,所以她碗里只盛了两个大汤圆,吃得也非常慢,大家就跟着她慢慢吃。
  即便如此,老太太依然高兴,笑容满面的,一边细细咀嚼,一边说:“今年狗儿们都回来齐了,我身体也好了,明天一起回老家看看哇?”
  老家就是老太太出生长大的地方,在菁城周边的一个县里,她病了太多年,一直没机会回去,往年虽然也有亲戚家的小辈上门拜年,可人到了老天拔地的年纪,总念着回到最初的家乡看看,毕竟幼时的风景与玩伴,总是见一面少一面。
  周家儿女孝顺,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当然尽力满足母亲的心愿。
  薄翼清醒了点,她拉起外婆的手,解释说:“外婆,我可能去不了,三月份要去参加国家队的集训和选拔,我想抓紧点时间准备,明年再跟你回去可不可以嘛?”
  三月本来还有岳茂樟班的预科学习,两相比较之后,薄翼选择去选拔,所以已经提交了材料申请免除预科,九月开学直接报道,不过预科期间的学习内容之后还需要她自学补上。
  听到和学习有关,老太太哪有不答应的,只不过还有一件事让她担心:“那过年就你一个人在屋头啊?要不得,”她转向自己女儿:“要不你就留到家里陪翼狗儿嘛,街上店子都不开门,她吃啥子嘛?”
  周女士也这么想,她刚想开口,就听见薄冀说:“妈妈你陪外婆去吧,好不容易能回去就一起回去看看,我会做饭,留着照顾小翼好了。”
  他这么一讲,周末也有点不想去了,县里哪有城里好玩啊,再说就剩他一个小辈,在老家又没有熟人,去了也只能当司机。
  屁股还没撅起,周舅舅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当机立断捂了他的嘴,拍板定论:“那行,就让小冀留下来照顾,我们四个去,这样妹和妈也不肖担心。”
  对于舅舅的安排,大家都很满意,但薄翼心里有些突突。
  她往对面投去一瞥,那人也正在看她,她嘴唇动了动,到底什么也没说,低头继续吃汤圆。
  ~~~
  初二早上,薄翼和薄冀送他们上车,然后薄翼回楼上学习,薄冀去超市买菜。
  年夜饭大菜剩下不少,基本不需要做什么荤菜,热一热,再炒个青菜就可以上桌。
  下午薄翼关上门继续学习,开始她心里还有些不安定,可题目做进去了,也就什么都不想了。
  晚饭依旧如此,薄冀厨艺还算不错,叶子菜炒得清甜可口,很下饭。
  “晚上还做吗?”
  “嗯?”
  “晚上还做题吗?”
  薄翼垂眸去夹菜:“不做了,晚上休息。”
  “好。”
  薄冀洗完碗后没多久就去洗澡了,他洗好出来薄翼也去洗。
  镜上水雾朦胧,她伸手抹开一块,露出镜中的自己。
  面红耳赤,头发沾湿,像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拿起吹风吹头发,心跟着发梢,在风里上上下下。
  吹到七八分干,打开门,客厅里只有电视开着,声音很小,不知道在放什么,幽蓝的冷光映照在对面墙壁上,以及薄冀的脸上、身上。
  他坐在沙发里,向她张开手。
  薄翼只立了片刻就走过去。
  她被他揽进怀里,坐到腿上,两个人的嘴唇自然而然贴到一起。
  接着手、身体,自然而然,发展下去。
  每天基本都是这么个节奏,白天她在房间里练习,他不打扰,晚上两个人就在除主卧以外的各种地方,以各种姿势做。
  虽然不愿意承认,这样会显得她特别变态,但她最喜欢对镜后入的姿势,看见两张极其相似的脸紧紧相贴,同时迷蒙着眼睛,剧烈喘息着,红肿膨大的欲望在她腿间快速隐现,真是兴奋到爆炸。
  特别是看欲滴的绯色爬满薄冀脸颊,他像喝醉酒了一样,声音都是飘的:“夹紧一点,宝贝儿,再紧一点。”
  滚烫的吻细密如春雨般落在她的后颈,他会一遍一遍低低求她。
  她真的爱死这个模样。
  当然,她还没成年,所以薄冀并没有做到最后,他连手都不敢放进去。
  初六那天下午,薄翼没有做题,他们吃过午饭就一直在做。
  外面下起了小雨,一片灰蒙蒙的。
  薄冀赤身靠在淡蓝色的墙上,薄翼靠在他怀里。
  两人静静相依,看着窗外。
  世界被雨雾充盈,变得很不真实。
  薄翼伸手去描摹,细细的手指在空气里缓缓勾画。
  画面很美,美得有些冷。
  他握住她的手掌,她的手意外的很冰,他拉回来,凑到嘴边亲吻,又把人抱得更紧。
  “你脚上怎么也有疤?”
  薄冀低头,视线越过她的头顶,停留在紧贴的两只右脚上几乎一模一样的红痕:“去年不小心砸到了。”
  “不小心?”
  “对,不小心。”
  她没忍住去抠那块小凸起,嘴上问起另一个问题:“怎么总叫我小羽?“其实很好猜,但她想听他怎么说。
  他笑起来,脚盘起,抱她坐上去:
  “我到北方之后,那时候每天都在想,也许不久之后就能再次见到你。
  你还是团团可爱的样子,或许长大一点,已经学写字。”
  他的左手托起她的左手,右手捏着她的右手,在掌心书写:
  “我会把你抱进我的怀里。
  牵起你的手一笔一画,一撇一捺。
  我们的名字很讨厌是不是?
  那就变简单一点,北是我,羽是你。”
第22章 22.将来未来
  第二天初七,周女士回来。
  进门就看见在阳台上飘荡的、未干的床单。
  她问薄翼:“乖乖怎么啦?这床被单不是年前刚换的嘛?怎么换下来洗了?”
  “花色不是很喜欢,就换了一床。”
  闻言,周女士拿起刚放下的包:“那要不我们现在去商场选两床你喜欢的?好久没买新的是该换啦。”
  薄翼拉住妈妈:“不用了妈妈,再过不久就要去增城参加选拔,买了也睡不了几天,浪费。”
  增城在北,薄冀大学之所在,薄永锋定居之所在。
  选拔在增城第九中学举行,从三月上旬开始,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耗时九天,六十进十五,第二阶持续半个月,十五选六,角逐胜出的六人将在七月代表国家征战国际数学奥林匹克比赛。
  已经提前登记好报到日航班信息,会有班车来接,用餐、住宿承办方也会统一安排,本校教练专门带队,再加上儿子就在增城,周女士这次放心许多。
  这漫长的一路走来,全靠薄翼自己锐意进取,现在总算快要抵达终点,作为母亲的她琢磨自己该多说点什么,但想来想去只能叮嘱女儿注意冷暖,尽兴就好。
  倒是薄翼神态轻松,指着自己的一边脸颊:“妈妈亲亲我吧,亲亲会让脑子变灵光哦。”
  周女士被她逗笑,脸上少见露出几分羞涩,往左右两边查看一番之后,才大大在女儿脸上香一口。
  薄翼乘势抱住她,不声不响赖在妈妈怀里。
  她的乖乖要独自一个人在远方生活一个月,周女士这么想着,也抱紧了女儿。
  不管是薄翼三岁之前还是之后,她们从没分离如此久过,可孩子终归会长大,终归要脱离她的怀抱去向更远的地方,而这样的未来已经越过转角,显露在一眼可及的地方。
  她们也许都需要适应。
  “去吧,乖乖,”周女士的声音有点哑:“要上飞机了。”
  薄翼把妈妈抱得更紧一些:“妈妈……”
  “去吧,”她拍拍孩子的背,推她向前走:“去吧,去吧,乖乖,加油。”
  飞机起飞,从南到北。
  三月,两地温差不算大,但风很不一样。
  增城正处旱季,太阳只有亮光却没有温度,空气既冷又硬,迎面扑来就像一个刚猛大汉照着面门打了一拳,而且这个大汉还不洗手,砸你满脸沙子。
  但北边的花开得很好,大巴一路行进,次第闪过白的梨花,黄的迎春,粉的春桃。
  薄翼靠着窗户,眼神向外,看花、看人、看街景,玻璃上照出她脸庞的虚影,与玻璃之外的景与物叠映在一起,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她清晰认识到自己确乎来到了这个城市。
  点亮屏幕,通讯软件没有任何新消息进来,大家就像说好了一样,每一个都默契地不给她施加分毫压力。
  她无意义又划动了一会儿屏幕,最后锁屏。
  到达酒店,下车前薄翼主动将手机交给领队老师,同行还有许多其他省市的参加选拔的学生,正趁着收手机前的最后间歇给家里打电话或发消息。
  薄翼埋头向前走,一边从书包里取出报到材料,其中有一个文件夹,里面有四页A4纸,是每位集训学员必须完成的一项作业,要求选出练习时自己觉得有意思的四十道题,代数、几何、数论、组合各十道,她挑了很久,每一道都郑重其事誊抄在纸上。
  相应资料一并交给负责老师后,薄翼双目清亮,迈入酒店大门。
  其实整个选拔流程非常简单,除了开、闭幕式消耗半天,剩下的时间安排无外乎考试和学员自习,两个阶段每阶段会有四轮考试,每轮考试三道题,题目总计84分,第一阶段总分前十五名可以进入第二阶段,而第一、第二阶段总分前六则组成国家代表队。
  薄翼第一阶段排名第六,第二阶段总成绩排名第三。
  闭幕式上宣读最终入选名单时,台下的薄翼面色平静,并不是她内心笃定,与全国各地的顶尖牛人同台竞技,她也曾怀疑忐忑,但短时间内高强度的层层选拔,她实在已经考木了考麻了,疲惫得做不出一丝多的表情。
  带队老师显见地比她高兴多了,迫不及待拿起手机大步踏出报告厅进行多方通知。
  她将不再仅仅是三中的骄傲,菁城的骄傲,整个省的骄傲,甚至有可能成为国家的骄傲。
  薄翼站在聚光灯下,听着台下热烈的掌声,有那么一瞬间,感到茫然且无措。
  下午返程,在室内还没有感觉,一晃眼,快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外面景色又是几经变幻,气温回升,花开更艳,阳光和煦,微风拂面。
  薄冀就静静矗立在花团锦簇中,看着她走出来。
  周女士已经提前和老师打好招呼,带队老师再次确认后,放薄翼上了哥哥的车。
  车内,薄翼忙着回各种消息,等她终于回完后,薄冀问她:“宝贝儿,饿不饿呀?”
  薄翼不想说话,靠在玻璃窗上摇摇头。
  他捏捏她的手:“那我们先回家吧。”
  “哪个家?”
  “我们的,我们的家。”
第23章 23.不见不散
  薄冀带薄翼去了一处既不是校外小公寓,更不是薄永锋别墅的住所。
  房子是他用自己的积蓄买的,纯粹他自己赚的钱,和薄永峰一点关系也没有。
  位置在离薄翼大学很近的地方,大平层,簇新,一看就还没有人住过。装修比较简单,只有一些基础的东西。
  “以后我们再按你的喜好添置,好吗?”
  薄翼还是很累,没答话,直接往卧室去了。
  晚上薄冀亲自做饭,全是薄翼爱吃的。
  两人正吃着,放在桌上的手机蓦地亮起,是他的,有电话进来。
  薄永锋来电,他好像突然一下子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且知道她此刻正在增城,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作为父亲,想见这个女儿一面,况且薄家老爷子病重,也想看看孙女。
  “嗯,我知道了。”薄冀不动声色放下手机,继续吃饭。
  饭毕,他们牵着手在小区里散步,春分之后,白昼慢慢变长,但四月依然黑得早,夜里凉,薄翼披着哥哥的外套。
  路上偶尔碰见遛狗的、遛娃的、什么也不溜的其他住户,夜色朦胧,懒得看清彼此面目。
  小区里有湖,走累了,他们坐到湖边。
  堤岸上有许多杨柳,枝条正在湖风中微微拂动。
  “爷爷最近病得很重,愿意去看看吗?”
  几乎没有思考,薄翼脱口而出:“跟我没关系,不去。”
  “好,”他没有继续说什么:“那就不去。”
  临睡前,薄翼还是觉得应该给妈妈打个电话,讲一下这件事。
  电话那边,周女士沉默片刻,接着语气平静地说:“乖乖,还是去看一下吧,你就当去敬老院看个老人,你外公没能见到你,他还有机会,去看看吧。”
  薄家老爷子原本在南方,薄永锋迁居增城事业稳定之后就将父母接过来颐养天年,前些年老伴去世,薄老爷子身体也开始走下坡路,年后他因为盗汗感了冒,老年人一贯节约,他又是个执拗性子,拖着不去医院,硬生生拖成肺炎。
  如此一发不可收拾,还算精壮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这些天越发不好,儿子、孙子轮流守在床前。
  孙女也来了,冰清玉洁的小姑娘,安静地坐在床边,他一看就很喜欢。
  枯槁起皱的手拉起薄翼的手,她下意识想抽回来,忍住了。
  手的主人拍拍她的手背,有气无力地对自己儿子说:“锋啊,娃儿有出息,你不能亏待她。”
  薄永锋弯下腰,连声答应,手也搭到薄翼肩膀上,显露出父亲的慈爱:“爸,您放心,咱家就这两个孩子,都是他们的。”
  薄翼将自己灵魂抽离出来,冷漠看待这一切。
  却仍然觉得讽刺又可笑。
  她拼命去想自己素未谋面的外公,想对自己怜爱有加的外婆,一直想,不能不想,停下来就会憋不住徘徊在喉口的恶言。
  全程她没正眼瞧过薄永锋,上车后几乎连他的身形都快忘记了。
  只是肩膀上的那块肉好像臭了,想切下来。
  但她不能削掉自己的肉,只能从别处发些恶气。
  “他这些年会没有其他孩子?”
  薄冀目视前方,面容特别平静:“他生不出来。”
  很平铺直叙的一句话,却一下子冲散浓重恶气。
  薄翼听得心头突突直跳,她望向他,张口想问什么又什么也没问。
  之后他们在车上谁也没再说话,一路回了家。
  云大岳茂樟班的预科学习还未结束,不过也所剩不多,薄翼专门到学院办公室领了学习资料,然后回到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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