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把冉婉宠成掌上明珠,自然是不舍的把她嫁给个傻的,甚至还因此对朱氏产生怨言,两人间冷了一阵子,断了走动。
还是后来朱氏主动上门赔不是,才又恢复往来。
但眼下,为了冉成才的婚事,也为了她自己,秦氏一咬牙,打上了换亲的主意。
此事宜早不宜迟,秦氏打定主意,懒得管还在无能发怒的冉元生,匆匆起身前往齐家商定此事。
冉元生的命令传回偏院,王婆子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样,嗤笑一声扭腰回房了,心里还在盘算着,如何见秦氏一面,想法子让她把自己召回去伺候。
跟在这么一个柔弱体虚动不动生病,眼下还得了冉元生厌弃的妾室身边,能捞着什么好处?!
眼见着王婆子把门甩的震天响,兰巧转过身,焦急委屈的面色瞬间转为平淡。
饶是秀姨娘早见过数次,也仍旧为她这“变脸”绝技叹为观止。
这么好的演技,只当个小丫鬟当真是委屈了。
兰巧紧闭房门,旋即快步走到床榻边,帮秀姨娘搀扶着坐起来,却没让她起身。
“做戏做全套,既然称病,姨娘还是少走动为好,”兰巧小声劝导道,“那王婆子虽不爱来姨娘跟前晃悠,咱们也要有备无患防着她。现下外头不太平,咱们躲着些无大错。”
秀姨娘本就耳根子软无主见,现下有兰巧帮她拿主意,她丝毫不觉着身为主子听丫鬟的有什么不对,反而连声应是,下定决心在危机解除之前,绝不轻易踏出房门一步!
见秀姨娘如此好安抚,兰巧也松了口气。
秀姨娘好糊弄,兰巧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并不清楚外界如今是个什么局势。
兰巧心里藏着事,又不好对着秀姨娘说,以免她好不容易被安抚下来的情绪,又受到影响。
兰巧只得一面告诉秀姨娘外界一切都好,一面小心探听外界的消息,心急如焚,煎熬度日。
*
“宫里最新传出的消息,”大皇子匆匆来寻正在休整的萧程晋,“父皇醒转,被二皇弟逼问玉玺下落不成,直接下药控制,想要强行即位了!”
传国玉玺至今下落不明,二皇子遍寻不到,又怕玉玺落入失去行踪的大皇子手中,能忍到今日已经给了大皇子足够喘息时间了。
萧程晋听闻消息面色不变,只是严肃的看向大皇子:“事不宜迟,从即刻起不再隐藏大军行迹,打出‘灭奸臣清君侧’的旗号,极速行军直攻城门才是正经。”
“可父皇母后都在他们手中,”大皇子心怀顾虑,“一旦强攻,恐怕……”
皇帝这些年坐山观虎斗,帝王权衡之术被他运用的淋漓尽致。
大皇子同他之间的父子之情,也在这一年年一日日中彻底消磨殆尽了。
他倒也不是真心对皇帝的安危当成重中之重,大皇子唯一在乎的,便是在宫中不受宠,却还想尽办法,为护住他做尽了一切努力的母后。
皇帝在二皇子手中受什么折磨他管不着,但决不能伤害到他母后!
此话只是在大皇子心中翻腾,并没有当众说出来,却被观察他神色转变的萧程晋敏锐领悟到了。
“若是殿下担心皇后娘娘的安危,这一点臣可以保证,”萧程晋冲大皇子抱拳,郑重立誓,“有我镇国公府和孟家在,定能保皇后娘娘凤体安康,直至乱局平定。”
镇国公府被皇室猜忌,并被群臣攻讦的这些年,并非毫无准备坐着等死吃干饭,而是早有筹谋布置一事,萧雄早早就向大皇子摊牌了。
这是双方合作时,最应该做到的坦诚布公,也是一种另类的警醒。
但镇国公府到底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萧雄却没有细说,连萧程晋这一路行来,都不曾提起过一个字。
大皇子虽好奇,但萧程晋不说,他也知晓应当是时机不到,体贴的不曾过问。
现下,时机成熟,萧程晋终于准备向他晾一晾底牌了。
不过除了镇国公府,萧程晋还提到了孟家……
大皇子心思急转,立时明白了萧程晋的暗示。
“本殿下明白,镇国公府和孟大人皆是忠臣良将,日后事成,该记首功!”
萧程晋颌首,却并未因此而激动兴奋,只是冷静道:“殿下严重了,此乃我等分内之事。”
特意在此时向大皇子明确提起孟家,并非萧程晋是在为孟家请功,而是要让大皇子明白,孟家在这种关键时刻也是出了力的。
日后论功行赏之际,哪怕不带上孟家,至少日后也能改变孟家如今在朝堂之上,同镇国公府一样备受攻讦、谨小慎微的局面。
得了大皇子的保证,萧程晋不再迟疑,把自己暗中同孟彰联系商量好的计策一一道出。
“好,好!”听完萧程晋同孟彰商定的计策,大皇子紧绷的面色一松,双眼重新焕发出神采来,惊叹连连,“果真不愧是孟大人的爱子,以前真是委屈他了!”
萧程晋闻言,只是抬眸看了大皇子一眼,旋即垂眸,敛去眼底的异样神色。
计划既然被大皇子承认并同意了,萧程晋便不再浪费时间,迅速命大军打出旗帜,不再如先前那边隐藏行迹,日夜兼程迅速朝着京城扑去。
他们原本距离京城的距离就不远了,如此星夜兼程,次日刚过丑时,就成功率领大军抵达京城城门之下。
先前为了不让二皇子党察觉到他们的踪迹,萧程晋率领大军,行进的路线都是经过提前测定,专门挑了寥无人烟的深山密林。
百日休整,夜里行军,小心掩去一切痕迹。
如今骤然亮出旗帜,白日疾行,想着京城扑近,二皇子党骤然得知消息唬了一跳,连夜安排人手守城门。
大军疾行至城门之下,同城门上的守军遥遥相望,战争一触即发。
而在这种紧张时刻,萧程晋却突然下令,命大军原地休整等待。
萧程晋坐在临时搭就的帐子里,手中捏着一物把玩,无视了心下焦躁,在营帐中来回踱步的大皇子。
“世子真就一点都不急?”看到萧程晋如此淡定的模样,大皇子苦笑道,“如今成败在此一举,世子可当真坐得住啊。”
“如今已走到眼下这一步,该做的布置都做完了,急还有什么用?”萧程晋头也不抬,淡定回道,“费尽心机用尽手段,若是最后还是败了,那就是天意。不过臣觉得,咱们胜面极大,殿下不必太过忧虑。”
大皇子觉得萧程晋说的很有道理,但毕竟争夺皇位的人是他不是萧程晋啊!
大皇子想了又想,还是有些坐不住,索性冲萧程晋打了声招呼,准备再去同他的谋士们复盘一下计划,查漏补缺。
大皇子急匆匆而去,萧程晋也没起身相送,而是透过手中的东西思绪飞远,想到了还在边城等着他的人。
那丫头胆小得紧,为了隐藏行迹,他近来连口信都极少让人捎回去,连日不得他消息,小丫头怕是整日里都在担惊受怕了吧?
“世子!”帐帘被掀开,彭川匆匆而入,冲萧程晋抱拳禀报,“接头人传来消息,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世子令下。”
“嗯,”萧程晋颌首,吩咐道,“命他们按计划行事。”
“是!”
彭川响亮应声,却并没有立刻就下去传信,而是好奇的看了两眼萧程晋手中之物,没忍住抬高了声音兴奋道。
“世子是想冉姨娘了么?世子这护身符,属下也有一个呢!嗨呀,冉姨娘可真是个顶顶好的人。”
萧程晋:“???”
萧程晋手中把玩着的,正是他临行前,冉婉亲手交给他的荷包,里面装着的,是她特地去求来的护身符。
这东西难道不该是只有他才能有的吗?
为什么还有彭川的份?!
第70章
兀自在傻乐的彭川,还没察觉到萧程晋看着他的眼神已经变了。
“你的长什么样?”萧程晋语气平静道,“拿出来给我看看。”
彭川不明所以,听话的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给萧程晋看。
针脚看起来跟萧程晋手中的那个差不多差,不过料子似是差了一筹。
萧程晋深呼吸一口气,好似得到了一点安慰,又好似心里更烦躁了,隐隐还带着一丝委屈……这荷包和护身符,难道都不是他独有的么?!
彭川丝毫没察觉到萧程晋看着他的眼神已然带上了杀气,还乐滋滋的同他分享自己得知的内情。
“属下听如意说,您这护身符,是冉姨娘特地起早,天还没亮就出门,去平定寺烧头香为世子祈福,特地跟住持求来的。”
萧程晋面色一滞,感觉手中的荷包好似愈发重了,重得他一只手有些拿不住。
冉婉被关在冉家后宅十数年,早已养成了不爱出门不爱凑热闹的性子。
更是为了少见外人少生事端,不给将军府惹麻烦,她已闭门不出许久了。
明明那么一个不爱出府的人,却能为了他,赶早上山进寺上香,只为为他祈福,佑他平安。
此刻萧程晋看着彭川的视线转变,杀气稍退,觉着他好似也没那般碍眼了。
彭川对此一无所觉,还在喋喋不休:“听闻这平定寺由住持亲自送出的平安符很难求,必须心地虔诚,抢上头香之人才有机会求得一张。为了这个,冉姨娘可是寅时就出府了,这才成功抢得头香。”
萧程晋心思一动,眯着眼睛看向彭川手中的荷包:“你是说,只有抢了头香的人才能求到?”
“对啊!”彭川嘿嘿一笑,“平定寺的平安符一人只能求得一个,冉姨娘抢上头香,从住持那儿给您求了一张。属下这张,是冉姨娘让如意帮忙求来的。虽然不是住持亲自开过光的,效果也绝对不一般!”
“而且属下听闻,去平定寺烧了头香许下心愿之人,在心愿达成之前,还要三餐茹素,每日祷告,以证诚心。冉姨娘现下定在府中每日向佛祖祈祷,盼着您平安回去接她呢!”
萧程晋看着彭川信誓旦旦的模样,忽然觉着他顺眼了不少。
彭川犹不知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差点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又同样在他无意识的几句话中,杀气消弭于无形,成功保住了一条小命。
萧程晋心下温热,看着手中的荷包嘴角止不住上扬,小心翼翼的吧荷包收进怀中,放在靠近心口的位置。
这是冉婉虔诚为他求来的东西,他一定不能辜负冉婉的期盼,会活着回去见她的!
“还愣着做什么,”萧程晋面色一肃,训斥道,“还不速去传达命令,核实细节确认无误,等到寅时一刻,计划顺利实施,立刻率军破城门!”
“是!”
*
边城。
寂静深夜,月朗星疏。
整个将军府都被夜色笼罩,静谧无声。
原本睡在外间小榻上守夜的喜巧好似听到了什么动静,忙轻手轻脚的起身去查看,就看到原本该熟睡的冉婉,正披着外衫站在内室窗前抬头望月。
“姨娘?”喜巧轻呼一声,快步走上前点燃了一根蜡烛,关切询问,“您在这站着干什么呢?更深露重,当心着凉。”
“没什么,”冉婉摇摇头,神色有些恍惚,“只是躺下后就心慌意乱,睡不着,索性就站这看看。”
看什么她没说,喜巧却已明白。
顺着冉婉面朝的方位看去,那分明是通往京城的方向。
冉婉没回头,只是拢了拢肩头的外衫,轻声道。
“算算时日,是不是差不多了?”
她未明说,喜巧却好似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掐指算算时日,好似是差不多了。
“应当是吧……”
喜巧不甚确定,但她没有再劝,而是去取了一件披风,小心披在冉婉肩头,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和她一同朝着京城方向的天空看去。
冉婉双手合十,缓缓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祷告。
“佛祖保佑,佑他平安归来,信女此生愿写万卷经书还愿……”
*
临近寅时。
京城城门之上,守着的全是二皇子派去的禁卫军。
从大皇子和萧程晋率领着大军出现在他们视野范围内后,城墙上的气氛瞬间紧绷起来,战争一触即发。
孰料大军停驻在一个安全距离外,远远看着城门,歇了动作,至今没有发动。
二皇子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焦躁的在宫中来回踱步,还不忘催促左相赶紧想个法子。
“殿下不要急躁,”左相似是见不得二皇子这般不稳重的模样,没忍住斥道,“大事当前,最忌自乱阵脚!你围困皇宫,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在你手中握着,他有所顾忌,受制于你。与其在这坐立不安,还不如加强人手,看管好后殿。”
大皇子和二皇子所争的都是那把龙椅,哪怕他不在乎皇帝的死活,也绝对不可能置皇后安危于不顾。
太重感情的人,最难成事。
只要二皇子把皇后娘娘捏在手心,就能借此拿捏大皇子,否则他为何会停驻在城外,至今没敢攻入城内?
左相还有最疑惑的一点:“他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兵?”
大军出现的突然,他们察觉到对方行迹时,大军已经行至京城附近了。
大军打出的旗帜,是代表大皇子身份的皇旗。
但大皇子当初出京,是因为被他们派去的人追杀,一路狼狈出京的。
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征召到如此之多的士兵助他成事?
“他外祖父不是武将么?”二皇子倒没觉着这有什么难解释的,“武将手底下有兵不是正常的,倒是先前小看他了,说是被架空了兵权,竟还藏了一手。”
“不可能!”
左相直接驳回了二皇子的猜测,料定此事没他所想那般简单。
大皇子的外祖是武将不假,但早已被皇帝架空兵权也不假。
甚至如同派郑礼去盯着萧雄一举一动一样,皇帝也在国丈驻扎地派了镇守监视,对他手中能调动的兵力了如指掌,就是个空壳子罢了,倾巢而出也没有眼下出现在京城城外的兵力一半多。
左相越想越觉得蹊跷:“有没有查到除了大殿下外,领兵的主将是谁?”
“……没有,”二皇子低咳一声,眼神飘忽着没敢跟左相对视,“他们冒出来的太突然了,我的人都来不及反应。”
后来二皇子光顾着焦虑,想着如何化解困局去了,更没想到要再派人仔细去探查一番。
左相被气到脸都绿了,好悬没当场对着二皇子破口大骂。
时局都如此紧张了,他不知道想尽办法破局,只顾着自己缩在殿中焦躁踱步,有什么用?!
若非二皇子有正经皇子这个身份,为了让他能服众,把发号施令下决断的担子交给了他,左相都恨不能直接自己掌权了。
“我现在就让人去刺探!”一看左相脸色不好,二皇子立时怂了,忙不迭就要唤人进殿,“反正他们现在就停在原地没动,还来、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