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礼恍然明白了萧雄的意思,脸都绿了。
他就知道,萧雄就是个凶残的罗刹,哪是那么好惹的!
明白赵六这个人是要不回来了,郑礼深呼吸一口气,放弃了继续在此事上纠缠。
左右二皇子吩咐他办的事他已经办了,萧雄不肯放人,就不关他的事了。
只不过郑礼在心里,给冉元生也狠狠记上了一笔。
拉拢萧雄不成,还亲手往他跟前送了一个“细作”把柄。
若非冉元生自作主张还撺掇二皇子信了他的鬼话,事情怎会走到眼下这一步。
郑礼心下不悦,语气强硬道:“所以你是打定主意,要同二殿下为敌了?”
“何出此言?”萧雄一脸正色,义正严词道,“本将军身为掌管边军虎符的主将,只忠于皇室忠于国民。除了鞑子以外,不会同任何人为敌,更不会对二殿下做什么,怎能说与他为敌?”
郑礼听懂了萧雄的意思,他这是保持立场,不站队任何一方,哪边也不帮。
强调自己忠于皇室,就是在暗示他,不管皇位上最终坐上的是谁,对他萧雄来说都没有区别。
明白了萧雄的意思,郑礼也能交差了,索性直接告辞了。
目送着郑礼仿佛身后有狼追着一般头也不回的快速离去,曾琦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所以他来这一趟,到底是干吗的?”
右将军瞥了一眼茫然的曾琦,没搭理他,而是转头看向萧雄:“郑礼同大将军一向不对付,这番话怕是会被他添油加醋转达到二殿下耳朵里。孟大人还在宫中,这……”
“无妨,”萧雄背着手,冷笑道,“你以为二皇子为何围困住群臣,却迟迟没有动作?他何尝不懂夜长梦多的道理,如此拖着,自是有重要的事情没办成。”
孟彰在京中活动多日,加上有镇国公府暗中相助,终于费尽周折和被困在宫中的孟父联系上了。
二皇子围困众人,除了派禁卫军层层把守外,还给他们下了软骨散,力求目的达成之前,不许任何人离宫。
原因就是,传国玉玺不翼而飞了!
皇帝近些年来疑心病愈发严重,帝王权衡之术更是被他用到了极致。
他在龙椅上坐了这么多年,愚忠的大臣也不少。
二皇子都快把整个皇宫翻过来了,都没能找到玉玺的踪迹。
甚至皇帝身边被他买通的太监,也说不清玉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趁皇帝突发病症昏迷之际即位,是二皇子谋划好的步骤,偏偏就出了这么个岔子。
他发了狠,冒着会得罪众多勋贵的代价围困住如此多朝廷重臣,就是为了找出传国玉玺的下落。
皇宫里没有,就肯定同这群每日上朝,还时不时会被皇帝召进御书房密谈的大臣们有关!
秉持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道理,二皇子不由分说,把当日前去上朝的所有大臣都扣下了。
除此之外,他最怀疑的,莫过于大皇子了。
大皇子同二皇子斗了这么多年,谁都奈何不了谁,说不定就是在这最后关头,大皇子携玉玺跑路了!
二皇子遍寻大皇子下落的同时,还在广撒网,到处笼络人心,只为在大皇子找到人相助之前,先斩断他后路。
所以才迫使郑礼如今坐不住,硬着头皮寻到大营来求见萧雄。
“属下明白了,”右将军抱拳硬声道,“属下这就率人围住知府府!”
第68章
右将军快速领命而去,徒留下曾琦茫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疑惑不解。
大将军方才也没说什么啊,右将军怎么就明白了?
他明白什么了?!
“大将军!”曾琦紧握拳头,表情兴奋的看着萧雄,“那属下呢?属下干什么去?!”
虽然曾琦没懂萧雄跟右将军方才在打什么哑谜,但这不妨碍他主动请缨为大将军效劳啊!
右将军去围困知府府,这摆明了就是大将军准备对郑礼下手的意思。
他也没什么别的能做的,那就亲自跟上去,捉拿羁押郑礼为大将军出口气好了!
“你什么都不干,”可惜让曾琦失望了,萧雄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训斥道,“整日里脑袋里净想些打打杀杀的事,有这时间,不如多去看两本兵书!滚蛋!”
曾琦没有如愿接到命令,还被萧雄训斥了一顿,灰头土脸的被赶出了帐子。
“哼,不让我干活算了,”叉腰站在帐子外,曾琦嚣张的小声嘀咕,“不动手,我还不能看看了?”
嘀咕完,不顾旁边守卫投来的诡异视线,曾琦搓着手,兴冲冲就奔着右将军离开的方向追上去了。
曾琦就是个中气十足的大嗓门,他自以为的小声,实际一字不落都被耳聪目明的萧雄收进耳中。
萧雄被气笑了,倒是也没把人给逮回来,随他去了。
转而想起二皇子的种种行径,萧雄的脸色又一寸一寸黑了下去。
二皇子蠢笨不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行事张狂无章法。
若非有他的外祖左相支撑,怕是他同大皇子之间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如今二皇子对外诸多布置,除了二皇子自作主张不计后果的决断外,全靠左相为他善后擦屁股。
若是日后他当真登基即位,恐怕也是个只能任由左相摆布的傀儡草包。
左相对武将一向不屑贬低,视为碍国莽夫,在朝中就极尽打压。
二皇子受了左相敌视武将,以及皇帝忌惮武将的影响,对武将也持不屑态度。
比起重用武将,二皇子更打着想逐步收回所有武将手中虎符,将兵权尽数掌握于自己一手的心思。
让这样一个不懂武将守边重要性,一心只想着拢固权势地位的人上位,不只是对萧雄,甚至对所有目前掌兵的武将来说都不是件好事。
这也是萧雄下定决心打破镇国公府“中立”立场规矩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只希望这艰难抉择迈出的一步,不要让他失望。
*
萧程晋虽离开了,但他把边城同冉家内宅联络的人和方式留下了。
有喜巧接手周旋,很快打通关窍,使得冉婉又能同秀姨娘联系上了。
虽保险起见,信件来往并不平凡,但能带回去只言片语,知晓冉婉一切安好没受到太大影响,秀姨娘原本揪起的心便能放下了。
冉元生那边冉婉不想过问,甚至因为对他生了怨怼之心,冉婉刻意屏蔽了一切有关冉元生的信息,只挖空了心思想着,日后若是有机会,用何种法子才能把秀姨娘从冉家后宅中接出来赡养。
却不曾想,冉婉有意避着冉元生,冉元生却不肯放过她。
大抵是为了展现自己的有用之处,亦或是旁的缘故,冉元生在最初的试探不成,后期又数次来信,开诚布公的要求冉婉助他。
信上全文没有一个字是过问冉婉在将军府的日子过得如何的,反而字字句句都用命令的语气,在要求冉婉乖乖听他的吩咐为他做事。
哪怕冉婉对冉元生早就没有了任何不该有的期盼,看到信上所写也不免心凉。
“真是太过分了!”如意嘴笨,骂人都不知该如何骂的畅快,反被气到面色涨红,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他们怎么能,怎么能这般欺负姑娘呢?!”
哪怕如意原先不知情,后来也听说了,冉婉当初竟是带着一纸卖身契进的镇国公府。
既然当初都能如此狠得下心,甩给冉婉一纸卖身契斩断关系,如今又何来的底气,命令冉婉做这做那,还拿“孝道”二字压她?
简直欺人太甚!
冉婉看信的时候,并没有避着如意和喜巧,是以二人都把信上的内容看了个完全。
看到其中某段时,喜巧脸都绿了,不敢置信至极。
“不是早就听闻姨娘那所谓的嫡兄,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这怎么准备定个亲,就担起冉家光耀门楣的大任了?他娶得莫非是什么皇室公主不成?”
“那也不对,当今公主没有适龄人选。瞧这字里行间骄傲自满的语气,总不能是要送那个纨绔去给二皇子殿下当妃子吧?!”
喜巧感到匪夷所思,脑洞一时开得太大有些控制不住,把原本心下发冷面色沉郁的冉婉逗笑了。
“休要胡言!”冉婉喝止了胡说八道的喜巧,但嘴角的弧度却绷不住微微上扬,“他要结亲的对象,同嫡母还有些亲属关系,是齐家的姑娘。这门亲事若真能定下,还是冉家高攀了。”
冉婉恍惚间想起,曾经她与那位活泼外向的齐湘,还有过一面之缘,有过短暂交谈。
那齐湘一看就是个被家中宠出来的性子,遇上同样被秦氏溺爱,养成了个纨绔的冉成才,这以后的日子不说是过得鸡飞狗跳,怕是也得十分精彩。
在这一刻,冉婉察觉到自己竟卑劣的迫切想看到那一幕场景。
但转头冉婉就把这些思绪都抛之脑后,重新蹙起了眉头。
照冉元生信上所述,现在只是冉家想同齐家定亲,齐家那边好似还有什么顾虑一般,吊着冉家没同意也没拒绝此事。
是以冉元生才这般急切,三番两次写信前来,命令冉婉在将军府中走动做事,想方设法说服萧程晋归顺二皇子。
冉婉原本还有些纳闷,冉元生不是一向自诩文人清高,不屑于结交人脉汲汲营营之道么?
怎的突然就转了性,还这般急切,同他以往言行判若两人。
直到冉婉看到心中反复提起秦氏,她才恍然。
确实,凭着冉元生志大才疏的本性,是不会如现在这般,放下身为一个父亲的高傲面子,三番两次催促她照吩咐行事的。
如今想来,定是秦氏在后面一手操纵,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才说服冉元生如此行事的。
冉婉很想写一封信骂回去,纵使被骂“罔顾孝道”也不怕。
但记挂着秀姨娘如今人还在冉家后宅,担心惹恼了冉元生和秦氏,他们会对秀姨娘不利,冉婉这才勉强忍下了这口气。
没法做什么,冉婉就只能对冉元生这一封又一封的无理来信视而不见。
最近送到冉婉手上的这一封,已经能清晰看出冉元生的气急败坏了。
好话赖话都说尽,冉婉都没给出任何反应,冉元生的耐心终于告罄,通篇字眼都在怒骂冉婉不孝不悌。
冉婉只是扫一眼,就平静无波的把信纸置于烛火之上,引燃烧了。
如意和喜巧气不过,差点没当着冉婉的面破口大骂。
偏偏冉婉气定神闲,恶毒的话看得多了,她好像已经能平心静气,视之无物了。
就好似失望攒够了,便能平静接受,日后抽离时也不会再有任何留恋不舍。
“让人给我娘传个口信回去,”直看到那张写满了叱骂之语的信被烧成灰烬,冉婉才淡声吩咐喜巧,“嘱咐她安静待在她的院子里,闭门不出,最好连冉家的任何人都别见了,等着我回去接她就是。”
比起不靠谱且无用的冉元生,冉婉更相信萧程晋和萧雄的判断和决定。
冉婉明白,与其把宝押在冉元生身上,期盼着他能有一天幡然悔悟,善待秀姨娘,倒不如指望她自己,只要有心,早晚有机会能把秀姨娘带出冉家那个魔窟。
冉婉能冷静对待冉元生每一次递来的信,迟迟接不到任何回应的冉元生和秦氏却已焦躁到坐不住了。
秦氏没法冲到冉婉的面前教她做事,又咽不下这口气,便对着冉元生冷嘲热讽,激起他的怒意。
“我早说了,庶就是庶,根本养不熟!夫君偏还不信,说那丫头胆小愚笨,不敢反抗父母之命。现在可好,人家待在将军府中翅膀硬了,别说乖乖听吩咐办事,连只言片语都不曾回一个!”
“住口!”冉元生恼羞成怒,猛拍桌子制止秦氏的阴阳怪气,“她处在将军府后宅,不比在咱们府中自由,说不定信是被拦下了!”
冉元生自觉自己家中一向极有威望,无论妻妾子女都不敢违背他的意愿行事。
偏偏如今冉婉一系列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行为,着实让冉元生丢尽了脸面,如今还要被秦氏当面嘲讽,更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心中对冉婉愈发恼恨。
“如今夫君倒是说说,该怎么办吧,”秦氏语气怨毒道,“先前夫君一力向二殿下打了包票,说定会为他办成此事。结果落得眼下这般境地,二殿下那边夫君准备如何交差?”
冉元生脸色更黑,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了。
“齐家那边原本都快要同意湘儿跟才儿定亲一事了,”秦氏仿佛没看到冉元生难看的脸色一般,喋喋不休,“如今你在二殿下面前丢了人,齐家那边怕二殿下怪罪于你,都不敢再提此事了。坏了才儿的好姻缘,日后再想找去齐家门楣更高的都难!”
冉元生听着秦氏这好似带着指责的一字字一句句,整个人都快被怒火烧着了。
偏偏这种时候,还有不长眼的要上赶着寻晦气——
“老爷,夫人,偏院里来人说,秀姨娘病了,想请大夫来给她看看。”
第69章
秦氏听到婆子来报,说是秀姨娘病了,没有说话先冷笑了一声,视线瞥向冉元生。
冉元生正恼恨着不听话的冉婉,此刻听到“秀姨娘”这三个字,全然没了往日的怜惜,反而心生厌烦。
“请什么大夫!”冉元生气急,怒斥道,“病了就让她老老实实在偏院躺着,养养就好了。派人看住她的院子,没有我的准许,不许任何人随意出入!”
秦氏冷眼看着冉元生的这一系列命令,捏紧了帕子心泛冷意。
果然她就知道如冉元生这般生性凉薄之人,心高气傲受不得任何人忤逆他的意思。
连往日里受他怜惜偏爱的小妾,在涉及到己身利益的时候,也会不顾以往情谊,直接迁怒。
得亏她秦氏自己早早就看清了冉元生的真面目,知晓把所有宝都押在冉元生身上,极有可能会输到一塌糊涂。
相信冉元生,还不如倚靠自家儿子。
秦氏扯着手中的帕子,陷入沉思。
齐家担心冉元生先前在二皇子跟前信誓旦旦的许诺没办成,会被二皇子厌弃,甚至受罚,所以不愿意在冉家前途未卜的情况下,同意吧齐湘嫁给冉成才。
但朱氏可不止齐湘这一个女儿。
她是个命好的,肚子争气,嫁进齐家后不久就怀上了,接连生下了三子一女。
大儿子更是齐家这一代的嫡长孙,打小聪慧,备受齐家长辈喜爱。
但后来生了一场病,烧坏了脑子,心智犹如几岁孩童,至今还要人时刻照料。
虽人烧傻了,但毕竟是嫡长孙,齐家也不缺这个钱,就把人好好养到了现在,更是想为他说一门靠谱亲事,找个媳妇照顾他。
先时朱氏来串门子,找秦氏聊天话家常时,还打过冉瑶的主意,话里话外试探过秦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