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排能坐三个人，前排能坐两个。
这次薛冬再让关夏坐在前排崔东身边时，她就再也不肯了，脑袋摇得比陀螺还欢。
于是还是薛冬坐在了前面，崔东帮她拉展了被坐出褶皱的羽绒服，递给了她一顶粉色的鸭舌帽，还有同样粉红色的眼罩，这都是她之前落在车里的东西。
“以后这辆车就给我们使用了。”崔东靠在椅背上，不停翻看着手机，“上面没贴标，等你们团标设计出来了再说。今天先要去做造型拍公式照，造型师会尽量贴近人设特点，你们也注意下，行为举止都有个度。”
“拍完照去公司开个小会，商量一下logo和手势，还有应援色，你们也可以自己先想想，有什么建议趁早提。”
“崔哥，我想问问，咱们新歌的歌词···”一阵眉眼官司后，关夏小心翼翼地提问，“还能改吗？”
崔东皱了下眉，转过头看她，“你觉得歌词怎么了？”
关夏嗯了两声没说出来，桑秋忍不住了，“哥，不是我们嫌弃，曲子是挺好听的，就是有点不女团，但也能凑合。就是歌词实在是有点唱不出口啊。这公司上哪找的填词人啊，不行了就用我们自己填的吧，经济实惠。”
薛冬在崔东询问的眼神中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崔东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咳，是。公司这段时间情况你们也知道，资金不充裕······”
“但是。”他的表情又严肃起来，“那都是后话，今天的拍摄也很重要，都给我打起精神！出问题的话后果自行承担。”
桑秋吐了下舌头，想要做鬼脸又被崔东一眼给瞪回去了，“特别是你！”
拍摄场地就在离公司不远的摄影棚里，几人到的时候里面已开始忙碌起来了，来往的都是行色匆匆的挂着工作牌的人。
“崔哥，来啦。”一个留着小寸头的小男生老远就迎了上来，打量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几个女生，眼神在薛冬身上停留了一下，“不愧是哥，带的这新人看着就是好苗子。”
“还行吧。”崔东拒绝了他递上来的烟，跟着他往左手边走，“朱姐来了没？昨天预约过的。”
“哎呦。”男生拍了下腿，“那错了，我还以为哥你带新人来是参加那直播的。朱姐来一会了，在化妆室呢。我还奇怪今儿是什么风呢，能把这尊大佛请动，感情是您啊，那难怪。那帮人也要约朱姐呢，说了好几天了，结果人都没联系上。还怨我，唉，你说那狗脾气，是我能说得动的？”
“直播？”崔东抓住了重点，“也是我们公司的?”
“您不知道啊！”男生笑得有些贼，“那您可千万当没听见，免得到时候被别人知道了，当我泄密呢。”
“别贫。”崔东从上衣口袋掏出了根烟递了过去，“正经说说。”
“哎呦呵，我这待遇，神仙看到都羡慕。”男生一边接过烟别在耳后，一边掏出了张皱皱巴巴的白纸，在崔东面前抖了两下，“也是你们公司过来找的，那人看着面生，就说之前就约好的直播要加个新人嘉宾，露个脸，我还当你们一起的呢。”
崔东点了下头，冷笑了一声。
男生继续问道：“哥，你们公司最近有什么事儿？”
崔东横他一眼，“你又知道了？”
“那您说的，做这一行的，谁眼睛不得放尖点啊。”他也知道从崔东这套不到话，“就拿你们这次新人出道说，之前的传统是一起亮相吧？这人都来三波了，公式照还没出呢就蹭直播，够急的。”
“那是，再晚一天，公司就倒闭了。”
这话被男生当成玩笑，“看您说得，谁都能倒闭你们盟影能倒闭？再怎么着上面还有几个一线撑着呢。再说了，以崔哥的能耐，倒闭了不是正好？出来单干呗，还能带带弟弟。”
“放你娘的屁，滚蛋。”崔东用本子拍了一下他，转身进了化妆间，“等会有事发我微信，晚上请你喝酒。”
“行，咱俩这啥关系呢。”
崔东敲了门，里面传来了一个女声，“进。”
“大忙人啊。”一推门，就见着一个穿着宽大T恤，头发随意扎起的女人瘫在躺椅上玩手机，她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但气场却很强大，眉毛一扬，朝崔东打了招呼。
崔东把身后的四个女孩全部拉出来，“嘲笑我有意思？就她们四个，就按我给你发的人设来。”
朱姐没看她们，闻言撇了下嘴，“就你们那人设，整的跟下乡务农似的，我看着就头大。”
崔东也知道，他也头一次表达自己的不满，“当我愿意呢，再怎么说这团也是我带。新领导钦定的，听不得其他意见，唉，后面再说吧。”
“我就不知道你们那地儿有什么好呆的。”朱姐见崔东回避地偏过头，冷笑一声，拍了拍手，“来，女孩儿们，过来。”
第8章
看气氛有些紧张，四个人保持着队形挨个走到朱姐面前。
“外套脱了。”
她眉头一皱，挨个从上到下认真仔细地端详每一个人，视线里充满了侵略性，让人忍不住想要躲避。
关夏面色发白，被这种好像是脱光了任人欣赏的感觉并不美妙，她悄悄拽了下衣服，却仍无济于事。但薛冬好像丝毫没感受到这种压力，她大大方方地站在那儿让看，一副稀疏平常的样子。
薛冬是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好像本身就自带这种弱化他人的视线带给自己负面情绪的能力，简单点说是厚脸皮，通俗点说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她管别人怎么样。
关夏不敢在此时展露出自己的不适，她偷瞄了一眼扔神态自若站得笔直的薛冬，突然有种打从内心的羡慕。
朱姐打量完毕，思考了一会，倏尔笑了出来，“都是好孩子。”
不只是关夏，就连桑秋也送了口气，她凑到薛冬耳边，“哎呀妈，这姐气场够强的，给爷吓死了，感觉自己鼻子上多长个窟窿似的，出来逛都是丢人。”
薛冬有点想笑，她瞥了一眼被关夏勒令站直的桑秋，绷住的唇角偷偷上扬。
朱姐转了一圈，回来时一把抓住了薛冬的手，细细打量她一番，薛冬也就微低下头任她打量，惹得朱姐扑哧一笑，“崔东，让你带都是糟蹋人家。”
“先说好，我水平有限，可能达不到你们领导的高度，出来不满意可不能找我。”
“是是是。”崔东看着手机屏幕，“反正您看着弄，我们怎么着都行。反正待会去拍照，人问我就说是朱姐的手艺。”
“你干脆做个牌子挂上得了。”朱姐翻了个白眼，让四个人坐下，打电话招呼了几个人过来。
“按顺序来吧。”她让助理推出了两排衣服，上面品种颇多，什么制式的都有，“先给你们挑衣服。”
她明显是之前就做好的方案，直接从里面拿了几套衣服在孟春身上比划半天，扔给她两套，“去换了看看。”
薛冬收到的两套都是裙装，一套是没什么装饰的白色连衣裙，裙摆的地方有一圈星星点点的光片，另一套比较独特，上身是简单的白色贴身设计，下身是用羽毛贴起来的白色蓬蓬裙，看上去更像是芭蕾舞里的天鹅裙。
她这裙子看上去好穿，实则需要扣需要系带的地方很多，这次没人帮她穿，于是等薛冬慢吞吞换完准备出去的时候，屋子里的人就已经来了很多了，做发型的做发型，给化妆的化妆，改衣服的改衣服，朱姐正坐在沙发上和崔东聊天，一转头看见她，扬眉吹了声口哨。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聚集而来，又引发了一阵小型的骚动。
给桑秋做造型的是一个看起来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小女孩，她跟桑秋聊得投缘，此刻也没有顾忌，头来回转了好多下，感叹：”啧啧啧，你们那的艺人都这样啊？真是老天爷追着追着给喂饭吃，看着都伤心，人和人差距也太大了，再见几次面我恐怕要遮着脸见人了，眼睛都要哭肿的。说实在的，这张脸要长我身上，睡觉都能笑醒的。”
桑秋耸耸肩膀，通过镜子往后瞄了一眼，没有看到薛冬，倒是看到了一群眼睛都直了的愣头青，她突然有些骄傲，“你们才看她一次，我们天天在她身边呆着，怎么看都没有不好看的时候，唉有时候见多了也难受，压力大得很。”
看似抱怨，实则炫耀。
“不至于吧，你也不差了，而且你们盟影美女也多呢，之前那叶梦露，虽然风评不咋地，但我给她画过妆，长得真没得说。但说实话，也没这位神仙好看。”
“叶梦露啊。”桑秋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可能吧。”
看得出桑秋不喜欢聊这个话题，女孩识趣地变了口风，“其实也就那样。你们定什么时候出道没？要是你们公司出演唱会的话，说不定我们还能见面。”
“不好说。”桑秋摇了下头，他们公司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功夫开什么演唱会。
搁在以往，规模较大的娱乐公司在推出新团时，往往会让公司所有艺人聚在一起开一场拼盘演唱会，一方面给粉丝做个团建，一方面也是给新人登场吸引热度，资金雄厚的，往往还能上个热搜。
这对于原来的盟影来说，是非常有可能的，但对于现在来说，恐怕也只能是痴人说梦了。
可能真是因为她们是生瓜蛋子的原因，妆造花费了整整一个上午时间堪堪做完。
直到最后，朱姐的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拍了拍手，“行了，都站起来看看。”
效果是真的不错，薛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微微晃神，有种突然不认识镜子里的人的陌生感。
她的长发被卷成黑色的波浪，以轻微的弧度纠缠着垂下，额头旁边的碎发也是被用夹板夹过专门勾出来的，细碎地绕在脸侧。
她脸上上妆的痕迹并不明显，但勾画出眉峰的眉毛和被强调了轮廓的眼睛，让她本就冷淡的气质更多了些清冷和英气。
“好家伙。”桑秋趴在她身后的椅子靠背上，咬牙切齿地发出怪声，“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
薛冬嗔怪地扫她一眼，将裙子下摆折了一下。
她最后还是选了那条白色的素连衣裙，方便穿脱，也和其他几个人的妆造更加吻合，只是一点不好，裙子下摆处带一圈闪片的地方，扎人的紧。
朱姐为她们的造型也算是下了功夫，虽说拿到手的主题是春夏秋冬，但她却没有过分凸显区别，反而只是在细微处点缀了些细小的装饰显出不同，裙子颜色不同但样式统一，更像是一个团体。
“可以了吧？”朱姐头发凌乱地一屁股塌在崔东旁边，“可算没辜负我的名声？”
“厉害。”崔东竖起了大拇指，“几个生瓜蛋子都成大明星了，要不说您神笔马良呢，这出去走一圈，你这一年是不是就没休息时间了？”
“我又不缺那个单。”朱姐嗤笑一声，“就这一次，后面我没空了，想来就预约掏钱，这次帐记你们公司。”
崔东讪笑两声，约了请吃饭的时间就带着四人出了门。
现在虽然是午饭时间，但为了保证妆造的完整性，他直接带几人上了楼“先去拍照，之后再吃饭。”
到摄影棚时，里面正忙着，崔东叫住一个挂工作牌的女孩，“预约号C4038，盟影的，麻烦给带一下。”
“盟影？”那女孩讶异地打量了几人，朝里面喊了一嗓子，“张哥，盟影的来了。”
“盟影？里面不是正拍着呢？”
女孩有些焦急，“就是啊。你出来看看吧，我还要去2号棚呢，别搞错了。”
“来了。”
过了一会，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探头出来了，见到崔东吓了一跳，“崔哥，今年你带新人啊。”
“嗯。”崔东板着脸皱眉，“怎么回事？”
那男人嘶了一声，往后躲了几步，“难怪刚小丁说来了两人说是盟影的要进去拍，着急的很。叫他们给预约凭证他们不给，等着，我去叫人。”
第9章
崔东的脸色更不好了，他吐了口气，让几人等在原地，掏出手机往窗边走了几步打起了电话。
“啥意思啊。”桑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四处打量，“咱们这是被人截胡了？关夏，早上那男的说的直播是什么意思？”
桑秋这次的造型确实是按照人设来的，直发垂肩，米色长裙，枫叶红的发夹，活脱脱一个气质书卷气的美人，但前提是，她不做动作也不说话。
关夏进入角色得很快，咧着嘴笑起来，确实有几分平时桑秋的味道，只不过说话的内容却完全脱离了氛围，“表情稳重一点！不许靠墙！”
薛冬有些怪异地看了两人，这画面实在是有些说不出的奇怪，站在她旁边的孟春已经笑成了癫痫，她虽然没笑出声，但是身体抖得像筛子。
“还没进棚呢，还是自然一点吧。”为了自己的眼睛着想，薛冬拉了下关夏劝道。
“···好。”关夏也感觉到了别扭，她吸了口气，开始回答桑秋的问题，“前几年的时候，我们公司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新人亮相，都是在同一时间由公司统一安排。据说，这也是为了防止经纪人恶行竞争内部资源，但听那个人的意思，估计是有人打破了这个约定，找了同公司的男团，提前露脸。”
在娱乐圈这种地方，时间就是生命，哪怕是提前一点时间，也有可能会分走自家的一大块蛋糕，而一旦这个约定被打破，虎视眈眈已久的所有人都必定会提前行动。
“走吧，我们先进去。”挂了电话的崔东气都沉了三分，他黑着脸走在前面，轻车熟路地在各条走廊里穿行。
“你们干嘛啊？我们家都快拍完了！”
隔着老远，就能听见一个尖利的男声在棚里回荡，“我们也是预约了的好不好？时间错了那也是你们的工作失误，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家媛，别下来，你继续拍！”
崔东闻言冷笑一声，步伐慢了下来，手背在身后，姿态竟有些闲适，“李总，好久不见啊。”
是许家媛的经纪人李元，他是个个子矮小非常瘦的男人，此刻正插着腰往起来蹦跶，就像一只要咬人的泰迪。
“哦。”李元看到了崔东，神色一变，嗤声一笑，“崔哥，你也来拍公式照啊。不巧，我家家媛正拍着呢，得麻烦你等等了。”
穿着花衬衫的男人拧起了眉头，“这位先生，我都跟您说过了，我们是按照每个人的预约情况定的时间和场次。您预定的单人照是由下午的擅长这方面的摄影师专门拍摄的，您现在拍的这场是团体照，由于是四个人，时间长而且互动性更多一点。您占了时间，但场次的拍摄时间是无法顺延的。”
李元偏着脑袋，也不知道是听到还是没听到，反正站着不动。
“李元，才几天不见，聋了？”
崔东上前一步，伸手替李元拉了下衣领，勒得他脖子通红一片。
“你疯了？”
李元瞪着眼睛看崔东，见他真的发狠口气软了下来，“不是我不让，实在是我们媛媛都拍一半了，哪有这个时候赶人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