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没有可是,我劝您停止给她汇款,她现在是刑事在逃,您这是包庇,再不收手,一样会被判刑。”
眼见着徐绍亭生气,这母子俩人要吵起来,宋清歌在这坐着着实尴尬,将右手边的汤碗不小心碰掉,陶瓷碗落地,汤被溅了一地,噼里啪啦一连串声响,打断了徐绍亭继续的咄咄逼人。
宋清歌也装作无辜,拉开了椅子,弯腰去捡。
佣人也进来帮着收拾,有点鸡飞狗跳,这母子的吵架就此停止。
佣人拿了新的碗来,要给她盛汤,宋清歌盛了碗冬瓜火腿汤,递给蒋温姿,“这汤不错,母亲尝尝。”
蒋温姿做事没原则,一味地心软,这全世界的人都负她一遍,她心里也没有恨这个字。
宋清歌有一点同情徐绍亭。
这顿饭吃的不是滋味,蒋温姿走时,徐绍亭也没出门去送,怕是还气着。
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总之她这个旁观者一点不难受,给徐绍亭递了杯菊花茶败火,宽慰了他几句,“不至于跟母亲生气,姜雨彤的错不干旁人的事情,母亲只是心软而已。”
“闭嘴,你知道什么。”
宋清歌莫名躺枪。
徐绍亭的狗咬吕洞宾,让她懒得再搭理她,有些不可理喻的看了他几眼,上楼睡午觉。
中午切鱼,手洗了几遍还是有一股腥味,结果徐琳翘也一口没吃上。
……
颂颂大脑炎,一共在医院住了四周,打了太多针,宋清歌怕小孩子免疫力弱,打针太多会影响智力,在医院照顾的仔细。
颂颂出院的第一日,还是有些不太精神。
十二月中旬,即将元旦,徐绍亭开车带她去了墓地。
徐江涯要把徐绍亭的祖父母的坟迁到云北去,大概是这辈子都不想回来了,父母的坟在哪,根便在哪,哪怕闹得再僵,徐绍亭身为长子长孙,理应在场。
徐绍亭的弟弟,周歆的大儿子,徐绍轩也在。
宋清歌从来没见过他这位弟弟,吊儿郎当痞里痞气有点不成器的样子,脊背塌塌的挺不直,看着便觉得不正经。
徐绍轩若有所思的看着宋清歌,几秒后,轻笑一下,“大哥有没有觉得大嫂长的像一位故人?”
“你想死?”若非宋清歌拉的及时,徐绍亭那一拳就要打上去了。
“大哥这么生气干什么,我也是觉得惊讶,长的这么像的确实不好找。”
长的这么像的。
宋清歌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想起,徐绍亭办公室抽屉里的那张照片,那个长的和她眉眼相似的女孩子。
徐绍轩弹了个舌,晃着身子走到周歆身边,不知道和周歆说了什么,周歆回头看了一眼宋清歌,歪头拍了一下徐绍轩的后背,“少说话,把背直起来。”
徐绍轩又回头看了眼宋清歌,弹舌,冲她抛了个媚眼。
宋清歌觉得莫名其妙。
“徐绍亭,你弟弟怕是脑子有点问题。”
“不用搭理他,一会儿我再收拾他。”
听徐绍亭咬牙切齿的语气,两兄弟就像是仇人一样。
宋清歌又悄悄歪头看了眼,徐绍亭的脸黑的要命,像是隐忍着脾气。
这个吊儿郎当的徐绍轩,怕是从前就哪里招惹到他了,让徐绍亭能气成这副样子的人,不多见。
不一会儿,一身黑衣的徐琳翘到宋清歌身边来,“挠了挠宋清歌的手心。”
她抓着宋清歌的手,在宋清歌手心里写了梅花两个字,宋清歌立刻明白,歪头有些重视的看了她一眼。
徐琳翘点了点头,让她放心,到底是墓地,场合有些严肃,徐琳翘也没闹腾。
起坟的时间有些长,宋清歌脚下的矮高跟,站的有些脚疼,来回换腿支撑,她问徐琳翘,“你二哥多大了?”
“他都三十了,离过两次婚了,整天不学无术,连我妈都不稀得管教他了,挺混蛋的,姐,你不用跟他接触,他不是好人。”
徐琳翘说话直接,说自己亲哥的坏话也这么不留情。
没一会儿,周歆看到徐琳翘过来了,冲着她招手,“翘翘,来妈妈身边。”
徐琳翘又捏了一下宋清歌的手心,蹦跶着去找自己的母亲,“妈,冀帆远有一个单位的视频会议走不开,他给我打车把我送来的,好辛苦哦。”
“一来就跟老大那边靠近乎,到底谁是你妈?”
徐琳翘看着母亲跨脸,立马抱着周歆的胳膊,歪头在她的肩上,“妈妈,我都怀孕了你还训我,你一点都没有我婆婆温柔!”
“你婆婆是大家闺秀,你妈不是,你回云北找你婆婆去吧!”
“哎呀妈妈,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生气了,我可是你的贴心小棉袄,翘翘最爱妈妈了。”
“我看你是漏风小棉袄还差不多,你大哥和宋家女的事情你少去掺和,她长的跟梁家女那么想想不用脑子都知道怎么回事,等梁家的回来了,宋家那个死都没地方埋。”
徐琳翘撅着嘴,有点不高兴,“妈妈,哪有你这么说人家的呀,也太难听了。”
徐绍轩凑过来问,“妈,那个梁家女要回来,梁星若?”
“你想让老大宰了你是不是?”周歆往徐绍轩后脑勺打了一下,力道有些重,惹得不少人看过来。
徐绍轩摸了一下后脑勺,自知理亏,没再敢说什么。
墓碑后的骨灰盒开棺取出,徐江涯领着妻子和小辈鞠躬祭拜。
骨灰盒装好,刚是要带走,众人一回头,却是发现蒋温姿过来了。
就此时此刻而言,蒋温姿绝对算是一位不速之客。
徐绍亭赶快走到蒋温姿跟前拦着,“母亲,大家都要走了,您也回去吧。”
蒋温姿固执的不肯,“绍亭,我有些话想和你爸说清楚,你让我见见他,就说几句话。”
周歆冷眼看着,有几分嘲笑和不屑。
下堂弃妇,还这么不知廉耻的纠缠。
第40章 只剩厌恶!
徐江涯抱着父母的骨灰,脸上没什么表情,若说有,也是厌恶。
宋清歌有些于心不忍,上前拉了一把徐绍亭,“你让母亲跟他说几句吧,不然母亲心里始终挂记着,说开了就算了了个心事。”
徐绍亭回头看了一眼徐江涯,那人面无表情冷眼相观,有些可悲的眼神回望自己的母亲,“你真的觉得那样的人,还值得让你浪费感情?”
宋清歌又拉了一把蒋温姿。
与其站在这让所有人都看笑话,不如让蒋温姿把想说的话都说了,本身蒋温姿这样感情用事的人,也不会听别人的劝告。
徐江涯也不敢招惹自己的大儿子,将父母的骨灰交给妻子周歆,“你先和翘翘回酒店,我等会儿就跟上,不会超过十分钟。”
十分钟来让他和前妻做一个了结,很划算,周歆接过二老的骨灰,点头示意,“有些话,是该说清楚,江涯,不急,你们慢慢说清楚。”
途径蒋温姿身边,周歆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扬着脖颈离开,仿佛这人群中,她才是那个最大的赢家。
徐琳翘和徐绍轩跟着自家母亲离开,宋清歌揪了揪徐绍亭的西装袖子,“我们去墓园门口的车里等着,给他们留个单独的说话空间。”
徐绍亭是不情愿让母亲跟这个男人独处的,可耐不住蒋温姿自己的脾气过于执拗。
宋清歌是有些悲悯她这位婆婆的,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蒋温姿的脾气,决定了她要受这些罪。
待到人都走尽了,蒋温姿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看着自己曾经的丈夫,捂着嘴,叫出了他的名字,“江涯。”
而可惜,伤感的只有她一人,徐江涯并不待见她。
“有什么话,尽快说,我没时间看你苦。”
半老徐娘的人,掉眼泪的样子自然没有小姑娘那般楚楚可怜,反而是让人平添了一股厌恶。
蒋温姿的眼泪掉的更凶,哭着质问:“明明以前你不是这个样子的,徐江涯,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二十多年的事情了,蒋温姿,我们已经离婚了,不能释怀的人只有你,我现在有妻子,有儿女,希望你不要来影响我的正常生活,今日是看在绍亭的面子上,和你说这几句,以后我再也不会回到江城,也希望你能放下,今后我们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可是,可是明明是你对不起我,徐江涯,是你对不起我啊!”
被踩中了痛脚,徐江涯恼羞成怒,指着蒋温姿的额头大声嚷她,“你再纠缠我,只会让我心里仅存的愧疚也消失殆尽,剩下的全是对你的厌恶,蒋温姿,像你这样无趣的人,只会一点点消磨我对你的好感!”
徐江涯疾言厉色的一番话之后,迈步子离开,并没有注意到蒋温姿的异常。
走到墓园门口,来时的那辆车还在,周歆也还没走,他看见靠在车边抽烟的大儿子,低声道:“上去劝劝你母亲,往后咱们父子,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交集了,你照顾好你母亲,别让她再想得太多。”
徐绍亭依旧语气不善,“我的母亲,我自己会照顾好,不劳您费心。”
而徐江涯好言好语,得来的依旧是儿子如此忤逆的回答,也停下脚步,要同他辨上一辩,“你母亲的脾气如何,你比我更清楚,试问如果跟这样的人生活,谁能坚持一辈子,不讲道理,只凭感情,无论别人如何劝诫都没用!”
“那您应该早些跟她离婚,而不是婚内出轨。”
“我提过数次离婚,如果她早些答应,也不会有今天。”
“所以你就把她关进精神病院受人折磨?”
徐江涯呵了声,“立场不同,你既然做不到站在我的角度考虑问题,那我也不必跟你多费口舌,绍亭,你往后的日子还长,既然脱离了原生家庭带给你的苦难,父亲由衷的希望,你以后的日子里都是一番顺遂,就此别过吧。”
徐绍亭踩着台阶,回去刚才的位置找自己的母亲。
发现的却是,自己的母亲倚着墓碑倒下,额头的血窟窿里还在流着血,母亲已经昏迷过去。
撞碑自尽这个认知,让徐绍亭的脑子里蒙了一瞬。
来不及多想,他抱起母亲来几乎是小跑着往墓园门口去。
车里的宋清歌有些昏昏欲睡,看到徐绍亭抱着脸上都是血的蒋温姿过来时,也是吓了一跳。
她下车打开车门,让徐绍亭把蒋温姿放在后排,看着徐绍亭铁青的脸色,谨慎的问了一句:“怎么弄的这是?”
“清歌你去前排坐。”
他来不及解释,催促着司机快些往医院赶。
蒋温姿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弱,徐绍亭甚至不敢开口去碰母亲的鼻息。
抵达最近的医院,徐绍亭抱着母亲往急诊室跑,宋清歌在后面跟着。
他今天出门没带保镖,段宥也没跟着,有一瞬间,宋清歌动了想跑的念头。
但这个想法也就成立了几秒,便被她打消了。
冀家那边正在梅花岛盘算接走灵歌,倘若这个时间她跑了,不知道徐绍亭会不会发疯。
蒋温姿生死未卜,再者,无人接济,她现在身无分文,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蒋温姿进了抢救室,徐绍亭在门口坐着,烦躁的抽烟,知道医院的护士过来提醒,“先生,公共场所,这里不允许吸烟的,您可以去洗手间吸。”
徐绍亭灭了烟,依旧额头紧皱,眉头额心也冒出来一个红色的淤血,像是被掐了一般,他一着急上火就会这般,宋清歌清楚。
她弯下腰,用纸巾将徐绍亭抽烟落在地板上的烟灰擦干净,“母亲吉人自有天相,绍亭,我相信母亲会好好的。”
她也曾失去过母亲,此刻无论站在哪个角度,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徐绍亭忽地将她摁进怀里,“清歌,我不该,不该对母亲说那么重的话,是我错了,都是我错了。”
错了?
有一瞬间宋清歌甚至在想,她当年跳楼那一刻,如果真的摔死了,徐绍亭是不是也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宋清歌回抱着他,忽而感觉颈间有几滴泪痕,他落泪了。
第41章 你当我真不敢掐死你?
徐绍亭也会哭?
这个认知,让宋清歌有些说不出的震惊。
她想要抬头看,脑袋却被徐绍亭按的紧,动不了。
那些宽慰的话此时看来起不来任何作用,她也便没说话,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抢救室的门才被推开。
大夫摘下口罩,语重心长,“病人尚且在昏迷,生命体征虚弱,能否挺过来,要看病人自己的意识,我们会尽力而为。”
蒋温姿在ICU住着,不让家属进去探望。
宋清歌扶着他的手臂,“绍亭,要不要让你父亲过来,母亲放不下他,或许让他和母亲说几句话,母亲会……”
徐绍亭一听这话,下意识的要发脾气,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她的话有几分道理。
宋清歌装的贤良大度,“你要是觉得拉不下脸来,我去找他也行,母亲释怀不了的原因,不过是想要他一句真心实意的道歉,给自己的婚姻找一个令自己心安的结束方式。”
“徐江涯怎么会真心悔过,他怎么会认为自己有错。”
“无论他是真心实意还是装的,只要他能给母亲道个歉,让母亲释怀转醒,真的假的重要吗?”
徐绍亭犹豫不决,宋清歌捏了捏他的手心,帮他拿主意,“走吧,我陪你一起去,那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
ICU里突然传出来警报声音,片刻,医生和护士进来病房,将蒋温姿又转进了抢救室。
半个小时后,医生从抢救室出来,跟徐绍亭举了个躬,“非常抱歉,抢救失败,病人已无生命体征。”
徐绍亭往后退了两步,险些站不稳跪在地上,宋清歌费劲的扶着他,“绍亭,绍亭,你进去见见母亲吧。”
徐绍亭冲进抢救室,看着床上冷冰冰的遗体,噗通一声跪下。
生母离世的痛苦,宋清歌亦曾经历过。
彼时尚小,觉得是天塌了一般。
父母在,自己就还是孩子,父母不在了,肩上便是大人该承担的担子。
蒋温姿生前没什么朋友,徐绍亭这些年从不与人结交逢迎,是而也没什么人来走这趟人情世故,蒋温姿的丧礼并没有大办,不绍亭过是郭那些平辈朋友,葛自崇他们来吊唁一番。
蒋温姿入土那天,却是难得的大雪。
江城是个南方城市,极少落雪,几年才会下一次。
宋清歌记忆尤为清晰的一次,她的母亲入土那天,也是这样的大雪,那天灵歌还小,意识不到母亲去世是什么概念,在墓前跪了半天哭着喊冷,一刻都不肯跪下去了,哭着要回家。
蒋温姿的骨灰刚入土,段宥突然慌慌张张的跑上来,走到徐绍亭跟前,停了几步,低下头,小声道:“先生,梅花岛那边出事了,宁程越阳奉阴违,联合云北冀家,把宋二小姐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