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无情道剑尊后——扶桑知我【完结】
时间:2023-08-27 17:11:03

  乌素不想离开靖王府。
  她正准备爬上窗子,那边裴九枝已化了形,他操控符纸,将青鸟变回人身。
  “你的名字?”裴九枝抬手,随意拂过他面前这本小册子,问她道。
  乌素不敢不回答他的问题,她的脚尴尬地悬停在半空中。
  “乌素。”她说。
  “乌?”裴九枝开口,声线低缓。
  “黑色的乌。”乌素说。
  “素……白色?”裴九枝道。
  乌素点了点头。
  裴九枝翻到记录她当值的那一夜,靖王府招待他的那晚,她确实没有当值。
  他没吩咐,乌素也不敢离开,便收回了脚,站定在窗台旁,等候裴九枝吩咐。
  裴九枝只觉得乌素说话的腔调有些熟悉,但这册子上白纸黑字记录着她那日不可能出现在观澜阁。
  “你走吧。”裴九枝没询问乌素是怎么过来的,他人的事,他不感兴趣。
  乌素正待爬窗离开,一扭头,却在窗外看到了陆管事的身影。
  她不确定陆管事会不会过来,但看眼下的状况,她只能躲起来。
  书桌上的记录名册是裴九枝翻开的,但等到裴九枝变回青鸟,可就变成她做的了。
  乌素匆匆打开陆管事书房里的橱柜,低下头,钻了进去。
  她正待关上柜门,一旁的裴九枝已将桌上名册合上。
  符纸变幻,他变回青鸟的形态,径直飞进乌素藏身的柜子里。
  “小――”殿下!乌素正待开口,裴九枝已伸出翅膀将她的嘴捂上。
  现在暴露,可能会打草惊蛇,他本也打算躲起来。
  乌素无奈,又想着一只青鸟占不了多大的空间,便将柜门给牢牢关上。
  从他们藏身的柜子往外看去,只能看见书房里的一线朦胧光亮,还有绰绰的人影。
  乌素抱着双膝,敛息屏气,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她不明白裴九枝这么一位贵人,为什么也怕陆管事。
  裴九枝只能停在她的肩膀上,一对细细的鸟足轻轻动了动。
  乌素周身的气息柔软安定,仿佛一泓亘久不变的山。
  他感觉到她的肩膀微微颤着,似乎有些害怕。
  外边的陆管事果然走进了书房,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乌素听到陆管事将椅子拉开,坐了下来。
  陆管事问:“卫郦,你有什么事?”
  “陆管事,你准备什么时候将乌素赶出靖王府去?”卫郦站在书桌后,娇声开口。
  乌素认出了她的声音,她咬了咬唇,没说话。
  “问这种话做什么?”陆管事严厉问道,“你们三个人,只有乌素认真做事。”
  “她能做什么事呀,之前喊府里的膳房备菜,咱们厨师要的是鹌鹑蛋――鹌鹑下的蛋,你知道乌素在采买单子上写的什么吗?”
  卫郦一想起那事,就觉得丢脸:“她居然写‘安全蛋’,膳房那边的姑娘笑了我们很久,因为那单子是我们一起写的。”
  乌素想起这件旧事,交给采买人员的单子,都是她自己准备的,卫郦没看也没动。
  她确实不识字,她所掌握的知识来自于死去陈芜的记忆,陈芜写错的字,她以为是对的。
  她缩在书房角落的柜子里,抱着双膝,安静听着,没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裴九枝所变的青鸟歪了歪头,安静地看着她,这样的事情并不惹人发笑。
  “陆管事,你说说,她这样以后再出差错怎么办呀?”卫郦跺了跺脚,生气说道。
  “你看她今晚也不在院子里,指不定去哪里玩了。”卫郦直接告状。
  “快要祭天大典了,云都热闹,闲下来出去看看,也不是什么大事。”
  陆管事为乌素解释。
  “她应当是打扫院子去了,我去检查时,她还没做完,我便罚她打扫完院子才能回去休息。”
  “连个院子也打扫不好,靖王府留她做什么?”卫郦撇了撇嘴说道。
  她的家里也算富庶,来靖王府里做事,不过是谋求些机会罢了,所以说话做事,也格外有底气。
  “她不打扫,你去打扫?”
  陆管事知道手底下的人不好管教,有些人犯懒,但不好得罪,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管事,你如此护着她,我就知道你与她有些不对劲的关系!”卫郦直言道。
  “卫郦,你说的什么话?”陆管事因平日里偏袒卫郦,对乌素有些歉意。
  所以有时,他会对她好些,有什么赏赐下来的东西,也优先给她。
  因为他知道卫郦她们不缺这些东西。
  “陆管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就看不起她这样的人,靠这种关系,真是肮脏极了!”
  卫郦越说越激动。
  “卫郦,请你慎言。”陆管事话语中已含着怒气。
  “哼,我知道你心虚!”卫郦开口大声说道,“你若不将她赶出去,就证明那谣言是真的。”
  当然,所谓谣言,也只是她们无端的猜测而已,但若说的人多了,也确实会有人当真。
  “下去。”陆管事动了怒。
  “走就走!”卫郦一扭头,跑了出去。
  身为他们激烈争吵的主角,乌素安静地靠在柜子里,全程没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
  她在想,陆管事总不能真的把她赶走吧。
  要她去识字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乌素眨了眨眼,继续发呆。
  裴九枝侧过头,盯着她静默的侧脸看,他眼中的乌素是一位很安静的姑娘。
  样貌或者性格,她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整个人仿佛一脉缓缓流淌的清泉,无趣又平静。
  许久,陆管事气急败坏地摔了一下桌上的册子,将灯吹灭,大踏步走出了书房。
  乌素松了一口气,听到陆管事走远了,她才悄悄从藏身的柜子里爬出来。
  她耳边响起扑簌簌的羽翅振动声,裴九枝所化的青鸟绕着她飞了一圈。
  乌素没说话,倒是裴九枝在黑暗里化了形,他的轮廓在黑暗里隐隐发着光,是他袖间的灿烂金绣。
  “你不想离开靖王府?”裴九枝问。
  “不想。”乌素还没攒够钱,陈芜信件里的愿望,她有很多还未实现。
  “靖王府最近,出不去人。”
  裴九枝既然要找那晚的姑娘,就不会放走靖王府里的任何一个人。
  他早已下了令,就算陆管事要赶人,他也赶不走。
  “嗯。”乌素点了点头,松了口气。
  真好,她不用花时间去识字了。
  乌素要走了,她小心翼翼地爬上窗台,唯恐碰到什么东西,发出声音。
  但事与愿违,她还是一不小心踹到了窗台上的花盆。
  裴九枝看着她笨拙地翻窗,在花盆即将落下的时候,身后隐隐幻化出一柄清光长剑的轮廓。
  剑锋未出鞘,但剑身已挥了出去,裴九枝用剑稳稳地接住了乌素踹到的花盆。
  剑光纷然,在月下闪烁着明亮锋锐的光,映得他的面颊清冷,如落入屋中的月亮。
  乌素从窗台上勉强翻了过去,她在外边,屋檐处的阴影沉沉地压下来。
  她看着裴九枝,眨了眨眼。
  “谢谢。”她说。
  “你为何,一直跟着我?”裴九枝知道她是来找他的。
  这问题乌素不好回答,她盯着裴九枝,看到了他似乎在发着光的绝色面庞。
  “小殿下,太亮了。”乌素说。
  “什么意思?”裴九枝将花盆放回窗台上,收剑回鞘,平静问道。
  “飞蛾会在夜里逐光,小殿下像一盏很明亮的烛火。”
  乌素依着自己对裴九枝的印象,开始胡说八道,试图蒙混过关。
  结果真的被她蒙混过去了,裴九枝与那双无神的眸对视许久。
  最终,他又“噗”地变回一只小青鸟,面颊上带着两撮红毛。
  他是人,不久之前,又初尝情爱,难免因为乌素这句话有些面红耳赤。
  乌素对小青鸟点点头,回身,提着裙子匆匆跑开了。
  她在夜里的身影轻盈飘忽,白裙没入月下的阴影里,仿佛一只逐光的黑白飞蛾盘旋而去。
  乌素离开后,能感应到裴九枝不远不近的气息。
  他变为青鸟之后,那股微弱的神念太像将死的生物,让她判断错误。
  她祈祷裴九枝早些离开。
  乌素在回去的路上,幸运地帮助了一只快要死去的夏蝉。
  这夏蝉死前的愿望是希望有人听它唱唱歌。
  她蹲在树下,将死的夏蝉在她耳边吱哇吱哇叫,她也不嫌弃难听。
  最后,这只蝉落在地上,乌素得到了一点少得可怜的阴阳能量。
  阴阳能量的多少,与散发能量的神念主人有很大关系。
  乌素之所以一次又一次被裴九枝的青鸟迷惑吸引,就是因为裴九枝的神念极纯净。
  但这只夏蝉还没有自己的思维,所以它死后产生的能量极少。
  乌素听夏蝉唱歌的时候,裴九枝所化的青鸟停在她的头顶
  ――他在歇脚,同时也在思考那抹邪气的来源。
  乌素假装没注意到他,但裴九枝低头,看了她许久。
  夏蝉太吵,他想,她竟也不嫌烦,最后还温柔地对那只蝉说:“很好听。”
  乌素今夜总算有些收获,便跑回院里去。
  打开院门的时候,卫郦还抬头,甜甜地唤了她一声。
  “乌素,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不会是去找陆管事了吧?”
  她没说错,乌素还真就是从陆管事的书房回来的。
  她看着卫郦,没点头也没摇头,只默默地走回房里。
  乌素一贯如此,卫郦也就是不喜欢她这副木讷模样。
  院里,还有其他来做客的侍女姑娘。
  趁乌素进去之后,卫郦小声对身边的姑娘说道:“你看,我就说她与陆管事关系不对吧……”
  乌素没管她们在吱吱哇哇什么――她们的声音在她耳中,与夏蝉的鸣叫没什么区别。
  在房间里,她解开自己的发髻,墨发垂落在肩头,她打算休息了。
  但是,她忽地又感应到附近出现了一股有些强烈的死亡之气。
  若她没有猜错,应当是靖王府附近有人快死了。
  死人!她高低要去看一眼,万一能吸收点能量就再好不过。
  乌素起身,又从窗台翻了出去,循着那死亡之人的气息而去。
第7章 七点光
  乌素行动,一般不使用法术,她能获取的阴阳能量很少。
  除了维持正常生活,其余时候,她都不舍得用。
  出门的时候,她提上了屋里放着的灯笼,用以照明。
  这灯笼是兔子形状的,在内里白光的映照下,白白胖胖的,颇为可爱。
  当然,这盏兔子灯笼也不是乌素自己的。
  云都祭天大典在即,外边街上点起各色彩灯为庆。
  百姓逛灯会时会提上造型各异的花灯,逛了一夜,他们随手将花灯丢弃。
  乌素运气好,捡到了一盏,她又抠门,就留下来自己用了。
  她从院子的后门跑了出去,长发松松挽着,在夜风吹拂下,发丝如墨,垂落在肩头。
  乌素穿的是样式最简单的白衣,也是靖王府发下来给府中下人穿的。
  远远看去,她周身只有黑白二色,干净又纯粹。
  那名快要死去的人,就倒在靖王府不远处。
  夜深,来往的人稀少,靖王府外不远处,有一横穿云都的大河。
  常常有来往的商船浮于其上,隔不了多远距离,就建有方便通行的拱桥。
  因靖王殿下喜好清净,所以靖王府附近并不热闹。
  远处隐隐有耀目的灯火与穿行的人群,但都与乌素眼前的寂静无关。
  河畔,有一拱桥,此时月色泠泠清寂,已无人在桥上行走。
  河里的水黑沉沉的,平静得有些诡异。
  现在的气氛有些危险,乌素对此没有概念,她满心只有自己需要吸收的阴阳能量。
  她循着那点能量的指引,来到拱桥下,她似乎在桥下看见了一个卧倒在一旁的人影。
  乌素提着兔子花灯,朝那里走去。
  黑暗中,传来一道“扑簌簌”的声响。
  似乎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往水里窜去,带出一条殷红的血线。
  乌素看了眼那逃走的黑色气息,并不理会,只来到那受伤之人面前。
  伤者是一位姑娘,年纪比乌素略大些。
  她的模样普通,无力垂在身侧的手上带着薄茧。
  她应当是某一家布庄的绣娘,依靠自己的一技之长维生。
  乌素站定在她面前,在手中兔子花灯的光线映照下。
  她看到这姑娘的胸口处有一个极为可怖的伤口,似乎是有什么碗口大的东西从后往前,将她的胸膛撕开。
  她血淋淋的胸腔空洞,内里本该蓬勃跳着的一颗心脏,不翼而飞。
  这姑娘尚存一息,但很快,她就要死去。
  乌素蹲了下来,也不嫌脏,只伸出手去,将她血流如注的心口捂着。
  她还要与她交流,所以她希望她能多活一会儿。
  乌素注意到,她身边拎着一串药包,纵然要死了,屈起的手指也紧紧勾着药包上的细绳不放。
  “怎么了?”乌素与她用神念交流,她低眸看着这位姑娘,柔柔开口。
  “我……我不知道,我在夜里走着,突然感觉后心一凉,然后……好痛……我没有力气,我是不是要死了?”
  这姑娘的脑袋无力垂下,虚弱的神念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是啊。”乌素轻声说。
  她低着头,将这姑娘拥着,柔声问:“你有什么想做的,我可以帮助你,作为交换,我需要你濒死时散发的能量……它不是你灵魂的力量,你可以正常转世投胎,并不会损失什么,它也不是你的生命力……啊,你的生命力量已经快干涸了。”
  “你是谁?”姑娘问。
  “我是……我不知道,我的本体是一团混沌之气。”乌素揽着她说。
  “姑娘,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请你帮我把我手里的药包带回家里去吗,我家就在云都西城冬兰街……我娘需要吃药,她病了,每月都要服药,这个月是最后一月,我到今日才凑够了银钱,给她买了药,今晚若不服药,我娘……可能也会死。”
  乌素想,这不是一个很难的活儿。
  若做成了,她可以获得相对较多的阴阳能量,就能歇很长一段时间。
  “好。”乌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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