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惑不自然地别开眼，拍掉她的手，嫌弃地递过去张纸巾，“手上全是油。”
陆枝笑眯眯坐回去，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一下，周迟也回的消息。
陆枝笑意微僵，不知道该怎么跟周迟也提她要签英腾这件事。
周迟也肯定不会同意的，他宁愿去签那份卖身契，也不会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但程惑帮了她。
只要减少和陈辉打交道的次数，说不定可以避开那些风险。
陆枝打算先瞒着，等一切处理好了再跟他讲。
打开对话框，周迟也回了条语音。
陆枝点开听，男人拖着慢悠悠的调子说：“小狗醒了？”
“……”陆枝记得上次喝酒后的承诺，她若是再买醉，就小狗叫到周迟也满意为止。
这个赌约对自尊心爆棚的陆枝来说，是极为困难的。
不过。
昨晚周迟也说喜欢小狗。
陆枝突然觉得这面子也不重要了。
她清了清嗓子，面对着程惑冷漠的脸，喜滋滋对着手机狗叫：“汪、汪！”
“汪汪汪――”
作者有话说：
程惑：那我走？
第22章 警告二十二声
◎你家的小狗。◎
一阵愉悦的狗叫声撞击着耳膜, 周迟也罕见地愣住，重复听了两遍，陈安淮从他身后经过, “谁家的puppy, 叫得那么欢？”
周迟也皱眉, 有种珍藏许久的宝藏被别人窥伺的不悦，关掉手机, 一动不动盯着陈安淮。
被他看得浑身发毛, 陈安淮哆嗦了下，“喏，T.K那边拟好的续约合同。”
他愤愤拍着桌面, “你自个儿瞧瞧有多离谱。”
周迟也淡淡“嗯”了声，低头翻阅起来。
看到最后, 他没忍住笑出声，抬眸问：“谷总当我们是傻子？”
“不啊, 她觉得拿捏住了你的软肋。”陈安淮耸耸肩，“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枝妹儿对你很重要, 只可惜谷家母女把你想得太简单了。”
以为周迟也是只能被轻易驯服的羔羊。
陈安淮老神在在摸着下巴，“那间写字楼真的没问题？你要是同意, 我就跟人家签了啊。”
申城寸土寸金, 能在中央商圈租到适合创设工作室的场所实在太困难，陈安淮找寻多日, 终于找到一处极佳的写字楼，只不过位于永舟药业――也就是周父公司的对面。
“我没问题。”周迟也阖上合同, 随手扔进碎纸机, “准备和T.K解约吧。”
陈安淮颔首, “枝妹儿那边你记得跟她讲。”
紧紧束缚住他的枷锁终于要卸除, 周迟也深深吸了口气，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边，拨开百叶窗扇，有阳光透过缝隙照入，驱散了他眉眼间的晦暗阴霾。
安静的卧室只剩他一人。
周迟也重新打开手机，手指落在陆枝那两条小狗叫的语音条上，轻轻点开。
手机移动到耳边，女孩清脆的声音响起。
周迟也弯唇低笑，慢条斯理敲字回复：【刚才淮哥问我谁家的小狗。】
陆枝碎了满地的羞耻心被这条消息粘合起来，她脸颊滚烫，额头“咚”地一下砸在桌上。
谁来救救她，太尴尬了T^T！
程惑宛如仙女下凡，从桌子对面飘到她身边，陆枝绝望地伸出手指，拽住她的衣袖，“好窒息，刚才为什么不拦住我？”
程惑平直的唇角难得牵动一丝不怀好意的弧度。
陆枝暗道不好，但来不及阻拦。
程惑点开语音条，那两道狗叫声瞬间响彻在寂静的餐厅中。
什么叫不堪入耳？陆枝彻底领悟到了。
怪不得恋爱中的小情侣容易做一些上头的事情，她这还没谈恋爱呢，就违背底线学狗叫了，要是和周迟也谈恋爱，那岂不是“爸爸”张口就来？
陆枝心如死灰地闭上眼。
聊天框再次弹出新的消息，程惑啧声：“腻死了。”
陆枝抬起垂死的头颅，如果周迟也敢说一句损话，她马上从二十三层竖下去，摔成肉泥，让他的喜欢和喜欢的人一起在世界上！消失！！
陆枝默默屏住一口气，慢吞吞移动视线，落在屏幕上。
Geek：【我说。】
Geek：【是我家的。】
哦，他家的。
再尴尬也是他家的，丢的是他周迟也的脸。
陆枝和周迟也仿佛又被紧密地锁在了一起。
陆枝咳了声，强行找回场子：【你才是小狗。】
周迟也：【汪。】
这人……偶像包袱被他吃了嘛？！
陆枝撅撅嘴巴，突然发现要重新定义周迟也了。
不再是“发小”，而是――她喜欢的男生，喜欢她的男生。
这种感觉好奇妙呀。
-
英腾作为近些年娱乐公司的新秀，总部位于中央CBD，独占一栋写字楼，玻璃建筑矗立在天空之眼旁，俯视众生的姿态与它的掌门人神似。
陆枝坐在长桌尾端的位置上，迎面便是徐津南锐利的目光。
到场的仅有法务部的经理，女人面露难色，“徐总，真的不用通知陈经理吗？”
徐津南：“不必。”
法务部经理把合同递到陆枝面前，详细讲解了每一项条例，合同是徐津南亲自过目的，虽然不似
程惑那种S+级别，但对普通练习生来说，也能拿到上乘的资源和曝光度。
最主要的是，不需要时刻服从艺人部的指派。
陆枝谨慎地问：“我可以拍照给我的律师看一下吗？”
法务部经理眼神询问老板，徐津南递给她一个请便的眼神。
陆枝拍照发给郑瓷，对方回复很快，合同没有任何漏洞，看来徐津南并不像外界传言那般狡诈、多疑。
陆枝拿起手边的钢笔，在签名页迟疑两秒。
她当真有种身在赌场的错觉，神经紧绷，担心微小的疏漏便满盘皆输。
就差一步，她就能走进周迟也的世界了。
她可以站到他身边去了。
陆枝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地签好名字。
徐津南淡声道：“寒假到录制真人秀前，公司会给你安排相应的课程，你跟阿惑暂时由Tina负责，等正式出道后会安排其他经纪人。”
陆枝微微欠身：“谢谢您。”
徐津南并未承下她的道谢，站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陆枝紧随他出门，程惑坐在休息区翻阅杂志，看见她出来，起身迎上前，还未开口，电梯门缓慢打开。
陈辉气势汹汹赶来，但为时已晚。
陆枝无辜地歪了歪头，伸出软乎乎的爪子晃了下，“陈经理，下午好呀。”
-
周迟也不再续约的消息在T.K内部疯传，谷静雯不知在哪听说，火急火燎赶回公司，推开总裁办的门，长发凌乱，全然不顾忌形象。
“囡囡，你怎么过来了？”谷泉冬难掩愁容，强撑着精力安抚女儿。
谷静雯摘下口罩，脸上的伤还没好全。
她焦急不已，“妈妈，周迟也真的不续约了？”
谷泉冬已经让法务部修改合同了，上一份初稿是在试探周迟也的底线，只要给足好处，她有把握让周迟也续约。
谷静雯担忧的神色消失大半，“那就好。”
谷泉冬听说他们在医院大吵一架，提议道：“你也跟他谈谈，年轻人之间总是好说话的。”
谷静雯也觉得那日她太疯了，垂下眼睛说：“知道了。”
谷静雯离开公司前，去翻看了周迟也最近的行程安排，A大进入考试周，他需要回学校参加考试，请了十天的假，一直到星空TV的元旦晚会彩排。
今天下午是杂志内页拍摄，谷静雯踩着结束的点儿到杂志社。
车道两侧的路灯敞亮，广告牌林立，行道树的枯枝颤抖在寒风中，霓虹晦暗的光线映入车窗，洒下落寞的余晖。
陈安淮去联系工作室场地，保姆车里只有司机。
谷静雯缩在后排，耐着性子等待周迟也出现。
六点过五分，穿黑色冲锋衣的男人终于露面，他用手指搓着硬邦邦的刘海，被发胶定型后，发丝宛如刷碗的钢丝球。
周迟也习惯性拉开右侧的车门，正要躬身坐入，一股香水味铺面。
他所有动作定住。
谷静雯主动服软，低声道歉：“阿也，那天是我不好，说了很多气话……”
司机提醒道：“先上车说，这边容易被拍。”
周迟也神情冷淡，坐上车，裹挟着满身的寒意。他下巴藏在衣领中，还戴着黑色口罩，浑身透露出不近人情的漠然气息。
以前或是念及两人同公司，她又是公司高层的女儿，周迟也总戴着虚伪的面具跟她相处。
那副温和的面具看久了，谷静雯竟傻到以为周迟也天生就是那个模样。
车厢陷入寂静。
司机在车上局促极了，“不如我先下车？”
“不必，送我去学校吧。”周迟也算着时间，陆枝还有半小时回宿舍，“再劳烦您送谷小姐回去。”
谷静雯按捺不住大小姐脾气，收敛起讨好的神色，环胸坐直身，恢复往常趾高气昂的姿态，“你去找陆枝？我也去。”
周迟也努力保持正常的社交礼貌，奈何对方一直在拱火。
他深吸一口气，冷着脸问：“你来找我有事？”
谷静雯仰着下巴，余光瞥他：“我想见你咯，顺便问问你续约的事情。”
周迟也听她理所应当的口吻，扯了扯唇角，“真把我当你们的看门狗了？”
谷静雯颇为忌惮地瞅他，紧拽着裙摆，“我、我……”
一侧的车窗骤然降下来，冷风直灌入内。
谷静雯迎面喝了满嘴的寒气，五脏六腑被一瞬间冻僵。
女人长发凌乱，随风飞舞。
一旁注视她的男人却含笑，欣赏着她的狼狈。
“清醒了吗？”周迟也关上窗户，漫不经心单手撑着下巴，“我不会做摇尾乞怜的小狗，你们尽管拿着骨头引诱我，能上当算我输。”
谷静雯在他疏朗的眉眼间看到决然的冷漠。
她彻底慌了，红着眼眶去抓周迟也的手，“阿也，你不满意合同，我可以让我妈改，改到你满意为止。”
周迟也侧过身子，避开她的牵扯。
“剩下的三个月，一切如旧。”
他们仍旧是同事身份，周迟也还会按照公司的要求和她一起出席节目，配合他们炒绯闻，只不过添上了限期。
三个月，一百天。
谷静雯跌坐回车座上，失神愣在那，灰蒙蒙的视野内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周迟也递给她梳子，声音转温，“头发乱了。”
作者有话说：
也也不要太双标！！！
对枝妹儿：汪。
对别人：我不是小狗：）
第23章 警告二十三声
◎“我错了，枝枝大人。”◎
古代文学史要人狗命, 陆枝一边翻阅教材背诵知识点，一边看研究文献拓展知识面，神经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 放在书边的手机震动一下, 她人也猛地一颤。
周迟也回复了三个小时前的消息。
陆枝心底冷笑, 换做是旁人，他这个追求者早就凉了。
陆枝鼓了鼓腮帮, 阴阳怪气地问：【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我？】
【哎, 原来长得漂亮根本没用。】
【风吹过来还是会冷。】
她附带一张图书馆窗户大敞的照片，试图表达此刻凄凉的心境。
Geek：【刚结束通告。】
陆枝在那弄样：【三个小时，我收到了无数人的消息, 唯独没有你的。】
她指尖顿了秒，慢吞吞补充一句：【你知道有多少男人虎视眈眈。】
【盯着我吗？】
【我真的没必要等你这条消息。】
两人默契地没有提及昨晚的事情, 或许是心知肚明，又或是给彼此一个关系转变的缓冲期。陆枝太要面子, 不会主动告白，所以选择跟他拉扯。
聪明如周迟也, 稍微动动脑筋就能看破她的意图。
Geek：【可你在等我这条消息。】
陆枝凄惨地叹口气：【等来消息有用吗？】
快到十点钟，图书馆临近闭馆, 许多人开始收拾东西, 一些男生专程来接女朋友，譬如对面这对小情侣, 女生往包里放水杯，男生帮她装笔袋, 好不腻歪。
周迟也永远不可能和她一起泡图书馆的。
陆枝失落地撑着下巴, 书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
算了, 今天就到这吧。
她快速收拾好书包, 站起身往出口走，周迟也的消息又弹出来。
Geek：【没用。】
陆枝看到这俩字，翻了个白眼，快要心肌梗塞的程度。她不得不怀疑昨晚周迟也的那句“喜欢”是糊弄小狗的，有他这么喜欢人的吗？！
图书馆的闭馆音乐响起，推拉座椅的声响与匆促的脚步声混成一团。
世界一瞬间陷入喧嚣。
电梯口人满为患，陆枝盯着对话框看了许久，咬了咬嘴唇。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到底喜不喜欢她。
陆枝陷入自我怀疑中，周围低切的交谈声吵得人耳膜发胀，她转身去走楼梯。
昏暗的安全通道亮着绿色的指示灯牌，静得只能听到她下台阶的脚步声。
万一周迟也不喜欢她呢。
陆枝无法接受这个假设，颓唐地扒了扒头发。
手机震动声在寂静的楼道中响起，嗡嗡拉扯着她紧绷的神经线条。
屏幕自动调节适宜的亮度，陆枝突然没有勇气去看他的消息。站在原地调整了下心态，她磨磨蹭蹭打开对话框。
那条孤寡到天荒地老的“没用”后面，周迟也又说。
【所以我亲自来给你道个歉。】
【给个面子，枝枝？】
两句话，将陆枝脑海中所有稀奇古怪的念头尽数驱散，心脏剧烈撞击着胸腔，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还是很生气，为什么要把话分成几句说，让她的情绪七上八下。
陆枝气得要命，手指飞快敲字：【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
【下次记得叫，枝枝大人。】
【然后再说，我错了。】
陆枝边发消息边走出图书馆，寒风迎面袭来，她忘记戴围巾，冷风直往脖子里灌。
她缩起下巴，埋头随人流向前走。
刚拐过弯，避开风口，不远处的老槐树底下有道鬼魅化成人形，抬声喊她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