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枝最忌惮舞蹈老师，四十多岁的成熟女性，从眉眼间凛然的气质就能看出不好相处。
动作不算标准，罚你重复做五十遍都是最轻的惩罚。
一天下来，陆枝觉得四肢被拆卸开，回到寝室，一根手指都懒得动弹了。
年前的训练持续了两周，过年有三天的假期，从除夕放到大年初二。
陆枝将梁子清的话传达给程惑，不免关心道：“阿惑，除夕夜你要回家吗？”
程惑拉伸的动作停住，垂眸沉默了许久，最后摇摇头说：“不了吧。”
虽然不清楚程惑家里的情况，但她很少提到家人，陆枝便没多问，程惑说：“在这挺好。”
陆枝有些不放心，干脆邀请她一起回苏市，“你跟我走吧，我一个人在老宅也怪无聊的。”
起初程惑还推辞，耐不住陆枝软磨硬泡，等她睡了个午觉醒来，发现陆枝连行李箱都帮她装好了。
“司机到楼下了。”陆枝捧着脸坐在床边，脑袋上立着个小啾啾，笑容乖软恬净，“你看看还需要带点什么。”
程惑无法责怪她自作主张，谁不渴望温暖呢，她也并非是冷漠无情、不识好歹的人。
陆老爷子见乖乖孙女带了朋友来过年，热情地问程惑喜欢吃什么。
他很早就让人备下了各式各样的糕点，“尝尝看，这些都是枝丫头喜欢吃的，她也不早说带朋友来。”
陆枝担心程惑局促，把糕点盒抱在怀里，拉着她上了楼。
“周迟也不来找你吗？”
程惑记得陆枝提过一次，周迟也怕她在老宅孤单，约好晚上来陪她放烟花。
陆枝解释道：“盛宴急性阑尾炎，把他拉去救场了。”
程惑挑眉：“他俩关系还不错。”
没有外界传言那般水火不容。
陆枝撑着下巴坐在摇椅上，对于周迟也和盛宴的关系，她仍旧存疑，总觉得他们之间存在某种惺惺相惜的感应。
更像共同遭受过厄运后，一起成长的伙伴。
陆枝忽然想起什么，“阿惑，你知道宋禹的二叔是谁吗？”
程惑跟在徐津南身边，见过不少圈里的人，宋禹那些二世祖不过是仗着家里的势力为非作歹，压根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但他们背后的家族势力，实在令人忌惮。
照理说，周迟也在酒吧将宋禹揍成那样，护短的宋旭盛早就该替侄子出气了。
时至今日没听到半点风吹草动。
程惑蹙眉，不由得深思道：“也没听说周迟也和宋旭盛之间发生过什么……”
第38章 脸红十三下
◎“暧昧的标记留在看不见的地方。”◎
038.
永舟药业在国内制药行业的地位举足轻重, 但周迟也与家中的矛盾在申城也人尽皆知，宋禹二叔不敢报复周迟也绝对另有原因。
只不过圈内的隐秘，并非她们能轻易探知到的。
苏市的冬日比较友好, 冷空气盘踞在申城, 迟迟不肯南下。
初二回去那日, 陆枝适应不了气温骤变，一觉醒来头昏脑胀。
程惑来叫她起床, 听她鼻音浓重, 一摸额头，发烧到三十九度。
陆枝请了一天假，等退了烧, 怕耽误训练进程，赶忙去训练。
离入营的日期只剩十天的时间, 阿Sue找两位老师安排她们的初演节目。
四位练习生，分成两组, 鉴于陆枝和程惑之前的双人舞蹈在网上掀起不小的热度，阿Sue建议舞蹈老师选一支类似的舞蹈, 仍旧走甜美和御姐的路线。
剩下那两人也清楚自己的定位，陪跑选手不受公司重视, 只好自己想办法。
陆枝这边在紧锣密鼓地训练, 周迟也更是忙到脚不沾地，年后各大品牌的见面会、影视节, 还有新剧的宣传路演，他近半个月没回过申城, 在全国各地飞来飞去。
入营前两天, 陆枝训练结束, 回到寝室给他发消息：【偶像学长, 您是直接飞清远市吗？】
周迟也两个小时后回复：【不一定。】
节目组还未给出明确的安排。
陆枝累到不想打字，打了个呵欠，泪眼婆娑地发了句语音：“好吧，那我洗漱睡觉啦。”
周迟也也弹了一条语音过来，长时间连轴转，他声线微哑，掩饰不住浓重的倦意，“我还要两个小时才回酒店，感冒好点了吗？申城气温低，注意保暖。”
他都累成狗了，还分出精力来关心她。
陆枝乖巧地回答每一个问题，“感冒好了，今天穿了羽绒服，去练习室才脱掉的。”
她弯唇，觉得有互相牵挂的人是一件极其温情的事情，心底积聚起大片暖意。
周迟也：【那就好。】
陆枝放下手机，闭上眼准备睡觉，但满脑子都是周迟也那张脸。
关系没转变前，她总是复盘两人吵架的片段，能被周迟也的话气个半死，不过现在……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平安夜那日的场景。
烟火璀璨，冬夜的清寂被热闹的欢呼声驱散。
影影绰绰的灯光下，周迟也低下头，口吻戏谑：“跟谁学的，还玩偷亲这套？”
“谁亲你了？”她也承认有些冲动。
周迟也眉眼一挑，了然道：”“小狗亲的。”
“……”
烟火秀结束，浩浩荡荡的人群涌出广场。
两三个打闹的女生没注意到陆枝，不小心撞过来，周迟也把她拉到怀里。
那几个女生连忙道歉，同时看到周迟也――身形优越，仪态出众，哪怕带着口袋也无法遮掩清越的气质。
她们多看了几眼。
担心周迟也被识破身份，陆枝紧张极了。
那群女生离开时，还在凑头低声讨论，“是不是哪个明星啊？包这么严实。”
“不会吧，可能是小网红？”
陆枝这才松下一口气，正想拉着周迟也离开，手腕被他牵住，往反方向一带。
鼻尖险些撞上他坚硬的胸膛。
陆枝疑惑地仰起头，不等反应过来，阴影掩下，男人漆黑的眼睛无限放大，直至沉溺于她的眼瞳中。
隔着一层口罩，嘴唇依旧感知到灼热的温度。
陆枝震惊地愣在原地，讷讷看着周迟也站直身。
陆枝：“……你在干什么？”
周迟也气定神闲，不带半点心虚，“小狗亲我，我亲回去。”
他语调悠长，捏了捏的手心，“总不能吃亏吧。”
陆枝愤慨极了，这一路上她小心翼翼，生怕有粉丝认出他来，好家伙，他本人倒是肆无忌惮。
陆枝咬了咬牙，“狗咬你一口，你还咬回去？”
周迟也伸过手去，“那你咬一口？”
陆枝冷漠地瞥他。
“不想咬这？”周迟也眨了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忽然笑了，“也是，这么暧昧的标记，还是得留在看不见的地方。”
陆枝：“你给我死。”
……
脑内的小剧场愈发精彩，陆枝暗叹一声，心想周迟也当真害人不浅。
明天的训练任务繁重，她强迫自己驱散周迟也的那张脸，翻来覆去许久才睡着。
-
入营前两日，节目组才迟迟下发日程安排，与上一季不同，这次由大巴接送练习生至机场，共同乘包机抵达清远市。
经纪人提前来跟她们讲了注意事项，总而言之就是不要当出头鸟，管好自己的舞台表演，也不需要过分热络地交际。
陆枝按照节目组给的清单收拾行李，不允许携带电子设备，入营期间相当于与世隔绝。
“手机也不能带吗？”她恋恋不舍地和室友告别，收获一番彩虹屁祝福后，将手机放到桌上。
程惑说：“可能是防止片段外泄吧。”
大巴车停在楼下，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来敲门，陆枝提起行李箱，下楼时终于感受到迟来的紧迫感。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三台摄像机，陆枝紧张地拽住程惑的袖子，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好在工作人员比较随和：“别紧张，后期还会剪辑的，绝对保留你们最好看的角度。”
车上已经接到了T.K的练习生，陆枝一抬眼便看见参加海选时遇到的红裙女郎。
今天她依旧穿了件款式张扬的连衣裙，不怕冷似的。
坐在前排的两个小姑娘瞧见程惑，眼睛都看直了，“救命，她真人比视频还漂亮。”
“她和许樱子的气质好像。”
诚如两人所言，程惑和红裙女郎是同类型的，一个团队中最忌讳类型冲突，换句话说，就是程惑和许樱子只能二者取其一。
每个座位上贴有练习生的名牌，陆枝和程惑坐在许樱子的旁边。
落座后，许樱子主动开口，“没想到你去了英腾。”
陆枝礼貌回以微笑，镜头前多说多错，她索性闭口不谈，客套了句：“一起加油。”
许樱子自然清楚她的劲敌是程惑，也没多为难陆枝，侧目打量着程惑，扯动唇角笑了声，就差把“不过如此”写在脸上了。
车程半个小时，抵达机场，该拍摄的片段拍摄完，工作人员安排大家有序去卫生间方便。
陆枝憋得要命，不是被尿憋得，是不能说话，她过得好煎熬。
终于摆脱了摄像机，她瘫倒在程惑肩头，“很难想象周迟也是怎么熬过这几年的。”
程惑戳了下她的额头，“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陆枝猛地坐直身，小脸严肃地绷紧，“我绝不会当逃兵的，再说你自己去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程惑语气平静，挑眉笑道，“怕我和许樱子打起来？”
陆枝瘪瘪嘴，“我不信你没看出她的敌意。”
“看出来了，不过不重要。”程惑耸耸肩膀，泰然自若地说，“就看T.K和徐津南谁更舍得砸钱了。”
陆枝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事实。
两人在卫生间外的休息室坐了十分钟，回到镜头里自觉保持哑巴的状态。
除了T.K、英腾以及娱光三大巨头的练习生外，还有不少小公司旗下的艺人，一百位年轻姑娘聚在一起，颇为养眼。
初次面对镜头，多数人都是保持沉默。
直到导师团队亮相，尖叫声四起。
盛宴走在前面，一贯温文尔雅的姿态。
周迟也则保持All black的装扮，黑色鸭舌帽压得很低，眼神略显疲倦，和大家打过招呼后，便走到安静无人的区域，戴上耳机补眠。
离得远，陆枝只能看见他的半颗脑袋。
没有手机，也不能私下联系。
一个半月装成陌生人，实在考验她的演技。
陆枝叹口气，程惑问：“有烦心事？”
她毫不隐瞒地说：“在考虑怎么偷情。”
程惑：“……”
申城至清远市，飞行时间两个小时。
登机后大家默契地选择补眠，一路向南，气温逐渐攀升，陆枝是被热醒的。
气温骤然变化容易加剧高空反应，坐在陆枝身旁的女生脸色极差，惨白着一张脸，极力忍耐着什么。
陆枝轻声询问：“你是不舒服吗”
女生紧咬着嘴唇，慢吞吞摇了摇头。
她可能不想麻烦别人，陆枝也没追问，起身去卫生间换衣服。
去的时候机舱还安静无比，等她再出来，顺着长而狭窄的走廊，一眼看见工作人员围在她的位置那边。
走近后，陆枝被工作人员告知，她身边的女生吐了，不凑巧吐到了她的位置上。
所以现在需要给她换个位置。
至于换到哪里去……
“只有商务舱有空位了。”
此话一出，其他练习生纷纷抬头，有人小声说了句：“导师团都在商务舱。”
是人都清楚“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所有人都觉得不公平，但无人敢当出头鸟。
工作人员返回到商务舱询问领导的意见，没过多久重新出现，“你跟我来吧。”
陆枝一路迎接了各色的目光，嫉妒、羡慕，还未登台演出便以这种方式被人记住，她不知是福是祸。
但意外无法避免，更何况是节目组的安排。
商务舱空间宽敞，星空TV的几位领导在低声交谈，导师团坐在前面两排，陆枝的位置在谷静雯旁边，本来是安排给她的随行助理的。
谷静雯似乎并不惊讶她的到来，反倒热情地招招手，“来这边坐。”
作者有话说：
陆枝：怎么光明正大偷个情？
第39章 脸红十四下
◎一眼望向她的所在之地。◎
039.
也许是面对着镜头, 谷静雯需要装出一副前辈的友好模样，总之以她俩的关系，实在不必如此热情。
星空TV的领导也觉察到异样, 谷静雯一个当红小花主动和练习生打招呼, 令人不免深思陆枝的身份。
“静雯, 认识啊？”领导好奇询问。
谷静雯正要开口，一直低头补眠的周迟也缓慢抬起头, 他睡觉时喜静, 稍有一丝声响便无法安眠。
轻拉下眼罩，视野被光线照亮，他不适地眯了眯眼, 随后看到陆枝站在不远处。
余光瞥见谷静雯脸上意味深长的神情，他皱起眉, 没睡好的烦躁瞬间涌上头，表情不太好看地问：“练习生为什么会在这”
四目相对那秒, 陆枝第一次感受到周迟也的演技。
牛啊，简直毫无破绽可言, 任谁也看不出他俩的关系。
他的反应出乎谷静雯的预料，陆枝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 谷静雯大概以为周迟也会公然维护她吧。
工作人员连忙解释：“是这样的, 有位练习生高反剧烈，吐到了座位上, 眼下只有商务舱有空位，等空姐处理好那边, 我们会送这位练习生回到原位的。”
周迟也故意让工作人员当着镜头解释事情经过, 这样可以避免节目播出时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陆枝默默给他比了个牛逼的手势。
“你先去那边坐。”工作人员指指谷静雯身边的位置, “处理好了我再来喊你。”
陆枝礼貌道谢, 坐下后，又对着谷静雯露出个毫无城府的无辜笑脸。
谷静雯精心设计的小伎俩不管用，郁闷了半分钟，非要寻陆枝的不痛快，阴阳怪气地问：“他用那种语气跟你讲话，你不生气？”
“气啊，怎么不气！”陆枝装纯装傻的本领无人能及，脸上笑嘻嘻，说出的话专门往人心尖上戳，“所以，我打算录完节目后让他好好亲我几口。”
谷静雯倏然瞪大眼，“你――”
“静雯姐，那边有摄像机。”陆枝轻声细语地提醒，鹿眸澄澈纯粹，“让观众误会您苛责练习生就不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