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程——孟之喑【完结】
时间:2023-08-28 17:11:00

  景安之也很赏脸,不停夸赞着:“确实很好啊,我去霍长恭的清艺参观过一次,其实也大差不差,我们虽然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这话听得姜喑和辛镁高兴,景安之浸淫商场这几年,早就知道什么样的话人们最喜欢听,哄得夫人开心,他就算此行不虚了。
  “辛姐,你们聊,我去趟卫生间啊!”
  姜喑突然捂住肚子,看上去疼得很突然,她匆忙跑进洗手间锁住门。景安之心里一揪,想起烂熟于心的日期,最近刚好是姜喑的生理期。
  “辛姐,那个...你要不要给姜喑送点东西?”景安之觉得辛镁作为照顾她五年的经纪人应该记得姜喑的日期,所以讲得隐晦。
  辛镁发懵地看了他一眼,反应过来后摆摆手不在意:“没事,卫生间里准备着呢,姜喑来例假不会很痛,别担心。”
  听她这么坦诚地讲出来景安之反而有些羞赧,挠挠长发笑笑,低着头也和辛镁无话可说,他本身就是个不善言语的寡淡性子。
  倒是辛镁感慨道:“想不到过了五年,她的生理期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景安之不觉得这值得感叹,他觉得这是作为一个男朋友的基本素养,在他心里哪怕分离了五年,也一直以姜喑的未婚夫自居。
  辛镁想了想,问景安之:“景安之,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姜喑当初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封信再没有打扰过你一次,你恨没恨过她?”
  这事在破镜重圆的当局者眼里当然不叫事,但辛镁作为陪伴姜喑五年的局外人,她很好奇。
  景安之默然一会儿,其实他不想回答类似的问题,因为他面子上太过强势,可面对姜喑的问题,他太多与秉性截然相反的敏感与多疑了,这些情绪说给外人听会显得自己很小气、很怯懦。
  但姜喑迟迟没从卫生间里出来,辛镁的好奇目光又太过强烈,景安之如果这时候逃避更显得被动,只能搓着手一反常态地扭捏回答道:“恨是一定没恨过,但确实怕过,哪怕到现在还怕,姜喑是天生自由的飞鸟这不假,可她要再折腾一次不辞而别,我真的受不了了。”说到最后,景安之都忍不住苦笑出来。
  明明是那么强硬偏执的一个人,却在爱情里只剩下小心翼翼的自卑一面,和无数初恋的青涩少年一般,因为猜不透另一半的想法,翻来覆去的精神内耗。
  辛镁听完这个回答仰天长叹一声:“哎,难怪说你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这话景安之不解,辛镁解释:“这个问题我当初也问过姜喑,我当时问她的是,你两次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抛弃景安之,不怕他恨你吗?她当时给我的回答啊也是‘怕’这个字眼,她说她不怕你恨她。就怕你会记不住她,忘了她。”
  姜喑在景安之身上学到的东西,可不只是他的自信与胸襟,还有负面的高敏感与偏执。
  如果最后的结局不是景安之,那姜喑结束的方式一定是极端的。
  景安之安静听辛镁说完,她折返办公室取了一份病历,掏出来呈到他跟前。
  他只看了一眼,脸色就从刚才的伤感变得急剧直下,眸中一瞬间结上冰冻,暴躁地抢过辛镁手上的病历单,双手颤抖地看着上面心理诊断熟悉的名字。
  没有人比深陷其中的他更了解这种病有多致命。
  景安之的风光与堕落都是拜他所赐,但无论以多客观的角度看待这种心理疾病,景安之还是被自己不堪的过去压得如芒在背。
  他手指死死按住报告单上打印的“双相情感障碍”六个大字,红着眼压低声质问辛镁:“为什么?”
  辛镁回答得很冷静,因为姜喑说过,景安之有几个不能触碰的逆鳞,例如原生家庭,又例如躁郁症。这是他登上神坛之前一段不敢回忆的灰暗时光,也是上位者不能最容忍的寂寞往事。
  所以辛镁从把资料给景安之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迎接他怒火的心理准备,但她一定要把这报告给景安之亲眼看到,至于她想回答景安之的,其实只有短短一句话:“景安之,这五年,姜喑过得并不开心。”
  景安之拳头攥得青筋毕露,拼了命克制自己外溢的戾气,明明两个聪明人可以心照不宣地将这一令人心疼的真相过渡,但辛镁还是公开挑破让景安之直面姜喑的伤痛,他明白她的意思,就是想把姜喑刻意遮掩的结痂伤口以最血淋淋的方式撕开暴露在他面前,让他看清一个事实,这五年不是你景安之一个人在煎熬,姜喑心里的阴影与苦楚,不比你轻半分!
  景安之把姜喑视作救赎,这在旧友们的心中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彼时他们还太单薄,尤其是景安之,辛镁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到他糟糕破败的过去也会心悸。但现在已经不是高中了,两人都是各自撑起一片天的人物,大家彼此的人生都匆忙且充实,景安之不能因为幸得救赎就偏偏依赖姜喑成瘾,辛镁想让景安之明白的是,姜喑过得也很苦,他有一个糟糕透顶的原生家庭,但姜喑不比他好半分,他不应该一味的索取她灵魂的爱,而应该快点成长起来,替心爱的女孩遮风挡雨。
  景安之现在物质上的一切都足够照顾姜喑,他差的只是破茧重生的心性。与姜喑重逢之前,景安之积攒着自己的思念拼命地往上爬,但他并没有根治,迈过心魔业火的最后一关,一定要下猛药。
  双向救赎,或许是破解双相情感障碍的唯一方法!
  景安之握着拳,室内气温很低,两个小助理听说过之喑总裁的喜怒无常,都被他这尊凶神样子吓得噤若寒蝉,他一遍又一遍地深呼吸,试图平复胸中的躁戾,但眼中的清明始终无法聚合在一起。
  姜喑因为自己患上躁郁症的事如晴天霹雳,打击得他太大,他告诉自己要克制,但理性的清潭难以浇灭感性的火焰。
  就在这时,卫生间的门开了,姜喑洗完手出来了,唤他:“安之。”
  只一秒,景安之神色切换得令其余三人目瞪口呆,他转身眼中含着浅淡笑意见她,手背在后面把心理报告不动声色地递回辛镁,向前走两步摸她的头发。
  “姜喑,我订机票,明天我们回莓城吧。”
  姜喑有些猝不及防:“这么突然?你不是说要处理完手头的一些工作再去?”
  景安之摇摇头,整个人好像一下子成长起来,再看向姜喑的眼底除了炽热不减半分的占有欲,还生出一股成熟男性含蓄的保护欲。
  我在人生最破败不堪的年岁遇见你,在一场疾风骤雨中走进我的眼睛,栽下一朵倔强却别致的苜宿草。你总爱做些闪烁着救赎与赎罪光环的伟大举动,比如在贫瘠荒凉的沙漠中培植玫瑰,又比如把一切理解与美好偏向到我一人身上,你说这人间恶意四散,但你很幸运,其实该幸运的人是我,在我不曾对生命抱有期待的灰色青春里,是你跃然起舞为我掬了一束光。
  举着光应该很累吧?你应该歇歇了,但你可以放心,头顶的日光一定高悬不落,因为有我来接力这场炬火。
  他捧着她的脸,含着心疼与感激亲吻了她的鼻尖,说:“等不及了。姜喑,我迫切地想拥有一个和你的未来了。”
第77章 Jiang Yin
  莓城没有直达机场,所以景安之和姜喑先在石城下了机,去看望了姥姥。
  姥姥相比五年前更紧瘦了些,爱人与爱女相继离世,宝贝的外孙女又去国外一下五年杳无音信,她一孤寡老人家日日望眼欲穿,头发无法遏制地枯白起来。
  姜喑和姥姥再见时,她们在村子门口相拥而泣,亲情与关怀,一切都藏在了眼泪中。景安之看得酸楚,背过身去捏鼻子。
  姜喑在姥姥家住了两天,老人家每一顿饭都亲自下厨,衣服也要给他们亲手洗,把景安之和姜喑两人照顾得可谓无微不至。
  临走前,姥姥站在村子门口,握紧景安之的手,和无数希望孩子们幸福的长辈一样,带些期待和迫切地问:“你和喑喑,什么时候结婚啊?”
  姜喑在旁捂着脸偷笑,景安之一夜成长起来,倒没逃避,直接给了姥姥一个确定日期:“姥姥,我现在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不过我想好了,今年十一月我过完生日就立即举办婚礼。”
  说完,眼神瞟向姜喑,很明显是要媳妇夸夸的意思。
  姜喑撇撇嘴:“谁答应你结婚了。”
  景安之不紧不慢地反驳:“五年前你就答应了。”
  姥姥看二人的恩爱模样,眼睛笑得更温柔了,几乎眯成一条线,她说:“到时候我一定要去莓城,喝你俩的喜酒。”
  景安之笑道:“姥姥,到时您是高坐明堂的娘家人,肯定要受我和姜喑敬拜的。”
  “行啦行啦,车到了,你走不走?”姜喑这两天明显地感觉姥姥对景安之的溺爱程度与日俱增,甚至要超越自己了,这让一向做公主的她产生了强烈危机感。
  “我们以后常来看您。”景安之走时,对姥姥郑重鞠了一躬。
  这一鞠躬的含义就是,谢谢您成为姜喑亲情中唯一温柔的光亮,也请您放心地把姜喑交给我,她二十四岁以后的余生,我会像您一样照顾她,也会比您更爱她。
  上了车,姜喑迷迷糊糊就睡着,景安之打开笔记本电脑,在逼仄的车厢空间中一口气处理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工作,看看路段。还有十来分钟就到莓城了。
  姜喑这时候已经转醒,揉揉惺忪的睡眼,靠在车窗看了一会儿他安静工作的侧脸。
  下颌线那么白那么流畅,真想给他咬红咬烂。
  “景安之”她小声叫他名字。
  “嗯?”
  “真的是十一月吗?”
  结婚是一个女人生命中至关重要的大事之一,虽然知道景安之不是随意胡诌的性格,但姜喑心里还是忐忑激动,和景安之结婚意味着,她要成为他的生活了。
  “十一月二十一日,就在我二十二周岁生日那天,所有事都在稳步推进中,你再等我几天,我准备好告诉你。”现在的景安之,已经有了不动声色处理好一切的能力,但他对姜喑依然坦诚。
  姜喑也不客气:“要盛大,要浪漫,要独一无二。”
  景安之一口答应:“会灿烂,会惊喜,会只属于你。”
  姜喑笑得开心,下车后就拖着景安之往家里跑,说一定要给他看件东西。
  家就是景安之当时租的简陋房屋,发迹之后,他找到房东,以一个无法拒绝的价格买下这一层全部房产,然后花了时间和精力精装修成一幢独栋别墅,铂金的外观奢华却内敛,用西式建材搭建的国风建筑更是让姜喑啧啧称奇。
  “不对,我怎么觉得这别墅的设计风格有点眼熟?”
  姜喑目光变得思考,她记性不好,但作为一个艺人,对这么熟悉的审美风格还是有点印象的。
  景安之在旁看她想了一会儿不得其解,才附她耳边小声提示:“这是请国外那位姓马的设计师设计的,就是《风吹过十四行诗》的那位外景设计师。”
  “我想起来了!”姜喑一拍手,恍然大悟。
  《风吹过十四行诗》,就是姜喑加冕影后的那部作品,那部影片是一个美裔华人导演原创拍摄的,选取的角度刁钻且小众,定格自然、文学、心理、美学等深度文艺,借一个女人从十八岁开始不停站的旅程见闻来串联,本来导演和剧组都只是把它当成一部小众的文艺电影去对待,但姜喑的加盟生生给它演出了深度,她饰演的角色加入自己主观的思考,在论述一切物质之外精神需求的内在联系,以华人Z世代独特的视角与儒学性思考,展现了心理内核的巨大力量。上映后更被无数影评人高度称赞为“影视作品加入文艺普世观的里程碑作品,重构了电影艺术的态度”。
  这部电影上映至今景安之看了不下十遍,其中姜喑的每一句台词他都能达到倒背如流的娴熟程度。文学与电影同属于艺术范畴,自然也有灵魂上的共鸣性,他知道这部作品制作得有多成功。当时看周边采访,记者问姜喑最喜欢这些故事的那一环,姜喑认真思考后说是美感,整部电影的拍摄手法与内外景搭建都很戳她浪漫至死不渝的那个点。
  然后景安之就把马大设计师千里迢迢请回了国内,明明是一个腹有沟壑的文人,却上来就用最暴发户的方式,砸钱砸出一栋精装修。
  这里只是景安之名下一处房产而已,但他对这里费的心思却比其他地方都有多,因为这是他和姜喑共同生活过的地方,也是他为姜喑在莓城准备的婚房。
  “进去看看。”
  “走!”
  姜喑走进去,管家推开门,她才彻底见识到什么叫中式豪门。
  客厅摆着一汪水塘,里面游着生命力旺盛的红白相间的小金鱼,还栽种着十几种优雅名贵的花植,透着窗摇曳倩影,连旁的古书都衬得雅瘦。这些植物不仅有北方的,还有南方,根据管家介绍,楼下还有一间花室,四季如春,有人每天照料,如果姜喑想看,那不同时节不同地域的百花一朝齐放也不是难事。
  “喵呜~”
  听到熟悉的叫声,姜喑跑两步,在一间精致打造的私人猫咖里看到了薯片,这臭小子现在何止胖了一圈,整只像团小山一样屯在自己的领地里,旁边温养间里还有一只眼眸亮晶晶、模样楚楚可怜的雪白毛球儿,景安之解释这是只母的,和薯片生了三只小猫,今天小猫去打疫苗了没在,而毛球儿妈妈生孩子后身体一直不太好,每天要在温养间休息足够的时间。
  姜喑转出去,景安之倒上杯红酒给她,其实家里收藏最多的不是冰窖中的红酒,而且茶室里的名茶,那可是千金难买的珍品,烫一两就少一两,景安之现在外出少不了应酬饮酒,但在家里却愈来喜欢品茶,只是姜喑一直不习惯那种微微苦涩的滋味,她还是喜欢烈酒下肚万事消愁的洒脱。
  接下来姜喑又转了景安之的书房和自己的歌舞房,景安之书房做得简朴,处处留白,只用一排排黑色檀木制书架排解着文书万卷,大理石桌台上,旧唐制文房四宝诸葛笔、李廷圭墨、澄心堂纸、歙州龙尾砚依序安放,上面有景安之为静心养气练的软笔。
  姜喑的歌舞房是别墅占地最大的单间,分为三部分,最外层是顶级录音棚与一面NFC音乐墙,下载的是姜喑全部歌单的歌,此外冰丝绒沙发正对面还有一幕4K投屏,是为姜喑看电影准备的。
  中间是舞蹈练功房,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的动态,但外面却看不清里面,出于景安之一个想要保护她隐私的考虑。里面还常备着各种健身运动器械,全是景安之按照姜喑的身材比例定制的,提供专门属于她的塑形锻炼。
  最里层就是卧室,两人进去,阿姨刚刚换上新煮的松露巧克力。这里四面纯木墙壁都镶进了最好的隔音材料,景安之知道她不喜欢纷杂的物品填满她的空间,所以通体采取了极简风格,只留生活必需品,充分的留白使人身心舒畅,又给了姜喑自由添置的空间。
  背面窗打开就是一片森林,其实原本是片枯坡,景安之在设计时空移过西府海棠和其他高大乔木,经过几年的磨合森翳蔚然成风,既挡住蒸腾的暑热又能在冬季罅隙渗进无数温暖的日光,若有姜喑最喜欢的大雪落下还能形成“雾凇沆砀”的奇景,实在惊艳。
  姜喑转完,眼里除了震撼再无其他神色,她用手机触了下音乐墙,响起的是余佳运那首《触碰不到的你》,喃喃道:“景安之,这真的很惊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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