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不论大小官吏,皆出生名门望族,底层百姓永无出头之日,可见王朝对血脉出身的重视,只是过于的关注就会导致整个王朝被几大家族把持,谁有势力谁就更有话语权,就连王朝皇室行事,也不得不考虑几大家族的反应。
而这将对李琦宛十分有利,李琦宛本身就培养了一些人,李琦宛和李玥宁的母亲那族又十分强盛,再加上李琦宛亡夫这边,友和大将军家族青壮男丁尽亡,虽多年过去,有所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军中朝中依旧有不少人支持。
多方势力汇集,这么多年,李琦宛表面上不问世事,但私下一直都有走动,暗地里谋划许久,黍翎相信她的实力。
黍翎将注射器向李琦宛手边推了推,“皇姐,若你担心阻力太多,可利用小外甥身份,待把持皇权后,要怎么选择,就看姐姐了。”
李琦宛眯了眯眼,平静眼神中露出了一丝野心,随即勾唇一笑,消失不见。
“宁儿聪明了许多。”
李琦宛抬手帮黍翎理了理头发,黍翎娇俏一笑。
“宁儿一直都很聪明。”
这之后,两人一直商讨到很晚,天蒙蒙亮时,黍翎才出来。
“谈好了?”
黍翎刚翻出墙,宥北就出现在她身边。
“差不多,”黍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看向皇宫,“办完最后一件事,我们就只需静候东风了。”
之后的日子,黍翎过得很有规律,每天培养菌种,做实验,记数据,定期翻出墙给外甥治病,和宥北去摄政王府屋顶看李运,喝酒、赏月、尝糕点,偶尔在京都里转一转,听听坊间传闻。
摄政王又带着儿子去哪里供奉了天地祖宗……
摄政王又换了个新的看病郎中……
摄政王的遗诏似乎是假的……
……
时间一天天平稳过去,黍翎终于等到了新皇登基的消息。
“走,宥北,我们去选个地方看戏去。”
登基大典在正午,黍翎这天有些兴奋,早早醒来,吃过早饭又侍弄了会橘子树,看太阳角度差不多,立刻拉上宥北一起翻出府,向皇宫赶去。
此时正是白天,两人不好张扬,穿过大街小巷,顺手买了两壶好酒,步行去了皇宫外,宥北撕开空间,利用时空裂缝的伪装,和黍翎光明正大地坐在了正殿斜对面的屋顶上。
黍翎品尝了一口酒,味道不错,视角也极佳。
为了新皇的登基大典,正殿前装饰的极为华美,明黄长缎映照下,庄严又肃穆,礼乐部早早搬来器乐,摆放于四周,伴随着钟鼓馔玉,庄严颂歌,正殿下跪拜了一群大臣,一个个低着头,半抬着眼,看着在摄政王的引领下,走过他们身侧,缓缓向正殿走去的幼小皇帝。
“到了。”
屋檐下阴影较深,明亮光下照的黍翎眯了眯眼,她仔细看了看,确定李琛到达位置后,手指迅速一抬,随着一阵风声,一个明黄色的东西瞬间从正殿牌匾上掉了下来,正好落在了李琛手上。
“这是什么?”
众臣看着李琛手里的黄布,还未反应,一群人就迅速从宫殿两侧冲了进来,向李运和李琛围去,他们身旁的侍卫刚要反抗,就被宥北从远处打来的力量一一击倒,彻底失去了最佳的反抗时机。
很快,李运和李琛就被控制起来,众臣也被装甲全面的人团团围住,大家正惶惶不安,一个女子从正殿走了出来,此人正是长公主,李琦宛。
“李琦宛?你怎么在这?”
“你居然想要谋权篡位?你有什么资格?”
形势变化太快,李琛看到李琦宛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一时气急败坏,骂骂咧咧,李琦宛直接掠过他,从李琛被控制住的手中拿过诏书,展开诵读。
“朕自觉时日不多,在位十余载,兢兢业业……然膝下无子,后继无人……长公主之子,聪敏好学,赐其皇姓,朕百年之后,传位此子,继承皇统……”
一共百余字,从先皇个人的功绩总结,到后继无人的困境,再到最终皇位传承人的思考,内容详实,是典型的遗诏格式,随着李琦宛一番铿锵有力的诵读后,她将诏书反面向众人。
“这是先皇真正的遗诏。”
“真正的遗诏?”
下面的臣子们忍不住抬头去看,站的近的能看到大体内容,站的远的虽看不清,但也知道上面有字迹,众臣纷纷议论起来。
“难道传言是真的……”
“先皇患病多年,提前留下遗诏也是合理……”
“没想到传给了长公主之子,不过血脉相承,也算情理之中……”
“毕竟这才是先皇血脉……”
“那摄政王这边……”
“徐大人慎言……”
……
这几日京中摄政王伪造先皇遗诏的流言是愈演愈烈,今日突然看到从匾额上掉下的诏书,众人都有些动摇,李运更是惊疑不定,他伪造了诏书,也因此并不知道现在的这份遗诏是不是真的,李琦宛将这些看在眼里,眨了眨眼。
“如诸位所言,先皇临终前,感时日无多,特写下诏书,命人放于牌匾之后,又嘱托亲信,于他驾崩后,将遗诏取出宣读,可惜,先皇刚驾崩,亲信就惨遭李运屠戮。”说着李琦宛看向李琛身后的李运,“为了篡夺皇位,皇叔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一派胡言,”李运虽是心虚,但面对众臣探究目光,还是装作愤怒不已,“我所作所为皆是皇兄旨意,况且皇兄生前,与我最是亲近,他有诏书,我怎会不知?”
“因为先皇早知你狼子野心。”黍翎缓缓从殿侧走出,来到众人面前。
李玥宁这疯子二公主一出现,众臣又是一阵议论,黍翎对李琦宛笑了笑,淡淡扫了眼周围,定在李运脸上。
“皇叔一把年纪,还造谣我倾慕于你,真是为老不尊,不过是因为我发现了父皇驾崩原因,找理由将我看住,方便日后杀人灭口罢了。”
“胡说八道,我何时造谣过?”
李运满脸涨红,不知是气的还是被骂的,阶下众臣听闻更是震惊,站在最前面的张丞相走上前。
“二公主殿下,您的意思是,先皇驾崩不是因为急病?”
黍翎看向他,疑惑道:“先皇驾崩时正值壮年,身体一向康健,却突然生了怪病,咳血不止,诸位难道不觉得奇怪?”
“这……”
大臣们面面相觑,眼神犹疑,看样子,应该都早有所猜测,只是不敢细想罢了,黍翎笑了笑。
“这几日我胸口突然闷痛,似有中毒迹象,因此对饮食格外留意,三天前,果然在饭菜中找到了一种毒物,名为胡悌毒。”
“胡悌毒?”
胡悌毒从西域传来,在王朝内流传时间不久,只有几个世家才知道一些,听到这,一向喜欢研究药物的刘太傅惊讶道:
“这胡悌毒毒性极强,若一次性摄入较多,当场就会吐血而亡,但若每日摄入少量,表面上看着无事,但日积月累,内脏就会逐渐衰败,咯血而死,这样的症状,先皇他……”
“正是如此,”黍翎看到李运脸色青白,缓缓点头,“在我查出胡悌毒后,联想到父皇驾崩前的状态,暗觉不对,因此大力调查,终于在一番检查审问下,找到了下毒之人。”
李琦宛适时在一旁吩咐亲卫,“将那人拉上来。”
随即一个形容狼狈,虚弱无力的男人被拖了出来,直接拉到台阶下。
随着亲卫将其脸抬高,黍翎皱眉道:“此人正是每日在公主府内巡视的侍卫之一,李德,而他的幕后主使,就是当今摄政王,他的远房亲戚,李运!”
黍翎和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李运身上,李运先是一震,眼神有些慌乱,显然他也没想到黍翎能查到这人,随后顿了顿,故作惊讶道:
“胡说八道,你说那人受我指使投毒,那他便是我安排的人了?况且你的毒和先皇病故又有什么关系?无凭无据,仅凭一人的话就要定我罪?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证据?”一旁的李琦宛勾了勾唇,“摄政王涉嫌毒害皇族,篡夺皇位,今日起正式关入宗人府内,待案件审理清楚,再做定夺。”
“你什么意思?”李运急了,显然他没想到李琦宛会如此直接,辩也不辩,就将他关押起来。
李琦宛没有理他,转身直接调动亲卫开始围杀李运同党,继续发动政变,一时间鲜血满地,人人自危,众臣乱作了一团,无人再关注李运和李琛。
“不!我是冤枉的!冤枉啊!这些乱臣贼子……”
李运被亲卫拖着要带走,他挣扎着向底下同党求助,可惜同党也被控制住,大势已去,黍翎从他身边走过,看李运挣扎的厉害,笑了笑。
“小心些,别还没定罪,就死于利剑之下,你死也就罢了,可别把病传染给别人。”
“你……”这与刚见面时,李运羞辱李玥宁时所说的差不多的用语,让李运愤怒异常,而后他在接触到黍翎饶有兴致的目光时,突然想到什么,一双赤红的眼紧盯着黍翎。
“我这……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花柳病吗?黍翎笑了笑,大方承认,“是我,是最爱皇叔的我。”
“你……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伴随着李运疯狂的咒骂,黍翎对角落里的宥北眨眨眼,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世界准备收尾了
第40章 公主是疯子(八)
李琦宛势力强大,又名正言顺,很快就在满朝文武拥护下清退了李运爪牙,以谋朝夺权、残害皇室为由,将李运和他儿子李琛定罪。
因为念李琛还是个三岁多的小孩,年幼无知,李琦宛便安排人进行教化归顺,至于李运这边,则直接关押进了宗人府,等待最后的判决。
只是对于李运来说,这判决内容已经无关紧要了,毕竟那个地方,历朝历代,只要去了,就别想出来,
于是黍翎和宥北经常去摄政王府屋顶喝酒的习惯,就转到了宗人府屋顶,只要天气好,他们就每晚都去,喝酒赏月,看看风景,静静等待那位自尊心极强、失去权势又被病痛日夜折磨的恶灵,彻底崩溃的时刻。
应该快到了吧。
黍翎近期心情都很不错,吃完宥北给她做的桂花糕,利用空隙时间去给张九娘那里注射了最后一针药剂。
“好了,这宅子和外面的店铺我已买下,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来了。”
黍翎确认张九娘的身体恢复不错,收起注射器,拿出来两张地契和一些散银递给她。
“大恩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张九娘听到黍翎的语气,犹豫着不敢收。
黍翎笑笑,将东西放到她手边,“没什么,我们要离开这里了,你和灵灵以后会过得怎么样,就靠你们自己了。”
这世界虽然多有不公,但普通百姓做个小生意挣口饭吃还是可以的,就算张九娘不会什么生意,也可靠收租维持生计,况且如今李琦宛得势,为了拉拢天下,发布了各项利民政策,广开言路,征天下之才,不论男女,皆有受教和出头之日,相信若张九娘和灵灵好好生活,未来还是不错的。
“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张九娘明白的黍翎的意思,看着地契落了泪,黍翎拍拍她的胳膊,拿起包,和宥北准备离开,一旁好奇的灵灵虽不到懂事年纪,但也能感受到离别的意味,有些难过。
“恩人姐姐,你和恩人哥哥都不来了吗?”
“嗯。”黍翎点点头,“灵灵你好好听母亲的话,好好读书。”
“好,那你们要去哪里?是要去成亲吗?”灵灵眨着大眼睛,跟了几步。
“为什么这么说呢?”黍翎停下脚步勾了勾唇,灵灵也不知怎得,总是喜欢将她和宥北凑成一对。
灵灵撇撇嘴,眼睛看看张九娘,小声道:“妈妈说不能将你们看做一对,但我就是觉得你们像。”
“是吗?”黍翎转头看了眼宥北,见宥北像往常一样,没什么表情,只是下巴抬了抬,似乎有些期待,黍翎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走啦。”
黍翎摸摸灵灵脑袋,转身离开,灵灵小跑着跟出门,看着他们渐渐走到拐角,大声道:“那恩人哥哥和恩人姐姐也要好好生活哦。”
“好。”
刚才沉默的宥北难得应了声,黍翎也勾勾唇,对着灵灵和她身后勉强跟出来的张九娘摆摆手,消失在巷口。
如今摄政王失势,公主府解封,黍翎和宥北两人光明正大的在街上转了一圈,直接从正门回府,虽然前院建筑设施更好,但黍翎宥北习惯住在后院,两人穿过长长的廊道,打开小门,一眼就看到了院内那棵郁郁葱葱的橘子树。
“似乎要熟了。”黍翎走到它旁边,眯了眯眼,顶着灿烂的阳光看树顶。
宥北站在树旁,眼神动了动,直接跳起身,摘下一个递给黍翎。
“这个熟了。”
“好快,”黍翎看着橘子那金黄的表皮笑了笑,将果皮小心剥开,分成两半,“给你。”
黍翎递给宥北一半,抬眼间注意到宥北脖子间摇晃的绿色,笑道:“你还戴着呢。”
“嗯?”宥北循着黍翎的视线低头看去,领口间,他从黍翎那里要来的小猫头翡翠项链从衣领里跑了出来。
宥北迅速将其塞进领子里,表情淡淡道:“你给我,我再不喜欢,也不好扔了。”
“不喜欢啊,”黍翎憋笑着伸出手,“那要不给我吧,我还挺喜欢的。”
宥北立刻皱起眉,向后退了步捂住领口。
“东西都给别人了,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你若是喜欢,我再给你找个便是。”
“好吧。”
黍翎笑出了声,宥北傲娇起来,真是特别嘴硬。
两人正吃着橘子,黍翎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力量的波动,那力量十分诱人,带着恶灵特有的香味,比之前闻到的明显十几倍,显然到了该“收获”的时刻。
黍翎将最后一瓣吃完,拉了拉宥北,“走,宥北,可惜还有几瓶酒没喝。”
“以后也可以喝。”
看黍翎可惜,宥北抿唇笑了笑,两人一路疾驰翻进宗人府,循着味道来到偏殿角落,那里,李运正凄惨的躺在薄薄的一层茅草上,动也不动,气若游丝。
黍翎仔细看了看,李运似乎刚撞过墙,额头上都是血,意识模糊,生命垂危,黍翎走到他身边,找了处坐下,静静等待他咽气。
“李玥宁?”
可惜人死前,总会回光返照地时候,李运隐约间看到黍翎,本已经进气少出气多的人,竟还挣扎着要用手抓她。
“你,你一定会下地狱的……”
“可能吧,”黍翎歪了下头,嘴唇轻勾,“倒是你,一定不会下地狱的。”
“为,为何……”
李运命数已尽,挣扎了下便彻底失力,他的气息微弱,意识逐渐模糊,再次朝着更深处潜去,似乎下一刻就将陷入最终的黑暗,而在这时,他的耳边隐约传来一道清悦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