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少恭用力甩甩狐狸毛耳,面上飞红,只觉自家这日子是越过越荒唐了。
容齐也有此觉,在听得那人以“漫夭”之名周旋于宗政无忧兄弟之间时,他便心生此感。
不过,这又有何相干?左右不过是那人所自择,不同的是其生命中再无个容齐罢了。
只是,和亲公主?
宗政允赫是不是疯了?
那人腹中珠胎暗结,却送入西临?真以为是“奇货可居”,想如吕不韦般么?
只是,他容齐不是那公子异人,漫夭也做不得赵姬,弄巧玩奸什么的,还是别来吧!
就是光想想,也觉太过虚假,忒伤眼。
西启群臣现在根本没空理北临要闹什么鬼,他们一个个手上政务一大堆,忙得连吃饭喝水都快没时间,哪里有空关心其它?
有个英明的君主是好事,可这位君王太会绕着弯盘剥手下臣子也是头疼。
周边之国尚在忧天时不利,西启之臣却在愁粮库不够,余粮无处存放。
北临尚在想时有旱涝,西启之臣却在想水利之款以何借口转嫁于他国头上,顺便再敲上一笔?
反正,为了西启能人人富裕个个强,被容齐洗脑得掏空心思坑别国的西启众臣们,那肚子里的坏水那是直淌。
士?什么叫士?
在西启,有用才是士,无用一边儿呆着。
匠人、巧艺?要!你们不重视,我们要啊!
所以,北临之士,乃文人秀口。而西启之士,却凡有一能,皆可用之。
此中之高下,也仅有识有心者可知。
第四章
漫夭到时,还以为容齐会亲离皇城,领百官相迎,那骄傲的架子摆个十足,结果却是……
欧阳少恭搭张桌子拦在道上,歪在椅中嗑瓜子,那瓜子壳飞得满天都是,却不形其鲁,反衬出种别样风姿。
欧阳少恭到底是乐神,又为狐身,娇媚之姿天成,恍若明玉光生自有其华,漫夭那世俗之色如何可及?
纵有相同样貌又如何?那天生气韵摆在那里,一个似月华皎皎仙子姿,一个是红尘迎送媚客人,又怎生能比?
送嫁大军,以及和亲香车,就这么被欧阳少恭给堵在城外再难进一步。
宗政无愁的脸色暗沉,他虽是被逼无奈送嫁心上之人,可眼见漫夭如此让人嫌弃也是心中不愤。
是的,是嫌弃,那拦路的女子,风情万种,一袭杏色衣裙也穿出夺人风华,犹似仙子临凡似的,可她身份却是西启帝的乳母。
别看其人乃是后宫女官,可她在西启之主心里的位置,更胜之生母。
只是,尽管如此,她也是后宫女官,拦在这里,本身就是西启上下的态度。
——后宫之事,授之乳母,依例而为。
依例?依例,各国和亲女,在入他国皇城时,得于众目之下验其乃无垢闺阁方可和亲,否则,两国会因此战起。
只是,和亲乃为联盟为权衡,少有国君会“依例”这么打脸。
如今么,呵呵~~~
当众验贞,首先乃取守宫(由用朱砂养大的壁虎取血)点之,处子明艳鲜红拭之不去,妇人则点不上。
次由女医把脉验之,女医经验丰富,若然有假,定可辨之。
三则下车步行过羽桥(由羽毛所搭),女子气清,妇人气浊,女子可安然过,妇人难行步。
这三验,只凭漫夭肚子那块肉,是一个也过不得。
漫夭急了,她记忆中的“齐哥哥”对自家千般宠爱,如何会这样为难自己?
难道?不会,当日痕香不也顶了张自家的脸,齐哥哥还不是只将自己放心上,那乳母……
漫夭探头间,只觉眼前金星直冒,那位乳母胡氏居然貌美如斯还颜似少女?
那?齐哥哥会不会误以为……
漫夭呆怔无语,忽地有些自我怀疑起来,她的“前生”记忆是真的吗?真有个痴情帝王为自己流尽鲜血,连遗体也利用个干净?
容齐与陵端隐身城楼上,陵端浅笑开言:
“齐儿,看见了么,这才是其本性,轻易就生疑,永远只有她自己才重要,这样的女人,居然能曾经骗你条命去,你呀,也是蠢得够了。”
“谁能似尊上这般破虚见妄?容齐当日一无所傍,心无所依,年少有伴,自将心托,纵是错,也未悔。”
容齐唇角轻勾,眉目温润,他垂眸之间似有光闪,抬目之后尽是释然:
“只今日看,确是容齐有些痴。若其情至深至真,纵是无忆,也不会立刻疑之。若待我心真,也不会半点信任亦无。
不是情掩目,掩目的是容齐自己的心,不够清明。”
“不错,还算有救,也不枉欧阳少恭的辛苦。”
陵端轻笑,身影似入水浓墨般渐渐化开消散,只有淡淡低语随风:
“你这小龙甚是有趣,来日回返,本尊定会送你份大礼。”
“大礼?”
容齐浅笑勾唇,不觉自语轻言:
“得逢少恭与尊上,早已是容齐今生收到最好的礼物,再无一物一事可及之。”
第五章
容齐是真心以为,他遇到欧阳少恭与陵端是世之大幸。
他的前尘过往不过一句乏善可陈的“求而不得”便可论尽,若不逢二君,他的今生也不过荒土罢了。
一念通达,心自无碍。
冥冥中似有种力量把凡间帝王眼中心里的尘埃拭尽,让他看到了少恭常常提的众生苦乐,让他明白,就算是仙神也有不可违之律令。
男女之情果虽美,但其味要甘,却需要循世之规法,除开两心相悦外,还要不祸他人,不损苍生,不说利国利民,至少别祸国殃民,否则非情乃孽。
容齐轻叹,斜目城下,忽地有些同情起宗政无愁起来,他那一家都脑抽到一处去,就不知道这个的运气,会不会比前尘的自己更好。
否则,只怕又是一阵唏嘘一场梦。
漫夭还在梨花带雨,只是这城进不去,脸丢得尽,那一声声的的“不洁”、“不贞”、“有孕”,象一记记火辣辣的耳刮子,把她的面皮层层揭下,血肉模糊,狼藉遍地。
踉跄着下车,糊花脂粉,这次她也用不着假模假式的戴什么面具的,这会儿这张花脸比世间最完美的面具更能掩饰她的脸,却揭露她的心。
真情?
欧阳少恭在冷笑,若有半分真情,就算那毒再猛烈,也不会把往昔的信任与依恋感尽数抹尽,除非那原就是假的。
情真?
明知自家是一国公主名位,却象个真正的瓦舍伎子,与个虚名假位,跟本没拿她当正经人的男子互许终身还不够,还居然未婚先圆房,自轻如斯。
更可笑者,已嫁予他人,却终日摇摆于不同男子之间,宛若长柳垂枝般狂浪。
若这宛若飘萍似的东西也叫“真情”,那也太过浅薄。
欧阳少恭狐狸精轻叹,他渡魂时,曾有一世逢得一女,为君一诺,独守山河数十年,力排众议强国富民,成一代圣后却心不改。
此女之德,连冷情如他也大写个“服”字,这才算真情。
比起那人,漫夭就如这浮尘,连比的资格都没有,真不知齐儿前生怎会迷心至此,为这东西赔上性命。
少恭狐狸不知,陵端却晓。
天墉城上时,他也曾情迷心窍,做出过不少荒唐事,又怎会不知当孤独久了,得人相伴后,那种些许的温暖会让人沉迷,也会让心生惑?
自混沌未开前,魔神们尚因孤寂而行为不经,何况是承载天地生灵之余灵气的凡人?
故,因温暖而放不下,因微光而扑火,纵是那是吞噬生命的杀机也停不下来,也是自然的吧!
陵端在天宇中垂眸,容齐在城楼上垂眸。
其实,世间许多的恩怨情恨,都源自寂寞,而身为仙神,身为人君,为苍生之福祉念,却要能独守得住这份寂寞。
只是,许多仙神与人君都不懂,纵懂,却守不住,才有仙神之道殒,人君多暴/虐。
如今,容齐举目远望自家所守的国土,回首城中为君王受欺而愤愤的百姓,忽地,懂了。
曾经的容齐把漫儿视为一切,却忘了,他是西启之主,无论他愿与不愿,他都是西启之主。
他既是了,就该做到人君帝王当为之事,可是,他没有。
为个漫夭,以帝王之身涉险,扮女子,受伤,送命,送山河,最后也不过是五年守墓的待遇,而后便什么都不是。
帝王做成这样,也算是奇葩。
论心志、谋略、胆魄,宗政无忧哪有一点及他?却因个女子而让这货成了赢家,还真是,丢人。
容齐无端有些心塞,他无意再理许多,只暗中向欧阳少恭狐狸打个手势,于是,北临的和亲大队,被原路遣返,附送西启问责国书一封。
而随那问责书一起的,还有西启早备下的数十万大军。
人都是要脸的,国也是。
和亲之事出这么大漏子,影响的可不止是军中士气,也有国之于民之气,气衰而运乖舛,加上宗政允赫得位不正,宫中又有前朝遗臣运作,北临大乱。
宗政允赫与他的所爱云贵妃,被王后带宫人绞死宫中,密不发丧只等宗政无无忧入宫后一起尽诛。
却因事机不密,让宗政无忧觉查,以勤王借口反杀中宫,原本宗政无忧若手脚快,取得玉玺称帝,宗政无愁纵归,也是无法。
可其心念漫夭及其腹中子,未听谋者言抓住机会,迟延数日,迎来的便是宗政无愁的愤怒攻打。
漫夭?气疯的宗政无愁在阵前将之头斩下,祭了旗。
兄弟二人的厮杀,让北临山河破碎,民不聊生,待宗政无忧斩杀亲弟后,他也被漫夭所刺杀。
原来,阵前之女乃是替身,在回途时,宗政无愁已寻到灵药把漫夭的记忆尽改,让其相信他二人才是真爱,宗政无忧就是个想拆散他们的无耻之徒。
而漫夭腹中的,是宗政无忧逼害漫夭所怀。
满心情爱的漫夭自不肯怀此“孽/种”,饮药而流之,并在无愁死后为“夫”报仇。
北临自乱,西启收拾局面到也便宜,只是宗政这家子这个死法到让容齐甚觉好笑。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当容齐成为一代圣主的第四十个年头时,他退位于长子,已过半百之龄的他,不忧自家之生死,却担心少恭狐狸尾上渐染霜雪的毛发,因他明白,生死轮回世之常态,纵是精怪,也未能免之。
然,容齐不问,也不说,那是容齐才有的温柔,他不需要去知道许多,只需要去陪伴。
天宇之上,揉着猫团子的陵端终于点头轻笑,这尾小龙终于心志已成,是时间回去了。
只是,教养这么久,好歹也得送个礼物,那就,狐狸吧!
于是,九天云动,金玉钟鼓,迎奉自家天帝归位的上元仙子邝露发现,天帝捡回来的天后,很凶。
做为一只护犊子的狐狸精,欧阳少恭上得九天之后便左撕月下仙人丹朱,右撕缘机与彦佑,踏平忘川平魔界,收复花界踩众芳。
自此,天界谁敢对天帝无理,没关系,狐狸天后教你如何为仙为人,不用谢哦!
正文完
第六章
番外之天后是个狐狸精
上元仙子邝露真心觉得,还是那位常被天帝与天后挂嘴上的大神陵端会挑人,虽说天后是狐狸精,还是个男的,可真心不错。
这不,天帝才回天,那不省心的狐狸叔叔月下仙人丹朱便跳出来叫嚣,说什么天帝无子,要让抱养已叛出天界的前魔尊旭凤之子那只白鹭为太子。
结果……
“本座没记错,月下仙人你是仙吧?你以为让个人魔之子,真身乃是只纤弱水鸟的为储,你就能似人间权臣般挟天子令诸候,而后取其代之吗?”
欧阳少恭慵懒而悠然的斜睨着丹朱,一双狐目流波生采,语声轻而清亮,柔而入水,似柳絮轻飞入水,涟漪不生,却让心波微生痒意,那滋味儿,甚是美妙:
“先天帝与先天后及花神、水神、风神三位的姻缘,是你的手脚吧?别否认,你掌姻缘,那缘机又是你的交好,要弄鬼,实在太过容易。
别说你不管仙神姻缘,那是哄鬼,鬼都不信的,你若真管不了仙神姻缘,先天后与廉晁上神乃是天命姻缘,红线是谁剪的?
天帝与曾经那位锦觅仙子已是祭过天地的夫妻,又怎会琵琶别抱的?
丹朱,哄别人,你行!可本座乃自鸿蒙初开便已为神,凡情上差了点儿,别的,你却骗不得我。”
欧阳少恭懒洋洋抬手轻招,示意来人将月下仙人与缘机仙子拖下去,这二人呜呜做声,却难吐言,原是少恭狐狸将人封了口。
挑目而望,待见五方天将中似有人露不忍之色后,挑眉笑道:
“放心,本座不是先天后荼姚,不会以莫须有入罪,他们所去的地方是天刑台,有罪无罪,天罚之眼自会裁定。
今日难得有闲,大家一起去,天帝与本座也不例外,也好让众仙见证一下,这世间公道,不是耍嘴皮子说出来的。”
此言一出,众仙色变,天刑台上,天罚之眼,乃是天地大道之律所在,公道那是自然,可公道之下的刑罚也是有名的。
先天帝太微得位不正,才设法封印此台,结果这位天后居然又将之重开,有恃无恐之意不言自明。
这下,可有好戏了。
天刑台自成空间,入处不过一高台,实则广瀚无边。
是欧阳少恭知晓自家小龙被人欺凌,还损半生天命仙寿后,伏低做小特向陵端讨来的主意。
——要论收拾人,只怕任是何者也不及这曾经的天墉城二师兄。
丹朱与缘机常以摆弄他人命数姻缘为乐,什么千金配乞丐,什么一女配三郎,什么仙子嫁魔族,只图自家开心玩乐,从不理被胡乱搅弄姻缘命数者的痛苦。
故,天罚之眼先以天雷电火十万为刑,后万刀削剁为泥,去仙骨削神籍,万世辗转轮回他们曾予他人的姻缘与痛苦,不至神魂消散,永无休止。
不独丹朱与缘机,花界众芳主、青蛇彦佑、旭凤一家、鎏英父女均被天刑台所引渡。
落芳令下,白骨如山,凡界生灵尽绝,花界其罪难逃,众芳尽为天罚轰杀成渣,神魂驱散永湮于天地。
青蛇彦佑辜恩负义,屡欺天帝,天罚将之万刀尽剐,抽其仙骨绝其仙根,永沦人、妖两界,且生生世世被人夺妻负义万世孤独。
旭凤一家就更直白,天罚将这一家与鎏英父女送做堆,两家永世为凡,却永远是父辈相杀,儿女相恋,且永远是不/伦之恋,不得解脱。
除这些人,五方天将府也有被贬的,各处仙人也有挨雷的,反是天帝润玉受上天之赏,逆鳞复生,仙寿补全,而天后,肚子里装了个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