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她抽出鞭子。
崔四梗着脖子,寸步不让。
气氛一触即发。
“够了,四弟,六弟,你们出去!”崔君琢蓦然出声,清俊脸庞一派阴沉,他强压怒火。
“大哥!”
崔四崔六焦急。
“出去!”
崔君琢断喝。
崔四崔六面面相觑,不甘不愿的转身,离开前,崔四还狠狠瞪了乔瑛一眼。
乔瑛对他邪气一笑。
崔四气的差点没背过去。
‘吱’。
房门关上,屋里,仅有崔君琢和乔瑛两人。
“瑛世妹,此番皇宫一行,内情究竟怎样?”崔君琢目光阴鸷。
大元王朝,赘婿地位极低,不能科举,无法入仕,就连行商,都要受人白眼。
“寻常百姓家的男丁,不到活不下去的地步,都不会选择入赘,崔氏千年世族,累世公卿,万岁何故如此辱我?”
“辱你?有吗?”
乔瑛玩味的挑眉。
比之进宫前那次见面,她对崔君琢的态度,缓和了不少,甚至露出笑脸,“君琢啊,你有没有想过?崔家长房差不多都死光了,所以……”
"你本人,就是你嘴里‘活不下去’的那个呢?"
你都走投无路了,入赘不是应该的吗?
谁辱你了?
崔君琢:……
他喉中一噎,心里生出股想骂人的冲动。
他在关外有五万兵马!
清河老家坟地里,埋着他祖父一生的积蓄,只要挖出来,他富可敌国。
怎么能算‘活不下去’?
但……
不能明言。
崔君琢看了一眼乔瑛,目光凶狠。
乔瑛见他如此,到是不愿意了,她挑眉冷笑,“崔君琢,你那表情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想‘娶’你啊!!”
“你身无功名,满门抄斩,生父自尽,母亲改嫁,家业败落,又蹲了几个月大牢,谁知道落没落下病根!”
“搁在女子里,五不娶你占全了,你跟我横什么横?”
世人娶妻常言——‘五不娶’。
丧母长女不娶:崔君琢大房嫡长子,生母改嫁。
世有恶疾不娶:他蹲过大狱,身体单薄。
世有刑人不娶:他祖父戴枷流放,死在路上。
乱家之女不娶:万岁爷亲口御旨,崔家长房蔑君之罪。
逆家之女不娶:崔家犯上……
"崔君琢,你看看你自己的条件,品品你在婚嫁市场内的份量,你配跟我瞪眼睛吗?”
“我是太守之女,手握十万骑兵,你……”
乔瑛上下打量着他,嗤笑,“五不娶!!”
崔君琢面沉如水,心中恶意暴涨,表面却冷静下来,声音平平淡淡的,他道:“世妹,我知晓昔日薄待你,你心中有气,但,乔、崔两家世代交好,请世妹看见往日情份上。”
“莫要任性。”
“我任性?”乔瑛拳头紧握,鹰眸里浮出抹厌恶。
崔家人……果然还是那么讨厌,骨子里带着那些傲慢和理所当然。
“你想知道什么啊?”她问。
崔君琢眉眼冷淡,“世妹进宫是何情景?万岁是如何下的旨?”
“圣驾没见我,连严森都没看着,就一个小黄门颁了道旨,然后,就把我打发了!”
乔瑛撇了撇嘴。
崔君琢眸光深邃,他沉吟片刻,“洛阳城内驻军仅有五万,世妹带着十万骑兵围城,严森心有顾及,不敢跟你碰不碰,却又不甘心轻易放过我,所以,下了这道旨……”
阉狗断他后路。
“你为何不拒绝?”他拧眉追问。
乔瑛捏着下巴,看了看他,半晌,突地冷冷一笑,眉眼凌厉,“崔君琢,你要搞清楚,是你们崔家犯事,被满门抄斩,我是来救你的,是施恩于你,不是我欠你的。”
“你这种语气,真的非常让人讨厌!”
她的拳头又痒了。
“那世妹的意思,是真的想迎‘娶’我?”崔君琢握拳,俊颜微冷,“你曾直言,婚约取消,又说我是‘五不娶’……”
“我是不想跟你扯上关系,但万岁爷下旨了,我有什么办法?”乔瑛挑眉邪笑,肆意飞扬,“况且,嫁跟娶还是不一样的!”
“我嫁你,是嫁到家族凋零,夫君厌恶,族人鄙视的婆家,但你嫁我,我却能‘娶’到个相貌俊美,名声清贵的状元之才。”
“你还能替打理后宅,传宗接代,教养儿孙!”
“想想其实也还可以。”
她摊手,笑的邪气,“君琢,对我来说,这桩婚事,已如鸡肋,娶不娶你,两可之间!”
“你不想嫁我,就自己想办法,但,如果你妥协了,想进我后宅,那看在两家情份上,我会给你一副好聘礼的。”
“你!”崔君琢那样深的心机,都被激的变了脸色,眼底的阴鸷和狠辣显露出来,他脸上流露瞬间的杀机。
乔瑛像看见了,又像是没看见,仅是冲崔君琢挑衅的笑笑,随后,转身大步离开。
昔日憋屈,今天一朝散尽。
崔君琢做她赘婿……
哈哈哈,真他娘的痛快!!
——
乔瑛扬长而去,屋外,崔四和崔六见状,连忙回到屋中,快步跑到崔君琢面前,刚想询问。
“乔瑛,你辱我至此,日后,我必杀你!!”
崔君琢暴喝。
第6章 你要听妻主的话
离开观梅院,乔瑛笑容满面地回到玲珑阁,她的唇一直勾着,心情很是愉悦。
能把崔君琢那个伪君子气得跳脚,出了这几年在崔家受的窝囊气。
乔瑛感觉神清气爽,歪斜坐在软榻上,她鹰眸都明媚了。
石竹小心翼翼凑过来,“那个,姑娘,你真要崔大郎入赘啊!”
清河崔的长房嫡长,‘竹心玉骨’崔君琢嫁自家姑娘,她,她怎么有点不敢想象呢!
“得了吧,石竹,就崔君琢那清高虚伪的样儿,我娶他是嫌命长吗?“乔瑛嫌弃撇嘴,“我怕他半拿刀捅死我!”
“那,那你刚刚说要备聘礼!”石竹瞪眼。
乔瑛耸肩,“激他,让他给好处‘赎身’啊!崔相入内阁二十年,崔族长又生财有道,有这样的父亲和祖父,崔君琢手里怎么可能没东西?”
"钱?权?兵马?粮草?我哪样都不嫌弃,分我一半,放他自由,不过分吧!"
“但,但那是圣旨啊!”石竹瞠目结舌。
乔瑛不以为然,“圣旨能管到百姓被窝里吗?真遵旨,假成婚,堂拜完,我放他回‘娘家’,没什么不行吧!”
“他得听妻主的话!”
她大笑着说。
石竹:……
莫名觉得,姑娘说的挺有道理。
——
崔家诸事已了,乔瑛不愿在洛阳这个是非之地久留,点齐兵马,她准备回转并洲。
乔二老爷携夫人出城十里送侄女。
三人非常默契的没提乔环挨打之事。
二老爷夫妻握着乔瑛的手,“好侄女儿,可惜不能多留你几日,咱们都没亲相够呢!”
“二叔,二婶,下回有机会,瑛一定再来叨饶。”
乔瑛依依不舍,翻身上马。
“整军!”
李参将挥动令旗,咆哮大喝。
数十偏将领着各自的队伍,整齐划一的前行,官道之上,威威赫赫,狼烟滚动。
乔二老爷站在高处,瞧着漫天遍野,勇猛悍勇的骑兵,抹了把冷汗。
“万岁爷把崔君琢赐给瑛儿做赘婿,瑛儿不会出嫁,留守家中,必然要跟表妹……呃,跟嫣夫人争斗,大哥膝下男丁,皆出自嫣夫人,司马只生三女,这要是斗起来!”
他噎声,满面苦涩,“大哥再难安宁。”
乔二夫人冷眼看他,面上未语,心里冷笑。
大哥先背叛嫣表妹,后骗娶司家夫人,享齐人之福,妄权色皆收,活该如今倒霉!
并洲,真是要热闹了!
——
洛阳城离并洲有两千里,快马也需一个月,乔瑛为救崔家奔波而来,已是人疲马乏,眼下回转,倒是无需太赶。
对经年‘长’在马背上的乔瑛来说,这个行军速度,几乎等同游玩,但崔君琢就不一样了,他是洛阳贵公子。
善谋略,断乾坤!
却不会拳脚。
如此行军,对他完全就是折磨,几天功夫,不说奄奄一息吧,也……
“姑娘,白军医禀报,说是崔四向他讨要跌打散,洗衣娘也说,崔家人送出的换洗衣服上有血。”
“亵裤里最多。”
傍晚,大军驻营时,石竹凑到乔瑛身边,幸灾乐祸的禀告。
乔瑛挑眉,心念一动,“崔君琢也一样吗?”
“姑娘,他的最多!”石竹偷笑。
“哦~”乔瑛玩味的挑眉,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她对崔家很有些心结,不涉及生死,但也乐得看他们倒霉!
“石竹!”她蓦然起身。
“哎,姑娘有何吩咐?”石竹一怔。
“拿上我的伤药,咱们看热闹……不是,当好人去!”乔瑛甩袖,大步向前。
——
大军中央,燃烧的篝火堆上,架着热水。
崔六郎跪坐地上,舀出一瓮递上前,“大哥,用些吧。”
崔君琢俊美容颜疲惫,倚坐在树前,他伸手接过,咽药似的咽了几口。
此番回并洲,因是行军,乔瑛只备下两辆马车,都给崔家女眷用了,他、崔四和崔六只能骑马。
挺遭罪。
从不曾急行军的人,突然一天八个时辰长在马背上,他们的腿内和臀侧磨皮见肉,血液跟亵裤粘连,晚间褪下衣物的时候,能把皮肉扯下一大片。
“咱们在天牢时,都没受这样的活罪。”一旁,崔四恨声跺脚,结果动作太大,扯到伤口,瞬间疼得表情扭曲。
“大哥,反正严森那阉狗已经放了咱们,咱们为何还要跟那杀猪,咳咳,乔瑛去并洲啊,倒不如找个机会回清河,或是阿什部,好图谋大事!”
“何必受个娘们的气?”
他呲牙咧嘴地骂。
“走?”崔君琢掀眉,神色奄奄,眸内却蕴藏精光。
“对啊?不走,难道真给并洲蛮女做赘婿,她也配?”崔四嚷嚷,满眼鄙夷。
入赘!
两字入耳,崔君琢原本苍白的脸色,蓦然变黑,他握紧拳头,内心告诫自己。
小不忍则乱大谋。
严森意图未明,清河崔家内斗不止,祖父在世时,曾狠狠得罪过外戚刘家,十万铁骑,是他目前安身立命的依仗。
哪怕到了并洲,需要他关注的也是太守乔渊那个老狐狸,而非刁蛮肆意,不通人事的乔瑛!!
她,她……
他怎么看见乔瑛走过来了?
崔君琢眼尾猛地一跳。
乔瑛带着石竹,慢悠悠的靠近,她鹰眸微扫,瞧见崔君琢身侧,坐着几个眼生的大兵,以围拢之势,隐隐把他护在中间。
哦~
后手吗?
她勾唇一笑,当做没看见似,走到崔君琢身侧,直直据坐下来,长眉一挑,“喂,听说你受伤了?”
崔君琢眉心跳着,看她那不规矩的腿,强压想管的冲动,“无妨,只有些不适急行军罢了。”
“我知道,你从小就是文人嘛,崔相也把你当成谋主培养,身手差点也没什么,反正你嫁我后,也不需要劳累。”
乔瑛语气调侃,却不带嘲讽。
崔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乔瑛恍若未见,依然笑着跟崔君琢解释,“洛阳附近是严森的地盘,咱们不好久留,太危险了,你先忍忍,出了洛阳境就好了。”
“至于你的伤,不善骑射的人,突然急行,是会有些损伤的,我这里有惯用的伤药,药性温和,效果比军师那的强,你用我的吧。”
她从袖内掏出瓷瓶递出去。
崔君琢沉默看着她。
篝火映照乔瑛的脸庞,橘黄色的波浪柔和了她凌厉的五官和气质,竟显出几分柔美来。
第7章 你的命,我收下了
乔瑛变温柔了?
崔四的眼睛都瞪圆了,整个就是一个不敢相信。
这并洲蛮女上回见他们,还喊打喊杀,要一鞭子抽死他,叫嚣让大哥入赘,怎么突然软和起来了?
他真的不懂。
倒是崔君琢,接过药瓶,他面色淡淡,眼底隐有嘲讽之色。
打一鞭子给个甜枣?前次入赘事羞辱了他,此番就来示好,如此的‘恩威并施’,真是粗糙到极点。
也亏得乔氏能用出来。
他冷笑着把药接过,刚想说些什么,突地,就见对面乔瑛面色一凛,凌厉鹰眸如星空般明亮,直直投射向左侧密林。
“谁?”她大喝出声。
崔四崔六一悸,茫然转头。
“怎么了?”崔君琢敏感察觉不对,脱口询问。
但话音未落,就见密林阴影处,冲出二、三十个黑衣黑甲的人,他们身形高大,脚步却是极轻极快,几乎是眨眼间,冲到崔君琢身前,袖中闪出匕首,朝他面门刺来。
崔君琢瞳孔收缩,一个晃身,狼狈避开。
“大哥!”
一旁,崔四和崔六惊声,急步朝崔君琢奔来,想要营救他,但那三十余黑甲人,却早有预料般,四下分散。
十人去围崔四和崔六。
五人追杀崔君琢。
剩下那二十来个,居然冲乔瑛来了。
“刺客吗?”乔瑛扬眉,手握钢鞭,刚上树梢的月光映出晕白的光圈,照映在她脸上。
鹰眸锐利,漠然如寂。
她抽出钢鞭,跟黑甲人交上手,过了两招,她就感觉出来,这些人并不想杀她,只是准备拦她一拦。
他们的目标就是崔君琢。
“跑到我面前杀我的人?你们当我死了啊!”
乔瑛突的冷声,像带着冰茬子,身形一晃,不知怎么走的,就穿过阻拦她的黑甲人,悄无声息来到了崔君琢。
彼时,崔君琢被五个黑甲人逼到绝境,匕首直直冲他胸膛扎来。
他长睫微颤,按住袖箭,准备冒险出手。
突地!
一股大力从他背后袭来,柔软的手拎住他的衣领,猛地将他往后拖,匕首擦着他的发丝而过。
“你的命,我收下了。”
乔瑛漠然声音响起,随后,竖鞭如剑,朝着黑甲人脸上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