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师太韩绣娘,永安帝和谢皇后的二、三事,也都被扒的干干净净。
老百姓们不懂政府,也不明白权衡,可他们有最朴实的三观。
“富贵了,看不上原来陪着吃苦的媳妇,硬逼着出家,娶小妖精了。”
“做孽啊。”
“丧良心。”
“不要脸,咋能这么对原配哩~”
皇家的那块遮修布,彻底被扯掉了。
曲昌公主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同情。
“可怜见的,生母娘被赶走了,亲爹娶了小妇,有后娘就有后爹,公主肯定过得不好!”
“对,人家是仙子下凡哩,她过的不好,老天爷可不是要罚咱们?这几年又是水又是旱,还闹了蝗神爷爷,肯定是因为仙女公主。”
“蝗神爷爷也是虫子仙,说不得跟仙女公主认识,来给出气的。”
百姓们的思维非常开阔。
也算是病急乱求医。
民间,开始有曲昌公主的神像了。
洛阳城,也乱了起来。
——
镇远候府,院内。
乔瑛坐在凉亭里,听着墙外车轮滚滚的声响远去。
那是各地州府‘进献’神迹的牛车。
王如凡跟她相对而坐,手里握着茶杯,感慨着道:“今天,这是第三回 了吧。”
“第四回 ,清晨,天刚亮的时候有过一次。”乔瑛补充,鹰眸明媚,她道:“从一半个月前到如今。”
“47天,69次‘神迹’。”
“47天,传遍九州,曲昌公主被捧成了仙女。”
“四大世家,果然厉害啊。”
崔君琢一个‘弃子’,都能调动这么多人手,做下这样大的事来。
整整四州之地。
三十多个城。
四十多个县。
全都出现神迹了,还要那么多人看见,还要传播开来,甚至要控制舆论,这究竟有多难,需要我多少人力物力?
曾经在并州一地,传过乔玺坏话的乔瑛,心里太清楚。
“看来,我曾经判断的君琢出八成力助我,留两分余力自保,是太自大了,看看‘神女’这个阵仗,啧啧啧,对我,他怕连了一成力都没出上。”
“真是,真是……”
说不出嫉妒,还是震惊好了。
乔瑛抿唇,狠狠灌了壶茶。
“他是男子,从小被培养的,老崔相和崔大人临去前,也肯定把遗泽都留给他了,自然跟我们不同。”王如凡垂眸,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她是王家嫡脉嫡出,父亲疼爱,弟弟们恭敬,又因维持王、谢两家联姻,更得几分尊重。
她一直觉得。
她不比族里任何男子差,爹娘看她,也比看弟弟们重要,然而现下……
瞧着崔君琢一个放逐之人,都能拥有这么大的能耐。
王如凡……
第165章 她又不是盟友,算计怎么了?
富婆姐姐心里不平衡了。
家族对她不薄,父母也疼爱她,她的嫁妆,她名下的财产,完全称得上富可敌国。
权、钱、权、钱。
有权就有钱。
王家的权势,王如凡根本没摸着。
男女终归有别。
哪怕父母,哪怕疼爱,都会区别对待。
王如凡深深吸气,压下心头不平,由衷感慨道:“崔公子弄的这手,是真阴啊,曲昌公主算是被他架起来了。”
“百姓们把她奉若神明,她的知名度,比万岁、皇后和太子都高,所有人都盼着她能‘兴盛’,从而带来‘天下安’。”
“日后……”
“她兴盛了,天下却不曾安,那……”
老百姓能把她捧起来,就能把她踩下去啊。
“她是帝女,不管如何都有万岁爷给她兜底,这回的‘满天都是祥瑞’,换个别人,哪怕是皇子,都会引得万岁警惕,保不齐命都丢了。”
“也只有曲昌公主,能够火中取栗……”乔瑛叹声,鹰眸流转,她低语,“现下,咱们就得看她的应对。”
“她能不能从中,获取最大的利益,初封能得个多大的官儿!”
至于日后,她是否会被百姓反噬~
互相利用的关系而已,又不是盟友,跟乔瑛有什么关系呢?
她抿唇,弯了弯眉眼。
——
曲昌公主府。
孟子仪和柳从阳坐在榻前,小脑袋跟着曲昌公主左右摇晃。
曲昌公主冰雪的面容带着急躁,衣摆冽冽,她从屋里左边,快步走到右边,又从右边转回,飞一样回到左边。
她在屋里来回转圈。
时不时的,踢飞阻挡在前方的障碍。
包括,且不仅限于茶几、小凳、香炉、冰盆……
她踢的满地都是冰块。
须白急匆匆走进来时,一脚踩中,“我的天啊!”她大叫,差点摔了个‘老太太钻被窝’。
幸好柳从阳离的近,直接拽住她胳膊。
须白心惊胆颤的站稳了,瞪圆眼睛高声,“这怎么回事?谁往地上撒这么多冰?”
她这个身高,这个体重,摔一下是闹着玩的吗?
“那个,是本宫急了,不小心踢翻了冰盆子。”曲昌公主抿唇,讪不答的嘟囔了声,随后,就急急问她,“怎么样?须白,父皇是怎么回应的?”
“他答应让本宫进六部行走了吗?”
四州传来‘神迹’后,乔瑛那边,就给她传信过来,可以‘操作’了,曲昌公主自然乘胜追击,让麾下小官进了本奏折。
内容婉转,意思直白:曲昌公主乃嫡出嫡长,状元之才,又是‘福仙’,跟天下相连,自然跟凡间女子不同。
她的待遇,不该类比公主,反而应该跟嫡皇子相同——方显帝王对天下的重视。
这本折子,是昨日上奏的,经过内阁六部,传至永安帝御前。
按理,永安帝如果想接的话,今晨应该跟文武百官商议。
“……万岁爷留中未发。”须白揉着闪到的腰,小粗眉毛拧着,语气有些缓慢,似乎在思索着永安帝此举的含义。
孟子仪和柳从阳也抿着唇,垂眸沉吟。
倒是曲昌公主,冰霜脸庞瞬间染上怒火,“留中不发?”
“父皇是什么意思?”
“我都做到了这种地步,他还要拦着我吗?我又没要求别的,不过是想跟普通皇子有一样的待遇,成年后六部行走,择一职位,替母后撑腰而已,他偏不让?说什么没有前例,朝臣反对,百姓惶恐!”
“牝鸡司晨,不是正道。”
“如今,百姓们已经能接受,甚至盼着我好,有了民心,六部也说不出什么来,父皇为什么还不愿意?难道是怕我伤了他的儿子?”
“他要压着我,替太子铺路吗?”
“偏心,他太偏心了,我,我找他评理去!”
曲昌公主恼声,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气冲冲地往外走。
须白一见,小胖身体敏捷非常,一个箭步拦着住她,“公主,你急什么?事缓则圆,急则生燥!”
“万岁留中不发,又没直接否了,机会尚存,你这样莽撞进宫质问,激怒万岁,反到会把事情搅乱了。”
“父皇,父皇!”
“是父,更是皇!”
“你跟万岁爷耍脾气,使性子,是会让他觉得你还是小孩子,不懂事,没有威胁性,但也要有度。”
“凡事,过犹不及。”
“况且,眼下你是要求官,更该让万岁爷看见你稳重谨慎的一面!”
“你还进宫找万岁算账,小心你算一回,就把七分当官的希望,‘算’成一分!”
须白沉声。
语气三分无奈,三分担忧,四分兴奋。
王如凡能看出‘曲昌兴,天下安’的弊端,须白也不例外,她心里是担忧的,但……眼下的机会太难得了。
自从静安师太被迫出家,公主就开始筹谋出仕,给母妃撑腰,千般手段,万般算计都用上,连状元都考了。
依然徒劳无功。
如今,好不容易有希望了,她们谁都不想放弃。
“这件事交给我吧,我来操作,公主不要沾手,待等时机成熟……”须白垂眸,黝黑的小脸蛋上全是慎重,“自有公主跟万岁纠缠的机会。”
——
别看曲昌公主别的不行。
平生两件事做的极好!
第一:读书。
古往今来少见的真才女,十四岁考中状元的人,往上翻五千年,都寻不出几个来。
第二:随和。
是的,没有看错,曲昌公主的优点,的确是随和。
她对亲近的人,确实相当的随和,严森一个太监,随便甩脸子给她看,须白区区从臣,也能指天骂地,在她面前跳脚。
甚至指责她。
对此,曲昌公主从没恼过,反倒会先服软,赔笑脸道歉。
相对来说,她是个‘礼贤下士’,脾气‘软弱’的主公,可惜,她这一面,针对性太有限了。
一般人看不见。
当然,永安帝是例外,休弃亲娘,迫人家出家的爹,闺女怎么怨他都是合理的……
曲昌公主听从了须白的建议,安静等待着。
三天后。
文武百官,开始大规矩地上折子,弹劾曲昌公主‘怪力乱神’、‘不自量力’、‘妄自尊仙’、‘图谋不轨’……
第166章 一群臭狗屎,少理他们啦
短短七天的时间,内阁接到了四十多封弹劾曲昌公主的折子。
各种罪名都有,360度无死角的批判她。
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曲昌区区女子,不会有那么大的福分,国有太子,那是未来的帝王,要说天上有神仙下凡,也应该对应在太子身上。
公主算什么?
一个女人。
一个生母出家,嫡出身份都存在疑问的女人!
她也配跟‘天下安’扯上关系?
奏折里隐晦,婉转的表达了这种内容。
永安帝:……
很生气!!
他气的眼睛都立起来了,满脸的飞眉毛,气势汹汹坐在东暖阁里,‘啪啪’拍桌子,“放肆!!”
“大胆!!”
“一群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曲昌是朕的女儿,是我们元家的娇客,朕对她时,尚且要让上七分~~”
她怼朕,朕都不好回嘴。
“你们呢?你们算什么东西啊?区区臣子下仆,胆敢贬低朕的女儿?”
“她是龙女,是天下最尊重的帝姬,是朕最疼爱的公主,说她没有福分?说她不配?”
“她不配,你们配?”
“她没福分,你们有?”
永安帝咆哮,直接把一捧折子全摔到地上,狠狠啐上几口也没解气,又起身上脚去踩。
明黄绸布奏折都踩出脚印来了。
御案下。
乔瑛静静坐着,眼看着‘天下共主’龙颜大怒,咆哮喝骂,把殿内的太监和宫女吓的齐齐跪下,小脸惨白的。
他们都不敢请罪。
只缩着脑袋,五体投地,瑟瑟发抖。
怕的厉害。
乔瑛:……
她也含糊!
那是皇帝啊。
万圣之尊,一口定人生,一语断人死,整个大元朝万万人之上,无人之下的存在,他在咆哮,他在暴怒,他在摆出一副要把所有人抄家灭族的姿态。
乔瑛怎么可能不害怕?
她心脏‘呯呯’乱跳,腿肚子都有些转筋了,然而……
“万岁爷息怒,何苦跟这些酸儒计较?”深深吸了口气,掐着大腿,强迫自己声音平静,乔瑛起身,缓步走上前,俯身捡起地上的折子,随手放到御案上,她笑言,“他们骂他们的,万岁想听就听,不想听,直接贬官除爵就是!”
“气着龙体多不值得?”
“嗯?”
不同以往暴怒时劝他的声音,吸引了永安帝的注意,他赤红眼睛转过头,“贬官除爵?”
“你让朕‘因言处罪’?”
古来今来的明君,都是能听进臣子建议的,哪怕臣子当面指责,甚至是不恭,只要言之理,开明宽宏之君,都要谦虚接纳。
正所谓: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
谏臣,就是帝王之镜。
明君,可不会让臣子‘因言获罪’。
“那哪能呢?”乔瑛闻言,眉眼微弯,也没害怕,到是笑盈盈的,“万岁爷,那些官员参的要是您,您帝王之尊,胸怀四海,自然不会跟他们计较,然而……”
“他们参的是公主啊。”
“公主是内廷女眷,帝姬之尊,有无福气?轮的着他们嚼舌根子?”
“公主能投生成万岁爷的孩子,就是天下最有福气的女子了,万岁爷的女儿,是仙子下凡又怎么样了?”
“君权天授,万岁爷是天之子。”
“公主自然就是仙子,她昌盛了,天下安定了,有什么不对?”
永安帝耳尖微动,眼里的烦躁多多少少去了些。
他把目光投向乔瑛。
御案一侧,严森见永安帝被劝住了,就把冲到喉头的话压了下去。
他不打算插嘴了。
安抚永安帝和昌曲公主这对犟种父女,天天‘灭火’也是很累的。
偶尔有人能帮忙,感觉不错。
严森垂眸不语。
乔瑛暗自咽了下口水,握拳在帝王注视下,装作从容不迫,“万岁爷,按臣的意思来看,您啊,根本用不着那么生气,那些弹劾公主的奏折,那几个御史,他们根本就是在放屁,说话做事前后矛盾!”
“您理他们做什么?”
“前后矛盾?”永安帝挑下眉头,好奇让他怒火渐息,“此话怎样?”
“你觉得那些酸儒参的不对?”
“自然不对了!”乔瑛理所当然地道:“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眼下天下祥瑞之事,公主不曾参与,都是老天降下的。”
“他们参公主干什么?有本事搬石头砸天啊!”
“又说公主无福,诋毁皇族,在皇室无错的情况下,以疏间亲,以卑犯尊,他们还说公主牝鸡司晨,简直可笑?”
“公主‘司’什么了?被百姓们真心夸几句,难道成了错处?况且,公主是内廷女眷,他们要是真觉得公主不该跟前朝有瓜葛,也该私下上折,请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教导。”
“当朝奏本,这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