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董西希的指导下,这一次的豇豆焖饭焖得很好,加上一个炒茄子,一个凉拌卤牛肉,晚餐尚算丰盛。
但吃饭的时候出了点小插曲,董西希问有没有公筷,梁熠一听脸色变得很难看,直接说没有。然后董西希就拿筷子在盘子里划了“三八线”。
这下某人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给你多分了的。”董西希弱弱地说。
因为这件事,梁熠从吃饭到洗碗都没跟她主动说过一句话,收拾好厨房便一头钻进书房。
外面天彻底黑了,雨势小了一点,但依然在下,董西希觉得有点冷。
她呆在一楼客厅不知所措,并且越想越委屈。她是客人,今晚要睡哪里,难道不该主人安排吗?就算要让她睡客厅,好歹给她拿床被子吧!
外面凄风苦雨,心里拔凉拔凉。
这就是董西希现在的心境和境遇。
但她又不想上去找他。
熬到晚上八点多,她蜷在沙发上都快睡着了,才听到楼梯方向的脚步声,但没搭理。
看她蜷缩在沙发角落里,梁熠心中一惊,他以为她至少该在这边玩手机或看电视。
他快步走过去,语带责备:“怎么睡在这里?困了不知道叫我吗?”
“我以为您不想理我。”董西希低声嘟囔,鼻子有点难受,就像是没盖被子吹了一晚上冷气的那种感觉。
梁熠气得站在那里喘粗气,刚才他确实不想理她,但那并不代表他真的会不管她。她平时不是很聪明吗,这种时候扮什么绝世小可怜?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冷声问她今晚想睡哪里,一楼是他爸和保姆的房间,她可以选二楼或者三楼。
董西希毫不犹豫地选了三楼,因为他就住在二楼,睡在他隔壁会有点怪怪的。
梁熠带她到三楼客房,从柜子里拿出洗好的床单、被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三分钟就换好了,连边边都抹得服服帖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军训教官。
董西希有点惊讶,她以为会做两道菜已经是他这种大少爷的极限了。要是往常她大概会八卦几句,可是现在两人这样不尴不尬的,还是闭嘴为妙。
铺好床,梁熠又去卫生间的柜子里给她拿新的洗漱用具。一切安排妥当,走的时候他回过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开口,转身离开。
董西希泄气似的倒在床上,一整天都过得乱糟糟的,她身上又累又痛,心里也不爽快,脑子里更是飘飘忽忽的。现在她甚至有一种自己马上要大病一场的感觉。
她吸了下鼻子,好像是有点鼻塞。
“哎,我太难了。”她苦着脸低声嘟囔,然后调整心情,拿起手机在关爱长辈群发了一条语音:“我刚刚才回到家,工作一天累死了,要早点睡,一会儿谁都不许打扰我哦!”
刚发出去,便听门口传来敲门声,她猛地坐起,“请进!”
梁熠拿着一叠衣服和一瓶伤药进来,把衣服递给她,“没穿过的,将就一下。”
然后放下伤药,“好好休息。”说完走了出去。
甚至没有一点帮她擦药的意思,有他这么怠慢客人的吗?待确认脚步声渐远,董西希唧唧歪歪道:“一天生八遍气,什么人呐这是!”
她抖开睡衣,真的有被过大的尺寸惊到,不会是他的睡衣吧?
董西希一阵尴尬,虽然没穿过,但是……
不过她并未纠结太久,毕竟现在也没别的选择,最后还是拿着这套过大的睡衣进了卫生间。
夜里,雨声一直没停过,不断在她脑子里回响,扰得她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甚至能感觉到额头和小腹的疼痛。
后半夜气温又低了些,她蜷缩在被子里,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寒,梦里小偷从三楼通往露台的门溜进来,带着满身湿冷的水汽出现在她床头,冲她邪恶地咧开嘴。
她猛地惊醒,在黑夜中瞪大了双眼。小偷的模样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甚至有点怀疑那到底是真的还是做梦,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又闭上眼睛,蜷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过了一会儿,屋里没有动静,她才敢确认刚才那真的只是梦。待紧绷的神经缓过来,她发现自己身上全是冷汗,连手指尖都是凉的。
身下似乎也湿湿黏黏的,突然间,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她该不会……
她赶紧按开床头的台灯,掀开被子一看,果然……
起身下床,看看床上大片红色的痕迹,再扭头看看睡裤被弄脏的地方,董西希急得眼睛都红了。
弄脏了人家的床单,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会这样嘛……”她急得直跺脚,听到嘶哑的声音的那一刻,才发现喉咙痛得厉害,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她,这是感冒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倒霉过。
但很快她就会发现刚才的论断下早了,因为她翻遍了自己的包包,里面一片卫生棉都没有了。
这都不是屋漏,根本就是房子都塌了啊!
身下湿粘的感觉简直是个噩梦,小腹的抽痛也一阵赛过一阵,而倒霉的她此刻却毫无办法。
这一刻仿佛全世界都在跟她作对,老天爷好像要跟她不死不休,她心里又急又气又委屈,终于忍不住嘴一撇,哭了出来。
第69章
◎你凶什么凶啊?都怪你!◎
董西希背靠床沿, 抱着膝盖坐在地板上,哭得一抽一抽的。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倒霉,她弄脏了人家的床, 弄脏了人家的裤子, 还把屋里弄得像是凶案现场,明天要怎么跟人家解释?
她真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了,这样明天就不用面对他惊愕又嫌恶的眼神,也不用忍受连卫生棉都没得用的窘境。
可是……可是这里没有地洞啊,她怎么会这么惨,她一定是天下最衰的倒霉蛋吧。
哭着哭着,她似乎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好像还有人叫她的名字。在意识到那个可能性后,她突然觉得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了, 她不敢想象梁熠要是看到这幅凶案现场后会是什么表情。
她甚至都不敢再哭出声,只能把头埋在臂弯里,双肩随着啜泣的频率微微抖动, 眼泪唰唰往外淌。
门外的梁熠忽然间连哭声都听不到, 更加担心,转动门把手, 发现根本没锁?
他赶忙开门进去。
进屋后一眼看到床脚地板上蜷成一团的小小身影, 飞奔过去。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你出去……”董西希没抬头,声音嗡嗡的。
梁熠一听她声儿都变了, 嘶哑得不像话, 急道:“额头抬起来我摸摸看, 是不是感冒了?”
董西希哪里肯, 将他伸过去的手一把推开, 哭着说:“不要你看, 你走。”
如果只是感冒,有什么不能给人看的?梁熠敏锐地察觉到还有哪里不对劲,问她她又不说,只好起身准备出去拿体温枪。
结果刚站起来,便看到床上那一抹红。
他愣了两秒,有点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了。
他一个大男人,主动问这种问题确实会有点尴尬,但一个女孩子客居在别人家,发生这种事肯定很无助。
“是……生理期吗?”他重新蹲下,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没关系,这很正常,给你换个房间好不好?”
“呜呜呜不好……一点都不好……不要你管,你走开……”
“地上凉,先起来好不好?”梁熠想把她拉起来。
“不要你管!”董西希抱着膝盖不松手,扭着肩膀把他甩开。现在她什么都不想说,只想让他赶快消失。
“我不管谁管?”梁熠急了,“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倒是跟我说啊,现在是任性的时候吗?”
说着又探出手背去碰她露出的小半截额头。
“你凶什么凶啊?都怪你!要不是……要不是你非跑这种鬼地方来,我怎么会这么倒霉?”董西希抬起头,伸出两只手在他身上一阵乱打。
她哭得小脸通红,边打边骂,嘶哑的声音偶尔被抽泣声打断,一句话断断续续、含含糊糊,根本听不清。
梁熠就蹲在那里让她打,好一会儿才终于将她骂骂咧咧的话重新组装成句,她说她额头痛、肚子也痛,被子不暖和冷死她了,卫生棉也没有了丢死人了,床头还站了个小偷要把她偷走拿去卖掉。
这么听着确实再没有比她更惨的了,梁熠心疼得不行,捉住她冰凉的小手握在手心,哈气给她取暖,“好了,知道了,是我的错。你先到床上去,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董西希怎么肯听话,她就像是终于找到欺负自己的罪魁祸首,不依不饶地把气都撒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既然他说的话不管用,那便不说了。梁熠掀开被子,一把将人抱起,囫囵塞进被窝里。
“你干什么啊?”董西希挣扎道。
男人用被子将她按在床上,看着她满脸的泪痕,“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董西希抽噎着偏开头,她信任他个鬼,他能代她痛还是能帮她变出一包卫生棉啊?
现在讨论这些又有什么用,梁熠叹了口气,拿起床头的遥控器给她开了空调制暖。
“老实呆着。”
可能刚才哭得有点缺氧,也可能是真的感冒了,董西希的脑子现在有点懵,不大能思考。梁熠走后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真就裹着被子老实呆着了,时不时抽泣一声,在心里问一句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意思性地响了两下。梁熠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干净的睡衣,还有一大包印着小宝宝的东西。
“我姐不常过来,你看这个行不行?”
董西希被迫看了一眼塞到自己跟前的东西……
纸尿裤?准确地说应该是拉拉裤,大宝宝穿的那种,跟女孩子生理期晚上用的安睡裤差不多。
“你看今晚能不能先将就一下,半山腰的民宿基地有小卖店,明天天一亮我就去给你买。”
董西希打了个哭嗝儿,“你……你出去。”
她湿漉漉、圆溜溜的漂亮眼睛转了转,表情就像刚得了片生菜叶的小仓鼠,可能有点高兴,但又高兴得很勉强。
梁熠总算松了口气。还好前不久他爸带小研来住过两天,否则他就真的只能拆被子给她现做了。
“我去给你弄点暖和的东西。”梁熠说完转身出去,轻轻带上门。
董西希抱着拉拉裤和干净的睡衣裤进了卫生间,稍微冲了下澡,将自己打理好,虽然身上还是哪哪儿都不舒服,但至少不用脏兮兮的了,也算是残血复活。
出来后,床单和地板上的痕迹将她臊了个大红脸,她差不多已经有十年没有经历过这么惨的生理期了。
关键这次还是在别人家里,这叫什么事儿啊。
她懊恼地拉扯着床单,想要将床单弄去洗,但似乎全身的细胞都在抗拒劳作,身子一阵一阵地发寒、发软,仿佛下一刻就要栽倒在这里。
“那个不用管。”背后出现梁熠的声音,“我带你去别的房间睡觉。”
董西希“哗”地一下拉过被子将床单上的痕迹遮住,又羞又气:“你好烦啊,你出去!”
“你感冒了,必须要好好休息。而且你知道现在几点吗?”梁熠走过来,看她又只穿着单薄的睡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么大人了怎么这么任性?”
他不由分说将人打横抱起,大步往外走。
“你干什么,放开我!”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董西希吓了一大跳,想要推开他,但身上没什么力气,好像连骨头都是软绵绵的。
“你听听自己的声音都成什么样了?”梁熠一脸严肃,装得很凶,但语气中满满都是心疼。
董西希实在挣扎不动了,耷拉着眼皮,任由他抱着下楼走进另一个卧室,塞到被窝里。
他拿起旁边桌上的半杯热牛奶递给她,盯着她喝掉,又让她喝了两口温水漱口。
董西希可能有点烧糊涂了,他说什么都照做,最后迷迷糊糊缩进被子里,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九点多,外面霸道的秋雨还在哗啦啦下,董西希听着雨声又在床上眯了一会儿,意识逐渐回笼……
“苍天呐……”董西希两只脚在床上一阵乱蹬,她恨不得在脑子里设置一个delete键,把昨天晚上那些糟糕的事全部都忘光光。
如果忘不了,就让她睡死在这里好了。
这么挨到十点,外面有人敲门,她装死没吭声。紧接着梁熠的声音响起:“醒了没?要是醒了就赶快起来,我要出去一趟。”
毕竟是住别人家里,董西希没好意思再赖床,洗漱好后却犯了难,如果穿昨天的衣服,屁屁那里会不会……有点明显?
实在没办法,她只能继续穿着宽大的睡衣睡裤。梁熠的睡衣都是保守的T恤款,外穿也没事。
下楼的时候看见梁熠正在门口换雨衣,尽管很不想跟他打照面,但人在屋檐下……
梁熠在门口换好雨衣,一转身,看见穿着大人衣服的小人儿半只脚黏在楼梯的最后一个台阶上,舍不得下来。
“过来。”他一本正经地对她打了个手势。
看他表情也不像要笑话自己的意思,董西希慢吞吞地走过去,说了声“早”。
难得看她不化乱七八糟的妆,干干净净,白白嫩嫩,漂亮得像是洋娃娃,只是气色不太好,少了点活力。对这样的董西希梁熠总是会不自觉地温柔一点。
他指着两公里外的一栋白色别墅,告诉她那里是山顶别墅的物业管理办公区,专门为山上这七栋别墅服务,包括安保。
“上山的所有路径都有监控,所以这里很安全,不会有小偷的,你不要怕。手机给我。”
董西希听话照做,梁熠拿到手机在上面一通操作,然后还给她。
“这是安医生的号码,上次到你家给你看诊的那个,你吃完早饭就给他电话,让他给你开点感冒药。药箱我放桌子上了,需要什么你自己找。”
看他跟安排后事似的,董西希有点担心,“你……你去哪儿啊,还下着雨呢。”
“给你买东西啊,下面的民宿一定有。”梁熠抖开雨伞,往院子里走,“放心,最多一个小时就回来。”
董西希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东西指的是什么,人已经走到大门口。
雨幕中男人的身影异常高大挺拔,或许还不够给她遮风挡雨,但至少此时此刻他脚下的每一步都是为她走的,这份心意她收到了。
正因为如此,她才更不能让他为自己涉险。
“不要!你不要去!”董西希着急大喊,“很危险的!”
“没事,我走惯了的。”梁熠回头,看她还站在那里,沉下脸责备:“外面冷,还不快进去。”
说完他转身继续往外走。
走惯了又怎么样,那段路蜿蜒崎岖,昨天大晴天她坐车上来都晃得快吐了呢,现在雨又这么大,哪是那么好走的?要是摔了可怎么办?要是摔了还没有人看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