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来喝茶的。”白漓泫然欲泣,“公海那个新闻是我让狗仔发的,照片也是借位的。对不起,你能不能放过我?我以后不敢了。”
“白小姐,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迟溪在她对面坐下,略叠起纤长的腿。
白漓咬着唇,瓮声瓮气地说:“我好几部要上映的电影都被下了,通告也被撤了,孟元廷要封杀我!求求你,我家里还有负债!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
迟溪不想评价什么,只是,对于孟元廷这种恃强凌弱、迁怒到旁人身上的行为还是颇为不耻。他什么时候在乎过自己的桃色绯闻了?
说白了是因为离婚的事情让他心情不爽,白漓只是一个发泄对象。
“白小姐,你应该去找孟元廷。”迟溪说。
白漓一个劲儿摇着头:“他不肯见我!迟小姐,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帮不了你。”迟溪站起来,不打算跟她在这儿废话了,“恕我直言,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白小姐,如果你一开始没有爆料造谣,自然也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了。而且,其实这两年港城的影视市场已经大幅度萎缩,在港被封杀也没什么,我建议你往内地发展,也许会比现在更红。”
“唐婉,送客。”
离开休息室时,唐婉就过来了,在她耳边嘀咕道:“您别听她胡扯,我朋友前两天还看到她跟孟公子在一起吃饭呢,关系好得很。估计是孟公子那边许了她什么好处,让她过来哭,好让你心软,跟他低头呢。”
迟溪强行按捺住欲要抽搐的嘴角,不置可否。
要是真的,那只能说男人的脑回路异于常人。他凭什么以为她会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甚至是“情敌”跟他低头?
是她疯了还是他疯了?她看着很像普度众生的菩萨?
……
晚上有家宴,迟溪决定带迟嘉嘉回一趟老宅。
“去干嘛?一点都不想去,一张张讨人厌的脸。”迟嘉嘉黑着脸,任由她在自己身上鼓捣――换上新洋装、戴上钻石耳环、扎上比平日稍显成熟的马尾辫。
迟溪一点儿也不着急,边给她整理衣领边慢条斯理地说:“你不去的话,就叫星宜得了你外公的欢心了,小心以后逢年过节没有压岁钱。”
迟嘉嘉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去!绝对不能便宜她!”
迟星宜是迟中骏和大嫂钟美芬的独女,今年7岁,是迟嘉嘉的死对头。
嘉嘉长得好看,嘴巴甜又来事,在一众大少爷小少爷的圈子里很受欢迎,迟星宜便给她取了个“小狐狸精”的外号,恨得牙痒痒,迟嘉嘉却笑嘻嘻地回敬她“你是在夸我漂亮嘛?狐狸精总比长得难看好呀”。
气得迟星宜扬言要在圈子里让她混不下去。
可这么长时间了,迟嘉嘉混得很好,照样风生水起。
这些小辈的趣事儿传到迟浦和耳朵里,迟浦和开怀大笑,对迟嘉嘉更高看一筹,直说小姑娘初生牛犊不怕虎,像他年轻时候。
晚上6点,一家人聚在灯火辉煌的主餐厅吃饭,除了尚在国外的二哥迟中昱和五弟迟中齐,基本到齐了。
算得上真正的“家宴”。
“让你去中寰历练,你倒好,天天遛鸟斗狗。你能干点儿正事吗?”迟浦和冷声训斥迟中骏。
迟中骏不敢回嘴,但多少有些不服气:“人脉交际,我这也是为了公司发展考虑。”目光扫向一旁的迟溪,“倒是三妹,去美高不但没什么动静,反而终止了两项合作。这是唱的哪出啊?大哥可等着看你大展拳脚呢。”
其实迟中骏长得很英俊,完美继承了父母辈的优点,身高腿长又风度翩翩,只是,颧骨过高,让他的面相看上去不免有几分阴狠。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他这就不是大富大贵之相,迟浦和向来信奉风水命格――这也是他最近逐渐疏离大儿子一家的原因。
尤其是不久前碰到一位“高人”,直言大儿子的命格与他相冲,不可长期见面,他越发疏远迟中骏,重视迟溪和迟中齐,这让迟中骏非常恼火又无可奈何。
他怀疑这所谓的神棍就是迟溪和迟中齐联合找来的托,奈何没有证据。
那人神龙摆首不见尾,留下一字谶语就消失无踪了。
“好了,自家人,餐桌上别聊这些了。快吃吧,菜都凉了。”二叔迟浦山打着哈哈,手里筷子一挑,指了指满桌的珍馐。
气氛这才稍微缓和了些。
餐桌上他们也在闲聊,聊着聊着说起最近港城的某位大人物:“姓蒋,听说以前是蒋家的……就是那个蒋家呀,你们忘了?”
“他家当时落魄成那样,还跟咱们借过钱。”
“哎,当然没有了,谁愿意把钱借给一个孩子?那不是把钱往水里扔吗?”
“谁想得到啊,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那么多想巴结他的,排队都轮不到咱们呢……”
离开时,天上下起了牛毛细雨,微风里送来丝丝凉意。
迟溪让唐婉去打伞了,抬眼就看到迟中骏携着妻子女儿从不远处的廊下走过来。
迟溪站在原地岿然不动,等他到了近前才礼节式地对他点头:“大哥。”
迟中骏展颜一笑:“自家兄妹,犯不着这么客气。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对方是个什么货色,又何必遮遮掩掩在老头子面前演戏呢?”
迟溪面色都没有变一下:“大哥说的在理。”
迟中骏脸色蓦然阴沉:“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我!你弟弟是自己找死,这能怪我?”
迟溪淡淡说:“大哥问心无愧就好。”
都要走了,二婶查慧琳赶上来:“小溪,你等一下,我有件事儿……想跟你商量一下。”她说这话时还有些忐忑。
迟溪笑了笑说:“有话就说吧,都是一家人。”
她这才开口:“我过两天要去参加一个太太们的聚会,都是圈里一些富贵太太,可惜没有拿得出手的饰品。我听说你有一条S家的孤品项链,叫‘蓝湾之约’对不对?可不可以借我一下?”
迟浦山没有什么生意头脑,只在迟浦和给他安排的一家科技公司里当高管,二婶查慧琳手里自然也没什么余钱。
“蓝湾之约”是一条蓝紫色钻石项链,主钻重达38克拉,无暇切割,是两年前迟溪在苏富比拍卖会上竞拍得到的,价值2700万美元,是她送给女儿迟嘉嘉的生日礼物。
当然,这不仅仅是给女儿的生日礼物,那日她要结识一个当地极有名望的富绅,为了以示身家不菲不让对方看轻才咬着牙一掷千金,好在后来跟对方成功搭上线,并做成了一大笔生意。
如果是一般的首饰就算了,送给女儿的礼物怎么好借出去?
迟溪本想随口拒绝,可听说她是去赴“刘美贤刘女士”的约时,又改变了主意。
她记得不错的话,圣约翰中学的副校长就是这位刘女士的丈夫。而刘女士的哥哥刚刚升任司长,正是炙手可热。
迟嘉嘉明年就要读小学了,圣约翰中学是少数中小学一体的教育学院,在本地是出了名的教学质量高。只是,没那么好进。
迟溪欣然应允,并提出当日和她一道去拜访这位刘女士。
赴约那天,她穿得很低调,是一套米色的针织连身裙,只戴了一条珍珠项链,不压任何人风头。
宴会设在月湖公馆,迟溪到的时候,宴会厅里已经坐满人了。
刘美贤正低头打牌,她跟她说话时都不抬头看她一眼,显然是不太瞧得上她。
迟溪仔细想了想,自己并没有哪儿得罪过她,一开始也是不解,直到看到蒋毅提着一尾青鱼从侧门进来,直冲刘女士喊:“妈――”
走到一半又瞧见了她,喜不自禁道,“迟溪,你怎么在这儿呀?真巧。”
迟溪明白了,明白刘美贤为什么瞧她不顺眼了。
蒋毅这段时间有事没事总找她聊天,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谁乐意自己大好年华的宝贝儿子娶一个二婚带孩子的女人?
跟蒋毅是在一次家长会上认识的,其实他们并没有什么深交。
迟溪跟他客气地点过头,蒋毅就上二楼了。
正好此刻她手边的一位美妇打完了,扔了牌起身说:“不来了,玩不过你,连着输真没意思。”
刘美贤笑着推倒手里的长龙,眉飞色舞:“今天运气真不错。”
问了一圈没人再玩,她多少有点尴尬。迟溪就势在空位上坐下,摸起了牌:“我不会玩这个,只能凑个数,给大家博个乐子。”
刘美贤觑她一眼,倒也不好赶人了。
“你家先生可是风光了,我家那个,三十好几了还是老样子,以后可要指教一下。”斜对面的张太太奉承道,因胭脂涂得太红,笑脸如绽开了一朵粉绢花。
“他哪有什么本事,你太抬举了。”话这么说,刘美贤得意地扬起唇角,一推手里牌,“又胡了――”
扫一眼迟溪,“你确实是不太会啊。”
话语里不屑,眼底却是赢了的欣喜,起身摇曳着往洗手间去了。
她一走,桌上的风向立刻变了,周太太撇撇嘴说:“有什么可得意的!他们一家还不是靠她小叔子发达,真是小人得志!”
“哎,你小声点,这么多人别被人听了去。”她身边替她看牌的查慧琳搡搡她。
“我又没说错。就她家那个才行,木头一个,要不是……”话虽如此,到底是有所顾忌,后面的话低如蚊讷,只有她们二人听得清。
迟溪也早有耳闻。
这位蒋校长能这么快上位,据说是攀上了某位大人物,自此财帛开道、人脉通达,不用开口别人已经多给几分面子。
她们八卦聊得火热,坐在对面的赵小姐却一直垂着头摸牌。她是书香世家出身,不好搭这种腔。
周太太却抬下巴问她:“你和蒋先生是高中同学,你说呢?”
乍然被点名的赵小姐尴尬不已:“说什么?”
“别装蒜,前几天还看到你跟闻雪在电影院门口吵架。要是你跟蒋先生没什么,闻雪干嘛找你茬?”
“她看谁都像情敌!我跟蒋先生没什么,你们不要乱说。”赵小姐涨红着脸辩解。
两人都笑起来,或暧昧或调侃。
周太太还要打趣,目光忽的落在前方某一处,下意识站了起来:“蒋先生。”
几乎是在她起身的那一刻,四周都诡异地安静了下来,众人不约而同纷纷起身,只一会儿,身边就没有继续安坐着的人了。
“这牌还可以,怎么打成这样?”身后有人浅笑打趣。
没等迟溪反应,一道高大的影子如山岳般从她头顶倏然落下,将她完全笼在阴影中,修长的手臂就这么闲闲支在了她身侧。
迟溪心里蓦的跳了一下。
回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张含笑的俊脸。
很少有男人长着这样丽逼人的面孔而丝毫不显女气。
可能是因为他轮廓立体,五官硬朗,有一双太过锐利寒凉的眼睛,哪怕是微微含笑盯着你的时候,也有种让人脊背发凉的寒意,不知道有多霸道。
他是在笑,只是,眼睛里没有什么温度。
这不是什么友好的信号。
她心里往下沉了几分,背脊僵硬。
“都坐,不用拘束,当自己家里一样。”没待她有什么反应,他信手扔了刚捞起把玩的牌,直起身来。
“咚”的一声,那八筒在桌上砸出一道尖锐的声响。
四下里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敢出声,直到他转身从侧门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隐约有一些细碎的声音重新响起。
只是,气氛无论如何都回不到刚刚那么热闹了。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造访。
看到他的那一刻起,迟溪就觉得再待着也没什么意义。
她跟刘美贤低头是因为她于她而言是无关紧要的人,她可以谈笑风生,可以长袖善舞,心境不会有任何影响。
可蒋聿成不一样,在他面前示弱实在是一件令她羞耻之极的事情。
她与他,早就恩断义绝、形同陌路。
“我想起来家里还有事情,我得回去了。”迟溪站起来,笑着跟其余人告辞。
“外面下雨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蒋聿成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在她身后道。
迟溪脚步一顿,余光里却看到赵小姐涨红着脸推拒道:“不……不用了。”
“没事,我也去尖东,顺路。”蒋聿成说。
迟溪深感自己自作多情,深吸一口气,加快步子离开了这座纸醉金迷的殿堂。
作者有话说:
下章对手戏~
――
【迟家兄妹】
迟中骏:迟溪大哥,妻子钟美芬(母何静流)
迟中昱:迟溪二哥(养子)
迟溪:第三女(母席淑云)
迟中宁:第四女,中齐姐姐(母申若南)
迟中齐:第五子(母申若南)
迟中定:第六子(母席淑云)
迟中雅:第七女(母文妙兰)
(子4,女3)
女主名字改过,也是风水原因,她爸很迷信。
第3章 这是我老板,蒋聿成蒋先生。
雨后的小路有些湿泞,两人沿着路灯走了会儿,赵清音停下步子:“就送到这儿吧,四哥,不用送了,谢谢你。”
蒋聿成身形顿住,似是怔了一下,旋即道:“好,那你小心。”
赵清音觉得他刚刚应该是在想事情,不然不会一直走神,欲言又止:“……四哥,你好像变了很多。”
蒋聿成哂笑,面上多有嘲色:“哪儿变了?”
虽然是在笑,赵清音却觉得他距离她非常遥远。
虽然还是像以前一样客气,却比年少时更加漠离,让人难以靠近。
以前只是觉得他高傲自负,不好相处,其实还是很照顾他们这些小辈的。
“对了,这是你让我找的东西。”她像是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
“好,谢谢你,报酬我回头会让薛铭打给你的。”他礼节性地对她点点头,转身离开。
司机早把车停在路口,见了他忙上前躬身开门。
蒋聿成弯腰跨进了后座。
雨下得很大,车在三环走走停停,又遇一个红绿灯。蒋聿成剑眉微蹙,微微后仰靠入椅背里,按了按眉心。
司机看了眼前面排着的长龙,似乎也感觉出他的不耐烦和车里的低气压,小心地开口:“蒋先生,是去公司吗?”
久久没有回应,司机忍不住从后视镜窥探,却意外地发现老板在走神。
他神色淡漠,无甚表情地眺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偶尔有车灯闪过,一晃而过的明亮,照亮他手里攥着的那个盒子。
一个古朴的柚木盒子,边缘因磕碰而泛白,已经有些陈旧了,不知道放了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