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道视线相撞一秒,谁都没先开口。
为首的谢忱岸从善如流地落座,姿态极为端方矜贵,在场的人隐晦地目光随他移动,直到斜对面的贺斯梵不轻不重搁下古典茶杯,主动打破这微妙僵持的气氛:“真巧。”
下句,连带低讽的语调就不加掩饰攻击了过来:“我还以为谢总如今忙着在泗城圈地盘,像个变态狂一样垂涎着南枝,原来也会离开?”
蓝缨染着艳色的指尖捏了捏鼻尖,心想果真是记仇来了。
谢忱岸在娱乐圈为贺南枝投资了半壁江山产业的事,天底下没有不密封的墙,她如今接到的一个个资源都是谢忱岸喂到嘴里的,贺家那边只要派人打听,就能查出个真相来。
而自然就碍了,贺斯梵这个重度妹控的那双尊贵眼睛了。
谢忱岸礼尚往来,薄唇溢出的音质润透着一贯淡漠清冷:“是巧了,我也以为贺总来纽约会去先拜访双亲,不至于急着来薛董面前做孝子。”
抡起刻薄毒舌的话,这两位都当仁不让。
蓝缨扯着盛祈的衣袖,安静立在一旁看戏。
在座其他精英秘书也是同理心态,尽可能降低自己存在感。
贺斯梵面不改色:“也难怪。”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倒是引得谢忱岸略略抬眸。
见他语调刻意拉长几分:“你现在想见她一面难如登天――”
先前贺南枝还是个十八线小糊咖的时候,没什么曝光度,是走在大街小巷里,媒体记者都不稀罕拍她绯闻的,怕被糊咖反而蹭了热度。。
如今粉丝多了,身边也围绕着一群人,反倒是没以前自由。
贺斯梵言外之意,很明显在冷眼讽刺谢忱岸自讨苦吃。
旁听的盛祈脑子没转过弯来:“好像有点对。”
蓝缨妩媚的眼眸扫过去:“你改姓贺啦?”
眼看着贺斯梵气焰嚣张,还没上谈判桌前,就想压人一头。
谢忱岸冷白修长的指骨轻敲了黑色扶手,薄唇缓慢轻动:“只要她喜欢在娱乐圈拍戏就好,我受点相思之苦而已,贺总大可不必为我叫屈。”
他受相思之苦?
贺斯梵叫屈?
这番话落地,贺斯梵俊漠脸上的神色陡然――裂开。
倘若现场有秘书敢斗胆眼疾手快掏出手机拍下来的话,都能堪称世界级名画场面。
而这副场面没维持多久,随即被偏厅外进来的细微脚步声打断。
众目睽睽之下,有个身穿衬衫和白色百褶裙的女人端着茶水,一步一步走进了装修古典风的厅内,面对数位西装笔挺的精英范男人也不惧,甚至到了视若无睹的境界,只是朝谢忱岸走去。
她亲自泡了杯玫瑰红茶端上来,略有丝紧张:“我是景宜,你养的鱼还活着吗?”
一开口就是有故事,在场的人齐刷刷盯过来。
包括蓝缨都惊讶了下。
旁边离得近的有个贺氏秘书以为她懵圈,好心为这位冷艳的美人解困:“她是庄园的宠物医生,被薛董刚刚认下做干孙女。”
“我还以为出现平行世界了呢。”
蓝缨记忆向来极佳,初见时景宜还是个在国外兼职打工的穷困潦倒大学生,有幸得到谢忱岸的赞助费才没被退学,怎么就说,摇身一变成了玫瑰庄园的小主人了。
而谢忱岸眼中情绪毫无波动,玉质的长指接过茶,也只是客道说:“嗯。”
景宜不便久留,低声跟他告密:“薛爷爷在钓鱼,在回来路上了。”
旁边,耳力极佳的贺斯梵冷笑了下。
……
咔嚓一声。
蓝缨调成静音模式,偷拍了一张照片就迅速闪回了偏厅外面,站在安静长廊里捣鼓着手机。
盛祈好奇追过来,只见她动作熟练的打开p图软件,表情讶异:“你干嘛?”
蓝缨说:“笨蛋小鱼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开窍没有,不行,我得给她加把火。”
几分钟后。
她点击发送――
*
远在泗城。
贺南枝结束完一档采访节目的特邀,又被叫住,跟电视台几位实习生合影完后,见天色不早,也懒得回化妆间卸掉妆造,而是低调上了保姆车,顺势将首饰品都摘了,扔给了小助理。
两分钟后。
司唯也弯腰上来,顺她的车一程。
桑落跟他早熟了,抱着化妆透明盒打趣:“你没车的啊?”
“公司没配。”司唯在网上有了小范围的热度,却依旧不受公司高层待见。
他不比贺南枝就算最糊的时候,都有个谭颂鞍前马后的伺候着,不管是接触剧本还是赶通告,都是得自己一手抓,随身携带个灰白色布包,拉开时,一不留神就哗啦啦的掉了不少东西出来。
贺南枝坐在椅座弯下腰,纤细的手指顺势将飘落在裙旁的剧本捡起。
垂眸一看,倒是乐了:“霸道总裁爱上纯情小白花?你现在有点热度了还接这种网剧呢?”
司唯脸红:“这导演人挺好,在我吃不起大鸡腿饭盒的时候,让我客串过。”
贺南枝虽然想象不出司唯顶着这张娃娃脸演霸总的滑稽画面,但是尊重他知恩图报的心,刚把剧本还给他,手机叮的一声响了起来。
是蓝缨的消息。
指尖轻轻划开:
【照片jpg.】
“南枝宝宝,颂哥让你今晚记得敷一张面膜别熬夜哦,明天的行程是要去拍摄时尚杂志封面――”
桑落轻软的声音刚响起。
贺南枝唇角的柔和笑意慢慢拉平,先是情绪迷茫,而后是压不住的火气:“给我订张飞机票,不、不用了,我家里有私人飞机。”
“要去哪儿?”
贺南枝没回答桑落的话,反而将手机的一则桃色新闻截图照片递给军师司唯看:“谢忱岸这个不守夫道的狗男人为了拿下生意,已经丧心病狂到要出卖色相给清纯小白花献身了,我行不行过去锤爆他狗头?”
司唯看了几秒:“行!”
第49章 居心不轨
当晚。
贺南枝结束完通告活动, 所乘坐的那辆在媒体界内登记上了车牌型号的保姆车与身后跟踪的一群狗仔队上演了场金蝉脱壳,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在某个高档酒店顶楼坐着飞机离开了。
这个画面, 恰好被蜂拥而来的记者抓拍了下来。
也让全网都炸了――
「啊啊啊这视频绝了, 确定不是在拍摄什么时尚大片吗???」
「人间第一枝超话粉过来打卡, 我美枝为了躲丧尽天良的狗仔队连私人飞机都给安排上了, 这在内娱前所未有了吧?看谁家小花粉还敢阴阳美枝身上没高奢撑场子!!!」
「私人飞机也不一定是她的吧?」
「听是贺南枝是某个神秘大佬豢养在娱乐圈的小金丝雀,平时她待在剧组拍戏,还有资方派秘书来送温暖呢。」
「楼上造谣要坐牢的,拿证据说话。」
「不是啊, 为什么有这么离谱的小黄谣传播出来?@星纪微博官方号, 你们公关部都死绝了吗?我枝宝宝明明长着一张良家少女的仙女脸好吗,全身上下哪里像是被豢养了?」
「上个私人飞机就是被养,麻烦在座各位先拍到她上大佬的床照再说。」
「我有幸在现场看过贺南枝真人,那一身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气质, 明眼人都知道家世肯定不简单,不是随随便便个大佬就能养得起的, 怎么会有人信黑粉的话啊?」
「我有贺南枝肯定是普通人家出身的铁证!!!」
在座粉丝们都排队等:「???」
随后,有个小黑粉放出来一张高糊的横店剧组照,离谱程度堪比手拿炮火乱轰:「贺南枝在片场吃旺旺碎冰冰, 哪个家世好的名媛会爱吃这个?」
几秒后。
人间第一枝超话粉集体尖叫:「啊啊啊我枝宝宝好可爱!」
……
赶到纽约玫瑰庄园的贺南枝为了避免谭颂抓狂, 就先斩后奏将手机给关机了, 并不知道网上粉丝的混乱大战。
她来的路上带着火气, 抵达了地方。
好在理智尚存, 没忘记自己出身于书香底蕴丰厚的贺家, 丢什么都不能丢了家族声誉。
所以管家恭恭敬敬请她进来时, 贺南枝清艳的脸蛋表情已经很温柔了, 只是脚下细细的高跟鞋越走越快,进了那座古典式的城堡。
管家在身后说:“9号房门。”
华丽典雅的走廊挂了一幅幅昂贵油画像,放眼望去每扇房门都紧闭着,贺南枝很幸运就找到了谢忱岸这个不守夫道的狗男人入住的房间。
她呼吸轻了下,先是有规律的敲门,以免夜深人静在主人家里闹出不合规矩的笑话。
只是那白嫩嫩的手指节都敲红了一片,也没听到室内有脚步声传来。
贺南枝被霸道总裁爱上纯情小白花的桃色新闻冲昏了小脑袋瓜子,见门不开,索性就拧着门把一推,没锁,还真就轻而易举被推开了。
好啊!!!
谢忱岸在别人家里睡觉不锁门,这一看就是居心不轨!
贺南枝被激得眼尾都红了,不能在深夜喧闹,不代表能忍下这口气。
室内昏暗,巨大的落地窗紧闭着窗帘,连光都没有。
隐隐约约只能看到躺在床上的那具男性高挺的身躯,其余的,看不分明。
“睡得这么沉,都不怕随便进来个人把你睡了!”
暗纹的繁花地毯收尽了声音,贺南枝朝床沿走近两步,又脱下脚踝的银色高跟鞋朝床上泄愤似的,扔了过去,这般叫醒服务,依旧不够解气,她又扯下手腕的钻石链子砸过去。
随着一声响,恰好砸到了床上男人的额头上。
细微刺痛服用了半粒安眠药的贺斯梵苏醒过来,刚皱起眉头睁开眼,蓦地,一个淡金色靠枕从黑暗的前方朝他脸捂了过来。
有那么瞬间。
他仿佛回到了年少时期,贺南枝就是这般狗都嫌的脾气,白天惹到她生气,剔透泪珠还挂在小脸上,身体带一点抖,手指头就已经开始对他指指点点:“奉劝你睡觉锁好门,我会来报仇的。”
结果半夜三更。
贺南枝就真突袭进了房里,先是拿着她从小到大都要盖着睡觉的小毯子将他脑袋罩住,小拳头攥得紧紧的一通乱打,半分钟后,又连滚带爬的跳下床,跟有妖魔鬼怪在后面追似的逃命去了。
第二天,他便会听到佣人茶余饭后调侃说。
贺南枝昨晚趴在窗台一边困倦到点着小脑袋,一边嘴巴嘀嘀咕咕数着星星。
数到了一千颗,就来寻他仇了。
……
“贺南枝。”
贺斯梵扯下靠枕,披着黑色睡袍的身躯从床上坐起,即便短发蓬松,略柔和了他冷峻的脸部线条几分,神色却跟要拆人骨头一样,冷漠无情的语调刚落地。
委实把正在行凶的女孩儿吓了一跳。
趁着她呆在原地的功夫,贺斯梵伸长手臂揿亮壁灯。
“你不在泗城好好当你女明星,跑到纽约来做什么?”
气氛就跟死了似的。
贺南枝身子蓦然僵住,清透的眼眸惊讶而微颤,就连红唇下意识溢出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意:“啊,我进错门了。”
这时。
隔壁传来了脚步声,是谢忱岸还未歇下,穿着整整齐齐的衬衫长裤出现。
贺南枝先是看被无故揍了一顿的贺斯梵脸色好像很铁青,再看端方如美玉般的谢忱岸,红唇用力抿了下,不等两个男人联手查问她的变态行为,就转身,直挺挺着纤美的后背往外走。
谢忱岸伸出修长的手要拦,也被她避开了。
好在贺南枝没有外城堡外走,而是抬起卷翘的眼睫,视线落在贺斯梵房间的门牌号8的字眼半秒,怪自己眼瞎,裙摆微晃,终于认对了隔壁房门,朝着吞吞走进去。
砰一声。
房门被关上,夜深的气氛静到仿若一切都不曾发生。
谢忱岸站在走廊间几秒后,干净明晰的指骨将贺斯梵的房门,也关上。
*
*
装修典雅的室内点燃着两盏壁灯,床上前一秒整洁得无人躺过,如今被贺南枝卷起了小被子藏在了里面,唇齿咬着,一瞬间泛嫩红,才勉强地将呜呜呜的哭声给憋住。
谢忱岸回到房间时,从容不迫地锁好门,步伐极轻走到床沿。
先听了会贺南枝恼羞成怒的哭泣声,他抬起指骨解了衬衫和冷冰冰的西装裤,掀开被子一角,连带沾上了侵略性的热感都清晰传统到了少女的纤弱后背。
下秒。
贺南枝抖了下,很快感觉脖侧被冷香裹挟着更烫的热意拂过。
“你这么笨蛋成这样,房门都能摸错?”谢忱岸亲吻着她,声线却难得带着不加掩饰的笑意。
而听入耳朵的贺南枝,自动理解成这个狗男人在无情的笑话她。
“那你还又亲又摸?”
她好心疼自己的一腔怒火都发在了无端端承受的贺斯梵身上,气到睫毛被泪水沾染了潮湿:“谢忱岸,你这个害人精,就知道对我做这种事,呜呜呜暂停下,我憋不住想哭――”
谢忱岸薄烫的手掌贴在她腰侧,连裙子都没撩开,就被控诉了一通罪名。
偏贺南枝这会儿羞耻心达到了巅峰,察觉到要忍不住哭,便张嘴巴咬他有小红痣的虎口,泪水跟不值钱似的,一颗颗砸落到了男人玉质感的肌肤上。
谢忱岸就算真想禽兽一下,也被她给灭了欲。
两三分钟后。
他想了想:“我帮你去揍隔壁贺斯梵助助兴?”
有这么哄人不哭的???
贺南枝泪眼都惊呆了。
啊啊啊!
这不就是跟霸道总裁变态偏执威胁人一样?
你再哭闹,我就杀个人给你看看!!!
可惜她才不是电视剧里的小白花女主角,咬着牙,清软好听的音色都变了调:“谢忱岸,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对吧?”
“嗯。”
“这种喊打喊杀的事情是不对的。”贺南枝将泪痕的小脸蛋往他胸膛蹭得干净后,无视上方那喉结正在极慢地滚动,又语气幽幽地说:“你不能学我。”
谢忱岸似是了然:“哦?”
贺南枝又说:“我不想跟你吵架,你给我道歉吧。”
谢忱岸略略挑眉,松开强劲有力的手臂,侧躺在床上,垂目静静注视着身躯下的清艳少女:
“为什么是我道歉?”
贺南枝半边身子都被他的黑影笼罩着,许是情绪激动刚哭过缘故,脸颊粉润,带着股清透的倔强说:“你跟那个叫景宜都传绯闻上国际热搜了,还为什么你道歉???谢忱岸,身为未婚夫你连最基础的守身如玉这种美德都丧失了,还要我千里迢迢来拯救你那丧尽天良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