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拿出的罪证也多是出于他的手。
他浸淫官场多年，自是懂得该如何掌控整个朝局。
掌控了京都，到时再掌控边疆兵权，便只是时间问题。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大部分兵权不是集中在一人之手。
昨夜裴寂一句话便让北疆大军退回了北疆，那时他便知晓这大晟的大多兵权，都在他的手中了。
虽然他传的是肖国公的口信，可是肖国公和他也难分彼此。
裴寂手里的兵权，自是不止是他所知晓的十万禁军和北疆大军这么简单。
就如宫忆安所说的，除了相信裴寂，也别无他法。
“苏相倒是勤勉。”
苏淮抬眸看去，便瞧见裴寂逆着光走进大殿。
身姿挺拔，步履轻盈。
只是，让人看不清。
“王爷怎么有空来？”
裴寂道：“本王想着相爷怕是忙得捉襟见肘，想着来相帮一二，不知相爷可需要帮忙？”
苏淮扯着嘴角笑了笑，“王爷难得如此好心，若不是与您共事多年，我怕是真的要相信了。”
裴寂上前走了几步，一掀衣袍在苏淮对面坐下，一脸的漫不经心，“苏相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本王虽不能帮相爷处理政事，可不是能为相爷解惑不是？”
苏淮从折子堆里抬起头，“不妨王爷先说说，本相有何困惑？”
“嗯......”裴寂微微抬起头，还真是做出一幅思索的样子，“例如本王何时撤出宫中的人手？例如本王到底还掌握着多少兵权？例如想在朝中谋一个什么官位？”
“王爷要说这个，本相倒是多了几分兴趣，王爷不妨再仔细说说？”
苏淮放下手中的笔，一副想认真谈话的样子，可那眼底藏着的都是防备。
“本相和宫忆安在王爷眼里怕是没什么遮掩了，整个大晟已尽在王爷的掌控之中，在这等时候，王爷也可放心说几句实话了。”
裴寂懒洋洋的杵着下巴看着他。
苏淮瞧着他这个动作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眼熟。
难不成他心悦人家心悦到就连动作也要模仿一二？！
过了两息时间，裴寂开口打断了苏淮的走神。
“宫中的人手，本王不会撤。一来是为了护着忆安姐，二来是也是护着本王自个儿。”
裴寂挑着眉，又道：“好似苏相自从知晓忆安姐还活着之后便自动把本王放在了你们对立面了，而又把自己归为忆安姐一方。
只这一点儿，苏相便想错了。
本王跟忆安姐相处的时日可是比你还久些，她还救了本王母亲的性命，也是本王救下了她。
如此分阵营，苏相也是忒不要脸了。”
苏淮被骂了，他觉得这个‘不要脸’很是新鲜。
“王爷从哪儿学的说话，真是越来越好听了。”
裴寂懒得理他的阴阳怪气，他和池妩学学说话怎么了？
“忆安姐是个通透之人，更是天生的帝王。本王不必和她细说，她也知晓本王的心思。
只是苏相真是个麻烦的，时不时的挑拨离间，也是怪惹人烦厌的。
原本本王和将来的君主那会是一个君安臣乐的友好关系，可是中间夹了个苏相，那就难说了。”
听着这话，苏淮只觉得脑袋抽着疼，无奈的抬手捏了捏。
“罢了罢了，本相懒得管你们了。只是关于十万禁军这一点儿，本相绝不退让。”
十万禁军本就应该直辖属于帝王，他们可是护卫着整个皇城的安全，若是放在裴寂手里，岂不是把皇帝的命直接交到了裴寂手上？
日日悬着脑袋的皇帝，还当了干什么？
苏淮这话倒是在裴寂的意料之中，他点点头，神色从容。
“可以。”
这话倒是让苏淮有些诧异了，裴寂这么轻易就松了口？
这时两道身影走进了大殿。
“我们要在这宣政殿前头烤羊吃，你们要吃吗？”
第120章 皇上同意了
苏淮觉得池妩这人的确是懂得活跃气氛的。
这不，他正和裴寂严肃的讨论着大晟的国事儿，她竟然就直接来问要不要烤羊吃？？
还要在宣政殿前头烤？？
真是................
“一定要在宣政殿前头烤吗？”苏淮觉得这事儿很是不妥。
池妩双手抱在胸前，抬起下巴点了点宫忆安，道：“皇上同意了。”
苏淮看向宫忆安，“你竟然同意？”
要知道这宣政殿可是大臣们上朝的地方，更是历来皇上登基，帝后大婚接受朝拜的地方。
何等的庄严肃穆？怎可在前头烤羊吃？
裴寂无奈的叹了口气，朝宫忆安问道：“她给了忆安姐你什么好处？”
宫忆安自小在宫中长大，规矩礼仪那是样样门清，能让她答应干这事儿，怕是得有些好处的。
宫忆安挑眉道：“你别问。”
她又看向池妩，“宫主要烤几只？”
池妩道：“我和你就得要吃一只吧？其他的他们自己瞧着办，再把容韵叫来，宫里大厨也忙活上。
啧，想想都觉得美。”
宫忆安道：“您先在这殿中歇歇，我去给您叫人，把家伙什都安排上。”
池妩冲她挑了挑眉毛，道：“忙去吧！”
池妩寻了个靠近大殿门口的桌子坐下，又叫了个小太监给她上些茶点，一点儿也不见客气。
裴寂又朝池妩问道：“你给了什么好处来换的这顿烤羊？”
池妩道：“你别管。”
裴寂：............
苏淮叹了口气，站起身便往殿外走，“罢了，我且去周全一番，若是被哪位大臣知晓了，怕是又会引起轩然大波。
在宣政殿门前烤肉，亏得你们想得出来。”
裴寂与池妩隔着十几张桌子，远远的看着她，也不再说话。
池妩也懒得管他那灼热的目光，只直勾勾的盯着大殿门口的空地上渐渐多起来的东西和人。
“那个桌子放远些，离着炭火这么近，待会儿熏得慌！那些盘子罩起来，被烟熏了还怎么吃？！
容韵来了吗？少了容韵总是会缺些味道.........”
宫忆安指挥着一群人忙活得满头大汗，还听得池妩这么些要求只觉得脑仁疼。
“你歇歇吧！管我怎么摆放呢？能吃上不就行了？我还把我父皇藏的酒给找了出来，你也不瞧瞧我累成什么样儿了？”
池妩摆摆手，“行行行，我不多嘴，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你少管我！”宫忆安吼完这一句又去忙活了。
宫忆安一走，池妩便又被那目光笼罩上了。
那目光热得好似要把她烧出个窟窿来。
可她是谁？堂堂地藏宫宫主，她能被人瞧上几眼就落荒而逃吗？
岂不是失了面子？
过了好半晌，她终于瞧见了两个熟人。
裴菱和容韵来了。
她立时便起身走了出去，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倒真有两分要去和熟人打招呼的架势。
裴寂懒散的靠在矮桌边，忽而瞧见自己盯着的人没了，还有些不快。
可是那人的脚步不仔细瞧还真瞧不出乱了些。
难道自己又孟浪了？
***
池妩原本想着要吃现成的，如今也不得不去帮忙。
今日干的这事儿，说难听些那是的的确确有些大逆不道。
可是自从第一次进这皇宫，她就想着在这儿烤肉了。
这里足够宽敞，宫殿也是建的漂亮，在这等瞧着一本正经的地方干些不那么正经的事儿，还怪刺激的。
为了这顿烤肉，她可是答应宫忆安，给她地藏宫一百好手。
那可是下足了血本。
可以说，今日能吃上这顿烤肉的人那都是沾了她的光！
只是那裴寂吧.........
昨夜那一声‘池妩’........
那是池妩第一次感受到有人会来‘救她’。
也不知为何，昨夜池妩瞧见裴寂之后，便觉得无比心安。
昨夜裴寂那样子简直要好看死了。
可是吧，好看归好看，也不可太放在心上。
她也是太懒散了些，日日就只晓得喝酒、烤肉、睡觉、赚银子，也不会学着裴寂干些正事儿。
可是转念一想，那些‘正事儿’又与她没有关系，她又实在不必去操心。
罢了，那些事儿就留给该操心的操心，她还是适合混日子。
“池妩姐姐，您在想什么呢？叫您好几声了。”裴菱伸出手在池妩眼前晃了晃。
池妩回过神，一脸正色，“他们备了几只羊？”
嗯........ 这话不是说过了吗？可是裴菱不敢这么说，她又老实的回答了一遍，“姐姐，备了三只。”
“怎么这么少？”池妩想着这么大个儿地方就烤那么三只羊显得怪寒酸的。
裴菱解释道：“因着这事儿不好张扬，所以忆安姐就叫了咱们相熟的人，长辈也没叫，只留了三个烤肉师傅。”
“也成，那我要的那些御膳糕饼什么的呢？”池妩可是没有正经吃过一顿御膳的，今日有了机会，那不得好好吃回来？
裴菱笑道：“都备上了，说是怕凉了便不好吃，得算着时间做呢。”
池妩往摇椅上一靠，满意了。
“见过宫主。” 隐四竟和宫蓝羽一块儿来了。
池妩道：“免礼。”
隐四躬身问道：“敢问宫主可见过王爷？属下有事儿禀报。”
“什么事儿？”
隐四：..............不是说了要禀告王爷吗？
池妩也不再逗他，“在大殿里。”
“多谢宫主。”隐四躬身退了下去。
池妩又抬眸看向宫蓝羽，“你倒是真会找着来。”
宫蓝羽福身道：“奴婢既被宫主收下了，自是得随身跟着宫主的。”
池妩道：“日后不必自称奴婢，称属下。去瞧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去干活去。”
“是，属下多谢宫主。”
宫蓝羽跟了池妩一日，也是多少摸清楚了她的脾气，她脾气不好，可是只要办好她吩咐的事儿，她便不会为难人。
昨夜她去排队买蹄花，两人都没钱。
池妩摸遍了全身都只剩头上的木簪，就那雕工，根本不值钱。
若不是池妩拔她簪子插二皇子时留了两只，她俩怕是得被蹄花摊老板直接撵走。
又因着她某种意义上保全了池妩的脸面，她今日还被赏了二十两金子。
这日子过的，可比当嫡长公主有意思。
第121章 嗯，是你得了好处
隐四进入大殿只瞧见自家王爷瞧着大殿门前的池妩发呆。
他叹了口气，道：“见过王爷。”
“何事？”
隐四道：“王爷，萧家，萧长歌小姐求见。”
“带进来。”
“是。”
裴寂说完这话便起身出了大殿，走到池妩身旁也找人搬来了一个摇椅。
“你没地方躺吗？为何要在这儿？”池妩现在不是很想看见裴寂，她需要静静。
“我位高权重，想在哪儿躺就在哪儿躺。”裴寂双手垫在脑后，闭目养神。
池妩瞧着他那懒散样子，难得只撇了撇嘴，没有继续怼人。
不一会儿隐四便带着萧长歌来了。
这时候宫蓝羽也是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需要她干的，她便搬了个小矮桌，放到池妩身旁，给她摆上了一壶茶。
“萧小姐请。”隐四瞧见自家王爷现下竟然在池妩身旁，他便懂了。
这是因着要见的是女子，这才特意来过明路的吧？！
不愧是当王爷的人，属实心思细腻、未雨绸缪。
萧长歌见池妩也在，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见过王爷，见过郡主。”
她作为萧家嫡女这么些年，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次一般丢脸过。
有求于喜欢之人也便罢了，偏偏是当着喜欢之人心上人的面！
可是为了萧家数百口人，她只得如此。
只是，这大公主为何在这儿？
池妩瞧着她那精彩的脸色，没吭声。这不是她的事儿，她只想凑凑热闹。
裴寂眼睛都没睁开，只淡淡‘嗯’了一声。
萧长歌嗫喏了一阵，忽而又跪了下去，身子低低的伏在地上，“求王爷网开一面，饶过萧家！”
池妩这才想起了当初萧长歌装作病重要从裴寂这儿骗取鬼鸠的事儿。
而裴寂有鬼鸠这事儿，宫蓝羽也不知从何处得知。
她还和萧家透露她掌控了禁军，萧家看不上裴寂便转投她门下。
萧家老太爷又是学生无数，朝中大半朝臣都是萧家的学生。
而萧家又和裴寂有着些关系，宫蓝羽想着自己有了禁军这个兵权，要是再有萧家的支持，那就是万无一失了。
为了证明萧家的忠心，她便要萧家去裴寂手中拿鬼鸠。
宫蓝羽自是知晓裴寂不可能真的拿出鬼鸠，可是只要萧家敢去要，便是真的站在了裴寂的对立面。
池妩想了一圈。
只觉得宫蓝羽有毛病。
萧家也是有毛病。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破事？
还真像宫蓝羽这个跋扈蠢人想出来的点子。
萧长歌还跪在地上。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池妩斜瞥了一眼宫蓝羽，还是没忍住，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你有病吧？”
宫蓝羽：.............
“属下有病。”
裴寂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这一对新的主仆，眼底都是无力。
他又看向跪在地上的萧长歌。
“你且说说怎么个饶法？”
萧长歌跪在地上的身子僵了一瞬，想开口喊裴寂的小字‘晏回’，可是池妩就在一旁，她不敢这么喊。
“王爷这话便是折煞臣女了，臣女不敢揣测王爷的心思。”
听得这话，裴寂冷哼了一声，不紧不慢道：“萧家门生遍布大晟，莫说晟帝容不下萧家，新帝也不可能容得下萧家。
萧家虽是暗中做了些事儿，可到底也没搬到明面上来。
萧家众人辞官隐退，本王便不会追究。”
萧长歌松了口气，她今日求上门来，原本只是来探探口风。如今得了确切回复，她回去也可有个交待。
如今这等光景，能留得性命，已是万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