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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织大步流星走去祁家寨寨主,亦是他父亲所在的地方。
祁织到时,天蒙蒙亮。
祁家寨主身形惫懒疲软地倚靠在老虎皮太师椅上,他的怀中抱着一位穿绿色锦绣旗袍的大波浪卷发女人。
女人约莫四十却保养得当,脸上妆容精致宛如富家太太,身段婀娜窈窕,浑身一股妖娆之姿勾得男人恨不得将眼珠子黏在她身上。
祁织刚一出现,她看向祁织的眼神便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祁织。”祁寨主低沉着声音叫祁织全名。
他的五官粗犷,眉间煞气逼人,一双凶恶三白眼与祁织如出一辙,一看就是在刀尖上谋生活的狠辣角色。
“爹,你找我。”祁织不动声色地觑了眼对他眼神恶毒的祁二姨太。
“你还有脸叫我爹?!”祁寨主倏地发难,将酒杯往祁织那方掷去。
祁织神色微冷,青花瓷酒杯擦过他的耳发,落在地上碎做渣滓。
“平时你和你弟弟打架斗殴,老子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
祁寨主怒极反笑,他一把推开怀中女人,站起后双目凶神恶煞地俯视祁织:“你竟敢派人截胡,杀害老二!”
“爹,这话你可说错了。”
祁织神色沉着,半掀眼皮,临危不乱道:“项城易守难攻,我带人过去时,老二已被项城官兵杀害,命丧项山。”
“你胡说!”祁织话音刚落,旗袍女人尖锐着嗓子质问道:“分明是你手足相残,杀了我儿!”
二姨太哭嚎,她的纤纤玉手攀附在祁寨主肩上,哭得梨花带雨又我见犹怜:
“天可怜见的,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弟弟就这么一个外甥。当家的,你可要为我娘俩儿做主啊!”
听到二姨太提及她弟弟,在场众人脸色微变。这下就算人不是少当家杀的,二姨太为泄心头之恨也不会放过少当家。
祁寨主闻言,目光一戾,刚想开口质问祁织,却被祁织一个抬眸给打断。
“爹。”祁织眸色沉沉看着二人,他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忽地现出一抹冷笑。
祁织嘴角微勾,眸光泛着寒意,他微颔首,慢条斯理道:“二姨太,说话可要讲究证据。”
祁织语气一顿,见所有人看着自己,祁织眸光流转,自他胸腔传来渗人哼笑声:
“你说我杀了老二,可有证据?你无凭无据又平白无故地诬蔑我,居心何在?!”
说道‘居心何在’,祁织语气一厉,连带他看向二姨太的眼神都令人发憷。
祁织本就面色凶恶,他的目光深邃又深寒。祁织气场强大,双眸直勾勾盯着二姨太,竟吓得她险些倒地。
祁织话一完,立马有人搭腔:“就是,二太太平日护着二爷也就算了,在这种事上诬蔑少当家,未免太过分。”
“是啊。”有人在小声议论:“昨天少当家被派去武城,和项城相隔百里,一来二去快马加鞭也要三个时辰,少当家何至于大老远地去项城呢?”
祁家寨隐匿在武城与项城之间的山头,祁织和祁二被祁寨主分别派去武城、项城执行任务,故而有人如此一说。
而跟着祁织深夜赶去项城的几个弟兄都是祁织心腹下属。
他们不仅没把昨晚祁织杀了祁二的事情宣扬出去,还帮着搭腔说话。
祁织和祁二不对付,连带手下弟兄也看各自不顺眼,时常有利益摩擦。
昨夜祁织夜袭祁二,一举砍下祁二头颅,祁二一派没了主心骨,气焰骤然消减。
祁织这方的弟兄今儿一大早个个扬眉吐气地走过来,就是为了给祁织撑场子!
祁织微低头,垂眸掩盖眸中寒光,听到大家几人你一言我一句地为自己开脱,忽地想起此刻情形与前世已完全相反。
也是一个夜色,祁二和他埋伏在武城人手,趁乱包饺子,把原主坑杀在武城。
事后颠倒是非,说原主不慎遇害。
没有证据,任由二姨太叫嚣得再厉害,她也不能拿祁织怎么样。
因为......祁寨主不可能为了祁二杀了祁织。
祁寨主坐山观虎斗这么多年,无论是哪个儿子杀了哪个儿子,他的内心都不会有丝毫波动。只会觉得活下来的那个种,才堪当大任。
想至此,祁织眼睑微颤,余光撇向祁寨主,心下笃定他不会处置自己。
“咳。”祁寨主轻咳一声,神色在众位弟兄为祁织开脱的言语中渐变。
二姨太瞬感不妙,下一秒祁寨主言道:“既然弟兄们都说老二死在项城那帮人手上,祁织你作为哥哥,理当为老二报仇!”
说完‘报仇二字’,祁寨主语气一顿,台下弟兄们脑子转得飞快,齐齐大喊道:
“报仇,为二爷报仇!”
“项城人杀我二爷,祁家寨岂是他们能惹的?!”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把杀害祁二的帽子扣在项城人头上。
祁寨主摸了下自己的络腮胡,眸中闪过满意神色。
老二怎么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时间紧迫,他必须尽快对项城发难,抢项城的粮仓!
见到眼前这一幕,二姨太蓦地瞪大眼。没想到这群土匪·这么快就倒戈,对祁织杀害她儿子的事只字不提,甚至将罪名扣在项城头上!
“当家的!”二姨太尖叫一声,大红豆蔻涂染的指尖深深陷入祁寨主黝黑健壮的胳膊:
“老二可是你亲儿子,你怎么能看着杀害他的仇人逍遥法外!”
“项城人杀了老二,我这不是叫老大去给他报仇么?”祁寨主眸色一寒,语气威胁道。
陈司令的妹妹漂亮归漂亮,可惜没脑子,连生的儿子都斗不过原配儿子。
至于祁织,若不是留他有用......
“对,给二爷报仇!”祁织这派的人起哄。
几个头脑灵活的土匪瞬间转过弯来。
祁寨主派祁二攻打项城,不少人都知道他是为了粮食。
眼下祁二一死,寨主手中少了一员大将,他断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怪罪少当家,使得少当家与他离心。
十几个土匪你一言我一句地讨论该如何进攻项城,二姨太见众人将祁二之死抛之脑后,两眼宛如淬了剧毒的毒蛇看着祁织。
“二姨太。”祁织似笑非笑看她一眼,眸色森然又渗人:“当今天下战乱,祸事横生,二姨太还是老实待在山上得好。”
祁织眸光微闪烁,意有所指地敲打道:“免得陈司令担心,倒是闹得大家脸上都难堪。”
祁织话音刚落,祁寨主侧脸对二姨太言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最近不要乱跑,老二的仇,我自会替他报。”
祁寨主话完,二姨太看向祁织的怨毒的神色微敛。
无人替她佐证老二究竟是谁杀的,她纵使心中再多怨怼之气都只能暂时咽下去。
最后,二姨太看着祁织冷嗤一声,一甩手离开大堂。
二姨太一走,还有几位祁二的旧部留在此处。其中一人出声问道:“少当家,听说你昨夜带回来一个女人。”
本来大家在讨论如何攻打项城,这人突然把话题转移到祁织身上,所有人突然停了声,连刚刚走到房门外的二姨太都偷偷摸摸躲在门后偷听。
“嗯。”祁织眉眼冷淡,自鼻腔发出音节。
“听说那女人姓萧,是萧家大小姐。”那人用探究的目光看向祁织。
祁织昨夜杀绝祁二人马,这些旧部也不知从哪儿听到了风声,祁织眉头微凝,神色不虞。
“我已派小六给萧家送信,他们大小家在我手上。”祁织神色微冷:“那女人就先住我这。”
祁织话完,几个大汉互相使个眼色,又对着祁织猥琐笑笑:“那娘们儿细皮嫩肉,少当家好福气。”
祁寨主猛咳一声吸引所有人注意力,言道:“既然如此,原本蹲守在项城附近的弟兄先全部撤回,攻打项城这事交给老大去办。”
“行。”几个见风使舵的祁二旧部立马应下。
他们素昔和少当家不对付,二爷一死,他们就成了前朝旧臣。和少当家一起行动,鬼知道自己是死在项城人手上还是少当家手上?
祁寨主吩咐完之后,便挥手示意大家退下:“老大留下,其他人先回去做准备。”
待所有人退下后,祁寨主示意祁织坐下。
祁织也不搞些虚假礼节,两腿一伸大刺刺地坐下后猛灌一口粗茶。
“倒是我往日小瞧了你。”祁寨主微眯眼,才发觉大儿子以长得比他还要高。
“爹言重了。”祁织语气慢悠悠道。
他垂眸掩盖眸间寒意,一缕阳光忽地从窗外射进来,映射在祁织半张脸上,使他的神色半明半暗又隐晦不明。
“不管老二到底死在谁手上,这事有就算了,眼下项城才是最要紧的事。”
祁寨主语气一沉,和祁织如出一辙的两眼凶狠盯着茶杯,彷如要把它盯处个洞来。
祁寨主食指不断敲击茶杯,继而指腹在茶杯上摩挲,半响才开口道:“陈司令的胃口真是越来越大,之前说好我祁家寨抢了项城粮仓五五分成。”
听到他说陈司令,祁织神色不变,只暗中竖起耳朵,静候下文。
“昨日来电报,他居然狮子大张口要七成。”
他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显然是怒极;“陈瀚一个泥腿子出生的落魄户,算个什么东西?”
“无非是仗着手上有木仓,让老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他!”话完,祁寨主冷笑一声,手中酒杯应声而裂。
大发雷霆之后,祁寨主脸上闪过憋屈神色。
陈司令和祁家寨这群杂牌军土匪不一样,他有枪又军队,双方真闹起来,还是祁家寨吃亏。
因为祁家寨没木仓,少数兵器也是陈司令吃剩下不要,丢给他这位姐夫。
“所以你想怎么办?”祁织半掀眼皮,与暴怒的祁寨主不同,他的平静面容上眸色逐渐幽深,宛如黑夜中令人惶然的夜色。
祁寨主竖眉:“先前是你二弟负责项城,我还不好开口,既然现在交给你...”
约莫半个时辰后,祁织才从大堂走出来。
日出东方,秋风瑟瑟,榆钱树的枯叶被骤风卷起,祁织微眯眼直视太阳。
还未等祁织思虑太久,一个穿蓝布衫的老妇人迈着小碎步小跑到祁织跟前,她气喘吁吁,腰身不自觉佝偻:“少当家,不好了。”
“二姨太带人撬你房门,想抢那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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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姨太儿子死了,既然寨主不想报仇,那谁也别想好过。祁织既然想用萧大小姐换粮,那她就杀了萧圭玉!
“你给我让开!”
萧圭玉透过门缝,看见一个穿绿色旗袍的女人将裹了小脚的三婶一把推攘开。
还有两个大汉拿着斧头砍刀,一脸凶神恶煞地砸门。
木门背后的萧圭玉眼珠子与二人对上,其中一个汉子看着萧圭玉邪笑一声:
“祁织倒是藏了个好货。”
门锁被‘框框’两下砸开,破烂的铁锁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萧圭玉心头一紧,将门栓木棍握紧在手中。
“抓住她!”女人尖锐带着仇恨的声音刺破空寂。
周遭鸟雀被她吓得四起,几片落叶缓缓落在树根下,又被二姨太的高跟鞋无情踩碎。
二姨太那张精致面容扭曲不成形,神色癫狂又疯魔。她用手指着萧圭玉:
“我儿子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老二若不是被派去项城,又岂会丧命项山?!
什么钱什么粮都和她没关系,她只要眼前这个女人和祁织为她儿子偿命。
此言一出,两个大汉一左一右围住萧圭玉,作势要拿捏她。
萧圭玉自从进了土匪窝,从未有一刻神经放松,她脑中绷着一根弦,眼疾手快地用木棍打掉大汉的手。
萧圭玉身子一闪,躲在柱子后面避开另一个大汉。
挨了萧圭玉一棒的男人语气冲道:“小娘们性子还挺烈。”
“二姨太,她可是少当家带回来的!”三婶不知萧圭玉身份,甚至还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她这句话彻底点燃二姨太的怒火。
二姨太横眉冷竖,一把将这老婆子推攘到地上:“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我今日就姓萧的给我儿陪葬!”
萧圭玉被两个大汉和二姨太逼得连连后退,这才从言语间得知女人是昨晚死掉的土匪头子他娘。
龙生龙,凤生凤,连这土匪窝里的女人都蛮不讲理,一身痞气。
萧圭玉将木棍横在自己身前,目光警惕,蹙眉道:“冤有头,债有主,你儿子不是我杀的。”
话完,萧圭玉本以为女人会理智冷静点,没想到她反而破口大骂:“都怪你们萧家,若不是为了抢你们萧家的粮食,我儿岂会丧命?!”
萧圭玉:“......”
听听这是什么强盗逻辑?简直是不可理喻!
萧圭玉深呼吸一口气,压住心中怒火,横眉冷对二姨太。
两个大汉再次一拥而上,萧圭玉照旧挥棍,却被大汉反握住棍子。萧圭玉力道不敌,一个眨眼被夺了武器,另一个大汉向萧圭玉一拳挥过去。
就在萧圭玉下蹲双手抱头自卫之际,大汉倏地发出一声惨叫:“啊——”
萧圭玉抬眸,还未看清形势,大汉右手鲜血淋漓,一滴鲜血落在萧圭玉脸上。
“我的人,你们也敢动。”蓦地,萧圭玉从身后听到一道有点熟悉的男人声音。
萧圭玉抹点脸上鲜血,待看清来人后,气不打一处来,自己真是无辜受牵连。
“祁织!”二姨太厉声尖叫,神色癫狂地咆哮:“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闻言,两个大汉一动不动,尤其是被祁织以飞镖射中右手的男人,蓦地禁了声。
他们敢跟二姨太来抢萧圭玉,却不敢对少当家动手。
祁织看向两个大汉的狠戾神色微敛,他走到萧圭玉面前问道:“可有伤着?”
萧圭玉冷哼一声,想起自己无辜受他牵连,也不管他究竟是谁,气得萧圭玉一拳揍过去。
二姨太见两个手下不敢动手,气得她夺过一人手中大刀,电光火石之间,泛着冷锐光芒的刀刃向祁织劈过去!
祁织眸光微动,一脚将二姨太踹翻在地,继而掏出匕首用刀刃抵着二姨太下巴,眸色森寒:“老子现在没空管你,你最近老实点。”
说道此处,祁织语气一顿,声线低沉道:“不然,爷就送你下去见你儿子。”
闻言,二姨太瞳孔微缩,蓦地瞪大眼,老二果然是祁织杀的!
祁织用刀刃拍了拍二姨太脸颊,嘴唇轻启:“滚!”
祁织浑身凶煞气质渗人,连那两个二姨太带过来的大汉都不敢有动作。
见二姨太被自己吓住后,祁织将手中匕首转了个花刀,又稳稳贴在二姨太侧脸插进她脖颈后面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