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本意是想让卢才人去撤绿头牌,借此装可怜,惹皇上怜惜,哪怕不成功,让杨婕妤背个残害后妃的罪名也是好的。
谁知道卢才人不按常理出牌,生怕错过侍寝。
皇上要是有心,卢才人便是受伤,也会来和宜殿看卢才人。
皇上无意的话,难道卢才人挂着绿头牌,皇上就会招她侍寝?
再说,他也见到了卢才人腿上的情况,虽然不严重,但也是留了点痕迹,皇上不至于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还得让她带伤侍寝。
再多一言难尽,在傍晚时分御前传来和宜殿侍寝时,都被小融子咽了下去。
他皱眉,有点烦躁。
经此一事,卢才人和杨婕妤算是彻底对上了。
姐姐经常跟在卢才人身边,若是卢才人受罚,姐姐必然首当其冲。
云姒也得了消息,厢房内门窗紧闭,光线黯淡,她背对着铜镜,扭头觑了眼背后的伤,铜镜映出她眸中的情绪不明。
第19章 “早点养好伤。”
高墙红瓦被莲灯照亮,大约傍晚时分,圣驾就到了和宜殿,云姒听着外间的动静,没去凑热闹。
她躺了一日,根本睡不着,索性把之前的绣帕重新拿出来。
她是殿内伺候的,住的厢房和卢才人的内殿其实不远,她隐约听得见卢才人的欢声笑语,还有殿前颂茸出来传膳的声音,衬得她这里越发落寞,但不知何时,外间的喧闹声逐渐消失不见。
她的房门被推开,不轻不重的一声响。
嘎吱――
有人走了进来。
云姒错愕抬眼,穿过棉布的银针险些扎到手,她轻“嘶”了声,快速放下银针,顾不得手上的伤,掀开锦被,就要起身行礼,后背和肩膀的伤扯动得疼,美人面倏然一白。
谈垣初见她一番动作,指尖殷红的血珠蹭在了锦被上,全部被她忽视,仿佛不知道疼一样,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别动。”
云姒浑身僵硬在原处,因为谈垣初按住了她的手,他没再说话,只是动作间充满了强势而不由分说的意味。
两人的距离忽然变得很近,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云姒有一刹间的紧绷,遂顿,逐渐放松下来,她紧张地看了眼窗外,声音轻颤:
“皇上怎么会过来?”
云姒有点头疼。
他不是刚才还在内殿吗?怎么会忽然跑到这里?卢才人会不会察觉不对劲?
脑海中思绪乱成一团,让她没有注意到眼前男人眯了眯眼,云姒又抬眼看窗,她想要起身将窗户关紧,即使有人从楹窗经过,也不会看见内里是什么情况。
她才动了一下,谈垣初松了手,却是语气不满:
“要做什么?”
云姒嘴唇动了动,有点难以启齿,半晌才说出:“奴婢想去关窗。”
关窗。
这么隐晦,仿佛二人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
云姒不自在地咬唇,不敢对上谈垣初的视线,话音甫落,便觉得一抹热度从脖颈烧上来,直烧到脸颊和耳畔,于是她脸上逐渐染上了一片红霞。
谈垣初觉得她是会勾人的。
骤然,谈垣初想起那日御书房内的情景,二人亲昵后,女子一点点拢起衣襟,将腰带系好,她低垂着头,纤细的手指穿梭在青丝内,很快梳理好发髻,除了脸上的春色,仿佛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谈垣初忽然道:
“御女如何?”
他不得不承认,那一刹间他是真切地动了心思,所以,赏赐位份的话脱口而出,甚至直接让她越过官女子的身份,直接成为御女。
官女子和御女最大的差别,官女子介于宫女和妃嫔之间,是主子也是奴才,既可以侍寝也得要干活。
谈垣初就见女子低下头:
“才人在等奴婢回去复命。”
谈垣初冷下脸,他不是第一次被人拒绝,但前后两次都是她,他眼中情绪倏然淡了下去。
女子轻攥了下他的衣袖,被谈垣初冷脸挥开,她不敢再有动作,咬声:
“奴婢告退。”
她进殿时,唇色染着胭脂的淡淡粉色,如今是一点胭脂色都不见,却越发娇艳欲滴。
谈垣初对后宫位份不是很大方,但也不至于吝啬到让和他有过亲昵的女子还去当一个宫人,于是,他道:
“御女,住延禧宫,你见不到她。”
谈垣初这个时候还在以为她只是觉得一旦身份变了,再见到卢才人会不自在。
直到云姒转身,一点点迟疑地说:
“……卢才人对奴婢很好。”
谈垣初一日内被一个女子拒绝了两次,当即冷了脸:
“出去。”
她退得很快,一点迟疑都没有。
谈垣初憋一口气在心底,上不来下不去,堵得厉害。
她要是真的对卢才人忠心,今日会有这一遭?
今日会在这御书房内,藏了心思的,可不止他一个人。
说到底,还是她自己有所图谋,或者是,他口中的御女身份吸引不了她。
***
思绪回拢,谈垣初脸色还是几不可察地冷了一下,但他必须承认,她是懂得如何钓住一个人的。
谈垣初扯了扯,明知故问:
“关窗做什么?”
云姒被他问得一噎,脸都被憋得有点红,他明知道答案的。
但皇上问,她只能忍着羞臊回答,眼睫胡乱地颤抖着:
“会有人看见。”
谈垣初:“不会。”
他进来时,窗户就是合上的,再说,他也不会一点措施都不做,直接来她的厢房。
云姒哑声,今日窗户只是被她随手一关,根本没关实,而且,不仔细检查一番,她心底总觉得绷着一根弦。
见她咬唇不语,谈垣初冷声:
“关窗。”
砰,轻轻一声,窗外被人从外面轻手轻脚地关上。
云姒目瞪口呆。
他怎么来这里,还让人在外面把守的?
仿佛看出她的想法,谈垣初轻扯唇角,他没搭理云姒,只是手指轻而缓地敲点在她肩膀处,语气淡淡:
“脱下来。”
云姒骤然回神,却又是一僵。
她看了眼外面,又不自觉攥紧手帕,她喉间有点发紧。
谈垣初眯眸,意味不明地发出一道声音:
“你以为朕想做什么?”
云姒抬头无辜地看向他,话音落下,云姒顿时意识到自己想岔了,但在一个男子面前脱衣,她仍是觉得难为情。
谈垣初垂着视线看她,忽的,他站直身子,慢条斯理地等着她。
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迟早会有这么一日,只是或早或晚罢了。
云姒咬唇,她抬眼看向谈垣初,许久,在幽静的室内,她背过了身子,双手捏着衣襟的一边,缓缓褪下衣裳,衣裳顺着肌肤滑下,最终挂在臂弯中,她昨日滚了一遭,后背着实谈不上好看,原本白皙细腻的肌肤如今印上一道道划痕和青紫。
她半趴在床榻上,衣裳被褪到了腰间,因紧张和羞怯,她浑身轻轻颤抖着。
谈垣初眼神骤暗,云姒背对着他,看不见他喉结轻缓滚动了一下,美人存瑕,却有一股凌乱之美,让人想要俯身。
云姒听见有人走近,她咬住了唇。
下一刻,有人伸手碰了碰她的伤,动作很轻,但不知是疼还是什么感觉,云姒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
有人禁锢住她的手臂,声音有些沉哑:
“云姒,转过来。”
云姒被迫转身,刚准备抬眼,有人就朝她压了下来,唇上印着一抹冰凉,急切凶狠,云姒有点招架不住,只能不断后仰,身后的伤碰到了锦被,有点疼,身前的人仿佛察觉到什么,动作放缓了些,一只手臂忽然禁锢在她腰肢处,挡在了她和床榻间,他搂得很近,恰好手指扣在腰窝,却也避开了她的伤口。
云姒只能抬手攀在他脖颈上。
不知过了多久,风雨停歇,他起身前,动作很轻地亲了亲她的唇角。
云姒没察觉温情,倒是被他一番动作弄得心惊肉跳,她下意识地看向厢房内的红烛,想要大致估摸一下时间。
皇上到底来了多久?
这么长时间不回去,卢才人会不会派人来寻?
她一点不遮掩紧张和不安,谈垣初脸黑了一刹间,他眯了眯眼眸,冷淡地笑了一声,轻讽:
“你真当朕和你在偷情呢?”
这后宫中,不论妃嫔还是宫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算是他的人。
莫说他只是和她这般,即使他们真的有了肌肤之亲,被卢才人亲眼撞见了,也阻拦不了一点。
云姒:……
她扭过头,双臂从他脖颈上一点点滑下,不说话。
谈垣初手指扣在她腰窝处,握了握她的腰肢,然后,他慢条斯理地松开了手,两人的距离拉开些许,仿佛变得冷淡,又仿佛暧昧还在。
他冷淡地问:
“今日擦药了吗?”
猜到他要做什么,云姒手指都抖了一下,浑身都隐秘地升起一股燥热,她没由着谈垣初胡来,轻咬唇,半是埋怨半是祈求地问:
“才人那里……”
她没说完,但谈垣初明白她的意思。
只是谈垣初没回答她,漫不经心地扣住她的手,瞧了眼他进来时惹她被扎到的手指,针眼大的伤口,血滴消失后,又在昏暗的室内,谈垣初没找到伤口,但不妨碍他握住她的手,食指顺着手腕抵进手心,迫使她只能将手垂在在他掌中。
云姒哑声,知道在她回答前,他是不会告诉她答案了。
云姒几不可察地瘪了瘪唇:
“没。”
云姒知道他想听什么,粉唇一张一合,吐出的也是顺他心意的答案。
谈垣初勾唇:“药在哪?”
云姒看向梳妆台,谈垣初起身,找到了药,又转身回来,他坐下垂眸打开药瓶,口中不紧不慢:
“你要是能一直这么听话,倒也不错。”
云姒背过身,只当没听见这句话,她到底是怕他生疏的动作,轻声颤抖:
“皇上,您轻点,奴婢怕疼。”
谈垣初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他冷着脸道:“别惹我。”
云姒不明所以,茫然地回眸。
谈垣初抬眼,径直和她对视,四目相视间,厢房内安静下来,谈垣初忽然问:
“你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云姒忽然领悟了他刚才的话是在指什么,但不等她细想,心底又咯噔了一声,这话是什么意思?
谈垣初没等她回答,已经伸手挖了点药膏,涂抹在她的伤势上,他动作生疏但还算细致,一番膏药涂抹下来,两人都不是很舒服,云姒攥着锦被,脊背有点轻微的颤抖,似乎有细汗顺着她脖颈滑下。
谈垣初垂首,他忽然俯身在她后颈处亲了一下,云姒倏地绷紧了身子,身后传来的声音低哑中透着点意味不明:
“早点养好伤。”
第20章 卢美人
谈垣初离开后,云姒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床榻上,半晌没缓过神。
许久,她才反应过来,皇上还是没告诉她,是怎么从才人那里过来的,甚至这么久,卢才人都没派人来寻。
云姒怀揣着狐疑,但经过适才的事,她只觉得身心疲倦,不知不觉闭上了眼。
等翌日,云姒才从小融子那里得知昨日发生了什么。
小融子:“昨日皇上只在和宜殿待了半个时辰,就离开了。”
卢才人膝盖上毕竟还留了点痕迹,皇上不让她侍寝也说得过去,再说,皇上都亲自来看望她,也抵得住这后宫的悠悠之口。
闻言,云姒眼神有点闪躲。
昨日皇上可不止在和宜殿待了半个时辰。
小融子话落后,蓦然安静了片刻,云姒拿着木箸的动作一顿,她了然了什么。
小融子惯来谨慎心细,皇上的举动瞒得了一直在内殿的卢才人,却未必瞒得了小融子。
她垂着视线:
“你看见了?”
小融子闷闷应声,他很郁闷,不知道姐姐和皇上之间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要不是他昨日起夜,恐怕还要一直被瞒在鼓里。
他早知道姐姐出了中省殿的心思,倒不是很难接受。
但他不解:“那为何姐姐还要留在和宜殿内?”
云姒一顿,当时在御书房,皇上要给她位份时,其实云姒很犹豫,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避而不答。
她不觉得皇上对她的心思有多重,一时兴起罢了,既然如此,即使她做了御女又能怎么样?
既得罪了卢才人,而且,身为后宫第一个宫女爬上位的人,必然引起后宫所有人的关注。
最重要的是,等那时候,皇上对她的心思还能剩下多少?
一个御女,然后成为众矢之的,不是云姒想要的结果。
卢才人是她选定的主子,她的身份特殊,卢家正是得用之际,其次,卢才人的兄长是新贵,不论如何,即使卢才人不讨喜,皇上也不会忽视卢才人。
跟着卢才人步步高升,等日后时机成熟再做改变,才是稳妥之策。
她有再多隐秘心思,但想帮卢才人升位却是真。
云姒隐晦地回答:
“因为结果和我所想差距甚大。”
小融子瞬间了然,他皱了下眉:“姐姐想要稳妥,但这般行事也是冒险。”
姐姐如何能保证,在她只做宫女这段时间,皇上就不会对她失去兴趣呢?
云姒抬眼,和小融子对视。
小融子骤然哑声。
是他想得浅薄,姐姐的确走得稳妥,即使皇上对她失去兴致,她仍是卢才人手中得用的人,高位的奴才也比低位的主子要得势。
卢才人想要侍寝,辰时不到就起身去了坤宁宫请安。
这时人还未回宫,忽然殿外想起动静,一阵雀跃声响起,云姒朝小融子看了眼,小融子很快点头,转身出去。
等了许久,小融子才回来,他看了眼姐姐一眼,才低声道:
“是卢才人得了御前的赏赐。”
云姒联想到前日中秋她们跪了许久,立即了然,与其说是卢才人得了御前的赏赐,不如说是皇上给卢才人的补偿。
云姒不解地看过去。
小融子:“从今日起,才人不能再叫才人,而是应该叫美人了。”
云姒惊讶,卢才人居然升位份了?
不对,日后该唤卢美人了。
云姒撑着身子坐起来:“美人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