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意轻喘着气, 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缓了缓道：“你故意的。”
她指的是刚刚被绊倒的那一下。
“没有, 是我腿长没办法。”
“那你岂不是能经常做这件事？”温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她其实不确定沈斯舟这些年有没有交往过女朋友，尽管他每年都会来文林大学看自己，但仅仅是看望, 毕业后的两年多他们也没有任何交集。
他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又是家里送到伦敦去留学的，想找女朋友很容易, 应该也不缺追求者。
起码从高中开始他就不缺乏追求者。
所以, 这句话是调侃, 也是真的想知道。
“我没有。”沈斯舟急忙解释：“我只对你做过。”
“哦。”
见温意回答冷淡，沈斯舟又道：“我对天......我对我的事业发誓。”
好像是觉得对天发誓没什么用, 他半路还改口了。
楼道里的灯又亮了，温意再次抬头，他的瞳孔颜色很深，眸底清亮透彻，光是这样直视着，就能真切的感受到他的深情和热烈，令人难以挪目。
他似乎是有点紧张，额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意，温意本来心跳很快的，但是看他这样，自己反而放松了。
“我信你的。”温意笑起来，安抚般握住他的手臂，“不过看样子，你的事业要撞大运了。”
“那当然。”沈斯舟反手牵住她，继续往前面走，又心有余悸的补充一句：“我这些年都在专研设计，我眼光高着呢。”
意味不明的，不仅在说作品，更是在说人。
温意笑着附和：“确实挺高的。”
他们回到房子里，跟她离开前的那天一模一样，客厅被沈斯舟收拾的很干净整洁。
现在已经十点多钟，到了温意平时的睡觉时间，打了个哈欠去浴室里洗澡，出来后瞧见坐在沙发上沉思的沈斯舟。
“想什么呢？”她问。
沈斯舟听见动静看过去，又极快的收回视线，摇了摇脑袋：“没什么。”
温意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有要探究的意思，说道：“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洗澡睡吧。”
“好。”
温意往卧室的方向走，身后又突然传来一声：“意意，你——”
她回头望向他：“什么？”
沈斯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却只道：“今晚降温，你盖好被子，别着凉。”
“好，晚安。”
“晚安。”
温意回到卧室后，看着天花板也想了一会儿。
今晚说起来也挺玄妙的，本来只是想给沈斯舟过个生日，算是弥补七年前的遗憾，结果突然就谈恋爱了。
确认关系后，莫名其妙的在学校里放肆了一次，回到家里，在楼道里又接吻了。
她抬手摸了摸唇，勾起嘴角，最后翻来覆去的实在睡不着，拿起手机给秦思柠发消息。
温意：在家吗大小姐。
秦思柠：在呢，你在哪里啊，今晚不过来啦？
温意：不来，我回壹号小区了。
秦思柠：怎么呢，想清楚啦？
温意：是的，然后在一起了。
秦思柠：？？？？？？？？
秦思柠：我靠！你们这么迅速的吗！
秦思柠：你脱单了？你完成一战了？而且是跟沈斯舟？
秦思柠：救命啊啊啊，我要听过程，快快快。
她连着发了好几条消息，兴奋的不行，温意简单的讲了起因和结局。
秦思柠：他今天生日啊，那岂不是还没有过。
温意愣了愣，转而去看时间，不到零点，确实还没有过他的生日。
她脑海里浮现起沈斯舟坐在客厅的画面，他刚刚叫她了，但什么话都没有说。
沈斯舟坐在外面是在想事情，却不是因为生日。
他压根没觉得生日是很重要的日子，他在想接下来怎么跟温意相处，怎么能让她过得更开心些。
毕竟恋爱前后是有区别的，先前只用全心全意的逗她高兴，让她的生活变得顺利些，但今后不能仅仅如此。
沈斯舟是第一次谈恋爱，没什么经验，他怕自己照顾不好温意。
他叫住温意是想让她陪自己坐坐，但转而想到她困了，所以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沈斯舟现在关系最好的朋友是宋澄让，可这件事他怎么可能去问宋澄让，这不是把自己送到他面前打吗？
更何况，宋澄让心里只有事业，别说恋爱连心动都没有过，只会比他更白痴。
沈斯舟忽然想到自家哥哥，拿出手机看消息，不少亲戚和圈里的朋友都发来了生日快乐，他亲哥沈晏临也不例外。
他问道：你和嫂子平时怎么相处的？
沈晏临是在深城长大的，从小是爷爷奶奶带的，跟父母关系不亲，但是他有个关系不错的小青梅，两人吵吵闹闹的长大，如今也恋爱很久了。
沈晏临：这是你能听的？
沈斯舟觉得他很烦，又道：你说点能听的呗。
沈晏临：小屁孩，少打听。
沈斯舟：......
沈斯舟干脆放弃了，直接道：给我生日礼物。
沈晏临：要什么？
沈斯舟：钱。
沈晏临：庸俗。
他话是这么说，但仍然往沈斯舟的卡里打钱了，沈斯舟先前帮他看过不少效果图，心安理得的收着。
退出对话框，沈斯舟瞧见父母也发来消息，无外乎是让他快点跟他们联系，别任性在外面玩。
压根没有提起他生日的事，大概是不记得吧。
沈斯舟收起手机去浴室洗澡，出来后还是没什么困意，他一向晚睡早起，打开客厅里的电视，调小声音看电影频道。
刚刚看了个开头，主卧那边传来动静，温意穿着睡衣出来了，在他的身边坐下，说道：“在看电影啊。”
“你不是要睡觉吗？”沈斯舟奇怪。
“待会儿睡。”温意靠在沙发上，陪着他一起看电影。
柔顺的长发搭在了沈斯舟的睡衣上，鼻间是沐浴露的香味，淡淡的，很清雅，不知是他的还是温意的。
他本来只想随便看个电视的，现在倒是分神了。
沈斯舟伸手搂住温意的腰，她顺势往下挪挪，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客厅里的灯关了，只有电视亮着的屏幕光，忽明忽暗的闪烁在他们的脸上，他怕降温天冷，拿过小毛毯盖在两人身上。
这一幕，说不上来的温馨。
不知过去多久，电影到了高潮，男女主讲话的音量渐渐大起来，在争吵着，温意倏地睁开眼睛，揉了揉去看时间。
已经过了十二点。
她还是有些迷糊，轻轻拍了拍沈斯舟的手背，轻声道：“现在才算是真正的二十五岁，我的男朋友。”
沈斯舟这才终于反应过来，她跑出来坐着是为了什么。
只是想陪他过完生日。
温意太困，抵挡不住倦意又闭上眼睛睡了，沈斯舟拦腰将她抱起来，轻手轻脚的走进她的卧室。
这是沈斯舟第一次进温意的卧室，她的东西不多，都收拾的很整洁，最显眼的是桌上的电脑和鼠标，歪歪扭扭的放着，座椅上的抱枕也被揉得皱皱巴巴，看样子是为工作头疼过很多次。
他将人放在床上，盖好被褥，站在床边，扯了扯被角，俯身轻吻额头。
“谢谢你啊，我的女朋友。”
-
温意隔天早上自然醒了，昨晚她虽然困得迷糊，但潜意识里知道是沈斯舟抱自己回卧室的。
她当时也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没有过十二点就还是沈斯舟的生日，不管他自己在不在意，她想陪着他。
在床上磨蹭到快中午，温意走出卧室，瞧见客厅里的沈斯舟。
他抱着电脑在画图，手边的水杯空了，看样子已经工作很久。
温意自己是设计师，知道大家在画画的时候，不喜欢被看屏幕，特意绕到前面道：“你几点钟起床的？吃饭了吗？”
沈斯舟工作的太投入，这才注意到她出来了，停下手中的事说：“九点多，吃过早餐。”
他轻握住她的手腕，把人牵着绕了半圈，到自己的身边，“你来看看。”
电脑上是他的美术馆设计图，他正在修改。
温意看不太出来，弯腰问：“哪些地方改动了？”
沈斯舟指出两个小细节，说：“虽然吧，陆景怀那小子不安好心，但他专业能力确实不错，我是照他意见修改的。”
温意听到他的称呼和语气不免失笑，提醒着：“他比你大。”
“哦，大小子。”
“......”
温意笑了声，沈斯舟保存后说道：“你饿了吧？换衣服我们出去。”
“去哪里？”
“先保密。”
沈斯舟不肯说，温意回卧室换衣服，跟着他下楼。
他先开车到附近的餐厅吃过饭，而后才去目的地，到附近的时候，温意终于认出来了：“是美术馆。”
美术馆的展览今天是最后一天，昨天陆景怀提过的，温意都快忘记这件事，但是沈斯舟记得。
“是的，我订了两张票，幸好还来得及。”他停好车，拔掉钥匙道：“走吧。”
这家美术馆的建造者正是山木公司，温意和沈斯舟同时停在楼梯下面，打量起建筑的外表来。
整体的设计和细节都是以“圆”来呈现的，以中心为圆，水波状的向四周蔓延，构成了视觉的空间，从底座建圆，由下往大逐渐扩大，丰富序列的变化效果，同时又有一定的对称性，具有美感。
美术馆里面的设计也很独特，顶部是圆弧形，玻璃透光，中间是圆形螺旋楼梯，往下看有层次感，阳光洒下来时像是进入时空隧道。
“评价下，喜欢吗？”温意问他。
“大师的作品，我哪敢评价啊。”
她尾音上扬的嗯声，有点不敢相信听到的。
沈斯舟稍稍停顿，又道：“不过我以后会设计出更好的。”
温意弯唇笑了，这才像是他会讲出来的话。
美术馆这次的展览主题是“景色”，在生活中能见到的人文和风景，脑海里的天马行空，都被画家们以画的形式展现出来了。
表现手法都不同，也正是艺术家们思想的碰撞。
温意和沈斯舟虽然学的专业方向不同，但都能看得出门道，能聊上两句。
“你最喜欢哪副？”逛完一圈后，温意问他。
沈斯舟摇头，话有点拽：“都挺好的，但没有我觉得惊艳的。”
“你要求可真高。”温意指向前面的一幅画，“我最喜欢这副，烟火。”
《烟火》画面的内容是，漫天的烟花下，有一对头发花白的老人手牵着手，在繁华的街道慢悠悠地散步。
烟火是天空，也是人间。
沈斯舟也觉得这幅画立意很特别，“是不错，很像我们老了以后。”
温意歪着脑袋笑，他们又讨论两句，在闭馆前出去了，美术馆的门口有位老爷爷，搬着个小板凳坐在路边，收费画像。
这种在街边摆摊画画的不少，温意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沈斯舟却拉着她停下来。
“怎么了？”
沈斯舟走到老爷爷身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爷爷把位置给他腾出来，笔也递过去了。
温意跟过去问：“你要画吗？”
“是啊。”沈斯舟转了下手中的画笔，笑着问她：“不知道女朋友愿不愿意做我的模特？”
他这是要画她的意思。
温意从来没有被人画过，街边偶尔会有来往的行人，虽然在众目睽睽下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画自己的是沈斯舟，还是心甘情愿的答应。
“你坐对面去。”
温意坐到另一个小板凳上，问他：“我用不用摆什么姿势？”
“不用，你玩手机都行。”沈斯舟提笔开始画。
温意也不想干坐着，听他这么说，拿出手机看设计网站。
大概过去半个多小时，他停笔道：“画好了。”
温意起身走过去，瞧见画上不仅仅有她，还有一位男人。
是他们手牵着手逛美术馆的侧影，美术馆的陈列摆设很明显，就是刚刚逛过的。
“这才是今天的最佳景色。”他说。
第34章
沈斯舟以前在伦敦时, 偶尔会带着画具上街，坐在路边随便画画街景。
虽然闲置有段时间了，但多少有些底子在, 画面疏密节奏，黑白对比都很精妙, 不到一个小时画成这样，确实能称得上出色。
温意细细地欣赏一番后，忽然道：“那你让我坐对面？”
这幅画跟她坐的位置压根没什么关系, 换作老爷爷坐这里, 他一样能画出来。
“哦, 我就是想让你休息休息。”
“......”
沈斯舟跟老爷爷说借一个小时画具, 时间差不多到了, 爷爷也溜圈回来，笑眯眯地收钱, 让他将画带走前, 随意的瞥了眼。
“哟。”老爷爷夸赞道：“小伙子你这是专业的啊。”
换做温意肯定会谦虚地说“谈不上, 学过两年而已”, 但沈斯舟不同，他向来是足够自信，也够狂妄的：“是啊, 等再过些年，我也要出来接单。”
“那岂不是要跟我抢生意！”老爷爷说。
沈斯舟扬扬唇：“那我可要再练练，不然抢不赢您的。”
一句话把老爷爷逗得大笑起来, 沈斯舟笑着说“下次见”, 牵着温意走了。
“你还挺招长辈喜欢的。”她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