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两父子看着就不是爱热闹的人,但总好过两个冷面扑克冷冷清清地相顾无言。
“你先去把教室里的东西都收拾好,”文蕤摸摸姜姝的脑袋,眼底的心疼与欣慰满的快要溢出来,”然后妈妈再跟你去寝室收拾东西。”
姜姝乖乖应下,小兔似的跃进后门,却在进入教室的那一瞬间安静下来,快速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整理书本。
她的东西不算多,反倒是恒中发下来的资料试卷之类的比较多,等到她整理完了,课桌上已经堆起来了两个小山。她向来不是什么实用主义,就连书包都是买的最可爱的款式,只能装下一些被对折了的试卷或者复印题。
姜姝蹙着眉,站在座位上为难地思考起来。
“你要走了吗?”同桌忽然问。
姜姝望过去,忽地笑开,点点头,声音柔柔的,”对呀。”
同桌有一瞬间愣住了,她觉得自己刚才好像目睹了一朵花的吐蕊。
她回过神,把桌面上的教辅放进桌膛后便将自己桌边的收纳箱抬到了课桌上,她一边把里面的东西清理出来,一边小声说道:“我的箱子借给你用吧,你用完放在我寝室就行。”话音落下的时候,箱子里的东子刚好清理完了,她轻轻一推,透明的收纳箱便抵住了姜姝课桌上其中一座小山。
姜姝还箱子的时候,在箱子的底部贴了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女孩子间感谢的话语。
对待别人的善意,她总是格外珍重,想着,只要她投桃报李,善意就能够源源不断地传递下去。
恒中所在的城市与北城并不远,坐高铁只需一个小时左右。
在前往高铁站的路上,文蕤捧着姜姝糯糯的脸蛋,心疼地捏捏,”妹妹瘦了好多。”
姜姝晃晃脑袋,问:“那有没有变得好看一点?”
坐在出租车副驾驶的姜年连忍不住回过头,笑:“我们妹妹可是爸爸心目中第二好看的女孩。”
第一好看当然是文蕤。
姜姝心知肚明,弯起眼睛笑。
兴许是下了高铁才开始紧张的,抑或是还是路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紧张了。姜姝攥紧衣摆,意识到自己居然还穿着恒中的校服,她纠结地问文蕤:“妈妈,我要不要换套衣服呀?”话一出口才觉得傻气,只是和季冷见面而已,没必要搞得这样隆重。
“妹妹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要是想换的话,爸爸妈妈在这里等你。”文蕤将自主权交到了姜姝的手上。
姜姝笑着摇摇头,抱住文蕤与她贴贴,跟她咬耳朵似的反悔,“才不换呢,我随便说说的。”
文蕤和姜年连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夫妻俩极有默契的看破不说破。
不知道是因为季冷这个人太出挑了,还是因为她实在是太熟悉他了,接站点分明站了这么多人,姜姝偏偏一眼就望见了他。越过人海的对视。
高峻的少年身长玉立,简单的白T搭配着宽松的黑色阔腿裤,极简的穿搭愈发衬得他气质出尘,而望向她的沉沉眼眸里却满是温情。
羞赧逐渐蚕食着她的心神,姜姝的心跳得很快。她握紧了行李箱的拉杆,不由得有些迷茫――她好像,在害羞?为什么会这样?
季冷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侧,骨节分明的手指拉了拉她的衣摆,“妹妹。”他低低地唤,顺手接过了她的行李箱。
其实有个更亲昵的称呼,但他目前只能藏在心里。
姜姝回过神,几乎是下意识地,仰头望着他,她的嘴唇翕合,北城的风已然裹挟着夏的燥.热,令她本就有些发烫的神思愈发混乱,不知怎的,她居然说了句”生日快乐”。
季冷抿着唇笑,轻轻应下,握成拳的手伸到了姜姝的面前,“送你的礼物。”
这人怎么这样……
分明是他的生日,却给她送礼物。
季冷悄悄凑近了些,几乎紧紧挨着姜姝的胳膊了,裸.露着的手臂都能明显得感触到那层校服之下瘦削而又坚韧的骨骼。
“打开看看。”他低声道。
好似被蛊惑了,姜姝讷讷地垂首,竟然像小时候一般,双手握住了他的拳头,一点一点地打开,恍若人工干预着某个迟缓的花朵绽放。
季冷的呼吸蓦地慢了半拍,浮躁的热度席卷,令他的耳垂沾染上醴色,甚至蔓延到了冷白的脖颈。
修长有利的手掌张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条红绳手链。
同样编的是金刚结,只不过收尾要比她更精巧些,用了另一种叫不出名字的结串联起来,比解扣更牢固不说,还能够调整大小。
姜姝说不清那时的感觉,只觉得那时的自己,被命运的巧合眷顾了。
“谢谢你能来。”
为她带上红绳手链的时候,季冷轻声说道,低沉的好听嗓音传达着最为眷恋的呢喃。
第24章 温良
季润麒和白桃在生意场上脱不开身, 所以只有季冷过来接站,考虑到人比较多,他特意选了辆加长版的轿车。
文蕤和姜年连坐在前排, 季冷陪着姜姝一同坐在后面, 由着司机把他们送到酒店。
说是给季冷过生日, 其实也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吃了顿饭而已。
本来按白桃的意思是要办一个大派对,顺便介绍些人脉给季冷认识, 但却被季冷坚定地拒绝了,只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在酒店顶楼定个豪华包间,也没有请外人,除了他们自己, 就只有姜姝一家三口。
季润麒一如既往地不苟言笑,只有在举杯祝季冷生日快乐时,这位冷硬的铁血商人的眉眼间才流露出丝缕细碎的笑意,看着优秀的儿子,眼里的欣慰显而易见。
白桃则比他要活泛许多, 娇艳的美人在谈笑风生的同时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姜姝的喜爱, 两对夫妻凑在一起, 回忆小孩的童年时光仿佛成了永不过时的经典项目。
但就算没有什么童年黑历史,听着长辈追忆有关自己的从前时, 姜姝还是有些不自在, 垂着脑袋小口小口地喝汤,偶尔听见自己的名字了, 才抬起头迷茫地望着说话人, 澄澈的眼眸比林间的小鹿还要灵动。
季冷见了, 轻轻碰了碰姜姝的手背,侧过头低声问:“走吗?”
虽然不知道去哪里, 姜姝更愿意和季冷单独待在一起。
被带出包间时,姜姝感觉放松了不少。
面对不太熟悉的大人,她依旧很拘谨。更何况那还是季冷的父母,紧张的要命,就连美味的菜肴她也没吃几口。
姜姝忽然感到很可惜,但她无论无何都不会再进去了。
季冷知道她刚才没吃多少,特意带她了条远近闻名的小吃街,挑的都是些美味干净的摊子,看着她吃的开心,轻飘飘的身体忽然有了重量,他终于降落在了地面上。
夜晚的北城愈发熙攘,大量的灯光淹没了星星,却独独带不走他身边的那一颗。
“小令,”姜姝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条红绳手链展示给季冷看,“生日礼物。”鲜妍的红将她手指的白皙纤细衬托得瞩目。
她的眼睛很亮,刚刚吃了辣的东西,嘴巴鲜红水润,脸蛋也覆上了层淡淡的粉色,格外好看。
这确实她这些年来送给季冷的最为简单的一个礼物,却花了她很多的心思,所以姜姝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满脸认真地说道:“我准备了很久呢!”
季冷垂眸,深邃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她,低低地“嗯”了声。
周遭的喧嚣于这一刻化为乌有,他抬起手,歪了歪头,问:“帮我戴上?”嗓音轻柔得不像话。
姜姝不会打那些可以用来收尾的结,只要拿珍珠当作解扣,虽然方便了编手链的人,却麻烦了戴手链的人。
“希望没有小。”姜姝有些紧张,解开解扣后便将手链往季冷的手腕处套去。
她是凭借着自己的感觉估算的长度,尽量往大了编的,但到了如今检验成果的此刻,她依旧有些忐忑。
季冷倒没什么所谓,大了小了他都会戴着。戴不上就想办法,没有什么是一定不可以的。
他嫌热,只穿了件短袖,修长有力的手臂上青蓝的筋络清晰可见。
姜姝好奇地摸了摸,奇怪地问:“怎么我就没有呢?”她的手臂一开始还有些肉感,自从去了恒中之后,整个人都消瘦下来,以往可爱的婴儿肥都只能依稀可见。
季冷的眸色深了些许,细腻温热的触感不断自手腕处传来。
“这些又不好看。”他的声音哑了很多。
姜姝刚好替他戴好了手链,拍拍他的手心示意他将手收回去后又摸了摸他的指尖,“都说了别穿这么少啦,声音都变了――”她捻了捻手指,感受到指尖残留的灼热触感后猛地散开,“手也很凉!”
胡说八道。
但是真的好可爱啊。
季冷一本正经地听着她碎碎念,思绪却很放松,平日里略显凌厉的眼尾柔情地垂落,簌簌的睫毛遮挡住了眼底的风情,欲拒还迎。
身侧之人的气息不断地侵入,热烈的心跳恍若乱跳的鼓点,令姜姝慌了神。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模样很像文蕤平时在家中数落姜年连的样子,于是“噌”地站起来,企图逃离这个令她多想的地方,“我吃完了,我们走吧。”
季冷忍不住地笑,在姜姝又羞又恼地望过来前,跟了上去,“嗯,我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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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季润麒和白桃依旧很忙,他们的本意是请个导游带着姜姝一家逛逛的,但季冷主动包揽了下来,吃过午饭后,他们刚好可以一起坐飞机回江城。
五月并不是什么旅游旺季,各个景点的人都很少,姜姝有些流连忘返,就连上了飞机,都还在回味。
下飞机后,解除飞行模式的手机不停地震动,姜姝一边跟着身侧季冷的脚步,一边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发现是周珊婷给她发的消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好友申请。
周珊婷把她的名片推给了乔姒。
前不久才从周珊婷口中得知的人,没想到这么快就产生了联系。
【咪!这里乔姒,多多指教啦~】
姜姝看着弹出来的蓝白色好友申请,点了通过。
好奇妙。
本以为只是英语演讲比赛时的萍水相逢,却在立夏之时迎来了交集。
那头的人不是一直等着她通过就是一直捻着手机,在她通过的那个瞬间,好几个可爱的二次元表情包就被甩了过来,将她们之间空白的聊天框装饰得五彩纷呈。
姜姝想起了她刚和周珊婷加上好友的那个瞬间,忽然觉得她们两个很像,都是活泼的可爱女孩。
姜姝忍不住笑了起来,粉.嫩的嘴唇微微向上翘起,眼眸弯弯,自然垂落在耳侧的乌黑短发在风的作用下向后仰起一些,被她毫不犹豫地别到耳后,素白的脸蛋便完全站露了出来,笑意愈发鲜妍。
季冷不由得停下脚步,说不清的滋味蔓延开来。
到底是谁呢?让她笑得这样开心。
“啊。”姜姝撞上一个坚.硬的后背,手机都差点掉到地上,捂着脑袋寻找罪魁祸首的时候,黑润润的眼睛里都仿佛蒙上了层粼粼的水光。
其实不算疼,更多的是被吓的。
“怎么了妹妹?”前方的文蕤问道。
姜姝摇了摇头,收起手机,忍不住似的看了季冷好多眼。
他不是在她的旁边吗?怎么到她的前面来了?
季冷自她撞到他后背上的时候便转过身,温良地垂着眸望着她,安静地等了一会,见她仿佛不打算“兴师问罪”,便主动关心道:“疼吗?”
姜姝老实地摇头,声音低低的:“不疼。”
真的不疼,只是被吓到了而已。
但他怎么忽然到了她的前面?
姜姝瘪着嘴,湿漉漉的眼眸疑惑地与季冷对视。
分明就是在心里偷偷奇怪他忽然走到了她前面,但又不说。
季冷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主动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带至自己身侧,贴心地说道:“我牵着你。”宽大的手掌滑落到她的手腕处,隔着层外套的柔.软布料虚虚地拢着。
更过分的……他没做。
哪怕心中的渴望无限喧嚣,季冷依旧没有牵住她的手。
分寸和克制,他一向拿捏得很好。
被牵住了……姜姝后知后觉地眨眼,独属于季冷的香气悄然钻入她的鼻尖,片刻,姜姝默默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任由他握着她的手腕,安静地跟在他的身侧。
外形优越的少男少女总是分外吸睛,因为没穿校服的缘故,年纪被模糊,一句悄声的感叹传入姜姝的耳朵。
”真般配呀。”是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一个姐姐,与她朋友说的悄悄话。
可是被姜姝听见了。
热度弥漫,姜姝脸蛋红红。
她努力装作不经意的模样,快速抬头瞄了一眼季冷。
他的耳朵……粉粉的。
是听见了吗?
姜姝不知道。
但是他们之间,应该不是那种关系吧?
她胡乱想道,思绪乱飞,就连季冷什么时候松开的手,去取托运的行李都不知道。
就连回到家之后也有些愣愣的,甚至都没与季冷告别就钻进了自己的卧室。
好在不论在哪里,高三的氛围依旧紧张,大致跟周珊婷聊了一遍之后,姜姝便开始整理从恒中带回来的资料。
因为他们才回来没多久,学校破例允许他们在第二节课下课前返校,可以不参加早上的跑操和升旗。
本来姜姝打算一切照常的,可在北城时睡到自然醒,让她的生物钟一下乱了,定好的三个五点半的闹钟,居然一个都没有听见,直到八点多才心满意足地脱离了黑甜乡。
和季冷吃过早餐赶到班上时,刚好遇见刚下课的英语老师从教师出来。
周珊婷本来想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的,校服枕头都做好了,没想到一抬眼居然看见了心心念念的小姜姝,睡觉都顾不上了,猛地站起来招手,夸张地做着口型:小、姜、姜!
等姜姝一落座,她便黏糊糊地凑过去,关切地絮语:“瘦了好多喔宝宝,恒中的饭菜居然这么难吃吗?”
姜姝喜欢她的亲近,面对她这个问题,仔细想了想,摇摇头,“不算难吃,就是吃饭的时间太短了。”
周珊婷点点头,满肚子的问题忽然卡在了喉咙, “咦。”她疑惑地说道,原本居无定所的视线忽然降落到了姜姝纤细的手腕,粉白的肌肤上圈着艳丽张扬的红,复杂精美的绳结紧实整齐,色彩的冲击力夺目明媚,显得很娇。
在江城,老一辈的人喜欢给新生儿戴上缀着金饰的红绳手链,或者是银质的素圈手镯,以此来传递美好的祝愿与福禧。
周珊婷小时候也有一个,不过她幼时贪食,长胖之后那一小截银圈便卡在了手腕处,疼得她直哭,被家里的长辈取下来后就再也没戴过,就算是在后来已经瘦了很多的情况下。
不是仍然戴不进去,主要是那个时候她已经审美觉醒了,觉得这种东西又土又没意思的,反倒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