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说它熟悉,那是因为,这就是她当年亲手做的钥匙扣。
不是多别致的造型,就是一朵小玫瑰,盛开的小玫瑰并不精致,因为主人不是手巧的人。
完工之后,这件礼物上还能看见胶水粘合的痕迹。
但就是这样一个东西,肉眼可见的粗糙,肉眼可见的陈旧,它却躺在与它格格不入的丝绒盒子里。
谢棠有许多迷惑,有许多不解,这种茫然的情绪直接呈现在了她的眼睛里,她抬起头,望向秦宴。
她问:“这个,为什么会在这里?”
秦宴说:“你把它丢掉的时候,它在哪?”、
谢棠本能的说:“在我的外套口袋里。”
秦宴又问:“你的外套在什么地方?”
谢棠张了张嘴。
那个外套,她献爱心了啊。
暴雪那晚,她看见路边有个衣衫单薄的少年,就下车去,随手把宽大的羽绒服外套披在了他的肩上。
想到这里,她忽然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瞬时睁大了眼睛,看着秦宴,你你你了半天,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秦宴没否认。
谢棠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大声道:“真的是你啊!!”
谢棠说不出此时她心中到底是什么感觉。
总之就是哭笑不得、五味杂陈、酸爽得很。
这也太巧了吧。
还有比这更巧的事情吗?
谢棠握着那枚钥匙扣,看看秦宴,又低头看看它,然后说:“我一直以为,这是你那个初恋留下来的东西。”
秦宴还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然后说:“没错,这确实是我的初恋留下来的东西。”
谢棠人又傻了。
空气中有一股奇怪的气氛在流动,可是秦宴只说了这一句话,就再也没开口,留着谢棠自己消化。
谢棠瞪着眼睛,足过了一分钟,才消化掉秦宴的话。
一项嘴皮子利落的大小姐这时候说话却开始结巴了:“什、什么意思……什么时候……”
秦宴仿佛也陷入了了回忆之中,他还真的仔细想了一下,最后说:“不记得了。”
谢棠有点抓狂:“你记性不是很好吗,这种事情为什么会不记得?”
秦宴那双深邃的眸子看着她。
是真的不记得了,因为从第一次见面,他好像就被她的明媚给吸引了,在其后的不知多少次,他反复爱上她、更爱她、越来越爱她。
谢棠一开始还想刨根问底,但是她被秦宴那种眼神看的开始脸红。
终于,秦宴开口了,低沉的声音将少年时的情窦初开娓娓道来。
那是只有最亲昵的情人。
才能听见的亲密情话。
……
第64章 不止一次爱上她
日子在忙碌中飞快的过着, 当树上的叶子从翠绿变得枯黄,像是被打湿了翅膀再也飞不起来的蝴蝶一样,飘然从空中打着旋儿的落下来的时候, 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的谢棠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秋天来了。
转眼又是一个秋。
她们第一部 电视剧已经制作完成,只等着与平台谈妥,选个好日子上线。
这个时候,粉丝们期待已久的鸿篇巨制《王朝》也终于上线了。
就如同预期中的那样,此剧上线即大爆,成了这个秋天第一个现象级神剧。
电视剧剧情紧凑、制作精良,人物有血有肉, 服道化经得起考据,情节经得起推敲, 不管是粉丝还是路人,都无可自拔的一脚踩进坑中,各种混剪表情包迅速侵占各大社交平台, 一时再无同期电视剧可以抢走风头。
随着电视剧的火爆, 电视剧中的演员也再一次进入了大众的视野中,在荧幕前常青的影帝影后老戏骨们自是不必多说, 许多在剧中扮演重要配角的新人们演技也可圈可点, 尤其是流量谭子风,他饰演的小将军算是终于让粉丝以外的人也认可了他的演技, 摘掉了花瓶的帽子。
可要说火爆, 这些新人里面, 谁也没能爆过谢棠。
有些人就是这样, 她天生就是为了吸引别人的注目而存在, 尤其当她所饰演的角色也同样夺目的时候。
从倪蔷这个角色出场开始, 谢棠的个人账号粉丝一路狂飙,从一个小号瞬间长成了几百万粉丝的大V,窜红的速度令人瞠目又嫉妒。
就如同预告片放出来之后的一小段短暂的狂欢一样,倪蔷被剧粉各种拉郎配,真是怎么搭都配,跟谁搭都毫不违和。
按理来说,这种时候,谢棠应该积极营业,保持住这份得来不易的热度。
可一路顺着微博摸过来的粉丝们却失望的发现,谢棠是真的不营业,不说她是哪个公司的艺人,她只认领了一个工作室官V,那个工作室叫“咏乐”,根本听都没听说过。
搞得一些粉丝成天替她着急,在私信和评论下留言,给她出主意。
而此时被催营业的正主正在会所里面的庆功宴上喝酒。
这已经不是《王朝》第一次组织庆功宴了,可谁会嫌这种好事儿少呢。
这次饭局说是庆功宴,但却更像是人情局,除了《王朝》的主创和一些工作人员,现场还来了不少别的制作人、导演和广告商。
谢棠被邓导邀请过来吃饭,旁边坐的是陆钧。
谢棠觉得她与陆钧就算说不上朋友,那也绝对是熟人了,怎么都该打个招呼。
结果她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原本对她态度不错的陆钧只是淡淡点头,对她爱搭不理的。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貌似很久之前,陆钧对她就是这个态度了,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谢棠自然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所以她也不搭理他了,就只端着酒杯与旁边的一个投资人聊天,聊到了自己要上的新剧。
那个人很惊讶的说:“你不打算出道当艺人么?”
谢棠已经习惯了,因为最近总有人这么问,甚至还有不少以为她没签公司的娱乐公司的工作室找她签约来着。
聊了一会儿,那个八面玲珑的投资人起身离开了。
谢棠今天心情不错,于是准备再给自己倒一点儿酒。
这时,一个男声从她的旁边响起――
“谢棠,我没想过你会走这样的路。”
谢棠握着酒瓶的手一顿,转头去看,说话的人是陆钧。
陆钧这个人酒量不好,就像他不擅长在酒桌上讨好投资人一样不好,此时,头顶的水晶灯折射下刺目的光,可以清晰的看见陆钧那张尚算白皙的脸有点泛红,好像是喝多了。
谢棠想这倒也是,就陆钧这闷葫芦的性子,如果不是喝多了,他怎么可能说出这么长的一串话。
可他是个醉鬼,也不代表谢棠不会与醉鬼计较,她听陆钧话中有异,眯着眼睛回视他,问:“什么路?”
陆钧像是把一些话在心中别很久了,见她眼神锐利,那股闷气像是找到了出口。
他回望那双漂亮的眼睛,低低的说:“我原本以为你与我是一样的。”
只说了这短短一句话,陆钧的眼神就开始发飘,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他是个极其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当他第一次看见《晚春》的时候,他比周围许多欣赏这个片子的人都要激动。
他觉得这部手法粗糙但是内核细腻动人的片子是他的知己,背后的创作者更是与他的灵魂产生了共鸣。
时隔这么多年,他没想过自己还能与这个人遇见。
陆钧是个内敛的人,可他不得不承认,他只一瞬,就被谢棠给吸引了。
没人能不被她吸引吧。
他以为她是他的灵魂伴侣。
却不想,那只是一个开始,一个给了他假象的开始。
陆钧看着她的眼神带上了失望:“可你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
谢棠很直白也很认真:“赚钱啊。”
她说:“我知道现在的观众想看什么,爱看什么,我拍大家爱看的东西,做我想做的事,还能赚钱,不然我还能是在做什么呢?”
她不傻,她听懂了陆钧的意思。
她早就知道,陆钧是一个很纯粹的人,甚至有时候纯粹得偏执、不讨喜。
许多人都称赞过她有灵气,但她清楚的知道,她是一个活在世俗中的人。
陆钧这话的意思就是她该走与他一样的路,不要浪费自己的才华。
可她偏偏觉得,她现在也并没有浪费自己的才华。
陆钧看不上的三俗快节奏电视剧,也很难拍的好么。
所以她并不羞愧也不内疚,她很理直气壮。
就是赚钱,怎么啦。
陆钧张了张嘴,没有再说出半个字来。
因为孤僻的性格再娱乐圈这个大染缸吃过无数亏的他清楚的知道,不想赚钱的他才是那个异类。
“对不起,”他的声音带上了沙哑,“我喝多了,你别放在心上。”
谢棠笑眯眯的说:“不会放在心上的。”
她当然不会因为这件小事跟陆钧闹翻,毕竟这人真的很有才华,他前途无量。
陆钧转身走了,谢棠也终于能够拿起一旁的酒瓶,再给自己到一杯酒了。
她就是庸俗,她就是有很多的野心与欲望,她并不纯粹,可那又怎么样呢?
从始至终,她就没在乎过别人会如何看她。
*
秦宴按照约定的时间等在会所的门口,他在办公室坐了一整天,这会儿车子停在外面,他便打开车门,打算下车走走,活动一下双腿。
结果刚下了车,就看见一个很眼熟的人从大门口慢慢走了出来。
陈悦铭一直都是个优雅矜贵的公子哥――哪怕现在,他松散的披着那件西装款款走出大门的模样,都有昔日风光时的影子。
他一边往前走,伸手招着出租车,一边揉着自己因为近来饮酒过多而抽痛的头。
灯火余光间,他瞥见了路边那高挑的人影,手下动作一顿,已经打开了出租车门的手松开,拍上车门,任由那辆车子慢慢从眼前开走。
陈悦铭朝秦宴走了过来。
随着他的走近,街边路灯的光一点一点将他的影子拉长,长影又被黑夜的阴影一点点吞没,将人也一点点吞没。
陈悦铭的眼神十分复杂。
他终于见到秦宴了,但是这个时候,再见到这个男人一点用都没有了。
这个男人毁了他。
秦宴的眼神始终都是平静的,看着他,却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因为面前这个人对他造不成半点威胁,只是一个任人摆弄的蝼蚁。
陈悦铭很熟悉秦宴这种漠然,往日他风光之时,他也不止一次用这样的漠然对待别人,那时的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有那么多人这样对自己。
“谢棠呢?”他开口,嗓音沙哑,吐出来的空气夹杂着一股香烟的味道。
谢棠这个名字再次从他的口中讲出的时候,没了缱绻的情爱,只剩下了复杂的怨愤。
秦宴的眼睛没有看他,但是他回答了他的话:“跟你没有关系。”
“呵呵……”陈悦铭冷笑出声,他自然而然的从自己的口袋中摸出了一支烟,点燃了烟,在氤氲的烟雾中说,“秦宴,你信不信,谢棠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爱慕虚荣的女人,你以为她现在肯跟了你,是因为她爱你么。”
陈悦铭的眼中带着一股狠,是一种对所有人失望透顶的凉薄。
他闭了闭眼,对他说:“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等你哪天落魄了,她会是第一个离开你的人,她只是在利用你罢了。”
秦宴并没有被他的话激怒,他笑了笑,终于正眼看了陈悦铭。
他说:“那又怎么样?陈总那时那样风光,她为什么不利用你。”
秦宴说:“我能让她选择我,就不会让她离开。”
秦宴微微抬起了头,夜中,语调微微上扬,有一种隐秘的倨傲。
陈悦铭的表情慢慢淡了下去。
秦宴抬起眼来,不知什么时候,谢棠已经站在了他们的不远处,也不知道刚才的话她听了多少。
时隔这么久,这是陈悦铭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正面与谢棠相遇。
她化着淡妆,穿着一身浅色的粗尼短裙套装,漂亮又干练。
她还像从前一样漂亮,但是那双明亮的眼睛中多了睿智与通透,仿佛以往种种如清透的流水,从她身上温柔淌过,带走了那些折磨她的过往。
她站在那里,更叫人着迷了。
有那么一瞬间,陈悦铭真的又掉进了她的陷阱里。
可现在的他已经不是那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公子哥了,只一瞬间的恍惚了,他就从那种心悸中回了神。
陈悦铭恶狠狠的看着谢棠。
谢棠说:“陈悦铭,这么久不见,你比以前丑了。”
陈悦铭差点被谢棠气得吐血。
他捏紧了拳头。
可是因为忌惮站在她旁边的秦宴,所以他没有动手。
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他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陈悦铭后退了两步,看着谢棠笑。
谢棠总觉得他的笑中有种得意洋洋,可她不明白,他有什么可得意的。
一辆空着的出租车从远处驶来,陈悦铭招手,陈子停在路边,他上了车。
车子的声音越来越远,马上,这里就只剩下了秦宴与谢棠。
秦宴朝她张开了双手,谢棠走进了他的怀抱。
秦宴说:“听了多少?”
谢棠说:“他说的没错,我一开始就是利用你的。”
秦宴拉她上车:“是我凑上来主动让你利用的。”
谢棠将脸埋在他的怀里闷闷的笑。
她说:“秦宴,你觉得我庸俗吗?”
秦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问,他不假思索的说:“做人还有不庸俗的吗?”
谢棠说:“今天,有人对我失望了。”
秦宴问她:“是很重要的人吗?”
谢棠摇摇头。
“那就不要管他。”
谢棠转头看向车窗外,大概是太晚了,马路上已经不剩多少车子了。
秦宴的手指插进她的发丝里,对她说:“累了就睡一觉吧。”
谢棠说:“秦宴,你不要对我失望,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很庸俗,我利用别人,如果有必要,我也利用自己,我爱钱,不清高,我就这样。”
秦宴将她的头摁在怀里,“我不会对你失望。”
谢棠从她的怀中抬起头。
秦宴说:“我也没把你想得多高尚。”
谢棠:“……”
似乎是被她噎住的表情给逗笑了,秦宴说:“你根本不必那样形容自己,如果你那些行为也能被称作卑劣,那么你就小看这个藏污纳垢的世界了。”